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栀出生至今, 第三次被表白了。
她从小就长得水灵漂亮,成绩又好, 乖巧可爱讨人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其实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人追过。
除了很小还不大懂事的时候那次乌龙一样的,高考完以后的班草,陆嘉珩是第三个。
客厅里顶灯没开,落地灯光线昏黄,陆嘉珩倾身悬在她上方,又遮住了大半的亮。
他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垂首等着她的回答,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似乎有某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将他包围起来了。
初栀整个人被隐在他的身影之下,有片刻的呆滞。
她抓着他衬衫领子的手松了松, 眼睛瞪大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
她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或者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不自觉的仰起头来,视线落在他染着薄红的眼角和幽深的眸。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唇微启, 还在轻轻喘着气。
每一次的喘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掀起热浪。
初栀心跳如雷,甚至感觉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似的, 浑身上下仿佛都有火在烧,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发烧了。
这种感觉,至少尹明硕和她告白的时候她是绝对没有的。
像是一只烧开了的小茶壶,初栀感觉有蒸汽从自己的耳朵里喷出来了,发出哔哔的响声。
她微微张着嘴,颤着嗓子结结巴巴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
初栀深吸口气,微微皱着眉,抓着他衬衫的手倏地松了,软绵绵的小手啪叽一下直接拍在他脸上:“你在说什么呀!”
她一边挣着往后缩,踢掉拖鞋脚踩上沙发,翻了个身,脑袋往他手臂下的缝隙拱,试图钻出去,在沙发上手脚并用往前爬。
棉质的睡裙因为这个动作被蹭得有些乱了,裙摆微微往上蹭了一点,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大腿。
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初栀极快地蹭出去,飞快地往沙发另一端爬,结果半个身子还没出去,又被人抓着脚踝拖回来了。
初栀惊叫一声,毫无还手之力又被重新拖回到他的桎梏中。
她只来得及翻了个人,手腕就被人死死压住了。
初栀平躺在沙发上,乌黑的眼因为羞恼亮晶晶地,整个人红了个透,又急又怒地挣扎着想坐起来。
陆嘉珩单膝挤进她腿间,压住了一点点睡裙裙摆的布料,手死死地扣着她手腕,像一座巨大的山,任由她在身下像一尾鱼一样扑腾依旧岿然不动。
她的腿不时蹭到他的裤子,衣料摩擦,陆嘉珩微微闭了闭眼,哑声道:“别乱动。”
初栀抓着沙发靠垫往上窜,气到不行:“那你倒是起来呀!”
陆嘉珩抿唇垂眸:“试试看。”
初栀扑腾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没用,干脆放弃了,挺尸一样躺在沙发上,没好气道:“我不试啊!”
“你讨厌我吗?”
初栀红着脸,声音细细的,极小:“不讨厌……”
“那喜欢?”
“……”
陆嘉珩扣着她的手腕往上拖了一点,身子下压,重复问道:“喜欢吗?”
初栀匆匆地别开头去:“不喜欢。”
他不说话了。
初栀侧着头不敢转,太近的距离,她一转过头就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压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人缓慢地直起身来。
初栀连滚带爬地翻腾起来了,急匆匆下地,兔子一样窜过茶几,站了老远的距离。
她双手捂着通红的脸,晶亮的眼狠狠瞪着他,气呼呼道:“陆嘉珩你是不是变态!王八蛋!流氓!”
她一脱离了危险范围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整个人生龙活虎,绞尽脑汁地想尽了自己毕生以来能够骂的出口的最凶的话骂他。
陆嘉珩翻身重新靠回了沙发里,听着她在那里软绵绵地骂,低低笑了一声:“对不起,有点忍不了。”
初栀气到想跺脚:“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你别做梦了!我不是那种人!”
他抬起眼睫:“哪种人。”
初栀说不出口,噎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皱着眉看着他:“陆嘉珩,你不要这样逗着我玩。”
陆嘉珩微微皱了下眉。
“你对女孩子不能一直这样的态度的,” 她抿了抿唇,乌黑的眼暗了暗,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子,你这样会把人吓跑的。”
陆嘉珩没说话。
初栀低垂着眼,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客厅里悄无声息,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耳语,低低的叹:“会吓跑吗……”
初栀重重点了点头,不说话。
一想到他以后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她就鼻尖发酸。
他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他会小心翼翼地对她好,会用心追求,会认真呵护,而不是像现在对待她这样随便又轻浮。
初栀皱了皱鼻子,压下心里泛起的阵阵涩意,声音轻轻的:“你吃了药早点睡吧,睡一觉就会退烧了。”
她说着往房间里走。
陆嘉珩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初栀绕过茶几,走过沙发,他倏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她。
手劲很大,攥着她手腕微微有些疼了。
初栀皱眉转头,刚想说话。
陆嘉珩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她。
他唇色刚刚苍白可怕,此时却像是着了色,带着种不正常的红润:“你别跑。”
初栀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
“我以前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大概是吓到你了,”陆嘉珩漆黑的眼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压抑地轻咳了声,声音低低沙沙,“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事,哪里不好都会改,可能会有点慢,你再等等我,别跑太远,好不好?”
*
初栀一整晚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她觉得陆嘉珩的脑子大概是烧坏掉了。
做了很奇怪的事,说了很奇怪的话。
可能之前那个四十二度的体温计没有坏,他真的当时就烧到了那么高。
第二天一大早,初栀醒的时候他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他从没来过似的。
唯一能够证明他存在的东西,是餐厅桌上放着的早餐。
透明的几个圆形外卖盒子,水晶虾饺,粉蒸排骨,一份凤爪,一碗粥。
她走过去摸了摸粥,还温温热。
初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坐下吃完了早餐,在家里无所事事晃悠了一上午,装好东西,梦游似的坐地铁回学校。
再两个礼拜就是圣诞节,寝室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薛念南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四个圣诞帽,林瞳在网上买了一大堆很长的花花绿绿的袜子,一个人给她们发了一双,要求她们挂在床前,挂个俩礼拜,会有圣诞老人往里面塞礼物的。
初栀是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傻白甜,十八年的人生里每年圣诞节早上都会在圣诞袜里发现礼物那种,虽然是初父塞的。
但是她还是兴致勃勃地挂上了,并且床头床尾挂了好几个。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研究着圣诞节要搞个什么活动好,初栀短暂地忘记了陆嘉珩的事情,十分热情地加入到了讨论当中去。
*
学期末将近,各门课也已经进入了划重点阶段,所有人都变得勤奋了起来,初栀她们第二天起了个早,买了早餐路上吃着一边往教室走,准备占个前排的好位置。
她们已经到的够早了,结果一进门,大半个教室的位置已经没了。
初栀她们没辙,咬着包子挑了中间稍微有些靠后的一排位置。
又过了没几分钟,教室里人基本已经来齐了。
初栀从没见过哪节大课来过这么多的人。
她们马哲是和广告三班一起上的,初栀坐在边边,最边缘的地方还空出一个位置出来,她们刚坐下没一会儿,桌面被人敲了两下。
初栀当时正咬着包子垂头玩手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
萧翊逆着光站在那里,问她:“这里有人吗?”
初栀嘴巴里还叼着个豆沙包,眨巴着眼,摇摇头。
班长大人冲她笑了笑:“那我坐了啊。”
初栀把嘴巴里的豆沙包咀嚼吞下去,也笑了:“你坐呀。”
“这不是要征求一下你的同意,”萧翊开玩笑道,一边把书放到桌上,刚准备坐下,被人拍了两下肩膀:“喂。”
萧翊和初栀同时转过头去。
陆嘉珩站在那里,背了个双肩书包,还挺有那么点儿乖学生的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他伸手把他刚刚放在桌面上的书拿起来递给他,懒洋洋道:“不好意思,能让让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他却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
萧翊皱了下眉,人没动。
两人就站定在桌边对视,身高相差无几,陆嘉珩比萧翊稍微高一点点,初栀本来就是坐着,仰头仰到脖子都酸了,也只能看到他们的鼻孔。
两座山伫立在那里,有点显眼,周围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电光石火电闪雷鸣,无声的战斗持续了好一会儿,萧翊先开口了:“三班的?”
萧翊是班长,又在学生会,对于系里同级的就算不认识也多多少少有点印象,他心知肚明他根本不是广告系的。
“不是啊,”陆嘉珩大大方方承认,漂亮的桃花眼微扬,散漫地拖腔拖调道,“来陪喜欢的女孩子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