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于整场考试来说，诈骗案是明面上的主线。那么隐藏在其中的无头鬼背景至少是极为重要的支线，作为二者之间的线索，施青青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再者，要是没有厉绮方才的神兵天降，张游两人也不可能那么快破解NPC挖的坑。无论于情于理，606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有唐心诀提出了疑问：“可是这么找难度太高了，寝室楼这么大，一个人藏在里面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没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没有。”厉绮十分笃定。

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要想找到施青青，只能用最耗费时间的一点点摸索，而且不保证成功率。

唐心诀皱起眉：“也就是说，哪怕我们把接下来一直到晚自习的时间全用来寻找她，也还是有可能无功而返？”

厉绮看出她的犹豫，直接道：“不想去就不用去，这只是一个请求，没有强迫。”

反正无论帮不帮忙，都不会影响她继续找人的行动和决心。

郭果连忙打断她们：“我们当然会帮忙了！是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走？”

郑晚晴也说：“不用管我，你们去找就行，有事随时报点。”

最后，为了尽快找到施青青，几人还是决定分工合作：除了郑晚晴以外的606三人加上厉绮，正好每人负责一层楼。

或许真的是“言出法随”开始生效，当她们再次出门时，楼内每间寝室的房门上都贴了晚自习通知单。一时间四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无数影子翕动在宿舍屋内，但当她们通过门缝仔细看时，里面却又空荡荡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心，不要被环境影响，也不要被其他NPC拖住。]

张游特地强调了NPC三个字。

连张游都感知到环境正在朝危险方向变化，郭果自然早有察觉。她早用厚厚的防御道具将自己裹了一层，一路上甚至谨慎到力图不与任何人对视，只精准搜索施青青的身影。

好在精神连接一直开着，她们能及时分享情况。张游速度最快：[二楼从左侧走廊到大门口都没有。]

郭果紧随其后：[三楼左侧走廊也没有，我正在往右侧走。]

唐心诀：[我还在四楼左侧走廊内寻找。这层楼人有点多，而且情绪都很激动，我怕她们闯进404对晚晴不利。]

过了须臾，她又说：[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必然不可能找到施青青？]

郭果：[？？？什么意思？]

张游沉默两秒，开口道：[你是说，这是副本给我们挖的坑？]

截至目前为止，这个副本显然有许多未知的规则。比如随着有剧情和没剧情的交替，寝室楼内部空间的割裂、NPC扑朔迷离的踪迹、对待四人组捉摸不定的态度等等……就像她们永远也无法“主动找到”某些寝室的学生一样，如果副本的设定便是“逃走的施青青无法被找到”，那么她们别说花一下午，哪怕用十个下午的时间，该找不到的也依然找不到。

张游：[就算真的找不到，我们也要先尽力试一试，至少不能让厉绮失望。]

郭果猛点头：[对！是这个道理。]

……

[为什么不能让她失望？]

寂静片刻后，唐心诀突然问出这句话。

她用一如既往的冷静声音补充：

[从身份上，她是考试的NPC，我们是考生，彼此之间既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

[从立场上，即便她曾经客观帮了我们，也并不代表她做的所有事都会对我们有利——别忘记，副本规则的唯一解释权属于副本自己，而非某个NPC。]

[最重要的是，从行为目的上，她的目的是保护室友，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施青青不是我们的室友，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通关考试。你们还记得这场考试的名称是什么吗？]

郭果：[……网恋诈骗纪实。]

唐心诀：[到现在为止，网恋呢？诈骗呢？我们连诈骗团伙的影子都没看到吧？这场考试真正的主线剧情有半点推进吗？马上就是晚自习，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那里面对什么，但现在我们却要把大量时间消耗在满足一个NPC的需求上，哪怕她与隐藏剧情有关，我也不认为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

张游和郑晚晴还没出声，郭果就已经放弃思考：[你们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这种逻辑思维。所以你们自己讨论吧，我只负责执行就好。]

说罢，郭果就单方面切断了精神链接，再没发出过声音。

剩下三人这边，张游依旧坚持检查完了整个二楼，才勉强松口：[确实没有收获，我再检查一遍，如果还是没有……]

唐心诀劝她：［有些时候，牺牲就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境况，不完美才是常态，不是吗？］

[……你说得对。]

张游终于下定了决心。

厉绮的寻人范围在一楼，显然也一无所获。张游找到她说明情况时，厉绮的声音也不复之前的笃定和锐利，没说什么就疲惫地同意了。

距离晚自习还有三四个小时，时间离得越近，其他学生的状态就明显更狂躁起来。张游和唐心诀回去的路上，时不时能看到女生满脸焦虑或气冲冲的影子，突然出现或消失在走廊尽头，还有人直勾勾盯着606，问她们：

“学校下午是不是来人了？我们的申诉表交上去了吗？”

张游镇定自若地回答：“因为申诉表数量不全，被拒绝接收了。但是我们反驳了学校的无理要求并争取到了安全保护，现在要去找没交表的几人，你们能帮忙找一下吗？”

对面神色复杂地看她们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随便指了个方向就转头匆匆离开了。

回到四楼，郭果已经在404宿舍等着，见张游两人回来就小声说：“我感觉，这些人好像能分辨出我们做了什么……她们的攻击性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

或者说，从中午郭果和张游击退了校方NPC之后，这些女生展现出的恶意似乎就微妙地下降了一些。在持续混乱的楼内环境中，四人组竟然没有真的遭受任何攻击，甚至还在接近下午四点的时候，在寝室门口地面发现了两张新的申诉表。

利用这一时间，几人将副本情况彻底复盘了一遍，并做好了准备。

晚自习毫无疑问是目前危险性最高的活动，至少在这一过程中，校方是最大的敌对方，其他学生NPC的危险度反而没那么大了。

但同样，离开寝室楼，意味着许多限制都能被解锁——例如手机信号。

“看开点，也许未必是坏事。”郭果乐观道：“没准我们都上了晚自习之后，半夜就不会有惩罚者来袭击啦。”

郑晚晴轻轻哼笑一声：“希望你想法成真。”

下午四点半整，楼内陡然安静下来。

四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走出了门，等她们下到一楼大厅，已经有二十来人在门口排成一列，每个女生都脸色木然，眼睛里找不到焦距。

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厉绮的旁边竟站着施青青，看来她真的及时把人找了回来。后者有些瑟缩地紧紧拉着厉绮的袖子，却没有再次尖叫或跑路，而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这次来带队的校方老师是一个长脸高个的严肃中年女，一句话不说领着众人，仿佛看守羊群般将她们挨个赶到前往教学楼的轨道上。

张游三人扶着最虚弱的郑晚晴走在队伍后方，她们注意到，寝室楼外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并不浓厚，却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环境。只能隐约察觉到这是一座非常大且广袤的校园，空气里浸着令人不适的寒冷。

[和上次无头副本中的不一样了。]

张游在识海里说。

如果上次还可以说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大学校园里发生的诡异事件，那么这一次，整个学校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用“正常”来形容。

这样静静匀速走了不知多久，教学园区才慢慢出现在眼前。

郭果下意识抬头看去，一栋高得望不见顶部的高楼猝然闯入视野，乍一看仿佛扎入了不知有多深的云层之中，无数玻璃统一反射着漆黑的寒光。

[你们看……？]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是一愣，面前的楼已经变成了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教学楼，约有五六层高，楼身笼罩在薄雾里看不清细节。

[怎么了？]其他人问。

她们都没看到郭果刚才瞥见的景象，眼神有些疑惑和闻讯。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郭果摇摇头，最后朝教学园区看了一眼，然后跟随队伍走进了教学楼内。

叮铃铃——

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空旷的教学楼内响起，每个人的心都狂跳起来。

五点整，晚自习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