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不久,太后宣柳氏娘几个进宫。
“霆生长得真快,在山里吃了不少苦吧?”
看到久别的娘家侄孙,太后将少年郎叫到身边,拉着手夸道,满脸慈爱。
以前太后对她多有关照,景宜也诚心敬重太后,因此说了句客套话:“霆生不孝,让姑祖母担心了。”
“我再担心,也没有景宜惦记你,年后可要好好补偿补偿景宜。”太后打趣道。
景宜扭头看萧霆。
萧霆瞪了她一眼。
正热闹着,外面有太监通传,延庆帝来了。
除了太后稳坐不动,其他人纷纷站好,跪迎帝王。
延庆帝跨门而进,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在容貌娇媚的四女儿脸上停顿片刻,再挪到女婿身上,与冷落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比,他更看重能替大周效力的后起之秀。
坐到太后旁边,延庆帝闲聊几句,叫女婿过来问话:“霆生一去半年多,枪法学的如何了?”
景宜上前几步,低头答道:“徐家枪法精妙,我目前只学了皮毛。”
明显的谦虚话,延庆帝朗笑道:“当年你大哥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手持木剑连胜朕数个侍卫。走吧,随朕去比武场,朕挑几个侍卫给你练手,看看朕的好女婿到底学了哪些本事。”
景宜领命,神色不变。
柳氏早就习惯了,家里老大老二学武有成时,皇上都亲自查验过,然后封官派去战场。旁人都羡慕萧家子弟深受皇恩,可柳氏心里清楚,皇上并非专宠萧家,不过是没其他可造之材能用罢了,便一门心思把萧家男人当牛马使唤。
“母子俩”都不反对,萧霆这个儿媳妇着急了,景宜做的再像男人,在他眼里都是公主,学武没关系,只要不是太笨,都不会弄伤自己,但比武不一样,刀枪无眼,万一景宜受伤怎么办?
“父皇,驸马,驸马学艺不精,您再给她一段时间?”萧霆从柳氏身边走出来,底气十足地劝道,“等驸马练成了,父皇再试探她本事也不迟啊,马上就要过年了,舞刀弄枪,万一驸马受伤,祖母怕是要心疼。”
说完了,堂而皇之地朝太后眨眼睛。
太后哈哈笑,点着四孙女道:“景宜是自己心疼吧,还拿我当借口。”
萧霆低头装羞,偷偷瞟了延庆帝一眼。
延庆帝也在笑,笑完却道:“景宜别担心,霆生由你外公亲自传授枪法,朕信他的本事,让他胜了侍卫,朕再封他官职,旁人才心服口服。你也不想朝臣非议父皇任人唯亲,是不是?”
是个屁!
萧霆袖中攥拳,暗暗骂道,只是延庆帝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他没法再劝阻。
两刻钟后,众人跟着延庆帝来了比武场,台上座椅都准备好了,萧霆坐在母亲柳氏身边,紧张地攥着拳头。柳氏见了,轻轻地拍了拍儿媳妇小手,低声道:“公主别担心,霆生行事有分寸,你看他气定神闲的,肯定胸有成竹了。”
萧霆闻言,仔细观察景宜,可景宜面无表情,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差别,母亲从哪里看出她气定神闲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跟人打架还紧张来着,景宜一个公主……
念头未落,场上两人突然动手了!
景宜手持木枪,神色清冷站在原地,对面侍卫同样使枪,主动进攻。萧霆心乱如鼓,又想看又不敢看,忽见景宜微微侧身,手中长枪往前一探,没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呢,灰衣侍卫手里的木枪便斜飞出台,景宜的枪尖儿竟抵在侍卫脖颈处!
“好!”延庆帝有功夫底子,自然能看出女婿简单招式里的凌厉锐气,这也是徐家枪法最精妙的地方,招式至简,没有任何花样,却招招毙命,在千军万马中犹如杀神,无人可挡。
后面上场的两个侍卫,一人用刀一人用锤,但都没能在景宜手里撑过三招。
萧霆越看越放心,越看越自豪,丹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宜,唇角高翘。
那是他媳妇,他的四公主,瞧这身手,假以时日,恐怕……
“娘,驸马的功夫跟大哥二哥比,谁更厉害?”萧霆往母亲身边凑凑,小声问。
“这……”
柳氏望着台上的三子,陷入了沉吟。都是亲儿子,在柳氏看来,三个儿子都很厉害,不分高低,不过……柳氏扭头,看看儿媳妇充满期待的小眼神,不由笑了,哄儿媳妇道:“霆生年纪最小,勤练下去,肯定能比过你大哥二哥。”
萧霆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好像柳氏夸的是他一样。但他就是高兴,论功夫,他这辈子是比不过两个兄长了,可他媳妇娶得好,未来两个嫂子加起来,都比不上景宜的一根头发丝!
他暗暗得意,那边驸马爷武功高强受封一等御前侍卫的消息,也迅速传出了宫。
御前侍卫,是护卫帝王的官职。
回将军府的路上,萧霆不太放心地问景宜,“你真愿意进宫当差?”反正他不乐意,延庆帝对景宜没有尽到任何父亲之责,根本不配让景宜保护他,而且景宜领了差事进宫,白日里哪还有时间陪他?
“我想替父亲、大哥他们分忧。”景宜看看他,低声道。
她最初习武是想继承徐家枪法,让徐家的绝学得以传承下去,可在将军府住久了,耳濡目染萧伯严父子三人领兵抗敌,不惜与家人相隔千里,景宜便渐渐领悟了学武的真正意义。
国泰民安,习武强身,边境不稳,习武卫国。
她想领兵出征,就必须先有官职。
她大义凛然,萧霆却皱起眉头,他能接受景宜进宫当侍卫,可去战场……
“边疆有父亲,你趁早断了那念头,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抱住景宜,萧霆不悦地训诫道。
可惜他现在个子矮,说话得仰头看景宜,没有任何气势,反倒像撒娇。
景宜忍笑,没拒绝,也没答应。
送柳氏等人回府后,景宜单独骑马,去徐府探望外公。
“外公,皇上封我一等侍卫,您意下如何?”端坐在矮桌另一侧,景宜恭声问。外公不喜父皇,如果外公不同意她当这个侍卫,景宜愿意听从外公安排。
徐广听懂了少年郎的话中深意,摸摸胡子,意味深长道:“他封你官,你便安安心心地当这个官,男子汉大丈夫,手里有权,总好过无权无势,任人拿捏。”
他就是因为权势不够大,因为没有出师之名,当初才会面对仇人无可奈何,可外孙女婿不一样,驸马爷,皇亲国戚……
徐广笑了,笑得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