“等等,你等等。”许静扶额,她有好几个地方没听明白,“你跟婆婆、未出嫁的小姑住在一个院子里是什么意思?”
“婆家人住在老四合院里。看上去是住的不同房子,大家分开来生活。但要是有什么事,婆婆和小姑可以直接进到我家里,拦都拦不住。”王宁解释道。
“为什么小姑卡债要还三万?怎么能借的了那么多钱?”许静继续问。
王宁轻笑,“能耐大呗。听说她申请了七八张信用卡,每到还款日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等到债务越滚越多、彻底还不上的时候,再一看账单,已经欠下好几万。”
“凭什么小姑的卡债要你老公还?”许静只觉得处处是槽点,哪哪都不对劲。
“神奇吧?我也觉得。”王宁耸耸肩,“更神奇的是,人家都没开口求他。那天小姑突然跑到我们屋里,当着我俩的面掉几滴眼泪,说她快被银行逼债逼疯了。还没提到借钱的事,我老公就主动说,他手上有点存款,可以帮妹妹先垫上。严格说起来,我也不晓得那钱到底算送给小姑,还是算借的,总之一笔糊涂债。”
许静惊呆,“这你都能同意?这是买房做正经事的钱!又不是放着不用的闲钱。帮忙前起码得掂量下,有没有这个能力吧?再说了……你小姑怎么不朝你婆婆哭?”毕竟那才是亲妈。帮着擦屁、股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宁轻笑,意味深长地道,“她妈的钱,是她家的钱;她已婚哥哥的钱,不算她家的钱。懂区别了吧?”
许静无言以对。她只想问,处处都在算计,这帮人累不累?
“我能说什么呢?先不说那三万块钱是没结婚前老公自己攒的,怎么花他说了算,光是我敢提反对,一顶见死不救、不近人情的帽子就会扣下来。”正因为看得明白,王宁才选择不管不问,由着老公给钱。
许静默默说了句,“有兄弟姐妹的男人,你居然也敢嫁。”
“结婚前,我倒真想过取消婚礼算了。可惜……”可惜什么,王宁没有明说。
许静皱眉,问,“取消婚礼又是什么情况。”
“很简单,礼金谈不拢。”王宁淡淡道,“双方说好,男方给的礼金到时候会全部添进嫁妆里,给小两口买房用。婆婆的意思是,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换换手,礼金金额随便给点就行。我不同意。给个八千一万就想把我娶回家,那我成什么人了?!”
“但你最终还是结了婚。”许静神情复杂。
“因为我妈说,她已经把我快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所有认识的人。现在说不结,她丢不起那个人。摆姿态谈价格,可以;真打算取消婚礼,绝对不行。”
“没办法,我只好打消念头,继续跟他们谈下去。最后,婆家给了两万礼金,说是成双成对,有个好兆头。可笑吧?礼金钱给小姑还债都不够。”
“现在想想,连礼金都不愿意多给的人家,能是什么好归宿?当初,我就不该信了我妈那套‘现在取消婚礼太丢脸’的说辞。没有什么比我的幸福更重要,脸面什么都是虚的。”
“其实有点警觉性的,早该发现不对劲。我那个妈,可是老公出轨都愿意原谅的女人,就为了粉装太平,假装过的很好。我以前太傻,才会相信她的话。”说话的时候,王宁神情依然淡然,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静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干脆紧紧闭上嘴,什么都不说,安静地做一个听众。
“遇见的事多了,忍耐力在不断增强,底线在不断降低。我以为自己能挺过来,可后来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王宁轻轻叹了口气。
“我刚毕业那会儿,找了个销售工作。辛苦,但薪水真心高,一个月能存不少钱。可我妈不满意,天天在我耳边唠叨,非逼我去找个钱少、事少、工资低、离家近、符合她审美的工作。为了耳根清净,我乖乖换了工作。新工作的薪水已经够低的了,到手只有两千出头,没想到结婚后发现,老公工资比我还少一百块。”
“这也就算了,我不求大富大贵,日子能过的去就行。不能忍的是,家务活默认全归我。下班后,他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还得洗衣做饭大扫除。凭什么呢?他工作辛苦?难道我上班就不辛苦了?他赚的钱可没我多,家务活起码得该平分。”
“但,只要我气不过,稍微跟他理论两句,婆婆就会立即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苦口婆心教育我,女人干家务活天经地义。我不肯干,就是因为我懒。”
“然后我开始思考,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结婚呢?难道是为了生活质量下降、有个婆婆折磨自己、再专门找个大爷服侍么?”王宁的眼神里浮现出困惑、迷茫。
“所以我才不想结婚!”小声嘀咕一句,许静忍不住问,“结婚前,你不晓得他工资多少?不可能吧,哪有人不问的?”
“因为是相亲认识的,牵线的人是我妈。”王宁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无奈,隐隐还有些绝望,“她说男方工作稳定,有五险一金,我当然就很放心地略过了这个问题。后来发现,不但工作稳定,工资也稳定——稳定的低收入。”
她大姨真是实力坑女儿。许静彻底无语了。
同情表姐的时候,许静情不自禁感到由衷的庆幸。幸好,大姨组织的相亲她从未去过。
“让我绝望的是,事情没有就此结束。”王宁缓缓闭上眼,似乎非常不愿回想起某些破事。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房价继续缓慢攀升,我们的存款离首付越来越远。买不了看中的好房子,老公的想法不是买个小型,或者买个地段偏远的先住着,而是瞒着我,偷偷贷款买了车。之所以能偷偷买,是因为我俩的钱分开各自保管,他手上的钱足够付车贷首付,还有一点点盈余。”
“买完后,他才跟我说这件事。他把话说的很漂亮,什么考虑到我是孕妇,出门上医院做检查不方便,所以才决定买车。说的就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那车专门买了给我用的。然而我每天被婆婆折腾,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立刻远离婆婆居住。这一点我早就跟他说过,他却选择性忽视,只听见自己想听见的内容。说到底,其实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欢车罢了。”
“呵呵,本来两人就工资低,存不下多少钱。现在买了车,每个月保险、油费、车贷等支出,加起来能把人压的喘不过气。工资几乎月月光,买房更是遥遥无期。”
“这样还不离?留他过春节么?”许静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好可怕。
“婚我是离定了,但是有点拿不定主意。特地跑来见你一面,想听听你是什么看法。”王宁认真道。
许静的回答特别简单,“过的不好当然得离。”
王宁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怎么离?什么时候离?孩子要不要生下来?如果离婚,把孩子生下来,他注定只能是单亲家庭的出身。”
“事情不难处理呀。你老公的存款、车、小姑的欠债、车的贷款全部归他,你的存款依旧归你。本来就划分的清楚,这么分刚好。堕胎就算了,孩子留下,自己抚养呗。你只当是单身主义,找了个人假结婚。没有财务损失,就是去他家住了半年。”许静认真分析,“仔细想想,你不亏。找人借了精子,生了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顺便完成了结婚离婚等大事,以后不用再被唠叨结婚。如果之后有人催你找下家,你还可以推说忘不了旧情人,然后一个人潇洒地生活。”
王宁有些发懵。前面分析的挺有道理,后面几句话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她,有时候也理解不了许静的某些想法,“什么叫做忘不了旧情人?忘不了为什么还要离婚?”
“因为他遇上了飞机事故,不幸地与世长辞。”许静严肃道。
王宁继续懵逼脸。
“理由并不重要,这只是一个说辞,一个拒绝二婚、保持单身的说辞。”许静解释道,“别人总不能问你要旧情人的死亡证明吧!有了这个借口,以后你就能快快乐乐单身到老。”
“离婚后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现在我只想知道,分割财产的时候怎么办?”王宁生生把话题转了回来,发愁道,“结了婚才知道,想脱身挺麻烦。虽然我不想贪他家什么,但我怀疑,他家会指望从我这捞点东西。我那个婆婆,可不是善茬。”比如说,把车贷赖给她一部分。
许静默默递出一张银、行、卡,“把钱藏的让他们找不到就行。这是我名下的卡,送你。他们再机智,也不可能料到你会把钱藏在这。只要他们证明不了你有其他资产,法官自然会判决现有财产平分。”
“如果他们打算把车贷也平分,告诉他们,你不需要用车,把车当二手的卖了,差额夫妻一起补上。这样一来,需要贴的钱不会太多,就当是从前冲动结婚交的智商税了。”
“不过在我看来,你老公会自己担下车贷。车贬值很快,当作二手的卖了不划算。如果你坚决不肯出一半的车贷,对比卖车和自己承担车贷,明显后者更合适。再说了,是他瞒着你私自做的买车决定,你并不知情。严格算起来,你本来就不用为这部分贷款负责。”
王宁呆呆接过银、行、卡,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她之前困扰了很久,为什么突然觉得,事情处理起来很容易?
“什么时候离无所谓,反正孩子大几率会判给你。另外,记得让你老公每月交抚养费。”说到这,许静无奈地笑了笑,“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麻烦的,其实是你妈。你要怎么告诉大姨,结婚不到一年,你就打算离婚了?另外生下孩子后,由谁带是个问题,你得工作赚钱。”
“所以最初,我其实是想放弃这个孩子。”王宁摸摸肚子,忽然笑了,“不过刚才听了你的话,我决定改变主意,选择留下他。我妈能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当然也能一个人把自己的孩子养到大。”
作者有话要说:注:王宁的孩子用他,并不是指确定是男孩,只是代称。
他,1)指男性;2)第三人称:不分男女,如他们可以统称男女,也可以指代未知性别的人。
好几年前的物价,市平均工资2k,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