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孟是照着阴凉的地方扑的,躺在地上险些感叹出声。
地上好凉快!
然后她就趴在了那里一动不动装死鱼。
陆孟比较擅长装的包括但不限于睡觉、昏倒、打呼噜……等等普通人常备技能。
反正我就倒那里死活不醒,这又不是个修真和高武的小说,谁能看出她装昏?
陆孟在地上躺的爽翻了,听着她带来的婢女和新嬷嬷紧张兮兮地扑过来,然后太后宫中的那些木头一样站着的宫人们也都活了,朝着陆孟扑过来一部分,还有两个跑进殿内去通报的。
正赶上这时候当今皇帝和朝臣议事结束,正带着几个皇子过来给太后请安,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下人们正抬着陆孟要将她弄去偏殿。
陆孟体型不算大,堪称一句细瘦,但是架不住她衣服穿的成成叠叠,躺在地上铺的到处都是,不容易下手,小太监们一个个和她体型差不多少,婢女更是没人能够直接将她抱起来,所以只能两个人抬着,一人抬头,一人抬脚。
陆孟脖子上可怖的痕迹就这么暴露出来,以皇帝为首的几个人进来之后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实在是太难看了。
很快皇帝身边的太监便打听清楚了,凑到皇帝耳边叽咕了两句,皇帝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原来这乃是三皇子新娶的侧妃,今日入宫拜见太后,结果被晾在门口跪着!
当朝太后刁难孙媳妇儿,结果把人生生罚跪到昏死过去,还正给皇帝撞了个正着。
太后不是皇帝亲娘,虽然“母子情”这些年都算过得去,可羊肉到底贴不到狗肉身上。
她素日再怎么端太后的架子皇帝都给足了面子,但这一次皇帝脚步在太后寝殿外顿了顿,一贯威严的脸上纹路深刻,笑起来都看着不好相与,沉下脸来简直煞气四溢。
到底是掌权久了,皇帝一句话也没说,看了一眼被抬走的陆孟,回身淡淡同几个皇子说了句:“朕想起还要召见太尉,你们进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皇帝转身便拂袖离开,殿内摆谱摆了一半的太后本想借着午睡的由头,刁难一番这个建安王侧妃。
听闻了皇帝拂袖而去,一把年纪了竟然心头有些慌张。
皇帝虽然不是她亲儿子,但是这些年待她很是不错。
当初两个人朝堂后宫合力,才斗败当今皇帝的几位兄弟,助他登上大位,而太后这个无所出的后妃成了人生赢家,被尊为了独一无二的太后。
她笑傲了多年后宫了,老了更是像一尊活佛无人敢对她不敬。时日久了,自己便也在“供台”上下不来了。
谁料今天这个事儿弄难看了不说,竟然还被皇帝给撞见了。而皇帝走后,院中几个皇子神色各异,其中当属今天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四皇子表情最慌张。
皇帝不是亲生,但是四皇子的母妃,可是太后母家陈氏送进宫的陈氏嫡女。
今天这个事儿被皇帝撞见,就是四皇子的原因。
自己母家的人所出,太后格外偏疼些也是理所当然。昨夜四皇子跑来太后这里,委委屈屈地同她哭诉,说建安王不光搅了他同户部侍郎的联合,还设法让皇帝同意将他看上的女人许给了建安王做侧妃。
太后对于这种朝堂争斗不算深谙倒也懂些,她这四皇孙确实鲁莽冲动,不善谋略,现如今大皇子已死,太子迟迟未立,几个皇子难免削尖脑袋争储君之位。
那建安王乃是几个皇子之中唯一出宫立府封王的,只因前几年他亲下江北,整顿了官盐贪腐,牵扯出了一串官盐走私的团伙,立下了为朝臣所称颂的功劳。
他未必看得上户部侍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太后想着,怕是建安王故意抢了四皇子看上的人,问题出在这个户部侍郎次女本身。
虽未听闻她名动皇城的名声,但是户部侍郎死去的发妻,当年可是皇城之中数一数二的才女。
当年险些就进宫做了娘娘,是那女子自己不愿,说什么只求一心人,信了那户部侍郎满嘴花言巧语,最后落得个被宠妾灭妻的下场,死的也十分窝囊。
户部侍郎的发妻留下两女,长女嫁了威名赫赫的镇南将军,远走边关,这次女虽然深居简出,但一次见面就能勾了四皇子的魂去,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兄弟之间祸起萧墙,可以为了争权夺利,为了拉拢培植势力,为了个女人实在掉价。尤其是四皇子现在毫无建树,手下可用之人不多,不宜和现在风头正劲的建安王对上。
于是便有了最开始那一出。
太后要从教训这个勾搭两个皇子的户部侍郎次女入手,也算是给建安王一些敲打。
而乌麟轩之前之所以亲口和陆孟说要她准备,不是要她准备穿什么,就是要她准备应对太后的刁难。
然而这些乌七八糟暗潮汹涌的东西,到了陆孟这里,被她一个咸鱼扑街,给扑了个稀巴烂。
我管你什么权利倾覆,什么心机深沉敲打拉扯,我先躺为敬。
要是皇帝带着皇子们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陆孟跪在殿外求见太后,那皇帝连一个眼神儿都不会施舍给陆孟。
晚辈跪一跪长辈,是规矩。
但是他一进门,就看到陆孟死狗一样被两个抱不动她的婢女托着离开,小脸惨白脖子上青红交错,皇帝顿时就煞气上头。
他当然也知道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和太后的偏心,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弄得这么难看。
皇帝是个体面人,当时就给气跑了。
太后装睡装不成,赶紧把装死的陆孟弄到偏殿,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一来,看见了陆孟汗水津津,脖颈露出的皮肤错落乌紫,都泛黑了,饶是他乃太医院之首,见便了疑难杂症,也没见过二十一世纪时髦的揪痧。
他和太后,包括在婢女拖行陆孟的时候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的所有人,都把这痕迹归结为——床笫凌虐。
而诚如陆孟所料,这些电视剧里面就会说什么“偶感风寒”的老太医,根本看不出她是装昏!
或者说看出来了又怎么样?他一个男的给她号脉都得隔着手绢,敢扒着她眼皮把她弄醒?
陆孟觉得自己掌握了保命绝技!
皇子们都给太后问安之后,乌麟轩到了偏殿,太医已经诊断好了。
直接回乌麟轩道:“回王爷,侧妃娘娘是自小胎内带虚,经不得过冷过热,体力不支才会昏厥。”
“加之今日中了暑热,许是昨夜休息过少,气血两虚,老臣已经开了药,侧妃娘娘喝下醒来便无事了。”
乌麟轩一点也不关心他这位梦夫人到底是怎么昏的,他眯着眼睛看着躺在纱幔之后的女人,现在最想知道她脖子上那些可怖的痕迹是从哪来的。
方才在院中看到的时候,最震惊的不是皇帝,是乌麟轩本人,这等凌虐痕迹,但凡通男女之事的,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可乌麟轩昨夜虽然喝了酒,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这个女人!
要不是乌麟轩方才问过了辛雅,他的侧妃从未离开过婢女们的视线,乌麟轩还真的以为她这是被谁脱去糟践过了。
乌麟轩负手而立,对着太医点了点头,不去听这老东西话里话外的那点挤兑,这老东西是太后的人,此一番……想必他床笫之上残虐女子的消息恐怕要不胫而走。
太医退出去,乌麟轩依旧眯着眼看陆孟。他想了很多种可能,辛雅也说得很清楚,这女人在太后殿外跪了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就带着一身可怖的痕迹昏死过去了。
乌麟轩难得在一个女人身上废这么多神,最后猜到了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她自己弄的,然后装昏。
于是乌麟轩快步走到了床榻前面,一把掀开了纱幔,对床上的人说:“别装了,给本王起来解释。”
鸦雀无声。
乌麟轩冷笑一声,心中愠怒,这女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竟是心机深沉至此!
“起来,否则……”乌麟轩没说否则怎么样。
但是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依旧呼吸绵长毫无苏醒的痕迹,陆孟连睫毛都没有抖一下。
当然不是她多能装,主要是……她睡着啦!
众所周知,半夜睡不够,早上回笼觉也补不回精神,一整天都会昏沉。陆孟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装,到最后见太医也不敢碰她,更不敢诈她或者扎她,毕竟她可是王爷的侧妃,男女有别!
就彻底放心了,精神一放松,这不就睡着了?
乌麟轩手都虚虚按在陆孟脖子上了,沉声威胁道:“你敢在本王面前装死,本王就让你真死。”
这要是陆孟醒着,她会跳起来抱住乌麟轩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坦白从宽。
毕竟boss不能惹!她指望男主角护她荣华富贵一辈子呢。
但是她睡着了,睡得还挺死的,被掐住了脖子也没感觉。
乌麟轩顿了一会儿,见她是真的没有意识,这才收回了手,不过眼中满是疑惑。
难道她不是装昏的?那她的脖子怎么弄的?
很快乌麟轩也顾不上去纠结陆孟怎么搞的,他和太后说完,派人把陆孟送出了宫,就被皇帝召见过去了。
去的时候几个皇子都在议政殿,皇帝找了由头,把这件事的起因四皇子,还有乌麟轩狠狠斥责过,又把乌麟轩手上一个督建行宫的肥差给了看热闹的六皇子。
六皇子感激涕零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乌麟轩的眼睛,这件差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再想办法夺回来。
这一遭闹腾,可把其他几个皇子开心坏了,四皇子连找太后哭委屈都不敢了。
但是一道出宫的时候,沉寂的宫道上其他的皇子都先行了,四皇子专门落后和乌麟轩一起走,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说:“没想到三皇兄竟是如此残忍之人。”
“那样的美人……三皇兄可真下得了手,”四皇子哼笑一声说:“不会是因为她曾经要嫁的人是我,所以惹了三皇兄的不悦吧?”
四皇子名为乌鳞成,但其实是个天字一号的草包,干什么什么不成,就玩女人有心得,后院里面快赶上皇帝了,但是相互之间姐姐妹妹的相称,哪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他对谁都一往情深温柔缱绻。
乌鳞成故意刺激乌麟轩,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了,乌麟轩本来不想接茬,但是今天这件事早晚传开,就算太后那边不传,其他的皇子们也不会放过这个抹黑他的机会。
于是乌麟轩索性激一激乌鳞成,图个嘴上痛快,要是能够再让他犯蠢就更好了。
乌麟轩说:“美人确实是美人,但你不觉得,美人便如画布,那样美的画布,若不在其上作画,岂不可惜?”
他指的是陆孟身上不知何处来的青紫痕迹。
乌鳞成一张脸憋的酱紫,他自诩风流,讲究的是个你情我愿温柔缠绵,万万理解不了乌麟轩这种……变态嗜好!
于是他“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气的眼圈都红了,同时更怜惜陆孟了。
没错,乌鳞成是个男配,是个嘴上说爱女主,但实际上给女主带来的全都是误会和苦难的男配。
虐文嘛,总有那么几个傻逼配角。
只不过乌麟轩不知道,他今天这个嘴瘾,传到最后,传成了他每夜要活剥美女皮作为画布。如果他知道,他今天肯定把嘴闭得比蚌壳都紧。
而这谣言的起始,此时此刻正在王府之中,斜倚在贵妃榻上吃贡果。
不是什么稀奇玩意,葡萄倒是还算甜。
陆孟现在真是春风得意,她今天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听说把皇帝都气跑了。最后出宫的时候,太后都没有提起见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了。
可真好!
乌麟轩这个boss也是真好啊,有车有房“没爹没娘”。
皇帝日理万机,等于没有,皇后死了好多年了,乌麟轩生母也死了,没有恶婆婆,没有小姑子大姑子,也不用去和妯娌搞关系。
最重要乌麟轩不喜欢她!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啊!
陆孟躺得骨头都酥了,晃动着小腿想着晚上吃什么。
然后正爽呢,听门外跑进来个婢女慌张汇报:“梦夫人,王爷来了!”
陆孟差点从贵妃榻上滚下去,这时候乌麟轩干嘛来啊!
好在婢女比陆孟还慌,连忙给她穿好了鞋子整理好了衣服,扶着她站到了门口。
乌麟轩已经大步迈进来了,陆孟半蹲,对着乌麟轩道:“臣妾见过王爷。”
乌麟轩进屋之后,朝着桌边上一坐。
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里的婢女便被他冷厉的视线都扫出去了。
陆孟小心脏蹦得飞快,见乌麟轩这架势,不像是来安慰她的……是兴师问罪的?
陆孟心里孩怕。
但是想了想,还是上前,咽了口口水后,亲自给乌麟轩倒了一杯茶。
婢女刚换的,滚烫滚烫的。
烫吧,反正也不烫她嘴。
陆孟把茶杯递过去,乌麟轩却毫无预兆一把抓住了陆孟的手腕。
陆孟没想到他突然上手,被吓得一哆嗦,然后手里滚烫滚烫的茶,直接泼在了乌麟轩的……大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