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晴娘跌坐在木凳上, 雨汽随风扑来,眼底一片潮湿。
荀允和来到她对面坐下,每近一步, 她眉目便越发清晰, 远远瞧着模样与过去没有太大变化,近看眼角也生了些皱纹, 荀允和情绪蓦地安抚下来, 静静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氏犹有几分不自在, 低着头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抬眸迎上他,克制着眼底的泪花,慢慢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当年恩爱不疑的夫妻,如今成了最尴尬的陌路人。
章晴娘心里何尝不感伤,不过是造化弄人。
荀允和语气变得温和,“这十几年来过得好吗?”
他眼神轻垂,带着克制, 嗓音暗哑粘稠。
章晴娘别开他的目光,迟钝地点头,“嗯, 还不错的....”
“他对你好吗?”他又问。
章晴娘干笑了下,再次点头, “好, ”语气断断续续的,“很好...”
荀允和忽的发出一声自嘲,目光冷冷清清凝着她, “比我还好?”
这话一落,章晴娘喉咙明显哽了下。
有些事不刻意去想, 以为忘得干净,如今恍惚一回眸,却又清晰地被翻出来。
那个时候荀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只要他在家里,几乎什么事不让她做,村里邻里都被他打点得妥妥帖帖,他一离开,总有人帮着她干农活,她带着囡囡几乎是无忧无虑的。
她太容易满足,就盼着丈夫能日日陪伴,不要去肖想那人上人,荀羽不听,他有满腔抱负,有经世致用之志向。
他把她照顾得太好,给她编织了一场漂亮的迷梦,在外头传出他抛弃妻女攀了高枝后,她才没法接受,从未出过远门的她背着行囊只身去县城找他,漫天的雨瓢泼浇下,她滑落山坡跌在泥潭里,有官兵从山坡路过,隐隐听到tຊ有人说,是荀羽惹了县太爷的女儿,人家如今要烧死她们娘俩,带着荀羽进京过好日子。
她的恨哪,铺天盖地,有那么一瞬她恨自己不该执意嫁给他,以至落到这样的结局,一想起囡囡还有危险,她使劲在泥潭里挣扎却越陷越深,偏生上头时不时有路过的官兵,她不敢声张,水越漫越深,泥石流滑下来,眼看自己就要被淹没在泥坑里,一白衣书生举着书册顶在脑门,沿着田埂往山坡这边跑,她立即大声呼救。
徐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救上来,她浑身泥泞倚在他背上,他那并不算健硕的脊梁,就这么一步一步艰难地将她驮出生天。
是,荀羽是比徐科好,无论姿容人品能耐,都比徐科好千倍百倍,可就这么一处,徐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陪着她淌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给了她安稳的日子,她就认定了他。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只想过安稳日子,你不听,你非要去挣,结果挣来了什么呢?”章晴娘委屈地控诉。
荀允和眼底的痛色漫上来,嗓音含着愧疚,“晴娘,回到我身边,我补偿徐科...”
不等他说完,章晴娘断然拂袖,她双目突然生了刺一般,跟个凶巴巴的小兽,瞪着他道,“你疯了,你只顾你自己的感受,你想过我吗?想过徐科吗,想过孩子们吗?”
“凭什么你想让我回去,我就能回到过去?”
她一点点将他的情意从心底抹去的过程有多痛,他不知道的,凭什么!
章氏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从来柔弱的女子在这一刻无比坚定,“回不去了,我跟他十几年的夫妻情谊,我们还有两个孩子....”
荀允和看着曾经心爱的妻子,字字句句念着旁人,心底戾气升腾,他阴狠道,
“徐科想要升官发财,我给他!”
“两个孩子怎么了?你当年连四岁的囡囡都扔得下,如今那一双儿女也长大成人,有什么扔不下的!”
章晴娘愕然看着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猛然间明悟过来,她长吐一口气,冷笑道,
“原来你是为囡囡鸣不平来了,是吗?”
荀允和绷着脸没做声。
章氏给气笑了,望着漫天的风雨哭出一声,“没错,我是对不住囡囡,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她这个女儿,但是我没有法子,你以为我没有深思熟虑过吗?”
“与其让囡囡跟着我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性子变得懦弱不堪,还不如让她跟着爹爹,我爹爹照顾得是不那么仔细,可绝不会给她脸色看,也不会给她委屈受....你看她现在成长得多么好,若是跟着我指不定吃很多苦头....”
荀允和深深地闭上眼。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质问,她就非得嫁人吗,她就不能守着囡囡好好过日子嘛,如此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团圆,囡囡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配,他没有资格,一切错皆起源于他,与其说他怨恨晴娘,不若说他怨恨自己。
“我想给囡囡一个家,将欠她的还给她。”
“不可能!”
“你别逼我。”荀允和抬目冷冷看着她,
章晴娘差点气出了泪,“你是为了弥补她吗?你是为了弥补你自己,徐科有什么错,你要逼着他妻离子散,他当年至少拿出银子买了衣裳给囡囡,你在哪里?我告诉你,囡囡很敬重她徐伯伯,一直很感恩他给她落脚之处,也一直劝着我好好跟他过日子,你要伤害囡囡吗?”
所有控诉辩驳均抵不住最后这一句话。
荀云栖,荀囡囡永远是他心底不可碰触的底线。
荀允和眼底的光欺灭了,那抹执着也轰然而散。
章晴娘看着这样的他,忽然笑了。
当年如此,如今他还是如此。
章晴娘吸了吸鼻子,拂去面颊的泪,平静望着他,
“荀羽,你好好待囡囡,我们不必再见了。”
她转身捂着脸迈出醉雨亭,留他一人独面满川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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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徐云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侧眸一瞧,裴沐珩正躺在她身侧,诡异的是,她一只腿搭在他腹部,玉足为他捉住,灼热后知后觉传递过来,徐云栖徒生尴尬,连忙将足一抽,裴沐珩下意识一搂,猛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徐云栖面颊残有醉红,秀发铺了她满身,唯露出一双黑啾啾的双眸如葡萄般莹亮,徐云栖再次抖了抖脚,裴沐珩木了一瞬,这才松开她。
徐云栖连忙缩回去,离着他远了些,满脸歉意,
“抱歉,我喝了酒,便有些糊涂。”
裴沐珩看着她没有说话。
何止是糊涂,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腿肆无忌惮往他身上揣,一点都不老实。
不过那模样,懒散骄矜,怪可爱的。
裴沐珩不可能跟她计较这些,便没有拆穿她。
他转身从塌旁的高几拿了水壶过来,斟一杯凉茶给她,夫妇俩各自解了渴,又纷纷看向对方。
屋子里昏昏暗暗并不亮堂,廊庑点了风灯,光芒渗了进来,随风摇摇晃晃,他们看清彼此眼底的光与欲。
裴沐珩就这么欺压下来,徐云栖顺势倒在枕巾上。
暗沉的眸光逼近,唇角在她脖颈触了触,徐云栖眼睫微颤闭上了眼。
宽大的手掌覆上她脖颈,轻轻替她将碎发别去身后,指尖覆入她交叠的衣领,一点点往外剥开,濡湿一寸寸逡巡独属于他的领地,雪白的肌肤很快被渡上一层粉红,她眼睫哆哆嗦嗦缩着,舒展,渐渐迷离。
他双臂箍得极紧,似要将那两片蝴蝶骨给碾碎,粗粝的指腹有以下没一下磨蹭,醇烈的气息铺天盖地,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毫无预兆去的太深,徐云栖下意识咬住唇,身子失重一般漂浮不定,玉臂抬出,忍不住要去借力,修长的手臂掐过来,将她手掌轻而易举捏在掌心让她动弹不得。
他就喜欢看她无枝可依,看她攀着他。
骨子里的掌控欲在这一瞬发挥到淋漓尽致。
汗珠顺着被碾平的蝴蝶骨滑落,沿着那抔柔软悉数没入他掌心。
蝉鸣断断续续,由近及远,那场风雨渐渐消弭于无形。
湿漉漉的衣裳裹着潮气覆她周身,她极是不适试图推开他,他却迟迟不肯出,整暇看着她昳丽的眸眼,她眼底有未褪的情//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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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栖任由他盯着,目光低垂不知落在何处,只淡声道,
“三爷往后莫要这般狠。”她不喜欢被人掌控。
裴沐珩却是眉目深深问,“那下回换你来?”
徐云栖抬眸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一热,凶巴巴瞪了他一眼。
他何时在她面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俏生生的,衬着那红彤彤的脸蛋如同熟透的果子,萦绕在薄薄面颊上的汗珠恰似爆出的汁液,裴沐珩深吸一口气,怕自己再折腾她,及时退出,翻身躺下。
徐云栖一刻都不曾停留,急急忙忙裹着衣裳磕磕碰碰越过他,下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