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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嫉妒

冷宫太子妃 魅紫鸢 58616 2023-12-10 10:22:21

杀意更浓,面对凤离渊的咄咄逼人,凤宁澜只能一步步的后退,渐渐的,他突然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处涌出一股温热,渐渐渗出黑色的衣襟,接下来,他每动一下,伤口就会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连呼吸都很困难。

“就算我现在负她,但是也绝对不会忘记你曾经对她的所作所为!”凤离渊低怒:“那里起,我就发誓,迟早有一天会亲自手刃你!”

擂台上胜负优劣明显不过,观战的人各怀心思,皇帝微微蹙眉,转了转手上的两颗玉珠:“离渊这孩子……资质不错,就是性子太急了些。”

皇后如坐针毡,几次都要不顾形象冲上台去,但是又生生忍着,她含怒瞪向身边的云凤鸾:“睿王妃,如今形势如此,莫非你家王爷真要赶尽杀绝?!也不怕给后人留下笑话!”

云凤鸾心惊胆战,掌心已经都是冷汗,擂台上的凤宁澜早已经很是勉强的在接招——谁都不难能看出他身负重伤,可是凤离渊还是一点收手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变本加厉,似乎要趁机一举把他致命。

她回看了皇后那几乎要把她吃下去的眼光,忽的站起来,冲到擂台之下喊道:“王爷……胜负已经分了!您又何必如此!”

现在杀了凤宁澜,的确能解他一时之快,但是后患无穷。

凤离渊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云凤鸾的声音,只是一味的进攻,逼得凤宁澜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凤宁澜握剑的手指,缓缓滴下血珠,染红战场。

又是致命的一击,凤宁澜连忙持剑防御,他只觉得整个手腕都开始麻木——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再握住这剑几时。

“王爷!”云凤鸾在旁边更是叫喊得撕心裂肺。

“原来你有伤……”凤离渊眼中波光动容:“我真的不想趁人之危……但是,你非死不可!”

他收回长剑,猛然一转,直刺向凤宁澜的心脏。

“唔……”凤宁澜手中的剑落地,低低闷哼,下意识的把手伸到心口处,又一次死死赤手握信那即将没入身体的长剑,血珠流得更是汹涌。

“都是你的好反证法……”他不住苦笑,身体一下支撑不住,猛的单膝跪倒,但是单手仍然死死的抓着长剑,就是不准它继续刺下去:“但是,下一次你不要让她们再去找旖凰的麻烦……咳……旖凰虽然擅长毒、蛊之术,不过对于武学,她是一窍不通……这样下去,顶多闹个两败俱伤,谁都不会有好处。”

凤离渊加重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任何要停止的前奏。

“咳咳……”凤宁澜缓缓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在微笑,他感觉到手掌中的长剑渐渐没入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阻止:“我死后……希望大哥能够多信信旖凰……好好待她,不要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她自从嫁过来……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擂台四周的御林军蠢蠢欲动,皇后也是坐立不安,皇帝对她冷冷一瞥,说道:“皇后,你又何必紧张?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宁澜又如何有首页继续安稳的坐着他第一皇储的位置,联说过,上了这擂台,生死不看天,只看自己。”

“可是皇上,宁澜已经受伤了!”皇后大吼道。

“既然受伤还是这么胡来,这样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皇帝一狠心,挥手对下面的御林军吩咐道:“谁都不准上前!今日,必须分出一个生死!”

“皇上,宁澜也是您的亲骨肉,您何必这么绝情!”皇后已经是怒气冲天。

“皇后,你稍安勿躁,若是太子真有真才实干,又怎么会连这区区半柱香都熬不过去?亲骨肉……朕的亲骨肉,在后宫之中比比皆是,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大局……皇后,十几年前,你不也这么劝说朕的么?当时的事情到如今还是历历在目呀……”

“皇上……本宫以为自己都已经是这皇宫之中最冷血无情的人,但是想不到呀,原本皇上,也是这般!”皇后咬牙道。

“朕让你陪伴在身边十几年……耳濡目染,这一点,还仅仅是从你身上学到的皮毛。”皇帝狠狠的捏着手中的玉珠,很快,连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好,抛开旧事不谈,那太子妃呢?她腹中的小皇孙呢?”皇后的胸口起伏剧烈,笑得残酷:“皇上该把她们母子俩置之何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离渊当真掌握了大局,若是太子妃训时务的话,朕不会介意让她继续做她的皇储妃,只是,有凤鸾在前,恐怕得委身她为侧妃,”皇帝一笑,让人看着心寒:“但是不管如何,离渊都会待她好的,这一点朕十分确信,而她若是有本事自己排除万难,跻身上第一宝座,朕也不会介意她继续做她的太子妃。”

“皇上!”皇后盛怒,拍案而起。

“而她腹中的小皇孙,原本就是皇室的血脉,留下也无妨……”皇帝故意不看皇后越发难看的脸色,而是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擂台上优劣越来越明显的两人:“不要说朕冷血无情,留不留宁澜的命,这要看离渊的决定,要是离渊津想把他置之死地,朕,也无可奈何不是?本来,这皇储的位置,就是要给能者,而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凤离渊又一次把长剑拔出,鲜血四溅,可是刚凌空不久的长剑却突然带着必然的狠心,直直朝凤宁澜的身体劈去。

“离渊,你疯了!”蓦的,一声竭力的嘶喊响彻了武场。

那声音,愤怒之极,却又带着颤抖和心碎,是凤离渊最为熟悉不过。

云凤鸾在台下千呼万唤,都比不上这个人的一言半语,顿时,那把剑停在凤宁澜的额上半分,没有再下去……

云凤鸾看过去,一时间愣住。

所有人都转头,纷纷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龙旖凰全身颤抖,气喘吁吁的站在擂台之外几米远的地方。

“离渊……”她几乎怒不可言,朝前又走了几步,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身子几乎要倒在地上。

凤离渊转过身,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赫然瞥见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长剑顿时跌落,他丢下乱成一团的局面,直直朝龙旖凰的地方奔去。

一片朦胧模糊,龙旖凰只隐隐觉得四周开始吵闹,然后眼前一黑,身体也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痛苦不堪。

哎……自己就这样晕倒了,众目睽睽之下昏厥?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自己都已经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么?这么,这么的……丢脸。

完蛋了,自己在军营里的形象还没有塑造起来就已经坍塌得一塌糊涂,真是……

龙旖凰摇摇头,觉得脑袋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痛,但是一闭上眼睛,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一幕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维,瞬间的侵袭让她措手不及,表情瞬间凝固。

血淋淋的擂台……奄奄一息的凤宁澜,还有势在必得,要把他置之死地的凤离渊……

凤宁澜!

她的心中一凉,似乎整个身体都被埋没如冰窖,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坐起身来,顺便掀被子闪人。

手刚抓住被褥的一角,立刻就被一只温暖的掌心覆盖住,一个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温柔的询问:“醒了?”

那手掌虽暖,在她心里却如同寒冰……那声音虽温柔,却幻化成插在她心底刻骨铭心的剑,痛苦得令她窒息。

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她转过头去,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那人的脸,再扭头看看,这里,不是她的寝室。

手指被他抓得那么紧,龙旖凰低下头,又飞快的抬起头对视凤离渊,千百的话语弯转在眼前,但是,她只是下意识的吐出三个字:“凤宁澜……”

凤离渊一怔,抓着她五指的手掌有些许的松开,他表情平淡:“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半柱香前太医刚跑过来说,他毫无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恐怕得修养一段时间。”

龙旖凰放心了:“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寝室。”

凤离渊看着她,沉默许久,才说道:“这是我的寝室。”

龙旖凰再愣,突然觉得自己有够笨。

“你担心他?是不是……你舍不得我动他,你在意他……或者说,你已经爱上他了,是不是?”凤离渊突然又抓紧她的手,压进了身子逼问。

“离渊,你相信我么?”龙旖凰很认真的反问。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龙旖凰别过头:“但是你绝对不能动他,虽然父皇宠你,但是皇后的势力却足以让他不得不小心,你若杀了凤宁澜,绝对是后患无穷。”

“你这么说,是站在他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凤离渊的声音够冷。

“两全其美。”龙旖凰说道。

“今天我和你夫君,架没打好,废话倒是说了一堆,”凤离渊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毫不忌惮四周的人,龙旖凰也奇怪的发现云凤鸾并不在,他继续:“他说,我从来没有信过你……”

“哦……”龙旖凰低着声音回答。

“是不是真的这样,旖凰,他说,如果当初我肯相信你,现在也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离渊,你做自己就好,不要轻易为了旁人而改变自己的看法,你没有错,”龙旖凰摇头:“但是你确实太冲动,万一你真的杀了他,就算父皇再怎么保你,也难逃母后的天罗地网。”

“哈……这么说,你还是在意他的死活。”凤离渊眼眸冰冷,寒光闪过。

“他受了伤……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会受伤……就算你赢了他,也胜之不武,毫无意义,这样的作风,也不似你。”龙旖凰说道。

“原来……你对他的仇恨是这样的清淡……不过短短数月,就把之前他对你所做的一切抛掷脑后,全心全意的享受自己太子妃的生活。”凤离渊冷笑。

“离渊,你不了解他……他也有他的苦衷,我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他身上。”龙旖凰急急辩解,看到凤离渊长久不语,轻咳一声,开始转换话题:“你的王妃呢?她怎么不在……要是她知道我在你这里,岂不是……”

“她被我支开了……再说,现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就把你抱到我这里了,又怎么样?”凤离渊继续把声音的温度降到至极。

龙旖凰倒吸冷气。

“傻瓜,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说过,”凤离渊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长发:“不要老是为别人着想,凡事,多考虑考虑自己,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这样的局面,我无法自私。”龙旖凰叹气:“但是换作以前,我只为自己而活。”

“嗯……我给你看样东西,”凤离渊放开她的手,转身击掌,很快,一名侍卫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上来,他接过,放在龙旖凰的面前,笑道:“看看吧。”

“这是什么……”龙旖凰把盒子打开,瞬间,全身的血液凝结:“这……”她指着盒子里的物体,半天说不出话来。

“赤染是我一手培训出来的,我要收拾她,易如反掌。”凤离渊把盒子重新盖上,转身放在一边:“伤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龙旖凰觉得有些反胃,刚才那盒子里盛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赤染死不瞑目的头颅!

赤染把眼睛睁得这么大,似乎不可置信杀她的人,是凤离渊吧……

“她……她不是被人救走了么?怎么现在就……”她压住胸口,文教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险些把她熏晕。

“听闻你遇刺的消息,我就赶过去,才到半路,就看到她已经被伏法,而紫渲正赶来把她救走,我拦下了紫渲。”凤离渊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看看那个盒子:“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龙旖凰语塞,一时之间,神色复杂。

“王爷!”蓦的,从房间前院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竭斯底里,痛彻心扉。

是云凤鸾。

“王妃……您别进去……”几个人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随后响起,把那道声音的主人拦截住。

如同梦中惊醒,龙旖凰再一次四下看看,有些慌乱,利落的掀起被子:“我真的要走了,宫中耳目众多,小心惹上非议。”

“急着要去看他,我说了他没事,你也这么紧张?”凤离渊好笑道。

“他的伤势原本就没痊愈,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我非要亲眼看到他安然无恙。”龙旖凰低声道。

看到凤离渊一时无法接上话语,她默默的别开视线,身子缓缓移到床边,玉足点地,轻轻套上靴子,然后站起身。

“旖凰,”他依旧把目光锁在龙旖凰的身上,诚恳而潋滟,语气平淡如水:“你真的,这么在乎他?”

“他若是没事,那便最好。”龙旖凰回复到。

“好……”凤离渊也站起,背过身去,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今后都不会再动他……”

瞄了一眼门外,辩解声和吵闹声依旧,龙旖凰抿了抿唇:“你不该对她这样,再怎么说,她也有了你的骨肉,你这样绝情,怕是成不了当初魔鬼一样的凤宁澜?”

“啪!”一根系着纱帘的流苏被修长的手指硬生生扯断,绣着蝶舞飞扬的纱帘缓缓荡过两人之间,半透明的质地,平添一份神秘。

凤离渊独立在纱帘的另一侧,声音不大,却能让龙旖凰听了个清清楚楚:“我本就无意让她怀上孩子,那一次……只是喝醉了。”

他走到纱帘深处的案桌前,似乎要努力和龙旖凰隔着距离:“来人……送太子妃离开。”

他没有看到,龙旖凰的瞳孔渐渐的收缩——再收缩,为他刚才的话语惊愕不已。

愣愣的看着他模糊的背影一会,龙旖凰才收回目光,她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被几名侍女拦在院子里的云凤鸾,她双眼通红,眼神够尖锐,就这样站着,直直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射穿。

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中一样,龙旖凰的呼吸有些凝重,她捏紧袖子,快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龙旖凰更是加快了脚步走进去,一踏进门槛,却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对劲。

她往床边走去,绕过珠帘和屏风,一眼就看到皇后侧坐在床边,旁边跪着一票瑟瑟发抖的宫女和几名一直低着头的御医。

“母后,”龙旖凰往床边又走了几步,突然看到皇后瞪向自己的目光一改往日的和蔼,竟然怨毒的和毒蛇猛兽有一拼,她感觉事情不对,只能远远的住脚,有些迟钝的屈膝:“儿臣见过母后。”

“你过来。”皇后的声音冰冷,抬起了金亮亮的指甲挥了挥。

龙旖凰咬住唇,只能走过去,进了,她也看清楚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凤宁澜。

皇后很仔细很认真的凝视她,看到皇后不再言语,龙旖凰终究是忍不住:“母后,太子他怎么样了?”

“怎么做妻子的!”皇后又一次恶狠狠的用眼光对她进行凌迟:“丈夫都伤成这样了,竟然没有出言阻拦,让他的伤势重上加重!险些没命!”

“是……都是儿臣的氏。”龙旖凰低头内疚道。

“御医说,他有些伤是前几日都有了的,你与他夜夜同寝,难道还会不知?明知这一次的武试很是危险,竟然就这样让他带伤上阵!旖凰,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你平日的聪慧,难道都只用来与本宫作对了,是吗!而且,竟然还在睿王那里呆了这么久,你是不是怕现在的事情不够乱!”皇后怒不可遏,玉手一拍上旁边的桌子,威严的响声震痛了龙旖凰的耳膜。

“是,”龙旖凰一直咬紧牙关:“旖凰知道错了……但是母后,现在太子到底怎么样了?旖凰想知道……”

“差点没命,”皇后面色铁青:“不过幸好,最后那一剑凤离渊并没有砍下去,不然,现在估计你得哭灵柩了!御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没有大碍。”

“那就好……”龙旖凰松口气,抬起眼,突然看到皇后那依旧毒辣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凛,咬咬牙,忽的跪在地上:“是旖凰大意,险些酿成大错,请母后责罚。”

“你起来,”皇后冷冷的挑起柳眉:“别让太子醒了,又说本宫故意折腾你和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龙旖凰觉得自己起来很难,幸好旁边有两名侍女眼疾手快的帮了她一把。

皇后长长的吐气:“这一次的武试出了这样的乱子,皇上知道了,她无法说什么时候,就算凤离渊赢了,也不是名正言顺,皇上说,暂且就压下了,一切求全公平,后面的亲试也不必了,省得出乱子。”

龙旖凰低着头:“是。”

“还是不行,”皇后看着龙旖凰,摇了摇头:“只有你一人伺候太子,现在又有身孕,力不从心不说,还很容易出差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才叫后悔莫及。”

“母后,您的意思是……”龙旖凰猛的抬起头。

“本宫要让太子纳侧妃,你可有意见?”

“这……旖凰不敢。”龙旖凰觉得自己再次被人丢进冰窖,连呼吸都那么的痛苦。

“那就这样了,”皇后双手交叠,轻放在自己的华裙上,冷笑道:“那一点兵权,就给睿王好了,别让皇上又说本宫故意偏心,太子,就让他娶了兵部尚书的千金吧,旖凰,你和她可要好好相处,相信以你的气度,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吧?更何况,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再说,又是太子这等新路的身份。”

“是,母后。”龙旖凰木然的答道。

“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皇后站起来,旁边的宫女立刻走到她的身后,她一瞥床上沉睡的凤宁澜:“你好好照顾太子,要是再有一点意外,莫怪本宫心狠手辣。”

“是,旖凰明白”龙旖凰低头道:“恭送母后。”

“哼。”皇后拖着她依旧长长而华丽丽的裙摆,一步一莲花的走了出去。

龙旖凰觉得有些头晕,脚步一踉跄,险些昏倒,身后的侍女一惊,立刻扶住她:“太子妃?”

“我没事。”龙旖凰挥挥手,让她退到一边,自己转身坐在床沿,凤宁澜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是呼吸却很平稳,睡颜也是安详的,她苦笑道:“凤宁澜,你的艳福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呐,真是……”她的眼部红了一圈,有些哽咽:“叫我看着都分外嫉妒呢……”

第九十八章美人

凤宁澜以为自已会死,清醒时的记忆都停留在龙旖凰嘶声喊出的那一句,然后,自己就不知道了。

身体一点点从麻木冰冷中恢复知觉,从原本轻飘飘的感觉下变成凝重沉痛,全身上下似乎被烈火煅烧,灼痛不已。

他还是醒了,顶着沉甸甸的眼皮,一点点的集中起散漫的精神,专注起四周的景物来。

房间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很头痛,不愿意再多费力气去想些有的没的。

凤宁澜依旧躺在床上,身上受伤的地方包裹得像个粽子,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使他动弹不得。

就连呼吸也很难受,血气缓缓上涌,几乎就要吐出。

他想说话,可是嗓子干涩得疼,只能发出一些类似挣扎的呻吟。

凤宁澜在床上自我挣扎了好一会,可是还没有多大成效,原本紧闭的房门却被打开了,一行人轻缓着脚步,缓缓行至房间内。

凤宁澜不动了,侧首聆听。

“太子妃,奴婢们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前来。”突然,一名侍女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传出,谨慎得像是怕惊醒了毒蛇猛兽。

“啪嗒!”这次凤宁澜听得清清楚楚,从案桌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有笔跌落在桌面。

接着,是龙旖凰昏昏沉沉,却也无比小声的话语传来:“又怎么了?”

“皇后娘娘吩咐了,这次的婚典全由您主持,所以现在命奴婢们送上参考的附件。”侍女小声道。

“哦。”龙旖凰远远的看了看床,还是没有动静,凤宁澜应该没醒,她定了定神道:“拿过来吧,我看看就是了……不过最后还得等太子醒来,由他亲自决定,这毕竟……”龙旖凰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话语转:“呈上来。”

尽管龙旖凰没有说完,但是凤宁澜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肯定跟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但是,是什么?

“请太子妃娘娘择好良日吉辰。“侍女说着,双手捧上一本书。

“母后怎么说的?””龙旖凰随手翻了翻没有注意去看。

“说是越早越好,但是还要看太子妃娘娘的意思。”

“哦,那就这个月的十吧。”龙旖凰挑眉,把书合上:“够早了吧?而且到时候太子也疗养得差不多了,绝对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是。”这个侍女刚退下去,另一名侍女又走上前:“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来询问,礼服该选用哪种色彩布料,图案和首饰等等,都待太子妃定夺。

“母后怎么这么心急,还没回宫呢,就要问这些事情。”龙旖凰有些烦躁。

“皇后娘娘说了,要早些决定,到时候才不会慌了阵脚,她已经亲自前往兵部,这些事情就交由太子妃娘娘决定。”侍女恭恭敬敬的说着。

龙旖凰心中一烦,挥手就把桌面上的砚台笔墨金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告诉她,我现在身体不适,让她另选贤能,我实在不想管这些事情,再说,这婚事不是她先提议的么?怎么专程来问我?”

“这……”侍女支吾起来,神情有些闪躲。

“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是我只说一样,剩下的,你们自已去找宫中的女官解决,”龙旖凰往贵妃椅的里处靠了靠,长叹一口气,转头看门外的天,碧海晴天,倒影在她如水的眼眸,近在咫尺,却又是她永生都不能触碰的幻觉:“新婚的礼服,用上好的丝缎,颜色,就用朱子红,图案嘛,母后自然不想委屈了那尚书千金,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用是什么图案,照搬就是了,要是她还不满意,可以做一些改动。”

朱子红……当初娘亲准备嫁给君翎的时候,新婚的礼服就是这种颜色。

君翎说,他喜欢朱子红,红得像血,如同他看到娘亲一样的热血沸腾,而娘亲穿着,更是美不胜收,高贵不可万物。

君翎……

龙旖凰低下头摸摸自己的戒指,再摸摸手镯,一时有些心神不定。

许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毕竟是自己情心萌动的第一个对象,怎么说也不能轻易忘怀的吧。

“君翎……”她低低呢喃着,发现过了许久,对他的名字已经有些陌生,她小心的俯身在案桌上,侍女什么时侯退下去的她没注意,只是再度把下巴搁在手臂,垂眼小憩:“我有些想你了……你在哪里呢?娘亲都已经过世……为何你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在玄国等你半年,你也没有来一趟?娘亲九泉之下有知,肯定对你心灰意冷……”

龙旖凰渐渐陷入沉思,过往美好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眼前,但是她只能站得远远的看,永远都不能再回去了。

“砰!”床边突然传来一阵瓷碗破裂的声音,龙旖凰精神为之一震,立刻灭了回忆,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凤宁澜,你醒了?”

她怕自己不懂凤宁澜什么时候醒来,而又是坐在床边久了身体吃不消,所以就沿着边边的放了一只瓷碗,要是有一点动静,瓷碗就会落地,她也能即时赶到。

凤宁澜睁着眼睛,裹了厚厚一层纱布的手拼命的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龙旖凰一惊,连忙过去把他的身子压下,急道:“你还不能动!”

他看了一眼龙旖凰,眉头皱了又皱,突然闭上眼睛,张开嘴唇——但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都不能准确的拼凑出一言半语,胸口起伏得渐渐剧烈,他忍不住轻咳,苍白无色的唇边,缓缓染上一抹猩红。

“不要这么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你想说什么?””龙旖凰连忙接过侍女递上的手绢,小心的为他拭去那一道醒目的殷红,撇撇嘴角。

凤宁澜摇摇头,唯一完好的左手突然紧紧的揪着龙旖凰的衣摆。

龙旖凰移开手绢,转头吩咐道:“去取茶水来。”

侍女离开,很快端着茶壶茶杯重新出现,龙旖凰倒了一杯,送到凤宁澜的嘴边:“不要急。”

看到龙旖凰平静如秋水的神色,凤宁澜渐渐的平息了激动,方才的一番举动已经扯到伤口,他半趴在床上微微喘息,看到茶杯已经移到自己的唇边,他抬眼看了看龙旖凰,很是乖巧喝下。

茶水并不是热的,冰冰凉凉正好慰藉了他燥热干涸几乎要裂开的喉咙,那一股清泉冲淡了血腥味,为他喉咙上的疼痛缓解不少。

“你昏迷了这么久,都没有进水食,”龙旖凰对他微微一笑:“要不要在来一杯?晚些我让人熬煮小米粥,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凤宁澜看着她,眉间的皱痕无不显示了他的疑惑,但是喉咙还是火辣辣的,他也只有点头。

龙旖凰又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这一次不用她喂,凤宁澜接过茶杯,慢吞吞的喝着。

“对了,凤宁澜,”她的眼角弯成月牙,荡漾着璀璨的星光:“告诉你个好消息吧,母后体谅你这个孤家寡人禁欲久了,打算给你纳个小妾。”

“……”连喝个水都被噎到,估计凤宁澜是生平头一遭。

“是位尚书千金,人我没见过,不过打探了点消息,她的口风很好,是个名满朝野的大家闺秀,温文儒雅,知书达理,听说生得也很美,去她家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但是她父亲眼光高,一直没有选上合眼的乘龙快婿,”龙旖凰拽了拽自已的袖子,又扯了扯,最后轻轻抚平皱褶,眼光温润如潮:“但是现在母后亲自为你说媒,这件事肯定被担保下来,你也算得上是人中极品,她父亲一定不敢推辞,小子,恭喜你艳福不浅呐!”

“是兵部尚书的千金?”他放下茶杯,侧着脸,看不清楚表情:“是不是?”

“是,你应该也有听说过的。”

“恩,她确实是名奇女子,名满朝野。”凤宁澜点点头,再次对上龙旖凰的双眼,平静如冰。

“母后特地让我为你们挑选成亲的日子,还有安排那些繁琐的礼仪,我没做过,都抛给别人了,”龙旖凰看看小腹,又抬起头来:“凤宁澜,到时候记得别在美人的怀抱里迷晕头了,孩子不久就要出世,希望你还是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知道……何时举行婚典?”凤宁澜垂下眼帘,满腹的惆怅,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表面。

但是,纵使他有千般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局势,他最多稍作拖延,却不能改变什么。

“这个月的十三,是个好日手,到时候,你的伤势也好了大半。”龙旖凰笑道。

“辛苦你了……我,十分期待那天的到来。”他说道。

“是啊,有了一个如花似王的美妾,不要太沉迷其中的好,”龙旖凰轻掩朱唇:“我还没见过那位千金呢,过段时候得去拜访拜访。”

“旖凰……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凤宁澜终究是忍不住。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倾颜可曾对你说过什么?”龙旖凰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他……”凤宁澜的呼吸突然凝重,似乎提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说,让我好好待你,不要过分。”

“那么,现在我把这句话一字不差的送给你,凤宁澜,你是个明智的人,当初那种蠢事,在我身上发生过就算了,不要祸害了人家。”龙旖凰淡然。

凤宁澜低着头,紧紧握着茶杯:“妾……永远都只能是妾,既然母后安排了她这个位置,她就不可能有翻身的一天。”

龙旖凰一愣,看了看凤宁澜很是认真的面庞,自己低下头,浅浅微笑。

好好的武试出了这样的意外,闹得谁都不开心,皇审也不愿意久留,没过几日,匆匆了解了一些事情后吩咐人马立即回宫。

皇后早就已经回去了,在她回去之前,不忘上尚书府参合一脚,龙旖凰和凤宁澜回到皇宫,正好看到她口中所说的兵部尚书千金。

是在回寝宫的路上看到的,当时已经是黄昏,金黄色的光芒渲染了天地,湖水在旁边涟漪潋滟,一片落叶缤纷中,一名身材妙曼婀娜娉婷的女子独立其中,身体偏瘦,弱柳扶风,长发如丝,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外加一件小披风,黄昏在她的面庞上勾勒出金色的光辉,她站在湖边树下,一回眸,使得天地都黯然失色。

美丽的女子龙旖凰见过不少,但是能静美成这样,举手投足都高贵得如同仙子一样的气质美女确实很少,原来的云凤鸾就是,但是现在,云凤鸾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云凤鸾了。

尽管她的五官不同龙旖凰的惊艳绝美,不如倾颜那样柔和淡雅,也不像云凤鸾的冷清孤傲,但是那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气质确实是无与伦比,在加上长相也是清秀美丽,的确有让人移不开眼的资本。

龙旖凰看了看她,在看看自己身边的凤宁澜突然一笑:“看看,人家都上门来了,难道你不应该做点什么表示吗?”

“你希望我做什么?”凤宁澜反问。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先上前作为见面礼先大大的拥抱一下,然后携手款款而谈,最后忘情忘时间,晚上自然就……”蓦地瞄见凤宁澜看自已的眼光像是在看怪物,龙旖凰乖乖住嘴了。

千金美女走到两人的面前,双手放在身侧屈膝请安,动作熟悉老练,一点也不生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而美女的声音也如同银铃般清脆,她低眉垂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还这么多礼,”龙旖凰淡淡挑起柳眉,笑得不留痕迹:“不多久就是一家人了,再说,如今母后这么看重你,我讨好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让我们之间的隔阂这么大呢。”

凤宁澜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模样,淡定道:“免礼了。”

美女这才盈盈的直起身子:“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说罢,她微微一抬头,匆匆瞥了龙旖凰一眼,又低下去,本分得不成样子。

“如今你们的婚礼,相信母后一定在筹集了,她让我出出主意,我就自作主张提了一些建议,希望你不会不习惯,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龙旖凰笑着,扯了扯身上的外套。

“怎么会,一切全劳烦太子妃了。”美女朝她俯首。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龙旖凰突然压低了声音,旁边插不上话的凤宁澜一顿,又一次警惕的盯着龙旖凰。

“不久,只要等到太子,这些时间不过是匆匆一瞬。”美女抿唇一笑,倾国倾城。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吧?”龙旖凰继续问。

“是……不过,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偷偷看了凤宁澜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不过,如今看来,太子和太子妃并没有空闲,臣女还是改日再拜访。”说着,就准备离开,龙旖凰飞快的抓住她的手腕,好言挽留道:“别走呀,难得来一趟,而且,很快就会生活在一起了,不要这么生疏。”

“这……”美女表现出茫然,无助的抬头看了看凤宁澜。

估什就她那无辜小鹿的清纯样,稍微小人一点的人都要坐不住了,但是凤宁澜却很出乎意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但还算柔和:“柳小姐,我要送她回去,”他再瞪一眼龙旖凰,继续道:“至于原因,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臣女明白,臣女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等太子。“美女朝着他舒心一笑,又是暧昧而勾魂的一眼。

龙旖凰有些急了:“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再说,都到门口了。凤宁澜,你该不会让人家餐风露宿的继续在这里等吧,现在的天气可不比以往。”

柳家小姐低着头,阵阵寒风刮过,她突然用袖子捂住嘴唇,轻咳起来。

“看吧!人家病了,你也不会好受的吧!”龙旖凰似是埋怨的看了凤宁澜一眼。

“不要有了新人就忘记自己的旧妻,更不忘记尚未出世的孩子,”风宁澜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这句话谁教我的?”

“我有说过吗?”龙旖凰咋舌。

“停!我不想再争论下去,”凤宁澜比了一个手势,不耐烦的闭上眼睛,转身对那位美人说道:“柳小姐,那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等我把她送回房间,我们再出来谈事情。”他的口气严谨,似乎要谈的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美人点点头,笑容越来越灿烂。

凤宁澜二话不说,拽住龙旖凰的手腕就往前走去,很快,就把莲花小步的柳家大小姐抛得远远的。

“逃命?私奔?”风吹起龙旖凰的发丝,她好笑道。

凤宁澜缓了脚步,回头看看那柳家小姐还在远远的,忽的一抿唇:“我真想不到,这该是你有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龙旖凰装傻:“是刚才对那位美人的态度吗?如果不是这样热情大方,在你心目中该是什么样子?”忍不住的笑意流露,带着年轻的猖狂和傲气,一改方才温润谨慎的竟宏大量的气度,现在的龙旖凰看着更为真实:“希望我是个醋坛子,对她发无名火,再刻意用话语寒碜她,损她,气她到吐血,让她好到母后那里去掺我一笔是不是?”

“不是,”凤宁澜皱起眉:“只是你演戏演得好假,我看了都觉得恶寒。”

“唉,该大方的时候偶尔大方一点吧!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只是个寒酸小气,只会吃醋嫉妒,整天盘算心机的人?……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好吧,我承认,我也不喜欢她,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人家都到门口了,总不能留给她坏印象吧,虽然和母后交情匪浅呐……”她低下头笑,转了转手指上很久没用过的戒指:“但是她敢乱动,我绝对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她生死不能,虽然,折磨这样的美人我看着也很心疼。”

“等到婚典后,估计我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继续陪你,”凤宁澜的语气软了下来,温柔道:“你自己万事要小心。”

“放心吧,你就只要把自己应尽的本分尽好就成,不必为我分心。”龙旖凰扬起万年不变的笑脸。

“恩……”凤宁澜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的神情:“晚上我会尽快回来,你不用等我先休息吧。”

“放心,我才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美人而折磨自己。”龙旖凰云淡风轻的说着:“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她美人吧。”

“柳千澄,她的名字。”凤宁澜淡淡叹一口气。

“好名字啊 ——阿嚏!”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寒风呼啸而过,龙旖凰很不适时的打了个喷嚏,她脸上的表情皱作一团,万分难受。

凤宁澜飞快替她拉好身上的狐裘,系紧带子:“看,让你逞强的,别病了才好,一会传唤太医去看看吧。”

“我才不要紧,只是有点着凉了,”龙旖凰拉了拉衣服,笑得一塌糊涂:“凤宁澜,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关心那位小姐才是,看看,刚才那么小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咳嗽了,现在风越来越大,她还不得咳出心肝肺来?”

“别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凤宁澜的脸色有些严肃,末了,他发现龙旖凰一直都盯着自己,不禁:“我很奇怪吗,怎么直看着我。”

“凤宁澜,”龙旖凰缩了缩脖子,嘴角的弧度美艳不可方物:“你真的很好,能被你爱上的人一定很幸福。”

凤宁澜的手指僵住,他看透龙旖凰的眼眸,清澈如水的底部是一望无际的深渊,那么……绝望和黑暗,还有她支离破碎的心吧。

她一直那么痛苦……可是,真正能明白她的人,又有几个?

他顿了一顿突然道:“把眼睛闭上。”

“干什么力”眼睛越瞪越大口

“闭上!”已经有些发怒。

“……”龙旖凰乖乖闭上眼睛,卸下所有的防御:“凤宁澜,别对我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小心明天暴毙在宫门。”

凤宁澜没有回答,他很是认真仔细的看了看龙旖凰的脸,惊艳,绝美。

他的脑袋有些发昏,竟然不自觉的越靠越近。

他不是神,他只是人。

龙旖凰……值得他为之付诸一切,因为,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不是么?

越来越近,旁人看着也越来越暧昧的局面。

凤宁澜没有停,他闭上眼,侧过头,任由一头青丝流泻,俯身准备吻上龙旖凰的唇。

很久很久之前,这样的局面,他根本都不敢想。

“太子!”赶到的柳千澄突然喊道。

然而,就在两人的双唇即将触碰在一起的时候,被这一句突然出现的话给破坏,龙旖凰睁开眼,发现事情不对(奇*书*网^.^整*理*提*供),连忙一把把凤宁澜推开,恼羞成怒:“凤宁澜!”

第九十九章夜之章

凤宁澜飞快的接下龙旖凰张牙舞爪扑向自已的魔爪,神色一本正经,紧紧的抓着龙旖凰的手,完全无视她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很是认真的对这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柳千澄道:“行了,到这里她可以自己回去的,我们可以先行离开了。”

龙旖凰气得脸色发黑,狠狠在凤宁澜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调整好笑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你们就去玩吧,我自已回去就可以了。”

凤宁澜赶紧松开她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的离开她直到安全的范围,看着龙旖凰的手就算再怎么伸也不可能碰到自己,尽管手臂上刚被她掐过的地方还刺刺的疼,他在柳千澄的身后,邪气而得意的朝着龙旖凰微微一笑,龙旖凰一看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色再度变成铁青!

但是碍于柳千澄,在她的面前自己怎么的也要保持点风度吧,龙旖凰生生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双手紧紧攥着袖子,为自已刚才迟钝的反映懊悔不已,可是在旁人面前又不好自毁形象:“好好去玩吧,祝你们玩得愉快!”她强笑得面容都要扭曲,所有的字句都是从牙缝里慢慢逼出来,阴森恐怖。

“臣女告辞了。”柳千澄还当她是嫉妒呢,按礼节行了告退,转过身去,在一片阴暗之中,闪亮的眼眸里布满得意。

她小米碎步走在前方,凤宁澜故意放慢了距离走在后面,临了,还回头看了龙旖凰最后一眼,浓浓的笑意在他俊美如神人的脸上展露无疑,包含着的得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去。

龙旖凰的脸色五颜六色的转换来转换去,最后可以和猪肝色媲美,忍无可忍:“凤宁澜!你有本事今晚就不要回来!”

此言一出,立马震惊四野,她身后随行贴身的宫女嬷嬷见她如此动怒,立马围身上前,紧张不已:“太子妃娘娘,切忌动怒!小心伤到身子和胎儿!”

凤宁澜愣了一愣,身旁的柳千澄也诧异的回过头去看龙旖凰,诧异归诧异,她的心里还是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眼看着凤宁澜不但没走,反而在原本就邪气无赖瘪子的笑容里又增添上几分玩味,龙旖凰气血攻心,险些晕倒,就差没有脱鞋子砸他了。

最后,碍于自己在广大群众面前的形象,她气呼呼的转身,在自己被气死之前先飞速离开。

柳千澄看着她气急败坏离开的模样,禁不住担忧道:“太子妃没事吧……若是不方便,臣女可以先行离开。”

“无事,我们继续我们的。”凤宁澜淡笑着,挥了挥手,继续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柳千澄心中有些窃喜,赶紧跟着他离开。

夕阳依旧似火,红透天涯。

龙旖凰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寝室,心里的怒火却一份未减,宫女们心领神会,不经她的吩咐就传唤人下去准备了清热去火的莲子汤,自己也开始无事献殷勤,一名宫女嬉笑道:“太子妃娘娘何必如此动怒?只不过是尚未有名分的尚书千金罢了,您这样气,只是会坏了自已的身子,反倒让那人趁虚而入。”

龙旖凰没喝几口的莲子汤几乎要吐出来:“谁说我是气她的?我和她又不熟,有什么好气的?”

“是是是……太子妃娘娘心怀宽广,自然不会同那小小的千金一般计较。”宫女又赶紧讨好道。

龙旖凰看着她们一个个巴结的嘴脸,禁不住心中一阵厌恶,莲子汤也不想喝了:“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个先后退了出去。

房门被如愿关上,龙旖凰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身就走到床边,躺上去,扯起被手盖好,打算休息。

“噔噔噔——”该死的敲门声。

“太子妃娘娘……”宫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龙旖凰不耐烦,连眼睛都没睁开,才躺下没多久,要不要她活了:“什么事!”

“睿王在楼下的客厅里,说是要见您,您看是不是——”

离渊!

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龙旖凰飞快睁开眼,原本准备起身下床,但是想想,前几天他在军营里令人毛骨悚然的表现,想了想她又缩回被子:“说我安寝了,不见。”

“是。”宫女领命离开。

龙旖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板上方,心里不免的焦躁。

他来有什么事?但是……前段时间闹得还不够大么?他真唯恐天下不乱?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宫女的脚步声:“太子妃娘娘——”她继续叫喊。

“又是什么事!”龙旖凰怒不可遏,偏偏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无限的骚扰她。

“这个……”宫女听出她的怒气,为难道:“睿王让奴婢送信上来,他说您不愿意见他,至少要看看信吧。”

“哦,那你就进来把信放下,我起来自已会看。”龙旖凰敷衍道。

“是。”宫女应声答着,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去,把信放在桌面上,又小心翼翼的退出。

龙旖凰想去看信上的内容,辗转反侧了好几回,还是决定不看,最后脑袋一偏,继续睡下去。

她一直躺在床上闭眼,也没有什么事请可做,却也睡不着。

天色越来越晚,她寝宫外都已经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烛光,唯独寝室一直暗着,她全身都埋没在这一片黑暗中,却怎么也进入不了梦乡,出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很久很久,月亮都已经当空,三更都过了,她还是没有睡着,眼皮明明都已经及其疲倦酸涩,但是睁着比闭着还要舒服。

一直到某人闯进去。

他打开房门,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估计没想到龙旖凰没睡着,径自就摸了火石点灯。

那些烛台一个个被点起来的时候,晕黄的灯光淡淡渲染了偌大的寝室,听到一点声响,龙旖凰飞快的把眼皮睁开。

那个人走到桌子边,一眼就看到了那封无名的信想了想,拿起来直接就看了。

龙旖凰实在受不了那哗啦啦的纸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和她一起过夜了呢。”

那人一愣,随即在桌子边找椅子坐下,借着灯光仔细看起信来,不一会,熟悉的声音飘荡到龙旖凰的床边:“怎么,还没睡呢?”

烛光摇曳而微弱,映出看信的人俊朗的侧脸。

是凤宁澜。

“没睡,你在看什么?”龙旖凰从床边探出头去。

“信,是你的?”凤宁澜抖了抖纸张:”还是凤离渊写给你的习?”

“啊,是了,不过我没看他写些什么?”龙旖凰顺势问道。

“写什么?”凤宁澜突然笑了,手指摸摸下巴:“这消息传得挺快,他都知道我要纳妾了,这不,写信来问问你,顺便问问你的意见,估计你要是说上一个不满,我立刻就要被他拉去打架了。”

“唉……”龙旖凰幽怨的叹口气,突然来了精神:“你还真孑然一身回来了,话说回来,那柳氏可是个美人,都这么大半夜了,你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还是,这样的尤物你狠心放手。”

“尤物?美人?凤宁澜咯咯的轻笑,声音清脆如银铃:“旖凰,枉费你自幼生长在那种美貌随处可见的地方,连母亲都是第一美人,竟然眼光也被那种货色束缚,还是你的要求向来不高?”

“你……算了算了,个人看法不同,兴起爱好更是不同,我忍。”龙旖凰丢下一句再次缩回被窝里。

“我把她送回去了,再怎么迷糊,都不可能犯那种会后悔终身的错误,”接着灯光,凤宁澜看看自己的五指,道:“我对我的自制力一向很自信。”

“呵,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事情都成定局了,那些事还不是早晚要发生?别给自己找说辞。”龙旖凰哼了哼,表示万分的不屑和不信。

“好吧,那我直说,我对她不敢兴趣,那样的嘴脸,只会让人厌恶。”飘荡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飘到床边。

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遮去光线,龙旖凰抬起头,看到凤宁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动到床边。

“以后可要天天面对呢,最好别下定论这么早……”龙旖凰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小心最后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哦,好。”风宁澜笑着回应,缓缓压了身子坐下,一手撑在床上,上半身不断降低角度,靠近龙旖凰的身体。

龙旖凰冷冷的看着凤宁澜如玉的面颊离自己越来越近,先是一愣,在两人的脸只剩下一寸距离的时候,终于开口:“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凤宁澜笑得无赖:“今天没有做完的事情要不要继续?”

“停!”龙旖凰满头冷汗,趁着凤宁澜被她喊得有些发愣,立刻用双手抵住他的身子:“这个,凤宁澜 你是君子是吧?你不会趁人之危的是吧?你明知道我现在暂时没有还手的余地,你也不会强迫我的是吧?哈哈……你看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也很累了,我们就先睡觉吧。”

“君子?”凤宁澜微微挑眉:“我有这么说过吗?”

大汗。

感觉到他又往下压了一些,龙旖凰有些慌乱,更是用力的反抗,现在可不比之前,她睡觉的时候把身上的毒器全部都卸下来了,拿什么来威胁他?再说,凤宁澜是欺负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是吧?

“凤宁澜……”她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努力板起脸色:“这种错误,以前发生过就算了,现在你我都这么清醒,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是啊,现在这么清醒,那就更加不要错过不是?”他阴测测的笑着,用手指挑起龙旖凰的下巴调戏道:“第一次因为你全副武装而没有得手,第二次是因为愤怒,谁都没有好好享受,第三次是被药物影响,也身不由己,更加没有仔细品味其中的乐趣,那现在,你我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决裂,我也发现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你,何不借此好好弥补呢?”

得,人家都把话说得这么露骨,连那三次经历都被挖出来鞭尸,龙旖凰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似乎自己的神经都要断裂。

“等……等等等等等!”眼看着自己的双手都被抓住,并且渐渐趋于就范的趋势,龙旖凰惊慌的大喊,竟然都开始有些结巴。

“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还等什么?”凤宁澜轻笑,靠近龙旖凰已经错愕得煞白的脸蛋,温润的气息一次次的从她脸上拂过,距离也近得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直接吻上她的唇,他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得意嚣张:“本来就是夫妻,不是么?这种事也很平常,而且就算你大声叫喊,也不会有人敢过来参合的不是?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是在害怕呢,还是在害羞?”

龙旖凰直翻白眼!

现在两人若即若离的接触,弄得整个房间的气氛暖昧不已,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冰凉一片,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过度,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狂飙,直奔二百六。

“停啊!她只觉得还是尴尬不已,看到凤宁澜实在要玩真的,只有心一横,直接搬出杀手锏:“好吧好吧……以我们的身份,目前的情况等等,这些事是很正常……但是,但是我现在情况特殊!凤宁澜,你也不希望孩子出什么差错的对吧……”她抬头,作无辜可怜无知状:“这个,怀孕期间,不可以行房……你实在要是忍不住的话,还是去找那位柳小姐吧,相信她没走远,你追上她还来得及,反正这对你们而言也是迟早要发生的不是么?”

凤宁澜愣了愣,离远些了再看龙旖凰,突然不怀好意的低笑:“我问过太医了,六个月还是可以的,只要不要太过激烈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龙旖凰的眼睛快瞪出来,看着凤宁澜又准备继续下去,突然扯开了嗓子直喊,响亮的声音判破夜空,连树上的小鸟都被惊起。

“放手——非礼啊!”

附近巡逻的御林军听到叫喊,立刻围了过去,赶忙拍门询问。

凤宁澜很是爽快的二言两语把他们赶走,可是他的话语才说了一半立刻变成了闷哼,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尽管他没说清楚,但是御林军也算是恍然大悟了,个个识趣的继续去巡逻,虽然这件事很可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半刻钟后,房间里呈现的是这样的情况。

龙旖凰气呼呼的裹着被子,拼命往床里边缩,凤宁澜坐在床边好言安慰,一脸的难色,但是只要他再靠近些,龙旖凰立刻又会大叫,手脚并用的把他推出去——他不想伤她,无法还手。

“行了行了……”凤宁澜无奈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就不必这么当真的……”

龙旖凰伸手指着门外,脸色一沉,怒吼道:“滚!”

“好,”再退一步,凤宁澜举双手投降:“我不再动你了就是,但是这么晚了,又是夜黑风高的,你忍心把我赶出去么?外面很冷……”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龙旖凰闭上眼继续大喊大叫,眼泪就差没飚出来了。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你不要再生气了……我走,我走。”凤宁澜更加无奈了,只能慢慢挪动脚步,行至门口,哗一下把门打开,真准备出去。

不知道这天气怎么的,白天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刮大风,门才一打开,立刻有一股寒风吹进屋内,龙旖凰抖了一下,继续缩到被子里。

还……真是很冷。

“刚才……对不起,我失态了,不过你不要再生气了,”凤宁澜站在门边,突然转过身去,很认真的说道:“小心别气坏了身子,快些休息吧,很晚了。”

龙旖凰再愣住,傻傻的看着他。

凤宁澜对她报以歉意的一笑,转身就走进寒风萧瑟的门外。

龙旖凰突然感觉到有些被触动……突然有些内疚起来。

“停!”她闭上眼睛,蓦地大喊:“回来!”

房门被关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又再次被推开,凤宁澜一脸笑意,踏着寒风又走了回来。

龙旖凰只感觉到自己的额上青筋微跳,她在心里无数次自我鄙视!

这吃软不吃硬的臭性格!

看着凤宁澜满心愉悦的走到床边,甚至也不问问她的意见,经自脱了外套就躺上床,拽住被子就往身上盖。

龙旖凰一直往里边缩,抱着警戒一直看着他,睡意全无。

她忍不住翻白眼。

凤宁澜看向她:“往里面缩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会动你,放心吧,我也很困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龙旖凰念经一样的喃喃着,缩得更厉害了。

凤宁澜笑得和她缩得一样厉害:“都说了是开玩笑,这么当真?”

龙旖凰冷笑两声:“说是这么说,可是等到发现不是玩笑的时候,后悔都已经迟了。

“唉……”凤宁澜长长的叹气道:“又不是没发生过,何必怕成这样……”

看到龙旖凰面色铁青的抄起枕头,并且有砸到自己身上的趋势,凤宁澜突然一改口气:“晚了,该睡觉了。”

龙旖凰哼了哼,把枕头放回原位,突然用手刃恶狠狠的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看得凤宁澜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雷池,”龙旖凰万分严肃,指了指自己刚刚划过的界限,又指了指凤宁澜,还是板着脸色:“要是越过半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凤宁澜怔怔的点头,半天,再次笑出来。

龙旖凰的脸色红白相间,极富有艺术效果,她抽抽嘴角,侧身躺下了。

被窝里还是很冷的,虽然刚才她抱住的部分已经温暖了许多,但是她的身体绝对没有那么小。

身体还是扼制不住的发抖,实在是冷得天理难容。

龙旖凰万分不解,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也没觉得有多冷,现在多了个凤宁澜来闹了一番,又变得冷起来?

躺了一会,她发现自己实在是乏了,顾不得被子仍然让她冷得想缩身子,闭上眼,意识渐渐的昏沉下去。

她还没有完全沉沦在梦中,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身后渐渐的温暖起来,无意识的她就往那里靠,然后蹭啊蹭的,乖巧得像只小猫。

什么雷池,什么凤宁澜,现在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她只是觉得很暖和,暖和得让她不想离开。

那暖暖的东西稍微有些僵硬,但是很快便把她的身子包围,那股暖意直流到心底。

龙旖凰乖乖的窝着,不知何时,嘴角竟然划起淡淡的弧度……

最后完全熟睡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似乎有人埋首在自己的颈间,低低的笑。

夜,依然暧昧而低沉。

第一百章恨之入骨

龙旖凰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或许困了会随时想睡,但是保证天一亮就醒。

当然,某些特殊的例子除外,比如受伤昏迷什么什么的。

今天,又是一个阳光睛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鸟雀叽叽喳喳的乱叫,第一缕阳光也终于落在窗台。

龙旖凰睁开眼,美美的睡了一觉,觉得精神持别充足,淡淡勾起嘴角,按照惯例准备翻身起床,然后唤宫女进来伺候洗漱。

咦?

从沉睡中一点点苏醒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敏感的知觉,龙旖凰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暖暖的东西里,被安全的包裹住,但同时也动弹不得。

停!

她满头冷汗,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这这这……

龙旖凰一低头,看到两茶修长纤瘦却很结实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胸口,白暂的皮肤,修长的指骨,还有绣花白绸缎的睡衣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心里猛地凉了半截,她动了动脑袋,发现一夜维持这个姿势还真的是难受得紧,可是脑袋一转,脖子上立刻就碰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却也暖暖的,甚至还能在自己的脖颈上不紧不慢的吞吐温润的气息,龙旖凰大惊僵硬了身体,一点点侧过头去,不偏不倚,视线光线都是那么的好,正好把那个硬硬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是个头,还是个面容极为漂亮惊人的头。

发丝乌黑浓密,长长的铺洒在身侧,丝缕分明,光是看着就知道手感上好。

往下一些,是一双七分硬挺两分霸气一分柔弱的眉,似剑非剑,可要说是柳眉也太女人气了。

龙旖凰忍着满腔怒火,继续把目光下移。

细长的凤眼闭着,显示出那人还在沉睡,睫毛长得过分,美得妖冶,就算是闭着,还是如同凤凰展翅。

雪白的鼻梁直挺,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被光线切割成光暗两部分,切口如同被刀劈过一样直,没有半点弧线也显得更为漂亮。

她再忍,目光却正好下移到他的嘴唇,淡淡的浅色,微微抿着,甚是勾魂。

远了一些再看,皮肤白到有些病态,睡颜安详,看似毫无防备的软弱,甚至还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龙旖凰看了看凤宁澜那天杀的脸,再一低头发现他的双手仍然是死死的环着自己的身体不放,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终于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凤宁澜!”她歇斯底里:“你……给……我……滚!”

高分贝的声音冲破云霄,再次惊起一片雀鸟腾飞。

估计它们这一飞,就不会再敢来了。

凤宁澜被这尖叫惊醒,猛一睁眼,笑意还凝结在脸上,立马就看到龙旖凰咬牙切齿手舞足蹈的把他从床上推下去,目光之狠毒,他看了都觉碍汗毛直立。

睡在床边的人最吃亏,凤宁澜还没来得及出手反抗,就已经感觉到大半个身体都悬在床外,他一咬牙,索性凌空翻了个身,轻轻站在地上。

白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优美如蝶翅。

“又怎么了,”他立在床边,看着龙旖凰还是一脸的愤慨,也没有在上前一步:“大清早的就不让人安生。”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龙旖凰气得全身发抖,伸着手指指着他,字字血泪:“分明说好了不准越雷池一步,可是你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做这种事情!”

凤宁澜头痛:“我哪有对你做什么,而且,是你自已半夜蹭过来的,我有什么办法,要是再移动一点,我就得在地上过夜了。”

“噗!”一个黑影飞过去,凤宁澜在黑影还没砸到自己的脸的时候赶紧抓下来,是个枕头。”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让你留下来,”龙旖凰说着眼睛都红了一大圈:“我应该想到的,你根本就不怀好心……”

凤宁澜后退一步,彻底沉默了。

“噔噔瞪——”敲门的声音响起,凤宁澜扭头看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奴婢伺候您起身。”门外有宫女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吧。”风宁澜淡淡说了一句,把枕头丢到床上,看到龙旖凰跪坐在床边,双手捂着脸,狼嚎半天,死活不掉半滴眼泪,他微撇嘴,走过去:“得了,我怕了你了,别哭了,反正再哭也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又是一个枕头飞过去,凤宁澜躲闪及时,佯装祥和的走到捧着衣物和洗漱用具的宫女们面前,轻展双臂道:“更衣。”

等到宫女们替自己更衣伺候洗漱完毕了,一回首,看到龙旖凰已经坐在檀妆台前,宫女替她盘发,但是她的眼睛瞪得跟个死鱼眼似的,除了稍微扭曲的美貌,一点气质都没有了。

然后,宫女又传了早膳进来,很丰盛的一大桌美食佳肴,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龙旖凰的脸色如同被冰封住一般,难看,呈死青色,看来心情也是坏到极点了。

她动了动银筷子,在桌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冷色道:“不吃了。”

那脸色有够难看。

所有的宫女们都捏了一把冷汗,一名宫女直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鬼哭狼嚎:“太子妃娘娘——您绝对不可以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呀…… 请您多少吃一点吧,您也该为未出世的小皇孙着想呀……”

龙旖凰捏了拳头,牙齿一咬眼睛一闭:“烦!”

凤宁澜就坐在她的身边,他挥挥手,让那宫女起来,退到一旁,自己动手盛了碗燕窝粥:“吃一点吧,别赌气了。”

“不吃。”龙旖凰把头别过去。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道歉还不成么?”岚宁澜弯起眼角,笑意浓若云雾:“但是你也不能不吃早膳,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龙旖凰哼了哼,没有回答。

“别委屈着孩子了,”凤宁澜继续笑:“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要靠通过你的嘴吃东西。”

龙旖凰一顿,硬生生的扳过脑袋,脸色已经缓和很多。

凤宁澜再接再厉趁热打铁,盛了一勺晶莹透亮的燕窝粥,送到她的嘴边:“我喂你,好不好?”

龙旖凰迟疑了一下,突然张开嘴,乖乖的把粥喝下去——或许走因为真的饿了,也可能是因为凤宁澜说的话太过厉害,以孩子做要挟,她不得不认输。

“这就对了。”凤宁澜越笑越得意,还喂上瘾了。

吃下充七勺粥,龙旖凰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就要把碗夺过来:“我还是自己吃吧,看你笑成这个样子,我差点没了胃口。”

凤宁澜把手带碗收回,摇头还是笑得一塌糊涂:“我想喂你。”

龙旖凰险些倒在桌上。

门口突然有名宫女行礼:“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让您过去。”

“我不去。”凤宁澜微微一笑,低着头,用勺子拨了拨粥,让热气散了一些,再次盛起一勺,不知道是第几次送到龙旖凰的嘴边。

龙旖凰觉得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心情再度被这宫女打搅了,闷闷的把粥喝下,一声不吭。

看样子,皇后也没打算叫她过去。

“这,请太子不要为难奴婢,”宫女就差点跪倒了:“皇后娘娘说了,柳小姐也在,请您务必过去。”

凤宁澜的手僵硬住,把头偏向一边,突然不语。

龙旖凰突然一笑,顺势从他手里把碗拿过:“所以我说了自己吃就好,这不,母后找你,你总不能因为要喂我用膳这样一个荒唐荒谬可笑的理由去拒绝她吧。”

凤宁澜看了看她,神色复杂,然后缓缓站起来,走到门边,宫女们给他披上一件貂裘。

“我会尽快回来。”他顺着从门口洒进的的光看向龙旖凰,眼睛明亮如寒月。

“不送。”龙旖凰微微一侧首,一抿唇,浅笑俨然倾城。

凤宁澜转身就走了出去,这一回,真真切切只剩下龙旖凰一人。

她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宫中太过平静,了无生趣。

她只是无业游民之一,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按时喝药休息,偶尔到花园去走走,打发时间。

龙旖凰一个人沉闷的用完早膳,抬头,突然发现在场的每个宫女都用十分谨慎小心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不放。

她淡淡松口气,然后站起来,一笑:“陪我出去走走吧。”

龙旖凰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房间里的气氛这么压抑,但是她不知道,她一踏出房门,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根本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她在花园转了一圈,没碰上什么熟人,听说连凤暮紫都出宫玩去了,就剩下她被囚禁在这红墙金瓦之中。

寒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

龙旖凰几次走过凤栖阁附近,转了转,又走了回去。

皇后在,凤宁澜在,柳千澄也在,她去凑什么热闹?

摇了摇头,她继续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迎面而来的另一群人十分惹眼,尤其是带头的主子,更是让她欲罢不能。

是云凤鸾。

不过几日不见,龙旖凰发现她突然变碍苍凉了许多,目光也不再同以前的那样神采飞扬,只是一望无际的荒凉,表情也不是很好,柳眉间显而易见的痕迹未消,就连上了胭脂的嘴唇都觉得惨白无力。

而她的身形却一天天丰满起来——龙旖凰亲自经历过那段时候,当然能明白。

生病了?

龙旖凰皱起眉,看到她已经走到自己的跟前,吃力的前身行礼:“见过太子妃。”

“不用这么见外,”龙旖凰轻轻将她托起:“这里没有外人。”

“咳咳……”云凤鸾突然用手帕捂着嘴,轻咳起来,然后对龙旖凰点点头。

“莫不是病了?”龙旖凰下意识的问道:“可有宣太医看看?”她抬起头看去,云凤鸾来的身后是一片冬日景色特有的萧条凄凉,没有别人,或者说没有凤离渊。

“受了点风寒,并不碍事,”云凤鸾表现得这么的柔弱,面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云髻挽起,衬托得她的面容更为消瘦:“多谢太子妃上心。”

龙旖凰突然感觉到心口堵塞,就算现在的云凤鸾已经不是她之前所认识的云凤鸾,可是现在她摆明了这么生疏,看着还是觉得很难过。

“睿王呢?你病成这样,他都没有陪伴你?”龙旖一凰时不忍。

云凤鸾的手指紧紧攥着手绢,抬眼直视龙旖凰,龙旖凰突然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

她的眼眸里波光粼粼,含着深深的怨恨与不甘。

“王爷被皇上叫去了……咳咳,至于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云凤鸾的口气突然冷淡几分,仍然拿手帕捂着嘴咳嗽。

“那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别病得更厉害了。”龙旖凰心生怜悯。

“不用,老是呆在屋子里也闷得慌,出来走走也好。”云凤鸾突然一用力,把手从龙旖凰的掌心抽离:“太子妃这可是要去哪呢?”

“我也没事走走。”龙旖凰看着她淡然道。

“听说太子要纳妾了。”云凤鸾喃喃。

“是……”龙旖凤点点头。

“看来太子妃对这事倒是显得无所谓,”云凤鸾又冰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严寒刻骨:“但是王爷,却比您担忧得多。”

龙旖凰一惊,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介意陪我走走吗?”云凤鸾问道,龙旖凰只觉得心口要窒息,看了看云凤鸾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两旁树木的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迎风摇曳,而那些梅花树,已经结出花蕾。

“关于凤宁澜要纳妾,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是都已经成了事实,既然回避不掉,我还不如直接面对,”龙旖凰坦然笑:“我很感激睿王对我的关心,我并无事。”

“咳咳……”云凤鸾一直在咳嗽,似乎漫不经心。

“王爷知道太子要纳妾,整天寝食难安,偶尔看他自言自语,也是说一此‘如果他纳妾,那她呢?她怎么办……’一类的话语,我都已经听到腻烦。”云凤鸾低低的说着,不曾看到龙旖凰慢慢把指甲掐入手心。

“哦这样啊……”她苦笑。

“太子妃,可曾爱过睿王?”云凤鸾抬头看天,满目萧瑟。

“没什么意义,现在说这些问题……毫无意义。”龙旖凰咬牙道。

云凤鸾也不再言语,她行至池塘边,突然就靠过去,龙旖凰诧然道:“别过去,危险。”

她不听劝阻,直直站在水池边,清可见底的水池里,还可以看到有鱼在游动。

“太子妃,你看这些鱼,”她莞尔一笑,伸手指指池里的鱼:“我曾经养了两尾,让它们自幼一同长大,培养出感情,然后我在把它们分开,给一尾鱼找了另一个同伴,它时同伴很好,可是原先的鱼一回来,那个新的同伴就什么都不是了,它在它们身边,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

“云凤鸾……”

“可笑呀……真是太可笑了,它还那么天真单纯的以为,自已可以取而代之的……但是,彻头彻尾都是一个笑话!”云凤鸾笑着,摇晃着身体,慢慢沿着水池边走。

“你不要这样,这里危险。”龙旖凰赶紧走上前,原本想要把她的手臂拽回来,可是才刚刚碰了她一下,突然看见她转身面对自己,可是身体却向后倒去。

如同绊了一跤的狼狈,倒下得那么迅速,令她猝不及防。

“云凤鸾!”龙旖凰更加往前走了一步,濒临水池边,伸出手却因为身形的迟钝总是慢了一步,接着巨大的水声响起,水花溅到她的身上,龙旖凰几乎也要跟着跳下去了,身后原本被她们支开一段距离的宫女们大惊失色,赶忙跑了过来,这才稳住龙旖凰的身影,更有人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人。

龙旖凰的脑袋有些空白,不仅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更是因为云凤鸾之前所说的那些话。

她为了说这些话,估计和宫女支开了一段距离,但是现在……

水面一阵沸腾,好在不多时,人就被救了上来。

从水里被抱出来的云凤鸾全身湿透,脸上的胭脂都被洗去,显得过于苍白。

人已经昏阙过去,但是微弱的呼吸还在。

龙旖凰低下头看看,自已的衣服都湿了大半,旁边的宫女一边说着有惊无险,另一边劝她回去先换身衣服,她原本想说先看看云凤鸾的情况再决定的,但是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彻底扰乱了她的思维。

龙旖凰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侯得到消息的凤离渊飞奔而来,一眼看到昏阙过去全身湿透的云凤鸾,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更是慌忙的抱着云凤鸾离开,还不忘记吩咐宫女速传太医。

龙旖凰愣了愣,发现自己失神得太过头了,在看看自己的衣服,这才笑道:“回去吧,我也该换身衣服了。”

既然都有了凤离渊,她又何必再担心呢?

杞人忧天的事情她做过,陪的本太大,她不敢在去尝试了,就怕有一天会被反噬得体无完肤。

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也能猜得出七八分,不过,这不是重点。

凤宁澜还是没有回来,等她换好了衣服,却是皇后来了。

龙旖凰平静如水,起身迎接,免礼后她才看到皇后的身边,柳千澄在,凤宁澜却不在。

这一次,终究是在劫难逃吗?

她只是摇摇头,无法思考。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皇后压抑着愤怒:“尽管本宫也对睿王妃不满,但是也不会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还留下这么多的证人!今后,你太子妃的颜面该如何维持!一点风度都没有!”

龙旖凰还是很平静,她只是看了一眼柳千澄:“母后,若是儿臣说,儿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你可信?”

“信?这么多的人证,你让本宫如何相信!”皇后勃然大怒,对龙旖凰的态座愤然不已:“橙儿,你告诉太子妃,你都看到了什么?”

“臣女冒犯了,”柳千澄对龙旖凰报以歉意的屈膝俯首:“方才臣女经过后花园,便看到您和睿王妃行走在水池边沿,实在是危险,臣女正准备上去,却见……”

“橙儿,不要害怕,说出来!”皇后怒喝。

龙旖凰还是那么平静,看着柳千澄,只剩下了微笑。

“太子妃,臣女明白您的不满,但是这是事实……臣女的的确确的看到您把睿王妃推下了水!”柳千澄一鼓作气,飞快的说完了一段话。

“荒谬,不是说母后召见太子,你也在吗?又怎么会这么巧合的看到?”龙旖凰眯起眼。

“是本宫让她去找你,原本是想引荐你们好好见一次面,”皇后愤然道:“但是没想到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情,太子妃,你是觉得事情还不够乱么!你什么时候让本宫真正放过一次心!”

龙旖凰一反常态,并没有发怒,甚至连慌乱也没有。

她太明白了,现在的皇后对她早已经是恨之入骨,拿到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再放过,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也会说得比真实更真实,说白了,不过是找机会来整自己,让自已完全屈服与她。

还是她想趁机把柳千澄捧上凤宁澜的身边,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呀!

“那么儿臣就没话可说了,反正,儿臣无论说什么,母后都不会相信的,那么,请母后责罚。”龙旖凰说着,笑得挑衅。

“本宫自然要对你略施惩戒以正后风,不要以为睁着自已是太子妃就可以为所欲为……”皇后突然勾起嘴角:“太子妃行为不正,败坏皇室尊严,但本宫念在怀有身孕,格外开恩,禁闭冷殿两月,不准踏出宫殿一步。”

这样的惩罚,的确是很轻的了。

龙旖凰抬起头:“母后太子呢?”

“别妄想太子会来帮你,他自有他的重任,怎么能为了你一人而坏了大事!”皇后猛的甩袖,长长的金色袍子花了眼。

“这样,那好,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龙旖凰淡笑垂下眼角。

“说吧。”

“儿臣想要知道睿王妃此时的请况,请母后允许儿臣前往一看。”

云凤鸾是早就醒了的,索性并不严重,胎儿也没有多大影响,可是太医说风寒入骨,恐怕得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必须要好好伺候着。

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守护在窗前的凤离渊,他满眼的担忧和焦虑。

凤离渊紧紧抓着她的手,看到她醒来,立刻嘘寒问暖,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关于龙旖凰的。

她反抓着凤离渊的手急切道:“不是太子妃。”

风离渊眼眸的光彩黯淡下去,眉间皱起痕迹。

但是抛开这个话题,他接下来所说的,都是甜言蜜语,句句抱歉。

说是自己今后绝对不会再忽略她,一定会好好疼惜她。

今后绝时不会再离开她很远,不会让她再独自一个人。

说自已万分对不起她,今后肯定好好补偿。

她被逗乐,比起之前病怏怏的模样,更显风采。

龙旖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让人通报,只是站着,把凤离渊对云凤鸾所说的抱歉和安慰,甚至是誓言全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只觉得心都已经麻木,而眼眶有些温热。

到最后,凤离渊都不知道她曾经就在房门口,看着他对云凤鸾所有的好。

龙旖凰转过身,笑得眼前都开始模糊:“母后,看来睿王妃已经安然无恙,旖凰也了了心事,只是希望太子回来后,好好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让他明白,不要让他随便迁怒柳小姐,这是旖凰最后一个请求。”

第一百零一章平心殿

不知道是谁对龙旖凰说过,美好的梦境永远都只是幻影,而残酷的梦境往往都是未来的预测。

皇后亲自领着她在皇宫内走了很久很久,也走出了很远,甚至都超过了冷宫的范围。

龙旖凰不知道皇宫还有这样一个僻静的角落,只有一座显旧的宫殿在风中独立,四周有些荒芜,再没有了别的建筑,甚至连植物也很少,多数都是杂草丛生。

宫殿的规模还不算小,就是旧得失去了色彩,门口有两名侍卫站岗。

龙旖凰觉得心灰意冷,这样的待遇,连冷宫都不如,话说就算进了冷宫吧,好歹也是群居的,就算失了宠也可以左右串串门,至少不要这么无聊,可是现在看皇后的仗势,是要把她活活闷死吧。

“这两月,照样有人会伺候你的衣食住行,但是绝对不允许踏出这宫殿一步,”皇后站在前方,冷冷的扫过目光,龙旖凰不禁打了个寒颤,皇后又道:“希望这两个月,你能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反省反省,冷静一些,明白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若是表现得好,本宫会考虑让你提早出来。”

龙旖凰心中不适.可是也没这个心情发作,仍然是冷淡到不行:“是,旖凰明白。”

“本宫也为你好,之前你所管的闲事实在太多!不过碍于太子,本宫也没有说什么,旖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明白的,再说,这也是为你好,后宫也不安全,本宫这样做,算是最妥帖的了。”皇后冷哼一声,摸了摸自己尾指上长长的金色指甲,看了看那清冷陈旧的宫殿,已经退色的红木大门上还有一块牌匾,正楷题写着三个黑色大字,平心殿,似乎回忆起什么,皇后喃喃:“这里呀……可不是随便就能来的,话说,那些犯了错的妃子也只能住最下等的冷宫,可是这里,是当年皇帝囚禁前皇后的宫殿,当年还那么的金碧辉煌,可是那贱人一死,皇上也无心打理,十几年来,就变成了这幅德行。”

前皇后?那不是,离渊的母亲!

龙旖凰忽的抬起头去,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宫殿来。

是的,她记起来了,她曾经打听过这些事情,当时因为事情没有查清楚,前皇后只是被禁足,皇上就特意安排了这一间宫殿,似乎因为怕她在冷宫里被那些妃子欺负,所以就特意找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

可惜,后来不久,前皇后就被处死了。

再后来,她的儿子,也就是离渊,从宫廷中消失,直到十几年后,才因为某个祸水而浮出水面。

“今后,太子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只要安分守己就可以,不要给本宫再惹出什么乱子!”皇后一甩长袖,末端及地,凤尾般熠熠生辉:“而这段时间,皇宫内外的消息,本宫也绝对不会让你知道一字半句,旖凰啊游凰,本宫当初对你寄以厚望,可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要演变到这样的地步。”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龙旖凰低低一笑,完全没有紧张和慌乱,甚至连厌恶也没有表现出来:“母后,旖凰还得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皇后的表情越发难看,她再一次狠狠瞪了龙旖凰一眼,直接转头就走掉。

龙旖凰抬头看着宫殿,那已经黯淡的油彩似乎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她有些感触。

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恐惧,甚至也没有动容,虽然龙旖凰明白,只要一踏进那个门槛,今后的两个月都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这里度过,没有人可以谈心,没有人可以倾诉,更不要说那样贴心的凤宁澜。

皇后,分明是故意要这么做,估计要从精神上折磨她。

尽管外面还是一片明亮,但是走进宫殿,眼前骤然的漆黑。

大门打开的时候,她抬头看看,发现尽管宫殿有些破旧,但是却一点灰尘也没有,显然是打扫过的,而把眼睛投入门内,则是一片无穷无尽,仿佛看不到边的黑暗。

龙旖凰一愣,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熟悉得让她感觉到心疼。

是啊……不是几日前做过的梦境里的场景么!

龙旖凰走进去,等待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才勉强辨别出了一些家具的棱角,至少自己不会撞上去这么狼狈。

宫女们点起角落里稀稀落落的几盏宫灯,淡黄色的烛光渐渐渲染开来,眼前的视线也慢慢清晰一些。

龙旖凰小心翼翼的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轻轻的呼吸着,都能感受到空气里浓重的悲伤。

有些潮湿又阴冷的空气,似乎刚有人哭泣过,甚至都能听到她低低的啜泣。

当初……前皇后就是在这里的,离渊的母亲,而她在这里,是否也感觉到肝肠寸断。

外面是个宽敞的客厅,放着两排的红木椅子和桌子,房梁上也有珠帘纱帘作为装饰,柱子旁边还放着插有孔雀羽翎的瓷瓶,地上的大理石微微折射着光芒|Qī|shu|ωang|,龙旖凰的影子长长的铺洒。

家具椅子都很俱全,不过也很陈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经历过了不少的年岁。

龙旖凰继续走下去,绕过看不清花纹的长长屏风,里面,就是简约的寝室。

床辅挺大,红木架上也挂着纱帘,旁边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小椅子,桌子上面摆放着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前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床的另一边是个书架,书架的格子上放着几本书藉和几个装饰用的瓶子,书架前是案桌,案桌上文房四宝样样齐全。

看来,就算没有人住了,皇帝也把这里收拾得很好。

但是,皇后安排自已住在这里,究竟是走投无路之举,还是另有阴谋?

案桌侧面不远处是一张圆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壶,龙旖凰走过去,拿起茶壶看看又放下,突然察觉到光线黯淡许多,抬起头去正好看到关门的宫女。

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虽然角落有微弱的烛光闪烁,但是于事无补。

两个月……

龙旖凰走到窗边,用手试了试,发现窗户都已经封锁死,动弹不得。

把她关在这里,让她体验体验真正无助恐怖的滋味么?

龙旖凰苦笑一声,尽管这空气里飘荡着触手可及的哀伤,但是她的情绪一点都没有波动。

在宫殿里转了一圈,她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坐到案桌前翻书看,都是十几年前的老书了,页面不知道是被烛光渲染还是因为岁月的侵蚀,都已经泛黄,字迹也开始有些模糊,书角甚至被虫子咬了几个小洞。

当初相传前皇后私会情夫,给皇室造成莫大的羞辱,这间宫殿现在虽然已经破旧,但是不难看出昔日的辉煌,不难想到,皇帝还是很爱前皇后的,而且前皇后被判决后,他也没有把这宫殿烧毁,也说明了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帝来过这里,但是他肯定是派人打扫了的。

龙旖凰把书又翻了翻,上面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诗经之类,稍微描写得深情一些的地方,那纸张还皱了起来,仿佛被水泡过,又被晒干,边沿凝结着一圈淡淡白色粉末的痕迹,保留至今。

龙旖凰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皱起的痕迹,从之间敏锐的感觉到当初看书人的绝望和伤感。

看来皇后也没动过这里。

不过也是,她要除掉的是人,要是再毁掉宫殿,多此一举,反倒会引来皇帝的反感。

实在是对那些酸掉牙的情诗不敢兴趣,她再翻翻,就把书放回了原位。

龙旖凰转身到床上坐了坐,感觉床垫有点硬,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

一片黑暗中,对面的铜镜隐隐倒映出她的身影面容,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中,觉得甚是恐怖。

龙旖凰打开了几个盒子,发现里面躺着的都是一些样式比较老的首饰,颜色有些黯然,但是却很完好。

顺着首饰盒往下看,发现被漆成深色的木桌面上有几个刻字,刻得很深,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认真,把里面白色的木翻了出来,却又因为过了许久,变得黑暗。

龙旖凰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字,只能伸手去摸,摸了半天那字深深的印在她的心上。

不多,只有两个字。

离渊。

前皇后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龙旖凰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簪子,用尖锐的末端,沿着那个字又刻了一遍,把变黑的木质去掉,显露出白色的痕迹来。

离渊。

这两个字总算是明亮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离渊……”她笑得有些傻气,一遍遍的重复呢喃着:“离渊……”

远远的,门口处突然传来宫女并不清晰的声音:“见过睿王。”

龙旖凰把簪子放在桌面,随后就站了起来。

说不清楚是喜是忧,她一步步的靠近门口,门外的对话也越发清晰起来。

“开门。”凤离渊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王爷,皇后娘娘吩咐过的,无论谁来都不可以擅自开门,请王爷体谅奴婢的难处,不然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扑通一声,宫女颤抖着声音下跪了。

龙旖凰已经站在门前,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凤离渊急躁的呼吸,门缝传来一道刺眼的光线,她伸手捂住,低笑:“离渊?”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但是龙旖凰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凤离渊转了身子,正隔着木门看她,“离渊,你来看我么?”见他久久不答,龙旖凰笑道。

凤离渊总算开口,但是语气是说不出的凝重:“你真的在这里……我听他们说的时候,还不相信,皇后真的把你……”

你的娇妻出了事,总得有人承担罪过,”龙旖凰说得轻巧,笑意越发的浓烈:“离渊,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凤离渊沉默,踌躇半天,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离渊,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可以么?”龙旖凰柔声道。

“什么?”

“你相信我么?””还是同样的问题。

龙旖凰一直在笑,说得那么清淡,透过门缝,她只看到凤离渊部分的衣服,无法看到他的身体。

凤离渊没有回答。

或许,龙旖凰早就习惯了这样。

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

“恩……”龙旖凰微微抽气,笑得有些勉强:“这样就可以了……离渊,这种地方不是你能多留的,你还是快些回去陪云凤鸾吧,地身子那么虚弱,万一找不到你跑出来,感染上风寒怎么办?你当她和我一样百毒不侵呐?”

凤离渊还是不说话。

“离渊,记得你说过的话,你对我食言!但是对云凤鸾不要再言而无信了,你既然对她说出了那些承诺,就不要再对不起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今后绝对不会再离弃她,也绝对不会离开她太远,永远都陪着她……”龙旖凰深呼吸一下停顿下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还真有点累。

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她闭了闭眼,泪水却不争气的留下来。

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已都已经麻木不仁!可是现在,居然也会流泪。

真是讽刺。

由沉寂了很久,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龙旖凰轻轻收回压在门缝上的手,慢慢后退,直到宫殿里的黑暗完全淹没自己的身体。

“旖凰,旖凰!”门外的凤离渊突然惊恐的拍门,但是很快就被一群为难的宫女侍卫的声音给淹没住。

“王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是在为难奴婢……”

“王爷,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是会难辞其咎,请王爷体谅奴婢们的苦衷!”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拍门声突然就停止,龙旖凰坐在床上,听到门外有人在激烈的争吵,最后事情不了了之,连凤离渊什么时侯走的都不知道。

她扭过头去看梳妆镜,隐隐约约看到一名女子的容貌倒映在上面,她笑着梳妆,长长的长发如瀑布一般,然后用玉簪挽上。

龙旖凰一眼看出不是自己,那容貌,也是陌生,自已不喜欢玉簪,因为王簪太过脆弱,如果是自己动手,她会选择那种长长的金步摇。

那女于生得美丽,也很爱美,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然后,那景象就如同在黑暗中熄灭的烛火一样暗了下去,倒映出来的是对面的案桌。

龙旖凰只觉得丝丝的寒意侵占了心底,这宫殿对她一人而言很大,又很黑暗,只有烛光在微弱的支持,却也摇摆不定,随时都会湮灭。

心中似乎被揪着一样生疼,但是她不敢害怕。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她就算害怕,又可以找谁依偎?

她坐在床边想了很久,一点头绪也没有,孩子安静得出奇,竟然没有和以往一样无穷无尽的打扰她,反倒让龙旖凰觉得空虚。

她躺上床,四周的黑暗如同夜晚一样让她犯困。

连被子都没有盖,龙旖凰就只是坐在床边,半身斜靠着枕头,慢慢睡去。

凤宁澜好不容易完成了皇后的吩咐,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黄昏的时候返回皇宫。

看到那一贯眼熟的朱红色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打开,他从未有过的释然。

以前,看到宫门只会让他厌恶,可是现在,面对打开缓慢的宫门,甚至有些急不可耐了。

他让侍从撤去马匹,立列奔往栖凤阁。

那牵马的侍从面露难色,几次欲要开口向他说此什么,终是忍住没说。

当凤宁澜一踏进栖凤阁,首先看到的就是皇后笑吟吟的坐在宫殿正前方,和身边的柳千澄说说笑笑,亲若母女。

凤宁澜只觉得可笑,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看到她对自己,义阳,宇天,甚至是幕紫有过这样的举动,要是有,也是虚伪不堪。

皇后看到凤宁澜归来,笑着招手让他过去,他的笑容不曾改变半分,披着那一肩貂裘走去,无视站起身向他行礼的柳千澄,直接把信物交给皇后:“母后让儿臣办的事情儿臣已经办妥。”

皇后拿了信物,却不着急,她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如今看你平安归来就好,一会就就同本宫,还有澄儿用晚膳吧,澄儿,太子也不是多礼之人,你起身吧。”皇后不想让柳千澄处境尴尬,招手让她起来。

凤宁澜虽然笑,但是声音却很冷:“多谢母后好意,不过儿臣要回寝宫,母后也应该明白如今旖凰的情况,至于晚膳,儿臣想这一顿并无关紧要,反正有柳小姐陪您,您还怕孤寂么?”

皇后冷笑一声,看了看凤宁澜身后的柳千澄面露尴尬之色:“太子妃好生修养着,无故提她做什么,也不一定是要你亲自陪伴在身边才是,澄儿不过多时就要嫁你,虽然是侧妃,但是她在本宫心中和太子妃的地位无异,难道你就不该多陪陪她么?澄儿你今天不是说要有东西要送给太子吗?”

“是,”柳千澄面带羞涩从怀中拿了一个做工精良的香囊,递给凤宁澜:“这是臣女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太子笑纳。”

凤宁澜的确是笑纳了,但是笑得比冬天的风还冷,他接过香囊,那阵阵香味熏得他极不舒服,又道:“母后,那既然现在儿臣把事情也做完了,礼物也收了,可以先行告退了吧。”

“不急不急,”皇后笑着一把扯过柳千澄,抓着她的玉手,再拉起凤宁澜的手,硬是放在一起,笑得洋洋得意:“今儿,就只有我们三人,外人不提,太子,本宫怎么看着看着,就越觉得澄儿和你那么相配呢?真是让本宫欣慰不已,成亲后你们一定要多加努力,给本宫多生几个小皇孙。”

柳千澄羞愧得都要把脸埋到地下去了,面带红潮,喃喃道:“皇后这是拿臣女开玩笑呢……”她面带羞涩,在皇后的撮合之下,缓缓用自己柔软温暖的手反握住凤宁澜的:“太子想必在宫外吹风多了,连手都这么冷……臣女不才,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参鸡汤,希望能为太子殿下驱寒。”

凤宁澜转身就要走:“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后突然也冷下笑脸,在凤宁澜还没走出她的眼前,突然道:“你现在就算去了也没用,在你的寝宫,绝对看不到她的身影。”

凤宁澜全身一震,立刻停了脚步蹙眉道:“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

柳千澄看看皇后,又看看凤宁澜,突然一把上前,又一次抓住凤宁澜的手,面露难色:“太子殿下,今天您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太子妃现在的的确确不在寝宫之内,今天……”

凤宁澜不耐烦了,他不等柳千澄解释,抬头看着有些愤怒却又强行压抑的皇后:“母后,旖凰在哪里?”

“她犯了错,本宫责罚她,竟然嫉妒睿王妃,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推下水,险此害得睿王妃丧命,本宫现在只是囚禁她两个月,算是格外开恩。”皇后冷声道。

“母后,旖凰在哪里。凤宁澜淡去笑意,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她在平心殿。”皇后也冷冷的看着他。

“母后,你太过分了,你明知她已经有了六月的身孕!”凤宁澜瞪大眼。

“那又如何,她屡次帮助外故,多次和本宫作对,本宫这么做已经是格外开恩!”皇后愤愤的把头别过去。

凤宁澜愣愣,苦笑一番,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到柳千澄还抓着自已的手,面色一寒,直接把她的手甩开,连同自己掌心的那个香囊一起丢在地上,自己转身,走得飞快。

“太子……”柳千澄脸色一白,追着凤宁澜的脚步走了几步,然后又低下头看看那个被丢在地上的香囊,沮丧不已。

“不要担心,澄儿,”皇后拿起荼杯喝茶,然后把茶杯甩到地上,恶狠狠的盯着凤宁澜离去的方向:“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本宫就不信了,莫非这太子还能把心长在太子妃身上不成!”

在黑暗的平心殿里,龙旖凰依然在沉睡。

她做梦了,在梦里有个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叫得她烦不胜烦,几乎就要吐血,可是那个声音还是维持了一贯的柔和,继续叫她的名字。

她终于睡不下去,醒了。

本以为醒了那声音该了了结了吧,可是她才一冷静下来,那个催魂一样的声音竟然真真实实的透过梦境直接抵达她的耳膜。

旖凰,旖凰。

那一声又一声的叫喊,那么温柔,那么熟悉,没有丝毫的厌倦和厌恶,平静如水。

是凤宁澜!

龙旖凰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直奔门口。

烛火已经灭了,黑暗中她险些绊倒桌脚,差一点点就要摔倒在地。

从门缝透过的光已经柔和成金黄色,龙旖凰不难看出,现在不过是黄昏。

“凤宁澜?”她走到门边:“是你么?”

“是我……刚才你是不是休息了,怎么这么久才有回应。”龙旖凰似乎可以看到凤宁谰在笑,但是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

“我没想到今天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发生这么多事,凤宁澜蹙眉:“他们说你把睿王妃推下水?”

“恩……”龙旖凰点点头,除了一个音节,她不想再做解释。

真正清白的人,不用解释。

真是可笑的笑话,谁不知道你擅长盅毒?要是要害人还不是见血封喉的事?怎么会用这样愚蠢的招数。”凤宁澜道。

龙旖凰只觉得眼前一恍惚,不自觉又回想起上午凤离渊来时候的样手,眼前突然朦胧起来。

两个人给她太大的落差,她不自觉的想哭。

“凤离渊他来过了么?”凤宁澜突然警惕的问道。

“恩,他来过了……”龙旖凰拼命压抑着,但是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哽咽 :“凤宁澜,我只是问他一个问题,我只问他相不相信我,可是,他回答不上来……凤宁澜,这个问题,他永远都回答不上来……”泪水累计到一定的分量,再也承受不住,大颗大颗的顺着她的脸往下滑,然后滴在地上。

门那边的凤宁澜一时慌了手脚:“旖凰,莫哭……”

龙旖凰为之一振,顿时觉得这句话好耳熟。

语气,背景,都是和那时的梦境一模一样!

原来,梦是会成真的!

龙旖凰吸吸鼻子,闭上眼,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听到啜泣声传出来,凤宁澜更是手忙脚乱:“旖凰,不过是两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见龙旖凰不答,他继续道:“我会和父皇说说,让他去劝服母后……”

“凤宁澜,这里好黑……”她把手压在门扉,身体在颤抖:“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女人出现在镜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凤宁澜,我怕……”她狠狠的闭上眼睛,但是泪水已经不受控制。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听到她出声,凤宁澜这才有些放心,蓦地,他感觉到有些冷,抬起头看,夕阳的余晖还没散去,天空就已经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零零落落的,如同满天的柳絮。

他一笑:“旖凰,下雪了……”

龙旖凰的身体再次顿住,从门缝看去,的确看到一些雪花落下。

“雪……”她喃喃:“下雪了……”

她听出凤宁澜一直在笑,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了光明。

她的娘亲曾经这么评论景璘叔叔的笑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龙旖凰现在才回忆起,每一次凤宁澜笑,都是那么的风华绝代,确实灿烂过千树万树的梨花。

“旋凰,孩子乖么?”凤宁澜笑吟吟的,不希望给龙旖凰带去坏心情,他也把手压在那冰冷的门扉上:“他不会一直折腾吧?”

第一百零二章吻得悲伤

龙旖凰摇摇头,眼泪流了一脸:“不,小家伙很乖的……他今天一点也没有闹,真的。”

“那就好,旖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凤宁澜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恩,我知道。”龙旖凰抬起头,一道金色的光线透过门缝照射到她的脸上,眼底映出淡淡的辉煌。

“旖凰,想不想听我弹琴?我记得你以前有说过。”凤宁澜笑着问道。

“不用勉强,我知道,当时你会这么说,一定是答应了倾颜,今生只为他而弹,我不想勉强你。龙旖凰急道。

“没事,他会理解我,”凤宁澜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吩咐道:“去取琴来。”

龙旖凰愣了愣,泪水止住:“凤宁澜还是不用了,现在外面下着雪,一定很冷。”

“不要紧,只要我不觉得冷就可以了,旖凰,现在还怕么?”凤宁澜目光平静如水,涟漪连连。

“不……不了……”龙旖凰低下头,喃喃道。而放在门扉上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些。

宫女搬来古琴,还搬来桌子和椅子,凤宁澜微微摆手,示意她们放在庭院。

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遮去地上的黄土,世界只剩雪白。

空荡荡的庭院里零星种着几株梅花树,枝头上已经挂了些许白雪,梅花正怒放。

凤宁澜走得远了些,龙旖凰透过门缝就能看清楚他的身影,还有他面前的古琴。

雪花纷纷扬扬,零碎而美,落在凤宁澜的长发上,手指上,还有身前的琴弦上。

他半闭着眼,慢慢把手指抚上琴弦,即时,悠扬的乐曲响彻天地,也为龙旖凰照亮平心殿的黑暗。

凤宁澜的手指很漂亮,修长而白晳,每一个拂过琴弦的动作都那么优雅,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到乐曲的质量。

轻灵的乐声一点点侵入龙旖凰有些烦嚣的心情,慢慢把她的悲哀和恐惧化为虚无,似乎有无穷的力量。

很好听,但是龙旖凰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她从未听过。

后来,她才知道了那首曲子的名字,凤求凰。

如果当时自己知道,绝对不会抱着这么轻松的心态去听吧。

龙旖凰利用并不宽阔的视线细细凝视着坐在满天雪花中的凤宁澜,他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悠闲惬意,虽然冰天雪地的,连在室内的她都感觉到寒冷,但是他的手指没有一刻停过,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十指灵活自如。

龙旖凰闭上眼睛,微笑着静静站了一会,悦耳的琴声把她心底的黑暗一点点驱除,似乎整个平心殿都被阳光包围,温暖。

过了许久,她睁开眼睛,尽管看不清楚,可是她却能凭着直觉发现那古琴突然有些不对劲起来。

还是暗红色的木,没什么怪异,可是为什么她看着却感觉很不舒服?而且,也和刚开始看的感觉不一样了?

琴弦!

琴弦的颜色!

龙旖凰的脸色刷的变白,再仔细看了看,的确,那些琴弦的颜色都快和琴身融合到一起了,而不再是原先晶莹透亮的颜色!

琴弦上被染上暗红,那些暗红——是血!

“凤宁澜……停下,你给我停下!她失声:“住手!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听到没有,回去!”

她的声音颤抖,身体也开始不稳定。

这么冷的天气,而且凤宁澜又是赤手,被那些锐利的弦划破是在所难免的。

她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迟钝,竟然连这点都想不到!

琴声还是继续飘扬,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

雪继续下,凤宁澜抬起头,微微一笑,眼底映出淡淡的雪辉。

“旖凰,这曲子,我是第一次弹呢。”他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凤宁澜你还是先回去吧,现在还在下雪,改天你找个好点的天气再过来。“龙旖凰的声音继续发颤:“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不想走,”似乎赌气一般,凤宁澜别过头,淡淡道:“就算在这冷宫似的平心殿,也比在母后身边好得多。”

“凤宁澜……”龙旖凰叹气,再看看那些被血浸透的琴弦,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悲凉:“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手指肯定被划破了,看看,都流了这么多的血,现在这种天气,肯定不好受,回去后让太医好好看看。”

“那你呢?”凤宁澜不着痕迹的把手收到貂裘之下,有意要掩盖:“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孤寂么?”

“不会,风宁澜,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龙旖凰也笑,阳光破开乌云:“凤宁澜,这平心殿,你不能久留,不要因小失大。”

“小?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小的,”凤宁澜说着,皱了皱眉:“母后根本是无理取闹,甚至连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

“母后看我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囚禁我,不要让我再去牵绊住她的前程,她怎么会放弃?”龙旖凰无奈:“但是,这样也好,我也可以脱离那些纷争一段时日,好好养胎。“

“好好?养胎?就这鬼地方?”凤宁澜不屑轻笑:“母后分明是故意整你,难道你不知道这里以前……”顿了顿,凤宁澜突然转变了语气:“我会想办法,这件事情破绽太多,只要推翻了所谓的证人,你就可以出来了。”

“很好的想法,我很感动……不过,凤宁澜,想是这么想,事实归事实,你比我还要明白,就算你找出证据,母后也会放了我么?现在冷静着想想,“也不想出去,在这里好,清净,平心。”

凤宁澜弄了弄琴弦,低头:“过几日就要举行婚典了,到时候,我或许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原先母后没这么做我还放心,但是你在这里,叫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龙旖凰轻笑:“凤宁澜,你还说我小看你,是你太低估我了吧,不过是两个月禁闭,眨眨眼就过去了,反倒是你那柳小姐……听说她爹真的很疼爱她,若是你能好好把握机会,也许将来局势会有转机呢?”

凤宁澜抬起头 目光悲凉雪花从他眼前飘过.渐渐模糊。

冬季,天色终是暗得特别快,不一会,龙旖凰就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

平心殿不比别的宫殿,外边星星点点的灯火,但是这里不过两三盏。

凤宁澜也渐渐看不清楚宫殿,只是凭着感觉:“旖凰,你体息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你不走,我不睡。”

“那你不睡,我也没办法走。”凤宁澜笑。

“……”僵持。

龙旖凰甘拜下风,她知道在比拼耐力和凤宁澜相差太多:“那我睡了,你也不要久留,你寝宫可是比这暖和多了。”

说罢,漆黑一片的平心殿里响起脚步声,然后越来越小,最后没有了。

但是凤宁澜还是没有离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平心殿的门,手指尽管放在貂裘下,却也冻僵了。

夜晚,风雪渐大,白雪落了他一头的青丝。

过了一会,他突然感觉到自雪再没落到他自已身上,但是雪花依日在纷扬。

“太子,”接着,柳千澄温柔的声音传到他耳边:“风雪越来越大了,如果太子不介意,可让臣女陪伴太子,一同守着这平心殿如何?”

柳千澄撑着把伞,静静的站在凤宁澜的身后。

她也穿了不少,但是还是冻得直哆嗦,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

“我陪着太子妃,只是尽一个丈夫的本分,何必柳小姐也来一起受苦。”于是,凤宁澜的声音如同这满天冰雪一样落下,寒彻骨髓。

“太子陪着太子妃,臣女陪着太子,互不干扰。”柳千澄笑道。

凤宁澜淡淡哼了哼,伸手拨去眼前琴弦上的雪花。

平心殿里突然传出龙旖凰的声音,凤宁澜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直接全身僵硬。

龙旖凰似乎就在门口,怨毒的说道:“骗子凤宁澜,说会回去又不回去,一点信用也没有。”

凤宁澜愣了半天,才慢慢把手收回:“你不是睡了?”

“睡了,又被你们吵醒了,”龙旖凰埋怨道:“要是想说情话回房间再说去,少在这里肉麻我,我还要休息!”

凤宁澜看看门,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柳千澄,只能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命人撤了古琴:“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龙旖凰还是那淡淡的两个字:“不送。”

凤宁澜看了一眼柳千澄,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到后花园去,摘一些新鲜的梅花来,送到平心殿里面。”

宫女称是,凤宁澜继续走。

柳千澄看了看凤宁澜越走越远,转过身对那宫女道:“珑在皇后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日子,太子妃还是太子妃,你们要好生伺候着,知道了么?”

“是,奴婢知道。”宫女应了一声。

眼看着凤宁澜已经走远,柳千澄赶紧丢了伞小跑着追上去,雪花已经铺了一层,而且又是夜晚,看不清路上的小石子,柳千澄很不幸的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凤宁澜停下来,回头看她。

她报以歉意一笑:“臣女无事……”

凤宁澜没有半分表情,转身,继续走。

确定凤宁澜真的走得连个影子都不剩的时候,龙旖凰才安心的回去睡觉,次日一早起来,有宫女奉上早膳,虽然大门还是关得严严的,但是房间内那几个大瓷瓶里的孔雀翎早已经换去,变成了心弦怒放的梅花,满满几大瓶,为鬼屋一般的平心殿,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龙旖凰走进了,还能问到香味,仔细一看,那些消融的冰雪化成水珠粘在花瓣上,甚是可爱。

“这是……”她愣了愣,用手取了一枝出来,看看花枝的断口处很是湿润,明显是刚摘不久。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奴婢送来的,据说他大早就到后花园去了。”宫女放好早膳,甚是恭敬的说道。

龙旖凰笑笑把花枝放回去道:“他有心。”语毕转身坐到桌子前开始用膳。

膳食还是和原先一样的丰盛,其实她被囚禁在这里也就是孤僻了点,人少了点,房子旧了点,黑暗了点,很多时间冷清清的,但是其他的一点都没有变。

她之所以还能享受这种待遇,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有莫大关联。

摸摸用完了早膳,龙旖凰闲着没事,趁着宫女还在收拾未走,便问道“那太子呢?”

“太子在陪柳姑娘,据说是准备婚典事宜。”宫女答道,末了还用万分同情的眼光,偷偷扫了龙旖凰一眼。

唉,一个好好的正主,还怀着身孕,就这样被赶了出来,让那侧房捡了便宜。

龙旖凰坐着,又觉得无聊了,眼看那宫女仍然在收拾继续问道:“睿王呢?”

“睿王和王妃感情好着,这几日都在花园里游玩。”宫女答道,继续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龙旖凰。

话说,自己的丈夫心有余力不足,连情人都另寻新欢了,可悲,可悲呀!

宫女们收拾好碗筷,就退了出去,好不容易打开的门再次合上,回复黑暗一片。

龙旖凰转过身去,模模糊瑚中看到案桌后有一名女子款款而坐,拿着书看,笑着,哭着,泪水落下,打湿了手中的书册。

鬼见多了,龙旖凰也麻木了,除了感觉到心里比较凉了些,其他还好。

她无视那真真假假的幻影,自顾自的走到那些插满了梅花的瓷瓶前,慢慢看着,觉得身心舒畅。

算算日子,已经六号,过不了几天,凤宁澜就该娶亲了。

龙旖凰一笑,继续摆弄花草。

当天下午,龙旖凰闲着没事做,打算早早休息,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郁闷,只能披了衣服起来,走到门边:“谁?”

“是我。”门外的凤宁澜笑得得意洋洋,甚至都有点无赖瘪子的味道。

龙绮凰满心疑惑一头雾水:“怎么突然来了?”

“你想我,我怎么能不来?那岂不是太冷血无情了?”凤宁澜继续笑,笑得特别得意。

“想你?”龙旖凰飞速把自已一天的活动都回忆一遍,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他了,还把本人给招来了。

“恩,我都听那宫女说了,所以你不用再否认了。”凤宁澜继续死皮赖脸。

……他说的是今天早上自己无聊的时候找出话题啊!

龙旖凰满脸黑线,她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凤宁澜只是她太过无聊了随便问的吧。

“哈哈……”没办法,面对此情此境,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是啊,我是很想你,结果你现在就来了,我的确感觉到意外。”

凤宁澜笑得越来越灿烂,“旖凰,你还好么?”

“当然好,才过了一天,有什么不好的?”龙旖凰也笑。

“那就好。”

“凤宁澜,我发现你有些杞人忧天。”龙旖凰道。

“旖凰,今天发生了点事情,”凤宁澜突然飞快的转变了刚才接近无赖的语气正色道:“可能这几天我都没有时间过来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知道么?”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龙旖凰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忍不住咧开嘴角。

凤宁澜没有回话,突然在门外沉默了,龙旖凰发现不太对劲:“凤宁澜?”

还是没响应。

“凤宁澜?你怎么了?“她急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旖凰……”凤宁澜突然压低了声音。

“什么?”

“我想亲你一下,可以么?”凤宁澜扬起明朗的笑意,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什么?”龙旖凰懵了,这这这……隔着门呢,他怎么亲?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只感觉到紧闭着的门板突然压了压,然后不动了。

龙旖凰顿时呆若木鸡。

凤宁澜一手撑在旁边,闭眼,上身下俯,轻轻把一个吻印在门板上。

慢慢的,他很认真。

“凤宁澜……”龙旖凰的手颤抖着,抚上门的窗花,从指尖敏感的传来一阵刻骨的悲伤。

“旖凰,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明明同样的一句话他已经说过,但是再重复一遍,不厌其烦。

“恩……”现在的龙旖凰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

“恩……”

门外响起脚步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龙旖凰彻底懵了。

接下来几天,凤宁澜果然都没有去看她,但是新鲜的梅花却没有少过。

虽然这些梅花给她舒缓了不少的难受,但是毕竟不是活物,不能对话,能说话的,也就只有一日三餐准时送膳食进来的宫女可以对上几句话,其他时间,她只能沉默。

要是以前,让她安静半刻都不可能,但是现在,她一天干坐着,一个字都不说,也是家常便饭。

听到皇宫深处传出来的热闹乐曲,她再次算了算时日,就是今天,凤宁澜该娶柳千澄了。

这动静,不小呵。

乐曲,鞭炮,锣鼓声震天响,龙旖凰想,这么远的平心殿都听得到,那一定是热闹非凡。

可惜,她无法看到,而凤宁澜也无法再来看她。

声音直吵到晚上才好些,憋了一天的闷气,龙旖凰心情不好,早早的躺上床,却怎么也休息不好。

这么吵,她怎么睡?

或许到了子夜,也可能不是,龙旖凰烦得不想考虑这么多,后来,动静渐渐平静下去。

虽然打心底感觉到不臾但是自己的身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的口

这么想着,龙旖凰把头一偏,躺在枕上渐渐睡去。

那一夜,她睡得最不好。

第二天,龙旖凰起得特别晚,而等她起来,发现一向维持紧闭制度的大门竟然出人意外的大大敞开着,光线的照射,使得内殿明亮不少。

龙旖凰看出去,发现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雪花零零散散,还在继续落下。

好漂亮,可惜,她现在只能这么看着。

走到正堂,龙旖凰立刻就看到一道明显的身影,柳千澄。

她穿着一身的新衣,带领着身后几大排的宫女站着,就在客厅的正中央。

头发只是微微挽了一下,装饰以金色凤簪,一身火红的新衣,显得喜庆,显得华贵。

看到龙旖凰走出来,地微微一笑,接着,如同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时候样,安安分分的行了个礼节:“见过太子妃,臣妾已经再此等候甚久。”

龙旖凰不回答,只是一直盯着她的妆容。

看她笑得那么灿烂,说明了昨晚新婚洞房过得不错,眉毛都比平时浓了些,嘴上染着胭脂,脸颊是自然的粉红。

龙旖凰又朝外看了看,不禁有些失落,凤宁澜没有来,

第一百零三章自由

“你找我?”龙旖凰这才慢慢把焦距调整到柳千澄的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门外冰天雪地的寒冷相互呼应:“有什么事吗?”

那语气,淡到不行。

“昨日臣妾和太子的婚典,少了太子妃的到场,觉得少了气氛,再说,按照规矩,臣妾还没向太子妃奉茶,于理不合。”柳千澄淡淡一笑,转身对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立刻走到两人之间,手上捧着个盘子,她低下头,双手奉上,盘子上正放着一个温在小火炉上的茶壶,还有旁边是一个茶杯。

柳千澄取下茶壶,往茶杯里倒上了色泽金黄的茶水,慢慢跪下,甚是恭敬的呈上茶杯。

龙旖凰看了看她那双皮肤白皙的手,上面有一些红色的痕迹,估计一时半会消不了,这么留着,如同玫瑰的花瓣印在上面一般。

不止是手上,连身上都应该不少吧。

龙旖凰接过茶杯,微微抬起下巴,喝完了茶水,放回到宫女手中的盘子上:“你起来吧,要是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都是礼分,臣妾谢过太子妃。”柳千澄笑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眼看了龙旖凰,媚眼如丝:“太子妃在此处,一定感觉到寂寞,臣妾好不容易得到母后的许可,这次来,正好可以陪太子妃谈谈天。”说着,她伸出手就要搀扶龙旖凰到椅子上,龙旖凰暗暗摆脱她的手,自己坐下。

柳千澄也不觉得尴尬,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身红衣似火,缓缓坐下了。

她的领子袖口都镶着白色的绒毛,更显典雅华贵。

龙旖凰看了看旁边的花瓶,发现梅花没有换新的:“太子很忙?”她问道。

“是啊,母后最近让他经常出宫,除了昨日的婚典,臣妾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太子了。”柳千澄落寞道。

“哦,这样啊,那他很累,你要好好伺候他。”龙旖凰随口道。

“这是臣妾的本会……”柳千澄抬头,看了看那些梅花,觉得有些刺眼,又道:“请太子妃别责怪太子,因为母后前些日子,呵斥他总是往平心殿跑,不成体统,所以太子才会这么久没来,其实,太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子妃。”

“恩,我知道。”龙旖凰点点头,一笑,瞅了柳千澄一眼,伸出手去摆弄那些依然开得很灿烂的梅花:“那你往这平心殿跑,就为了给我奉茶,岂不是费了很多工夫?”

“哪有,其实母后也很上心,只是……前段日子的那事情太过分了些,所以母后不得不狠下心来。”柳千澄道。

“呵呵……是吗?”龙旖凰冷笑几声,取了一枝梅花在手里玩着,嗅了嗅:“睿王妃现在怎么样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子吧。”

“据太医说,没有,睿王妃如今恢复得很好,前几天,已经和睿王一起回睿王府了。”柳千澄说着,看似无心的盯着那些梅花。

“啪。”

龙旖凰手中的梅花突然断成了两截,她愣愣,把花枝放到桌子上。

“唉……”几乎无言以对,龙旖凰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也是好的。”

“恩,”柳千澄弯起眼角如月牙,她伸出手也取了瓶子里的一枝梅花:“难怪这几日臣妾总是看到太子在清早就赶往后花园,原来如此,不过,太子公事繁忙,可能今后再不能送花来,若是太子妃不嫌弃,臣妾可以代劳太子送之。”

龙旖凰无心搭理她,顺眼瞥了瞥,刹那,她突然把目光猛地定格在柳千澄的手上,眼看着柳千澄把手收了回去,她一急,连忙拽住,大力拉到眼前,细细查看。

“太子妃……”柳千澄愕然,不解:“您怎么了?”

龙旖凰先是仔细看了看她手背上的痕迹,赫然想到自己有多失礼,连忙清了清嗓子,慢慢把她的手放下:“无事……无事,对了,太子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是啊……”柳千澄悻悻收了手,委屈得像只小鹿,似乎方才龙旖凰已经轻薄了她:“太子妃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我非要见他不可,”龙旖凰猛的点头,急不可耐道:“若是你见了他,能不能替我传达一下,请他火速来见我,我有急事找他。”

“急事……”柳千澄狐疑的看着龙旖凰。

“就是急事,请你务必传达。”龙旖凰急道。

柳千澄淡淡蹙了眉:“是,臣妾知道了。”

“我知道他是很忙,但是事情十万火急,你一定要让他抽空来看我,我有话问他。”龙旖凰也皱了眉,对于柳千澄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看着极不舒服。

“是,”柳千澄笑笑,随后站起来,又是行了一礼:“那臣妾就不打扰太子妃休息了,先行告退。”

龙旖凰愣,半天才平静下来:“哦……那你先走吧。”

“告退。”柳千澄又压了压身,然后转过身去,领着开始的那一群宫女离开。

龙旖凰看着她们走,大门合上,宫殿内一片黑暗。

不知道怎么的,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她等了一天,凤宁澜没有来,甚至一点消息也没有,她问了宫女,个个都摇头。

她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说。

后来,晚了些,又有人送新鲜的梅花来了,龙旖凰看了看那些花,一点笑意都没有。

整天呆在不见天日的平心殿,除了那些每天面对梅花和来了一会就走的宫女们,无人再陪伴龙旖凰,接下来几天,依然没有凤宁澜的消息,也没有他来看自己的痕迹。

龙旖凰越来越消沉,开始几天,还会和送饭的宫女随便说说几句,但是到后来,她不但不说话,连笑都免去了。

更多的时候,她只会在正厅前看着那些梅花,晚了,就去休息,不然就是在梳妆台前发呆。

平心殿是个很恐怖的地方,黑暗如地狱,寂静如深渊,而且,还有似真似假的幻觉出现,都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但是龙旖凰太明白了,在这个平心殿,只有她一个活人。

最惊悚的一次,是她半夜惊醒,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人和自己并肩而睡。

她险些要尖叫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了,那些恐惧化成压力死死压着她的喉咙,她怎么都无法出声,甚至动弹不得。

那个女人在她身边睡着,侧身面对着她,睡颜安详而美丽,龙旖凰一直看着,冷汗遍布全身,似乎女人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对她狰狞的笑。

那以后,她更为沉默,笑容没了,其他的表情也渐渐被时光消磨成了灰。

凤宁澜还是没有去,龙旖凰从失望到绝望,到后来,她被囚禁的期限都满了。

皇后就算再惹人讨厌,但是毕竟还是说话算话的,两个月,到期,直接就把她放了出来。

两个月的时光过去,龙旖凰踏出平心殿的大门,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小腹越来越明显,胎儿正健康的成长着,但是也显得出她的身影越发的迟钝凝重。

还是那一片风雪,地上的落雪已经扫了几次,但是还是积得厚厚的,龙旖凰每踩上去一步,都会听到响声,她扭头看看,从外界看去,平心殿还是一样的黑暗,旁边那几株可怜的梅花还是倔强的盛开着。

柳千澄走后,再也没有人去看过她。

皇帝,皇后,凤宁澜,凤离渊……

似乎都已经把她遗忘。

龙旖凰心如死水,再也翻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她继续往皇宫深处走,然后停下,抬眼看去,凤宁澜熟悉的身影镶嵌在一片雪白之中,一身白色的貂裘几乎要融到雪地里,只有那一头青丝依旧乌黑。

龙旖凰和他对视,一点表情也没有,没有笑,没有悲哀,没有委屈,也没有激动。

这么看着他,眼底如同被冰雪封住,让人看了心寒。

“旖凰,”凤宁澜还是忍不住欣喜,他几步上前,抓住龙旖凰冰冷的双手:“我来接你回去。”

龙旖凰淡淡的回视他一眼,点点头,脸色白得可怕,虽然依旧惊艳,却也无力。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个怀抱自身后囚住,牢牢的,紧紧的,让她无法动弹。

她抬起头,看着无穷无尽的苍天,雪花落在睫毛上,一片朦胧。

“旖凰……”凤宁澜的话语连带身体一起颤抖,他深呼吸:“对不起……”收紧手臂,更是把龙旖凰抱得紧了一些。

龙旖凰摇摇头,久久,只是看着天。

“不说这个,”凤宁澜松开她,笑得眉眼明朗,掌心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我已经命人备好了膳食,你一定没有吃东西……”

龙旖凰看着他,总算动了嘴角,算是笑了。

接近两个月没有说话,没有笑,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僵硬了。

凤宁澜笑笑,拉着她的手就走,在雪地上,深深浅浅留下一行脚印。

龙旖凰低着头,走了好一会,才低着声音道:“你最近很忙么?”

太久没有说话,她差点找不着自己的嗓音,有点哑。

“是有点忙,不过再往后一些就好多了。”凤宁澜回答着,一面更是抓紧了她的手。

盛开的梅花在两人身边擦肩而过,美不胜收。

“为什么你没来……我只是要问个问题。”龙旖凰继续压低了声音。

那之后,再也没有除宫女外的人去看她,她一人面对鬼屋平心殿,还要提心吊胆的防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对不起……真的是脱不开身……你要问什么问题?”凤宁澜赶紧问道。

“你给柳千澄吃了什么东西?恩?”龙旖凰突然停下脚步,凤宁澜随后也停下。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凤宁澜看她:“莫非是……后来,她去找你了?”

“新婚第二天就去找我了,我第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东西,”龙旖凰叹口气:“凤宁澜,你当真这么绝情?你可知你这样做,是毁了她的一生啊。”

“我以为你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会无动于衷,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凤宁澜低了头笑:“嫁给我,是她自选的,这样的结果,她只能怪自己。”

“凤宁澜,你让她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龙旖凰摇了摇头。

“只有这么做……旖凰,你明白为什么的。”凤宁澜抚了抚她身后的长发,满眼深邃。

龙旖凰别过头去:“那种药开始很难发觉,但是到后期的症状就会越来越明显,想不让人知道都难,我房间里有个大箱子,里面第二层第一排从左到右的第三个紫色的盒子里有几块香料,你点在她的房间里,可以消除那些症状。”

凤宁澜会心一笑:“恩,我知道了。”

“回去吧,我很累了……在平心殿的那段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龙旖凰再次摇头叹气。

继续走下去,两人四周的宫殿越来越密集了,龙旖凰觉得很眼熟,眼熟到让她打心底发凉。

“母后那边……”她低吟,走了这么久,才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自己从平心殿出来,按照规矩和皇后的脾气,如果不去请安,她会善罢甘休吗?

“放心,我已经事先跟母后说过了,你一回来可以先去休息,晚些再边去没关系的。”凤宁澜道。

于是两人继续走,但是不多时,是凤宁澜先停下了。

龙旖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柳千澄站在一棵松树下,对着自己的双手呵气,凝视着他们。

凤宁澜的脸色不太好,笑容也凝结成了冰,他下意识的,只是抓紧了龙旖凰的手。

柳千澄走到两人的面前,先是一脸抱歉的曲曲膝,再为难的看看凤宁澜:“殿下,母后说,让您即刻过去……”

“她又想干什么!”凤宁澜的语气已经恶劣到极点。

“这个……臣妾不知。”柳千澄越发的为难起来,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龙旖凰。

龙旖凰张了张嘴,原来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又忍住了,默默的,甩开了凤宁澜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凤宁澜,你还是去吧,兴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凤宁澜气得语塞,狠狠的看着柳千澄,“她现在在哪里?”

“母后……母后在偏殿。”柳千澄被他凶狠的眼光吓住,低着头直发抖。

龙旖凰一手覆在小腹上,脸色更为苍白。

孩子很不安分,乱动,让她极不舒服。

“旖凰,你怎么了?”不经意间,看到龙旖凰有些吓人的脸色,凤宁澜一时之间有些慌张。

柳千澄也愣了,直直的看着龙旖凰。

“没事,”龙旖凰佯装镇定,再一次扯了扯嘴角:“有点凉了,我得先回去了。”

“不如我送你回去,然后再去母后那里。”凤宁澜感觉到有点不太对。

此言一出,柳千澄把目光从龙旖凰身上转到凤宁澜的身上,眉间皱了又平。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龙旖凰摇摇头。

“皇嫂!”远远的,突然有人大声叫喊,龙旖凰看过去,正是朝着自己在雪地上一路小跑的凤暮紫,她微微一勾嘴角,只见凤暮紫转眼就跑到自己的眼前,笑得特别天真:“皇嫂,你今天能出来了真好,原来我想去看你,可是母后不准,现在终于等到你出来啦!”

“有暮紫陪着我,凤宁澜,你就放心吧。”龙旖凰笑道。

“恩……”凤宁澜还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就用兄长的口吻教训道:“暮紫,不可以胡闹,知道么?”

“我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凤暮紫有些不服气,朝着凤宁澜做了个鬼脸,接着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柳千澄:“又是母后来找?真是,母后找皇兄不会让下人传令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跑腿呢?”

柳千澄脸色一白,低头道:“只是正巧因为臣妾在母后的身边,所以就顺便……”

“虚伪,”凤暮紫的脸色更加鄙夷:“想看皇兄就直说好了,还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不舒服,假得要死。”

柳千澄脸红了,偷偷看着凤宁澜,不敢言语。

凤宁澜的脸色还是一样难看,轻哼了两声,没有理会她。

龙旖凰又道:“我得回去了,凤宁澜,你别耽误了时间。”

“恩,你在房间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凤宁澜点点头,面对龙旖凰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嘿嘿,不要废话这么多了,皇兄,我们走啦!皇嫂,暮紫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很想你,一会我们一起好好聊聊……”凤暮紫笑着,拉着龙旖凰的手就走,身后的凤宁澜还想嘱咐什么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拐过了一座宫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宁澜摇摇头,转身冷冷看了看柳千澄:“我们也走吧。”

语毕,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柳千澄点点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暮紫,走慢点。”龙旖凰蹙眉,原来就感觉不太舒服,又被凤暮紫这样拉着小跑,现在的身子的确有点吃不消。

凤暮紫如梦初醒般,赶紧停了下来,大大咧咧的笑道:“哎呀,我都差点忘记了,皇嫂现在的身子不比以前……”

龙旖凰对凤暮紫无可奈何:“现在柳千澄可是母后眼前的大红人,你这么说她,就不怕她在母后面前故意告状?”

“呵,对付那种虚伪的女人,不用手软,”凤暮紫双手抱胸,气得直哼哼:“你不知道她有多讨厌,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宫来玩了,那时候姐姐还在宫里,母后特意送给姐姐一只小狗让她开心开心,然后有一次我看到她不小心把狗给弄死了,还死不承认,污蔑是个宫女弄的,母后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相信她,一味的帮她,我亲眼看到的,可是母后还是不相信我!还告诉我不准让别人知道,结果那女人还装成一幅她最无辜的样子,看了都反胃。”

“哦,”龙旖凰挑了眉,立刻装成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道:“她真的这么做?”

“是啊,为此,姐姐虽然说不计较,但是还是伤心了很久,病情也加重了,我告诉皇兄,皇兄只是笑,九皇兄又不相信我,气死我了!”凤暮紫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把柳千澄撕碎了再吃下去。

“呵呵,或许有什么意外吧……”龙旖凰不动声色的扯了嘴角。

“行,那这件事算意外吧,可是皇嫂,你知道后来她怎么给母后出主意,让她处置那个宫女吗?”凤暮紫的脸上再一次燃烧起火焰:“那宫女实在是太可怜了!竟然被她叫人活活绞死!而母后,竟然纵容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可是,又没有人相信我,唉……真是……”

“那个时候,凤宁澜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我当时说了,结果皇兄说,就算是我说破了嘴,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凤暮紫说着,表情一垮,一副受了苦闷的样子。

“你皇兄说得很好……”龙旖凰只能点点头:“想想,当时一个是兵部尚书千金,一个是毫无身份背景的宫女,你说,他们会帮谁?”

“哼,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是正二品的公主,她只是从三品的侧妃,论辈分,她比我厉害,但是论身份,我比她高!”凤暮紫还是气呼呼的样子,几乎都要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是是,暮紫公主最厉害了。”龙旖凰弯了眉眼,笑道。

“皇嫂,明天就是元宵了,”凤暮紫继续抓着龙旖凰的手,摇来摇去,乐不可支:“一定会很热闹的!到时候,你别理皇兄啦,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好。”龙旖凰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像现在的情况,皇后一定会把柳千澄往凤宁澜身边压,说算自己想和他在一起,也是很难吧。

第一百零四章临盆

在凤暮紫的陪伴下,龙旖凰回到了许久不见的寝宫,四周的景色都没有太大改变,只是都被白雪覆盖,有些萧条。

走进去,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环顾四周,原先放着玉器珍宝的瓷瓶上都插满了梅花,娇鲜欲滴,每一朵都在尽情的绽放。

“唉,”凤暮紫惋惜道:“皇兄苦心布置的这一切全部被柳千澄那个贱人毁了。”

“既然凤宁澜没有空,那么暮紫,你就陪我吃好了,”龙旖凰微微一笑:“我还没有用过膳,刚从平心殿回来。”

“恩恩,好。”凤暮紫连忙不住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

“暮紫,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看着宫女开始为自己盛汤,龙旖凰忽的转过头去:“还有凤宇天,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你说明天是元宵,他会不会回来?”

“应该会回来吧,”凤暮紫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虽然九皇兄很少回到宫里来,但是一有重大的节日,他应该都会回来。”

“哦,那就好。”

“既然是元宵,那么所有的人应该都会到,”凤暮紫拿了一双银筷子,夹了些菜放到龙旖凰的碗里:“我真的不想看到云凤鸾那贱女人,前些日子她进宫来,我不过是才碰了她一下,她立刻就倒在地上了,似乎痛得都流眼泪了,结果父皇和她的夫君一起训了我一顿,母后也没给我好脸色看,柳千澄那贱人表面上是安慰我,谁不知道她话中有话,在暗地里讽刺我呢!”

“暮紫,公道自在人心,自己本身清白,就不要去多想那些无畏的言论。”龙旖凰安慰道。

“唉,也只有这样了。”

那一天,凤暮紫都在龙旖凰的身边陪着她,和她说说笑笑,转眼间,天色也晚了。

龙旖凰的身子倦得紧,凤暮紫察觉到她的乏力,很识相的找了个借口自己回去了,等出了宫门,一看,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她觉得有点怪怪的,想了想,才发现,这么久了,自己的太子皇兄还是没有回来。

想着,凤暮紫不禁有些气愤:“皇兄也真是的,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难不成还要继续和柳狐狸在一起?哼!”

她在原地埋怨了几声,转了转,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龙旖凰是真的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凤暮紫一走,她立刻躺到床上去。

孩子一直在她的肚子里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疼得她连连吸气,躺了许久才感觉好些。

两个月没碰的雕花大床还是那么柔软暖和,似乎能融进骨子里,寝宫一片明亮,房间内还有不少的宫女跪着等待吩咐。

稍微机警一点的宫女都不难看出床上龙旖凰的痛苦,于是有人跪在床畔,俯首道:“太子妃娘娘,是否要传唤太医?”

“不用……”龙旖凰连回答都觉得有些吃力,于是把手伸出去挥了挥:“孩子调皮些,一会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是,娘娘。”宫女显得有些左右两难,但是主子都下了命令,她也不得不从。

宫女退下,才退了一半,突然察觉到不太对劲,猛一抬头,惊愕得险些大叫:“太……”

凤宁澜看了看纱帘深处的床,微笑着摆了摆手,让宫女噤声,然后让她下去。

他轻手轻脚的错开纱帘,绕过去,似乎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龙旖凰本来是要睡的,刚拉了被子,偶然的一转头,愣了,眼睛慢慢睁大:“我还以为你今晚继续在柳千澄那里睡。”

“不要提她。”凤宁澜低低一笑,接着坐在床边,温暖的掌心覆盖上龙旖凰的手背:“怎么样,回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平心殿就是个鬼屋,一到晚上,就有莫明其妙的女人出现,你去试试看就知道了。”龙旖凰冷笑。

凤宁澜愣了愣,听出话外之音,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了,”龙旖凰摇摇头:“都过去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旖凰……”

“晚了,”龙旖凰艰难的往里挪了挪身子,在床上腾出了更多一些的空位:“睡吧,我很累了。”

凤宁澜还是坐在床边,突然有些犹豫:“旖凰,我……”

“我累了。”龙旖凰翻个身,蹭了蹭枕头,合上了眼。

凤宁澜的话又只好生生咽了回去,久久,他才褪去外衣,翻身也躺上床:“我试了很多次……可是柳千澄死活都一口咬定是你把云凤鸾推下的水,而且还说,愿意替你在母后面前求情。”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眉:“母后站在她的那一边,怎么说也没有用。”

龙旖凰冷冷哼了一声:“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和母后都已经达到了目的,这两个月,想必都过得很好吧?”

“我很想你。”凤宁澜平躺着,视线慢慢调整到龙旖凰留给他的无情冰冷的背部景象,简称背景。

“恩……”龙旖凰顿了一会,道:“睡吧,明天是元宵,不休息好,没有精神无法见人。”

“好……”凤宁澜含糊应答。

龙旖凰侧着身子,脸都埋没在黑暗里面,眼睫毛颤抖一下,又停止——皇后,云凤鸾,柳千澄这三人,联合起来演的这出戏,确实是配合得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似乎熟睡,又似乎没有,一片沉静中,龙旖凰只是缓缓勾起嘴角,弧度犹如残缺的月牙。

凤宁澜久久不能安寝,总是觉得胸口被压着一般难过,但是龙旖凰在旁边,为了不影响她,又不能辗转反身。

又过了一会,宫殿里的灯都灭了,油尽灯枯。

凤宁澜动了动,突然低声道:“旖凰……”

没人应答。

“旖凰?睡了么?”

还是没反应。

凤宁澜迟疑了一会,慢慢也侧过身去,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肩。

龙旖凰还是没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旖凰……”凤宁澜埋首在她颈间,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身子:“对不起……对不起。”

门外,夜还是那么黑,似乎要把所有吞没,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散发着淡黄的光晕,也渲染了地上的白雪。

世界一片暖黄。

第二日,元宵。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忙得不可开交,很热闹很热闹,然后,龙旖凰就被吵醒了。

或许是不早不晚的时候,但是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再一看,又是凤宁澜!

得,那时候自己还有力气反抗他,现在没有,龙旖凰耐着性子:“凤宁澜,放手,该起来了。”

凤宁澜赖在她的身后,还是紧紧的抱着,蹭了蹭她的颈,没醒。

“凤宁澜!放手!”怒上眉梢,龙旖凰不得已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身后的人这才有点动静,却没睁开眼,轻轻在她颈上吻了一下,揩了一把油,再啃几块豆腐,这才慵懒道:“还早着,多睡一会。”

“够了……起来!”龙旖凰微怒。

“外面很吵,多睡一会……”凤宁澜继续耍赖。

“唔……”龙旖凰突然咬唇,神色痛苦。

“怎么了?”凤宁澜猛地睁开眼,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随后拨了长发,把手放开,再支撑起身子:“不舒服?”

“肚子疼……”龙旖凰喃喃,把身子微微蜷缩,双手捂着腹部。

“你忍忍,我这就去叫太医。”凤宁澜慌了,从旁边扯了外衣就披上,二话不说直接奔下床。

他前脚刚下去,龙旖凰后脚就坐了起来,一脸的坦然:“不用了,只是孩子调皮,现在已经好了。”

凤宁澜当场石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我想出去走走,很久没有热闹了。”她站起来,目光犹如秋水。

凤宁澜顿了一下,然后击掌,接着就有一大串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一如既往的伺候两人更衣梳洗。

龙旖凰站在门口看出去,皇宫内金黄的瓦砾上积了白雪,房梁上挂了红绸,很是喜庆,白雪红绸,那么刺眼,又那么和谐。

梳洗完毕,两人又享用了一顿平静的早膳,原本凤宁澜是想要喂龙旖凰的,但是一看到她不怎么好的脸色就没多说,怕她生气了:“要不传太医来看看吧,你脸色不好。”

龙旖凰摇摇头,低头喝粥:“没什么,不用大惊小怪,普通的胎动而已,我在平心殿,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那是真的疼,不是骗人的。

“还是别出去了,外面热闹归热闹,对你而言却也危险。”凤宁澜劝说道。

“我想出去看看,走走也好。”

“那好,我陪你。”凤宁澜无奈投降。

“恩。”吃完早膳,龙旖凰顺手取过宫女送上的一方丝绢,擦了擦嘴:“那么,如果在半路上,柳小姐突然出现了呢?”

“我不会理她。”凤宁澜回答得干净利落。

龙旖凰淡然:“但愿如此。”

很久没有去御花园了,再次一看,觉得另有滋味,似乎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花园里很热闹,到处都是衣着华丽围聚在一起谈天论地的皇亲贵族,梅花盛开在四周,还是一样的绚烂。

那些贵族们看了看她和凤宁澜走过,个个面带微笑的上前打招呼,简单寒碜几句,又离开,龙旖凰也笑着回应他们,但是从眼角的余光扫去,还是不难看出他们在背后回头看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于是那一点笑容也要凝固。

“别理他们,都是那样的。”凤宁澜看到她表情不好,连忙抓了她的手。

“我知道,要是在意的话,我早就回去了,放心,这点耐力我还是有的。”龙旖凰保持着笑容。

继续往花园深处走了一会,宫女突然走至两人面前,俯首:“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就在前边的亭子里,请两位过去。”

凤宁澜抿唇,眼眸明亮。

龙旖凰释然一笑:“该来的还是会来,逃避也不是我的风格。”

凤宁澜看看她,再次投降,只能跟着一起慢慢过去。

亭子里站了不少人,还都是熟面孔,皇帝,皇后,凤离渊,云凤鸾还有柳千澄……

该来的,一个也没拉下。

皇上和皇后是坐着的,其他人站着,却在热闹的谈天。

那宫女领着他们穿过人群,来到亭子外,接着就对亭子里的人屈膝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太子妃到。”

亭子里的人都停止谈话,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目光似针,扎得龙旖凰心口疼。

“不怕……”凤宁澜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恩,不怕……”龙旖凰调整了表情,抬起头来,笑得如同绽放的莲花,脸色却和地上的雪一样惨白。

她和凤宁澜走进亭中,凤宁澜抓着她的手却很紧,一直没有放开。

擦过凤离渊的视线,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再瞥一眼他身边脸色很难看的云凤鸾,就把目光收回。

龙旖凰从眼前走过的时候,云凤鸾脸色一白,连着往后退了一步,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魔鬼一样,把半个身子都躲到凤离渊的身后。

凤离渊揽了揽她的手,微微抿唇,只是看着龙旖凰,目光透着悲伤。

柳千澄在皇后的身边,看到两人走来,还是很谦逊的含笑。

怀胎八月,身形更为迟钝,面容也越显疲倦之色,龙旖凰对着皇帝和皇后欠了欠身,并不能再像往日一样的行礼:“见过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凤宁澜微微俯首,很快又抬起,慵懒的神情里仍然的遮不住高傲的光芒。

“免礼了。”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两个月不见的皇帝还是保持着长辈的模样,只是挥了挥手。

龙旖凰看着他身上的龙袍,心里不能平静。

眼见两人都行完了礼,站在皇后身边的柳千澄也走了出来,一身嫩绿色的衣裳,她双手交叠在身侧,屈膝:“臣妾见过太子,太子妃。”

皇室中最烦人的,就是这些礼节。

凤宁澜面不改色的扯了扯嘴角,平手做了一个手势:“免礼。”

“太子妃,这两月来在平心殿,你可有悔悟?”皇后的手指上还是套着金色长长的指甲,她一笑,一动,粲然生辉。

“是,儿臣知错。”身体突然很难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压抑得太多了,眼前的景物和人都开始摇晃。

“那很好,”皇后笑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招摇,似乎在说,看你以后再和本宫作对,本宫狠心起来,也绝对不是你能受得了的!皇后抚了抚指甲,再看看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云凤鸾:“既然罚都罚了,那么,现在和睿王妃道个歉,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

龙旖凰慢慢走到云凤鸾的面前,眼眸里的笑意如同深渊,脑袋一片空白,暂时不能思考,走到云凤鸾的面前,抬起头和她对视,竟然捕捉到她眼里的一丝闪躲。

“皇后,”凤离渊突然抬起头,有些急乱,打断了龙旖凰尚未出口的话:“事情都已经过去,而且人也没事,谁也不会再追究,道歉可以免了。”

“怎么可免,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可以这样简单的解决,今后叫本宫怎么正法?只是一句道歉而已,太子妃应该不会吝啬。”皇后继续笑。

龙旖凰挑起柳眉,脑袋一片混沌,说出的话完全不经过思考:“真是对不起了……睿王妃,当初是我一时迷了心窍,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相信太子妃也是无心之失,而且臣妾也没事,不用这样……”云凤鸾难受的转过头去,甚至不敢看龙旖凰的眼睛。

气氛很不好,龙旖凰再抬头,看到凤离渊也是拉着脸色,一点笑意都看不出来,也没有看她。

龙旖凰还是笑,笑倒僵硬。

她的原则就是这样,相信她的人,不用多加解释就会明白,但是不相信她的,多费口舌去解释也没用。

凤离渊是后者,让她心灰意冷的后者。

她说过,只要是他在意的人,她死都不会去动。

他不信,她说的话,他从来不信。

“这样就好了,今后大家还是一家人,过往的不愉快都忘掉吧,”皇后盛情喊道:“今儿是元宵,是个好日子,晚上要在宫里大摆筵席,届时,谁都不准晚到啊。”

众人点头应允。

皇后更高兴了,高兴得有点得意,龙旖凰看着她笑,只是觉得头晕。

凤宁澜又和皇后说了几句,结果顺利得以带着龙旖凰一起脱身,得到允许,他拉着龙旖凰就走,似乎走得越远越好。

“难受么……要是难受,可以哭出来,不要紧的。”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凤宁澜突然停下,转身对视着龙旖凰。

龙旖凰的眉眼一分一分黯淡下去,最初的神采都已经被磨灭,只是机械的摇摇头,脸色和雪花一样白。

“多留个心眼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别的事情就先暂时忘掉,现在你的身体不宜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着凉了?”凤宁澜心中一急,伸手就去摸龙旖凰的额头。

龙旖凰躲开他的手,苦笑:“怀着孩子就是觉得辛苦,才出来没多久就觉得累了,凤宁澜,这里太吵,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我送你回去。”凤宁澜说完,极其小心的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龙旖凰一直沉默着,让凤宁澜牵着手走了一阵子,突然道:“凤宁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是皇储,在这种场合,无辜缺席总是不好。”

凤宁澜愣住了:“现在不管这么多了,我会陪着你,只是一个元宵而已,每年都会过,今年我缺席了又怎么了?”

“凤宁澜,我想一个人冷静会。”龙旖凰又道,那语气,软弱得近乎哀求。

“那好,”莫名的心疼,但是现在,凤宁澜除了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别的方法,他叫来宫女,嘱咐了她一定要送龙旖凰回去,转头又道:“你一个人冷静可以,但是一定要在寝宫里,知道么?有什么事情可以叫人,不要随便跑到别的地方去。”

“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龙旖凰点头。

凤宁澜不放心,又对着宫女吩咐了很多,然后才肯放手,让龙旖凰离开。

应该不会出事的……他蹙眉,压了压自己的心口。

可是为什么,总是感觉要出事?

龙旖凰很听话的回到自己的寝宫,但是一回去了就把所有的宫女给遣了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是休息,然后大半天再不见动静。

转眼到了正午,宫女瞧瞧天,发现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而且送膳食的宫女们都在门外排起了长龙,那宫女清了清嗓子,只得转回身去敲门,语气极度的小心:“太子妃娘娘,午膳的时间到了。”

然后她继续等,等了一会,还是没见里面有动静,她放大了声音:“太子妃娘娘——”

还是没有动静,宫女们察觉不太对了,里面除了龙旖凰又没了别人,该不是要出事才好!

门从里面反锁了,她们身子柔弱,撞不开,只得又请了侍卫把门撞开,才得以进去。

一进去,里面的景象立刻让所有人都石化了,那些手捧膳食的宫女们纷纷大叫,手中的盘子都被打翻。

龙旖凰躺在床上,面色痛苦至极,白得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冷汗遍布,下身盖着被子,双手死死的抓着被褥的一角,侧着身子,痛苦的低吟。

好痛……

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这么痛过,下身似乎要撕裂了一般,平时的胎动,就算孩子再厉害,也不会成这样……

而且,再加上从昨天起,身子就有了奇怪的感觉,那撕心裂肺的痛一阵一阵的,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到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能把它当成简单的胎动了。

怎么会这样……

龙旖凰紧紧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意识已经一片模糊,被身下的剧痛折腾得根本无法思考,发现甚至连要发出声音都很困难。

谁来帮帮她……

好痛……

“别慌别慌!快去叫太医来!还有,派人通知太子!”稍微年长一点的宫女比较镇定,赶紧指挥了乱做一团的现场,然后跑到床边去,握住龙旖凰的双手,喊道:“娘娘……太子妃娘娘,您怎么了……”屋内生着火盆,可是龙旖凰的手却是冰冷得如同冰雪。

看到龙旖凰的额头上遍布冷汗,她心中也有了慌乱,下意识的取了手帕擦着。

龙旖凰无法感觉到四周的变化,那股痛蔓延到全身,令她无法再思考其他,只是觉得身边似乎有人。

任她挣扎了许久,还是不能出声,太疼了。

不多时,闻声而来的一大群太医背着药箱赶到,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先是丢下药箱,然后一路飞奔到床边,撇开宫女,抓着龙旖凰的手腕开始把脉,不多时,有了苍老痕迹的眉间展现了一股喜忧交杂的情感,他怒斥那些宫女:“你们怎么这么粗心!连太子妃娘娘的身体起了变化都不知道,怕是今天就要临盆了!”

宫女大惊失色:“今日?今日太子妃娘娘只是说了身体不适,就遣了奴婢们出来……”

“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天堑院的李婆她们找来,有点迟了,不过还好,脉象算是稳定……快去啊!现在只有她们能帮得上太子妃!”太医怒喝道。

那宫女一个机灵,赶紧起身,飞速跑了出去。

太医毕竟也懂一些生产之道,但是太子妃的圣体更是不能亵渎,他现在只能在床边慢慢开导着龙旖凰:“太子妃不必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疼得厉害……慢慢放轻松,您和皇太孙都平安无事。”

他说了很多很多,但是龙旖凰只听进去了一句,平安无事。

她无法点头,只是开始剧烈的喘息。

很快,负责接生的李婆来了,太医们也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身后的房门一合上,从房间里立刻传来尖锐的女声叫喊,惨不忍听。

但是,这是每一个孕妇必须经历的事情,他们再不忍听也无可奈何。

凤宁澜也赶了过来,脸色难看得紧,他看到那些太医都围在门口,而房间里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心中不免慌乱,但是又强作镇定:“太子妃怎么样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他剑眉一挑,厉声逼问着太医们。

说着,还准备闯进房间里面去,太医及时将他拦下了,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太子请勿心急,太子妃只是要生了……”

“什么!”凤宁澜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不可置信道:“生……现在!”

“是的,不过太子妃的身体一向健康,现在情况也很好,所以太子完全可以不必心急。”太医继续劝道。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甚至都有些嘶哑。

凤宁澜站不住,就要走进去,急道:“不行,喊得这么厉害……我要进去!”

“不可以的,太子,您明白……这产房,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再说了,李婆都已经进去了,您完全可以放心!”那太医的模样比凤宁澜还要紧张。

“可……可是,她……”凤宁澜支支唔唔的,指了指门扉。

那门时不时的打开,进进出出的都宫女,或者手上端着水盆,或者就是拿着什么什么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太子稍安勿躁,所有的孕妇生产,都是如此……痛一阵就过去了。”太医眉开眼笑。

凤宁澜进出不得,只有在原地转圈,心急如焚。

不一会,看到另一群人也走到了寝宫的门口,凤宁澜一看,心底突然凉透!

是皇后!

“皇上有事,所以本宫前来看看。”皇后笑着笑着,从大门走进去,一看凤宁澜,道:“今儿真是双喜临门,太子妃择了良辰吉日生产,将来这皇太孙毕定是人中之龙。”

“母后!”凤宁澜拦在皇后的面前:“您不要这样!”

“这是皇宫里的规矩,所有的皇储君必须过的第一关,太子,你应该明白的,”皇后笑得灿烂:“这孩子不能太过宠溺,若是一直留在娘亲的身边,未免会娇纵,所以这样做,对孩子是好,对你们今后,也是好的,而且,你和太子妃可以再生一个。”

“但是这个孩子意义不同!”凤宁澜更加着急。

“太子,你急又怎样?这是从来没有变过的规矩,无论你去问谁,都是一样,忍一时心痛,将来的好日子才会更长久。”皇后看了看那门,也有些着急,心态却比凤宁澜好的很多。

“母后,儿臣宁肯不当皇储!”人在最着急的时候,都会口不择言,这一次,凤宁澜更是直接踩了皇后的死穴。

“这是什么话!”皇后火了:“若是你不当皇储,今后永生别想过太平日子!连着太子妃一起,整天过得生死未知!你愿意么!”

凤宁澜咂舌,一口气提起,却久久不能反驳。

两人在门外僵持了很久,一直到房间内的叫喊声都已经衰弱下去,响亮的婴儿哭啼取而代之,凤宁澜不由得身心为之一振!

龙旖凰全身已经虚脱,口干舌燥,嘴唇咬得几乎都要破裂,身上的衣裳也被汗水浸透。

但是孩子从她体内出来的那一刻,她却感觉到很欣慰……

她自己的孩子……

似乎还有人在为自己的身下清理着,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到一位嬷嬷模样的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嬷嬷把婴儿洗了干净,笑嘻嘻的跟她报喜:“太子妃娘娘,是个麟儿,恭喜您!是位健康的皇太孙!”

龙旖凰如同掉进地狱,生不如死,差点就要哭泣。

她费力的挣扎着双手,想要去抱抱孩子,孩子还在哭,哭得她心疼,比身体还要疼。

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龙旖凰仔细一看,不由得更加恐惧——是皇后!

“真是皇太孙呀……”皇后的笑没停止过,那嬷嬷把婴儿抱到她的面前,她看了看那可爱的小脸蛋,不由得身心愉快:“旖凰,辛苦你了,这是你的儿子,本宫的孙儿……你果真没有让本宫失望。”

龙旖凰在床上挣扎着,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把孩子要回来,但是不行,方才的生产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急得要哭……

那孩子那么小,她还没看看他,还没抱抱他……

她的儿子……她的亲骨肉……

接下来,皇后的一句话,让龙旖凰连死的心都有了。

“好好伺候太子妃!孩子……给本宫抱走!”

第一百零五章祁寒

带走,皇后说要带走!

龙旖凰在床上挣扎得更是厉害,拼了命想要起来,但是几次都险些翻到床下,守护在床边的宫女见她如此,不由得大惊,几次都把她的身子重新押回床上:“太子妃娘娘,您现在不可以乱动……”

龙旖凰已经力竭,努力的抬着头,看到皇后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笑颜如花,自己的心口猛地一窒,眼泪突然从眼角汹涌而出,嗓子在方才已经喊得沙哑,只能发出一些呜咽。

尽管身体都被宫女压制住,但是她一直努力的朝着皇后伸出手去,似乎只要再往前伸一些,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抱回来……就可以,看看自己的孩子。

单薄的袖子从她清瘦的手臂上没下,之前在平心殿的日子,已经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身心的双倍折磨,让她苦不堪言。

皇后抱了抱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就转过身去,拖着长长的裙摆离开。

那孩子还在哭,哭得这么厉害,如同一把把匕首扎在龙旖凰的心上一样。

“母后!”皇后准备踏出房门口,一个人影突然闪到,死死拦截去了她的道路,凤宁澜面带急躁:“母后,不要把他带走……”他回头看了看房间内不住哭泣的龙旖凰,放软了语气:“把孩子留下来,旖凰不能没有他……母后,只要您肯留下孩子,今后无论您让儿臣做什么,儿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刚才他站在外面,听到宫女出来禀报,说是龙旖凰生了个儿子,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生个能够继承的儿子,明明是所有的家庭都期盼的事情,为什么在他们身上发生,就那么悲哀。

“你以为本宫还会相信你们么,”皇后退了一步,抱紧了怀中不断哭泣的婴儿,冷笑道:“不说你,宁澜,本宫寄予了旖凰这么多的希望,可是她还给本宫的又是什么?这一次,不过是个教训,让她好好的悔过,再说,到了一定的时日,本宫会让他回到你们身边,但是现在,不行!”

“母后,她会疯掉的!”凤宁澜更为着急,往前走了一步:“您不知道,她……”

“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本宫不管,也管不着,但是现在,既然皇太孙出世,本宫绝对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皇后眼中透着凶光,寒冷彻骨。

凤宁澜咬牙,逼近皇后几步,伸手就要抢夺孩子,皇后稍稍一退,她身边贴身的宫女立刻上前,轻而易举的拦下了凤宁澜的手,宫女面容冷漠:“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是您的生母,您再如何不满,也不可忤逆。”

只是轻轻的一试探,凤宁澜心中便有了几分底,眼前的宫女,武功高深莫测!

他早知道皇后身边高手如云,不乏奇人异士,但是自己从来未试探过,按照现在的情形,就算他和这宫女火拼,最多闹个两败俱伤。

“太子,本宫奉劝你最好收敛一点,当务之急,应该是好好劝导太子妃,”皇后逗了逗怀中襁褓里的小皇孙:“你若是太冲动,你应该明白,本宫会做出什么来,你可以不顾自身,但是不能不顾妻儿。”

凤宁澜咬唇,硬生生的把手收回。

“太子,本宫再说一句,这孩子的命运最终如何,都要看太子妃的表现。”皇后微微抬起下巴,让那宫女回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保持着永远不变的高贵姿态,慢慢走了出去。

方才随她一起前来的柳千澄无不尴尬的站在雪地里,她看看脸色被气得发白的凤宁澜,上到身前,低声道:“太子勿要生气,母后只是在气头上,过段时间气消了,自然会好……臣妾愿意和母后说说,兴许,她愿意让皇太孙回到太子妃的身边呢。”她说着,眼眸里弥漫了一层淡淡的水气,似乎也在为这件事情惋惜。

凤宁澜看都懒得看她,直接转过身子,大步踏进房中。

龙旖凰还在伏在床上哭泣,哭得肝肠寸断,把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尽了,喊不出来,但是泪水没有停止过,身体一抽一抽的。

凤宁澜走过去,挥手散了床边的宫女,走进了一些,床上生产过后那醒目的痕迹历历在目,惨不忍睹,他轻轻坐在床边,把龙旖凰不断抽搐的身体揽在怀里,只觉得心疼得似乎要滴血:“旖凰……”他觉得有些恍惚,什么也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的喃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当初不是我这么过分,今天的事情也不会……”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深深皱眉:“对不起……”

龙旖凰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服,但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扣得紧一些,泪水还是哗啦啦的流,嗓子哑得疼,无法发声。

龙旖凰哭了很久很久,到后来实在没有泪水可以让她发泄了才勉强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红肿红肿的,表情还是很难过。

“旖凰,我会想办法夺回孩子,但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凤宁澜长长的叹气,失去自己的骨肉,他并不比龙旖凰好过多少:“相信我,无论如何……总是有办法的。”

龙旖凰闭上了眼睛,停止啜泣,但是心里还是一揪一揪的,想到刚才孩子的哭声,还有皇后把孩子抱走那果断的身影——分明已经干涩的眼睛,又开始渗出泪水。

凤宁澜别无他法,只能一直紧紧的抱着她,一时,恍然。

太子妃元宵顺产下皇太孙,这个消息不多时便在皇宫之中传了个透,一时之间,成为所有人的话题。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赞叹可惜。

刚出生的孩子还没见过父母一面就被抱走,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痛苦。

元宵的晚宴上少了两个人,太子和太子妃,皇后对此的解释是,太子妃生产过后极度虚弱,而太子对她情深义重,自然要推辞了手下的一切前去亲自照料。

而皇后,也只是在晚宴上露了个脸,也匆匆的回去了。

也没有人说什么,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皇太孙一出生,就被她抱走了呢,此时她的离开的原因,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得个八九不离十。

太子妃顺利诞下皇孙的消息在皇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别人都在笑,但是凤离渊却沉默了。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可是现在想着,还是觉得压抑。

他最爱的女人和别人有了孩子,现在,都生下来了。

凤离渊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吩咐了下人呈上最烈的酒,拼命想要灌醉自己。

自从和云凤鸾的酒后的那一次意外,他曾发誓,再不会喝酒,可是现在,他只想要麻痹自己,逼迫自己哪怕是暂时也还都要忘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可是,那几坛子酒喝下去,除了全身都感觉到燥热,他是越来越清醒,稍微动一下回忆,还是会想起早上在亭子内,龙旖凰苍白的脸色,恍惚的眼神,还有嘴角那一道自嘲的笑意……

他把酒坛砸烂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坐在石阶,身子靠在石柱上。

今天她在亭子内看了他几眼,他全部记得一清二楚,那种眼神,悲凉而失望,最多还是自嘲。

他不是不想相信她……只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情况,让他如何去信!

“王爷……这里凉,不如我们先回府吧。”云凤鸾找到他,在他身边轻轻跪坐下,丝毫没有避讳,同样也是怀着身孕,但是龙旖凰所以历的,她一样都没有碰过,她抬头,对着凤离渊笑道:“方才我跟着皇后去看了小皇孙,虽然小脸还是有点皱皱的,但是很可爱,想必长大了一定和他母亲一样的漂亮,本来想顺道去看看太子妃,可是那守门的宫女说,太子妃休息了,太子在陪着她,所以也就没进去……”

凤离渊别过头,不想理云凤鸾,但是云凤鸾却急急抓住了她的手:“王爷,等我们的孩子也出世,是不是也会和小皇孙一样呢?”

凤离渊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他走了几步,想要摆脱掉云凤鸾,但是强烈的责任感又逼迫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只见云凤鸾还是在原地站着,犹豫了会:“我们回去吧,宫中是非多。”

云凤鸾欣喜的点点头,立刻小跑着过去,结了冰的地面那么滑,但是她的脚步没有一点受到影响。

她跑过去,小女人模样的扯住凤离渊的手,满脸甜蜜的笑容。

凤离渊也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穿过一片红灯笼,消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龙旖凰在那天晚上哭到体力透支,也不知道是睡是晕,反正是倒下去了,面无血色,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了。

本来就已经接近虚脱,还愣是坚持的哭了这么久,不晕才怪。

凤宁澜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身体放下,又盖好被子,床上已经被宫女们整理过了,一片整洁,再没有了先前的狼狈。

那些太医们在房间内随时候命,守着一个小暖炉,上面热着补药。

凤宁澜心思沉重的站起来,宫女立刻就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换衣裳,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全部都是龙旖凰的眼泪,也只有麻木的点头。

换好了衣服,凤宁澜在房间内转了两圈,似乎很是为难,然后听到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发出低吟,又立刻冲到床边,抓紧了她的手,又看了看她脏兮兮的脸颊,当下吩咐了宫女们取热水和毛巾来,一切准备就绪,他自己动手,拿了毛巾沾上热水拧干,一点点的为龙旖凰擦洗去脸上的痕迹。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似乎怕一不小心,就会把龙旖凰给碰碎了。

那一夜,凤宁澜没有睡觉,整晚守在床边,几乎一步都没离开。

接近凌晨的时候,龙旖凰才有了转醒的迹象,在床上翻滚着,低吟着,渴。

凤宁澜又赶紧伺候她喝水,喝完水后,她咳了两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红肿的双眼。

她醒了一会,什么都没感觉到,就只听到凤宁澜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似乎是安慰的话语,然后凤宁澜又从旁边取来一个碗,又要喂她东西。

龙旖凰下意识的喝下去凤宁澜用勺子盛过来的液体,那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刺激了口腔,她把刚喝下去的液体全部吐了出来,全部洒在衣服上。

头昏沉沉的,痛得欲裂,龙旖凰皱紧着眉。

身体上的不适,还有心理上的,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心口就疼得让她忍不住把心脏都刨出来。

凤宁澜又用毛巾把她衣服上的药液擦干净,道:“没关系没关系,先休息一会,药可以晚点再喝。”

龙旖凰吃力的“嗯”了一声,继续倒在他的怀里睡去了。

那一睡不要紧,接下来的几天倒是结结实实的生了一场病,太医说是着了凉,体虚,感染了风寒。

于是凤宁澜又不分日夜衣不解带的贴身服侍着。

出人意料的,皇后在这期间竟然没有再去找他们麻烦,皇帝去了几次,都是看了看龙旖凰的情况,然后妥帖的祝福几句就离开,柳千澄倒是经常去,名义上都是要帮凤宁澜的忙,还有就是她和龙旖凰好歹也是姐妹,共同伺候一个丈夫,近点心意也是应该的等等,凤宁澜对些嗤之以鼻,每每都给她划清了界限,不准她越过雷池半步。

整整病了两天,第三天,才有了好转的迹象,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精神,她也不浪费力气继续哭闹了,凤宁澜喂她喝药的时候,她只是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了红润,但是眼眸却如同黑珍珠一样,令人心慑。

乖乖喝了药,又进了些水食,下午龙旖凰从床上起身的时候,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凤宁澜在一旁看着她硬是要坚持起来,皱了眉道:“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会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已经很好了,”龙旖凰走到梳妆台前,虽然身子穿了几层衣服还显得单薄,可是走的每一步都极稳,她坐下,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迟疑了一会:“母后在哪里?”

“应该在栖凤阁……我和你一起去。”凤宁澜急忙道。

“恩。”龙旖凰淡淡应了一声,压抑着心隐隐的疼痛,一面抓了梳子梳发,微微挽起,用金步摇固定住。

长长的金步摇从她的发髻垂下,摇曳生光,金色的凤凰镶嵌着红宝石,犹如泣血。

在栖凤阁的门口,龙旖凰才发现现场要比自己想象中的热闹多了,皇后在,皇帝在,凤暮紫在,凤义阳夫妇两在,柳千澄在,还有……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也在。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笑,中心全部是孩子。

凤宁澜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僵硬,龙旖凰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没有笑出来。

宫女看了他们,忙行了礼,然后进去通告,里边的气氛凝结一会,又恢复了些许,皇后准了她。

她和凤宁澜走进去,刚要行礼,皇后却笑着打断了他们:“旖凰,宁澜,你们来得正好,本宫正和皇上讨论给孩子起名呢。”她怀中抱着孩子,小小的,包裹在黄色的襁褓里。

孩子不哭不闹,似乎睡着了,龙旖凰忍不住走近一些,一低头,就看清楚了孩子的面容,皮肤有些粉红,却水嫩嫩的,眉毛很淡,却很清秀,鼻子小巧得可爱,小嘴巴微微张着,跟一片小花瓣似的。

龙旖凰想伸手,却忍住了,现在皇后是典型的打了一巴掌再给点好处,她不能就此服输。

忍,必须要忍。

要是被皇后就此牵着鼻子走,今后恐怕覆水难收。

龙旖凰忍住不去看孩子,扯出一个淡到看不见的笑容:“名字,自然要起个好名字,不知母后有何看法。”

态度尽然的冷漠,面对自己的孩子也能忍到如此,皇后在心底暗暗的笑了。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一致投给皇后。

凤宁澜面带不悦,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之前儿臣曾听母后提起过,若是到了皇孙这一代,都是元字辈的。”

“是,就时元字辈的,”皇后轻轻拍了拍襁褓,低头温柔的看着熟睡中的小婴儿:“本宫想好了一个,原先就要同旖凰商量商量,好歹也是生母,总该有个意见,元乾,就叫元乾,怎么样?”

“朕觉得这名字不错,”皇帝和蔼一笑,道:“就不知太子和太子妃感觉如何?”

“元乾?”凤宁澜正要开口,却被龙旖凰打断,她冷笑道:“我不喜欢。”

皇后愣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她明白此时龙旖凰还在气头上,硬碰硬是不会达到她预想的效果,只有先暂时给点甜头:“旖凰,莫不要这么说,你过来看看孩子,这么可爱……元乾是个富贵的名字,必将保佐他一生风顺。”

“不看,”龙旖凰别过头去,心中翻腾得厉害,眼睛有些红了:“祁寒,让他叫祁寒。”

“祁寒,”皇后皱起眉:“这是什么名字,皇太孙的名字岂可这样胡来,旖凰,别的事情本宫可以由着你,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旖凰,为何要这个名字?”皇帝较为冷静,他稍稍沉思了一会。

“没有为什么,就是要叫祁寒,没有别的为什么。”龙旖凰硬冷冷的反驳着。

祁寒,寒冷的意思,如同她的心一样,现在只有寒冷。

凤暮紫一下就呆了,平时她见惯了龙旖凰温顺的样子,现在一看生硬到寒心的她,就觉得陌生。

凤宁澜保持着沉默,似乎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气氛开始僵硬,柳千澄在皇后的身边一直低着头。

凤义阳看看皇后,又看看坚定不移的龙旖凰,甚是虚弱的咳了两声,慢慢走到龙旖凰的面前,柔声道:“皇嫂,我很体谅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这也是规矩……你知道的,这皇太孙,将来可是皇储,母后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咳咳,皇嫂,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罢,”她回头看了看凤宁澜,继续道:“再说,今后你可以和皇兄再要一个,那个孩子,必定能长伴你。”

是啊,她龙旖凰是可以继续再生一个孩子,可是,再生一个,能弥补现在的痛吗?

“旖凰,本宫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也不能拿孩子说事,”皇后还是笑着,却抱着孩子走到她的面前,故意给她看:“看看,这孩子多可爱,传承了你的美貌,宁澜的气质,将来长大了,必定是非同一般,难道你就忍心给他起一个这样寒冷的名字么。”

龙旖凰还是受不了折磨,转头多看了孩子几眼,可是越看,就越放心不下,看了还不够,还想抱一抱……再不放手。

母爱是贪婪的,贪婪到她几乎失去理智。

“你抱抱他,你就会明白他有多可爱了。”皇后柔声细语,一步一步诱惑着龙旖凰。

龙旖凰抿了抿唇,慢慢伸出手去,手刚擦过皇后的衣袖,又赶紧放了下来,狠狠咬着牙,眼中几乎泛出泪光。

“不必了,”她怕自己心软,赶紧后退几步:“祁寒,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就叫他祁寒!”

“太子妃,你不要胡闹!”皇后厉声呵斥。

“我不胡闹!一个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可以弃之不顾,自己的孙子都不放过其利用价值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龙旖凰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已经愤怒到极致:“而如今,我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连起一个名字的权利都被剥夺!母后,你究竟想让我怎么样!”

此言一出,当下震惊四座,凤宁澜错愕,定定的看着她,皇后的脸色由青转白。

“太子妃,请注意你的话语,你说的人,可是本宫?”皇后灭了笑容,面容狰狞。

“是谁大家心中有数,如今,我的要求仅仅是给孩子起一个名字,难道这也为难了母后?”龙旖凰冷笑。

“别吵了!”皇帝厉喝道:“旖凰,你还在坐月子,身体尚未恢复,又病了一场,现在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准再吵!”

“就为了那个莫须有的权利,生生剥夺去我的孩子,”龙旖凰没有理会皇帝,一味的用挑衅的眼光盯着皇后:“现在,您还不满足,我只是要给孩子起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仅此而已,并没有给您造成阻碍吧,母后!”

“闭嘴!”皇后气得直发抖,显然火气也已经烧得旺盛:“行!就依你所愿,这个孩子就叫做祁寒,你可满意?是否还要怪本宫剥夺你唯一的权力!”

龙旖凰黯然一笑:“多谢母后了,还希望今后的期间,母后代替旖凰好好照顾祁寒,旖凰自当不胜感激!”

“哼!”皇后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转过身去,把孩子交给乳娘,自己就先离开了栖凤阁,而乳娘,也抱着孩子随她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龙旖凰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方才她趁机把一只蛊虫放到了皇后身上,希望不要给她出什么意外……

她闭上眼睛,表情越发的痛苦,喃喃道:“祁寒……莫怪娘,娘只怕抱了你,就不想再放手……”

第一百零六章再生一个

皇后带着孩子走了,龙旖凰也没心思多留了,简单和在场的人聊了几句,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让凤宁澜陪着离开。

事情没完,当天晚上,她还没有安寝,皇后突然到访。

龙旖凰一脸的不屑暗藏凶狠,还没走到皇后的面前,只见她丢了一个小盒子到她脚下,并怒颜呵斥:“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这点小把戏岂能这样瞒天过海?本宫没有当场揭发你就已经是给了你面子!”

龙旖凰低头,那个掉在脚边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只丝线状的白色虫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龙旖凰的面色不免有些发青,她早就想到皇后不会简单,这丝线样的蛊虫的确是她今天刚刚放到她身上的!而且人也毫发未伤,之前就是因为有些顾忌才一直忍着皇后,而现在,夺了她的孩子,她忍无可忍,手上的蛊虫不多,这只蛊虫算得上是极品了,就算粘在皮肤上也没有丝毫感觉,可是皇后竟然能够发现!

不是善毒之人,是不会有这样的能耐。

这种蛊虫一旦进入皮肤,不出半刻就会发作,先会使人昏睡,就算醒着也是意志沉迷,再配合某种药草激发毒性,就可以瞬间使人致命。

现在看来,皇后从发现到取出蛊虫,定是用了很短的时间。

龙旖凰冷了表情,一字一句道:“看不出来,母后对蛊毒也很擅长。”

“在你面前,谈不上擅长,”皇后冷哼一声:“本宫现在只是来警告你,今后你要是再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本宫身上,本宫定会让小皇孙第一个品尝!”

龙旖凰脸色惨白的抬头,急道:“你不可以这么做!祁寒还小!”

“那你就给本宫好好的安分一些!现在本宫也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呀,难道让你在这深宫之中尽好自己的职责也有过错!”皇后的声音提高几度,龙旖凰表情难看的别过头。

听到动静,凤宁澜从屋后走出,看到皇后一脸的怒气和龙旖凰的憋气,赶紧走过去:“母后,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来看看太子妃罢了,如今看着无事,本宫也安心,这就离开。”皇后飞速扫了凤宁澜一眼,甚是干净漂亮的转回身去,直接走出了门口。

她一离开,龙旖凰几乎瘫倒在地。

凤宁澜赶紧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身体,皱眉:“怎么了?”

“祁寒……凤宁澜,我听到祁寒在哭……”龙旖凰闭起眼睛,用力的抓住凤宁澜那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手,颤抖道:“真的……祁寒在哭……”

“哭?”凤宁澜顿了顿,仔细一听,根本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啼声。

“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她几乎要哭泣:“我该怎么做祁寒才会回来……我总是听到他在哭,不知道他在母后那边怎么样……我好想抱抱他。”

“你别着急,不管怎么样,母后总不会亏待祁寒的,毕竟还那么小……母后不会对他做什么。”凤宁澜叹气,反手把龙旖凰给抱住,黑透的眼眸里摇曳着一丝不稳定。

当天半夜,龙旖凰被惊醒了很多次,最后弄得旁边同睡的凤宁澜也不安生,最后给她点了睡穴,才安安稳稳的睡下去了。

她睡熟了,可是凤宁澜却睡不着了,子时不过立刻就起来,随便批了件外套就出去。

皇后的栖凤阁后面不远就是她自己的寝宫,而她的寝宫又附属着几个小庭院,他估计孩子应该在那些庭院之一。

轻功好就是方便,在楼顶上跳跃,还不弄翻一片瓦,不出一点响声,只有夜风拂过衣袂的时候,听到一点声音。

他刚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庭院里落下,眨眼间,四周突然围了很多宫女模样的人。

停下来,凤宁澜突然听到一阵又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凤祁寒,他的儿子,应该就在附近的。

“太子殿下夜探此地,不知有何要事。”一宫女走至他的面前,俯身请礼。

“你们不累么。”凤宁澜道。

“殿下,奴婢明白您的意思,皇太孙现在正和皇后娘娘在一起,您是不可能见到他的。”那宫女又道。

“既然你们都明白,那还要继续拦我么。”凤宁澜挑眉,黑夜之中眼眸如星。

“殿下,奴婢们都明白太子妃和您的痛苦,但是您更明白皇后娘娘的处事作风,现在您就算去了,也不会取得什么成果,”那宫女突然跪下,道:“奴婢们不拦您,会被皇后娘娘处死,若是拦了,也无几分胜算,请殿下理解奴婢们的苦处。”

“我只是要看看自己的儿子。”凤宁澜冷漠道。

“现在不是时机,皇后娘娘要的是什么,您知道的。”宫女就差没有给他磕头了:“殿下,太子妃是个开明的人,也请您去劝劝她,现在要是太过急切,首先会丧命的是奴婢啊!”她一说完,周身的那些宫女也都跪下了。

“孩子好么?”凤宁澜不动声色,突然问道。

“这是当然,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之前,皇后娘娘可是把皇太孙当成宝一样的伺候着。”宫女急忙道。

凤宁澜没有再吭声,转身默默的走了一段,然后纵身跃上房梁,身影逐渐淹没在夜色里。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没有休息好,龙旖凰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胡来,现在连续一个月大病不断小病若干的,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让凤宁澜来照顾。

太医来了很多次,诊了脉,说她一病不起的原因无非有几个,一就是生完孩子之后没有好好休息,那一次感染了风寒,后来还没有完全好就硬是跑去受刺激,导致病情加重;第二个是她的胃口大幅度下降,吃的比怀孕的时候还要少,也没有体力,现在只能是靠药物硬撑;第三就是心情的问题,她的心情不好,导致病情也不乐观。

那些太医们嘱咐好宫女和御厨们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外,还特别的嘱咐了她要注意调解好心情,不然喝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

龙旖凰缩在被子里,开始怕冷,受不得风,脸色一点也没有缓和过来,嘴唇几乎都要与皮肤融合,只剩下眼睛依然明亮。

皇后对他们采取了放宽松政策,再也没有去打扰,什么事情也没有吩咐,她也不逼凤宁澜经常去柳千澄那里了,但是偶尔都会让人传话说好歹去看看她,凤宁澜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回来,次次如此,弄得柳千澄心灰意冷,皇后也懒得过问了。

龙旖凰心里不舒服,下意识的开始抗拒很多东西,比如说,关于凤祁寒的消息,再比如说,关于睿王府的任何。

有一次,有人用了睿王府的名义给她送去补品,结果龙旖凰一听到,那天别说吃东西了,干脆连药也不喝了,问都没问是谁送的就直接让人把补品丢掉,并且不准再提,甚至也不让睿王府的任何人物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闷头睡了一整天。

那天刚好凤宁澜费尽唇舌劝得她有了一点胃口,正准备吃饭呢,那补品就来了,龙旖凰当下就拒绝了任何东西,弄得凤宁澜一连沮丧的郁闷了很多天。

又是一天下午,龙旖凰喝了几口鸡汤就喝不下了,凤宁澜在一边劝她多吃点,她只是摇头。

“凤宁澜,”苍白的肤色衬托着龙旖凰的眼眸更为黑亮,她半躺着,一脸愧疚的看着近一个月来几乎都守在自己床畔而自己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亲手做的凤宁澜,内疚道:“这破病一直没好,你又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我,我觉得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真是感觉不好意思……”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凤宁澜低着头,手里还拿着盛有鸡汤的碗,他拿着勺子搅了搅,散了些热气,抬头道:“今天再多喝一些吧,每天都喝得这么少,病怎么可能会好?”

“真的喝不下了,”龙旖凰摇摇头,伸手想去摸摸凤宁澜的脸,到半路又僵住,顺着他的衣摆又滑回床上:“反倒是你,你该多吃些,本来就够瘦的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凤宁澜故意忽略去她的动作,把勺子放回碗里,抓住她的手,凝视:“不比你,看,都皮包骨了。”

“我怎么知道这破病要治愈这么难啊……”龙旖凰仰起头,呢喃着,用手背盖住额头,阴影遮蔽去眼睛,遮蔽去情感。

“我都为你这么辛苦了,就算你为了我也好,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这些药又能撑多久,身体迟早会垮掉。”凤宁澜说话间有些痛苦。

“好,”龙旖凰把手背移开,对凤宁澜一笑,烈日破乌云:“好,那我就当为了你好了,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垮掉,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让我挂心。”

“那就再喝一些吧,”凤宁澜眼睛闪亮亮的:“看样子你今天心情挺好,多喝一些,恢复体力才能好得快。”

龙旖凰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双眼翻白——感情说了这么多还是绕回原点了,再感情他前面说了这么多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

但是,她又不忍心再一次破坏凤宁澜辛辛苦苦的成果,只好点头:“好吧。”

凤宁澜有些欣喜,正准备继续喂她喝汤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龙旖凰分了注意力,愣愣的看着门的方向,凤宁澜却装成听不到:“别理他们,你先把汤喝了,剩下的事情再解决不迟。”

“让她进来吧,外面天气怪冷的,别冻坏了人家。”龙旖凰道。

凤宁澜的动作僵了一僵,只是冷漠吩咐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门打开了,一名女人披着风雪走进,然后门又迅速关上了。

她脱去斗篷,那清丽的容貌,正是柳千澄的无疑。

“有什么事吗?”龙旖凰笑着问她。

柳千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抬起头,脸颊被冻得生红:“天相师说,不过一个时辰风雪就会停了,父皇和母后都决定宴席继续,母后让我来通知一声……”

“闭嘴!”凤宁澜有些微怒,赶紧打断了柳千澄的发言,于是她吓得不敢再说话。

“什么晚宴呀?”龙旖凰笑笑,看着凤宁澜。

“没什么的,你身体不适,不去也罢……”凤宁澜敷衍着。

“那我猜猜好不好?是不是祁寒的满月酒?”龙旖凰笑得像哭。

凤宁澜一惊:“你都知道。”

“我记得清楚着呢,到今日,祁寒正好满月了……凤宁澜,我明白你不想我再受刺激,但是祁寒的满月酒,我又怎么能缺席?就算不能看他……不能抱他,好歹,我也要让全部的人知道,我是祁寒的生母。”龙旖凰笑着笑着,眼中的光彩突然暗了下去,再逞强也笑不出来了。“你受不得凉,更别说这种风雪天气了,万一病情又恶化了怎么办?”凤宁澜指责道。

龙旖凰看了看他:“难道我病情恶化了,你也不要我了么?”

这句话,杀伤力够强……

凤宁澜愣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软成水了:“不是……”

“那就成了,反正我也不会因为病重而病死街头,我都不担心,你又瞎担心个什么,”龙旖凰靠过去,把下巴搁在凤宁澜的肩上,隔着珠帘看去,看到柳千澄还在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龙旖凰一笑:“那我等风雪停了再出去,这样你安心了吧?”

“那还勉强可以……”凤宁澜抚了抚她的背,轻轻一拍:“好了,别闹了,起来,先把汤喝了,一会再把药吃了才能出去,知道么?”

“好。”龙旖凰把下巴移开,看了看那鸡汤,道:“凤宁澜,你喂我吧。”

凤宁澜怨妇似的看着她:“哪次不是我喂你的。”说罢,苦笑一番,却甚是宠溺,然后又开始了暧昧无比的喂汤之旅。

柳千澄看着那两人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如此亲昵之状,难免有些心理不愉快,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低声道:“臣妾先出去了。”

半晌,都没有回应,她猛地抬起头,眼圈突然红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走到房门前,用力把门打开,然后自己飞快的跑了出去。

龙旖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看到那门开了又关,立刻停下了喝汤的嘴巴,道:“好了,我饱了,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喝不下去也得喝。”凤宁澜语气一僵硬,看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给掰开再拿个长嘴壶把那些汤药全部呼啦啦的直接灌到她胃里。

“我真的太饱了……”龙旖凰赶紧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希望用那纯洁无辜的大眼睛来蛊惑凤宁澜的好心。

凤宁澜偏不上当,于是得寸进尺,语气又石化了一些:“不喝不准出去。”

“呜呜……”龙旖凰低吟几声,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服,道:“凤宁澜,你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我哪有公报私仇,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分明就是……”话语塞住,迎面而来的气息让龙旖凰蓦地窒息了一瞬。

脑袋空白了一会,她这才发现,自己嘴唇上那温润温润的触感不是假的,脑筋愣是打结,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强吻了!还是凤宁澜这厮小人!

“你干什么!”她把人从身上推开,一下就把自己和凤宁澜隔出了距离。

呼呼,想不到自己病了这么久,力气还这么大。

“这一次总算吃到货真价实的了。”凤宁澜看着她,笑得特别欠扁,咬咬嘴唇,还是意犹未尽的模样:“虽然都是药味,但是还是挺香的。”

龙旖凰恼了,一巴掌挥过去,直接印在凤宁澜的脸上,而凤宁澜没有闪躲,只是看着她,还是一贯的温柔。

结果她忍不住放轻了力道,手掌不是挥过去的,根本就是贴过去的!轻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龙旖凰狠狠的切齿,觉得自己还真是臭性格,觉得不过瘾,干脆捏了捏凤宁澜的脸,恶声道:“又趁火打劫偷吃我豆腐啊……”

“亲一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凤宁澜笑得跟个瘪子似的,但是眼中却流露出悲伤,很浓很浓的悲伤。

龙旖凰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赶紧把手放下来。

她就是吃软不吃硬!但是改了多少年都改不了这该死的性格啊!现在又得服输了!

“喝汤吧,我不胡闹了。”看到龙旖凰真的有些生气的模样,凤宁澜赶紧说道。

龙旖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心中万分悲痛自己的死穴竟然就这样被凤宁澜这厮无限循环的利用着,百试百灵,让她快输得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一看到汤勺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她只有麻木不仁的张开嘴,僵硬的喝下去。

那勺子的汤才喝了一半,结果凤宁澜继续秉承他语不惊死人不罢休的小强精神,突然又来了晴天霹雳的一句。

他笑,似乎很满意龙旖凰乖乖的听话,于是心情大好,也许是一时性起忍不住脱口而出,也可能是酝酿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说出来,但是,总而言之,他是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旖凰,义阳和母后都说得对,我们今后不可能只有祁寒一个孩子,所以……”

龙旖凰处于麻木中,没什么反映,直到凤宁澜一语命中了其中的精髓:“所以,我们再生一个吧。”

“噗——”

这下好了好了,那汤没咽下去就被吐了出来,不但被子上都是,连凤宁澜的衣服都没有避免遭殃……

第一百零七章君翎

凤宁澜那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成功的让龙旖凰对他退避三舍,现在连靠近一些都成问题,龙旖凰看他的时候,都用一种在看毒蛇猛兽的眼光。

当天晚上的满月宴席,龙旖凰还是缺席了,原本她已经准备好了也快走到会场了,结果一路上被冷风吹得头疼,几次都差点晕倒,凤宁澜跟在她的身后,一发现不对,立刻拦到她的身前,一摸额头,烫的。

龙旖凰想要坚持到哪怕是晚宴开始,但是凤宁澜不理会她,不由分说的就直接把她抱了回去,又把太医叫来,太医一边摇头一边给龙旖凰诊脉:“太子妃现在身子几度虚弱,实在是受不得一点风寒。”

于是,她要去参加晚宴的计划直接被凤宁澜给取消了,她在床上拼命的挣扎,凤宁澜则是连哄带骗的逼她喝药,喝了药直接点了睡穴,让她睡倒。

龙旖凰醒来后,身上的病好了大半,可是一看天色,都已经是隔日清晨了,她又开始对着窗户消沉,拒绝用膳喝药,后来又听说昨夜的晚宴皇后抱着小皇孙出席,她二话不说就把凤宁澜给推出房间,自己倒在床上拉过被子闷着,低低的哭。

据说那时凤宁澜一直站在门外,也不好说什么惹她生气,也不也进去刺激她,风雪渐大,落在他的身上都快成一个雪人了,龙旖凰这才红着双眼打开房门,让他进去。

凤宁澜进了房,也只是沉默着看她,龙旖凰瞥他一眼,继续踩着不稳的脚步扑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头。

当天下午,有一名宫女送了封信来,说是指名要给龙旖凰的。

龙旖凰看了看信封,新的,没署名。

再看看凤宁澜,沉默的,一言不发。

她想都没想,看都懒得看,直接丢到火盆里去,让信付之一炬了。

信被火焰蚕食,那火苗似乎跳跃在凤宁澜眼里,他低声道:“怎么不看了?”

“或许又是慕容那无聊的家伙,我现在没功夫理会他,”沉寂半天的龙旖凰总算再度开口,面色难看。

“你还在怪我?”凤宁澜凝视她。

“我不怪你……”龙旖凰的眼圈更红了:“我只是怪自己没有本事,在这里窝囊了一个月……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话说道最后,已经带着浓浓的压抑。

“这不怪你,是母后心机太甚……”眼见着龙旖凰越来越沮丧的表情,凤宁澜赶紧走到她的眼前。

龙旖凰紧紧的咬住嘴唇,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天用晚膳的时候,龙旖凰第一次吃了很多,所有的补品都尝了个遍,一直到实在吃不下去了,可是隔不了多久,她又按照太医的吩咐喝了一大碗苦得要命的汤药,这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结果被呛到了。

凤宁澜轻轻拍着她的背,满心纠结:“打起精神来是好事,可是你这么拼命又是换着法子折磨自己了,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的……”

龙旖凰擦了擦嘴角,咬着牙:“我只是想早点见到祁寒……”

“我也想,但是现在祁寒至少没事不是么?万一你的身体垮下来了,今后怎么有力气跟母后抢回祁寒?”凤宁澜温柔的说道。

他就是这么的温柔,温柔得让龙旖凰连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不知道怎么了,从他嘴里听到祁寒的名字,龙旖凰又想哭了,这一次她忍着,侧过身去,突然抱住凤宁澜的细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还是一直忍着没哭:“我想祁寒……真的,我真的好想祁寒……”

“我也很想他,旖凰,那现在你就好好调养,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一起去把他接回来好不好?”凤宁澜笑着,反手拥住她,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恩。”龙旖凰笑笑,闭上眼睛休息,乖乖的赖在凤宁澜的身上,好好的享受难得的平静。

此刻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上天眷恋龙旖凰,在她认为也许今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那个人一面的时候,他很神奇的就出现了,出现得让龙旖凰措手不及,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那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了,她拉着凤宁澜就去找皇后,去了栖凤阁,不见人影,连平时专职伺候皇后的宫女都少了一半,两人都不禁觉得有点奇怪,问了宫女,才明白,原来是有贵客要到,皇帝和皇后都去迎接那贵客了。

龙旖凰还是觉得奇怪:“是什么样的贵客?父皇和母后竟然都去迎接,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凤宁澜在一边附和的点头,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这奴婢就不知了,”那宫女答道:“据说那位贵客来得十分突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有事先接到消息,这还是在刚才才接到的消息,临时决定出去的,估计在宫里也无几人知晓。”

“……那母后什么时候回来?”龙旖凰不免沮丧。

“奴婢不知。”宫女继续回答着。

看到龙旖凰难过的样子,凤宁澜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现在先到御花园走走,兴许母后过一会就回来了,还有那贵客,父皇和母后都这么重视他,想必也是位人物,指不定一会我们也要过去呢。”

“我要找她她不在,不找她,她偏偏自动送麻烦上门!”龙旖凰用力的握了一下拳头,表示自己的愤恨,抬眼,狠狠的瞪着那面镶嵌着金凤的屏风。

“好了,别气别气,现在天气这么好,你的精神也很好,我们到外边去走走吧。”凤宁澜抓了抓她的手,笑道。

“也只有这样了,一会再过来。”龙旖凰偌大的火气无处发泄,只能任由着凤宁澜把她拉了出去,在御花园里瞎转圈。

她无心留恋四周的景色,走了一会,凤宁澜突然停了下来,她觉得奇怪,抬头看到前方去,正巧看到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踏着满地雪花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那群人,远远看去就觉得那气势压倒了一片人,再仔细一看,除了身后一大群跟班的,都是熟面孔。

皇帝在,皇后在,凤暮紫,凤义阳都在,还有谁?呃……很久不见的凤离渊,云凤鸾也在,那现在加上她和凤离渊,岂不是可以直接开家宴了?

在皇帝旁边,和他一起走的那名男子就是那所谓的贵客吧,竟然能和皇帝同行,把皇后等等一干人丢在身后,那地位肯定是非富即贵啊。

人群还远了点,再近一些,龙旖凰却突然愣住了。

那……那贵客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越近越眼熟……是谁?

“那我们得过去了,旖凰……旖凰?”凤宁澜扭过头去,却看到龙旖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群人,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凝重,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越来越近了,那皇帝一起走的中年男子……龙旖凰也看清楚了。

大概四十多岁的男子,衣着浅色,却也神采飞扬,面容带着成熟气息的俊朗,一举手一投足,仍然不失年少的风流和身份的华贵稳重,那面容,和龙旖凰记忆深处的思念重叠,令她几乎要窒息。

是他!居然是他!

真的……是他!

“旖凰?”看到龙旖凰久久没有动静,而皇帝贵客皇后一行人也渐渐注意到了他们身上,凤宁澜忍不住拍拍龙旖凰的肩膀,不拍还好,一拍,龙旖凰突然朝着人群拼命的跑了过去。

雪地上印上她深深浅浅的脚印,凝重而急促的呼吸,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双眼,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看到龙旖凰这么不要体统的飞奔过来,皇帝和皇后的面色难看几分,凤离渊的表情更是雪上加霜,其他人则是不知所以。

站在皇帝身侧的贵客也看到了她,却没有诧异惊讶,反倒是微微一笑,接下来,就被飞奔过来的人扑个满怀。

在场之人皆为一惊,但是身为主角之一的贵客却没有半分不适,反倒一手轻轻拢着龙旖凰的腰。

“君翎!”龙旖凰用双手紧紧的抱着那男子的脖颈,激动道:“君翎!真的是你!”

“是啊,丫头,”男子嘿嘿一笑,扶了扶她的腰,道:“我来看你了。”

龙旖凰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节,也忘却了旁人所在,只是一味的抱着君翎,似乎要借此,来弥补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你还知道来看我!”龙旖凰双眼一红,突然放开了双手,接着就扯起被她称为君翎的男人的衣襟,厉声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一点消息也没有!过了这么久了才知道要来看我!你良心死哪去了啊!”

皇帝和皇后都到吸一口冷气,看着龙旖凰的行为,觉得惊悚不已,皇后赶紧上前道:“旖凰,不可无礼,这是贵客……”

龙旖凰第一次可以直接把皇后当成虚无,只是瞪着君翎漂亮的丹凤眼,希望能从他眼里索取答案。

君翎还是笑笑,却有些苦涩:“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你也知道对不起她!她都……她都去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去看她!莫不是当初那么信誓旦旦的说爱她,都是谎言!”龙旖凰继续扯着他的衣领,说话的声音不觉加大了几分。

凤宁澜刚好走到她的身后,不忍多看了那中年男子几眼。

“我真的很忙……一直在忙着继承人的事情,现在忙完了,顺道来看看你。”君翎宠溺的摸摸龙旖凰的头发。

龙旖凰伸头看了看君翎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放开了他的衣领,却又抓着手臂不放,死命把他往自己寝宫的方向拖:“这里不好说话,走!到我寝宫去算帐去!”

君翎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她走去,甚至连转身解释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于是,皇帝和皇后的表情从石化演化到裂缝丝生。

凤宁澜也被龙旖凰遗忘在原地,不免哀怨叹气的时候,凤离渊突然走到他的身边。

凤离渊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太子殿下,请问您的太子妃可否对您提起过君翎这个人。”

凤宁澜的脊梁僵了僵,没有言语。

凤离渊冷笑一声,就要走过,凤宁澜这才轻悠悠的开口,却轻易的赢了凤离渊所有的骄傲,凤宁澜说的话那么轻,却正好飘到凤离渊的耳朵里,他说道:“旖凰只说了,她还想再要一个女儿。”

凤离渊几乎忍不住就要转身揍人,云凤鸾赶紧阻止了他的动作,低声急道:“王爷,别太冲动了。”

凤离渊反手甩下,大步决然的走开。

凤离阳轻步行至凤宁澜的身边,道:“看来,皇嫂和那位乾国之皇交情匪浅,皇兄,你觉得呢?”她看着凤宁澜的眼神,无不在质疑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也过去吧,旖凰会解释的。”凤宁澜只是对她笑笑,负着手,看似不经心的也跟着过去了。

强行把人拖回自己的寝宫,龙旖凰放开手,气呼呼的走到贵妃椅上坐下,毫无高贵可言,她冷冷的看着君翎:“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希望你在回去之前去我爹娘的坟前看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时间。”

君翎笑着,在她的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放心,我来这里看看你,下一站就是你的故乡,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选继承人么?”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龙旖凰撇嘴:“你这么老了,早点选个继承人也可以早点享受清福。”

“我已经拟好诏书,若是现立的皇储表现良好,他就可以择日登基了,而我,也可以卸去一身的累赘。”身边的宫女奉上香茶,君翎缓缓接过,甚是优雅的微微低着头品尝。

“你要退位了?”龙旖凰蹙眉:“那你要去哪里?”

“哎呀呀……这才几年不见呀,你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小丫头蜕变成太子妃了,”君翎回避着这个问题,抬头打量着龙旖凰的住所:“未来的国母呢,当初那个道士的言语可真准,看看,就算你不嫁给我,还是照样做你的国母。”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转移话题,我要说的是……”

“我似乎来得迟了,”君翎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的微笑挂着玩味:“听说你于不久前顺利诞下一位小皇孙是么?恭喜你啊,不止嫁人了,还有儿子了,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家伙吧。”

龙旖凰顿了一下,心中跟被针刺过一样生疼,这君翎,说说什么不好,偏挑了她的要害,她呢喃道:“可爱……”她不知道,她连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只有那一次取名的时候才见了一下,但是却是睡颜……那孩子,还没见过母亲。

龙旖凰开始有些失神,有些悲伤:“是啊……他很可爱的……”

君翎站起来,在宫殿里转了转,道:“那孩子呢?怎么不在这里,丫头,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

这原来只是一句戏言,可是龙旖凰的心却跟揪起来了一样:“是啊……是我没用……把他丢了……他,我还没有……”她伸手捂住嘴,眼睛越发的殷红。

君翎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一眼就看到龙旖凰的不对劲,赶忙抹去一脸的戏谑和调侃,认真道:“丫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君翎……”龙旖凰伸手拽住了眼前人的衣袖,痛苦道:“我还没有看看他……我还没有抱抱他……他就被别人抱走了,那是我的儿子,我却不能亲自照顾他,甚至碰都没碰过他……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君翎稍微迟疑了一会,似乎明白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不过现在还急不得,”君翎笑笑:“我还没有正式和你们这里的皇帝和皇后好好聊聊,现在得先走了,丫头,我晚些再来看你。”

门口传来响声,君翎转身一看,是凤宁澜来了,虽然他还不认识,但是凭着直觉也能明白那是谁:“丫头,别哭了,你夫君都来了,还要不要面子了?”他苦笑,伸手捏了捏龙旖凰的脸。

龙旖凰狠狠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以示警告:“我没有哭!只是刚才在外面太冷了!”

“行了,我得先走了,不然作为客人就于理不合了,乖乖在这里等我知道么?”君翎再次利用了自身长辈的身份唬小孩似的拍了拍龙旖凰的脑袋,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经过凤宁澜的身边,还颇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啊,凤宁澜!”一看到来人,龙旖凰觉得自己真是激动过头了,连他都给忘记了,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看到故人,一时忘情,所以把你给忘记了……多多谅解,多多谅解!”

“你这激动可没少忘人啊,”凤宁澜冷着表情走过去:“你想想,刚才那么多人,你除了那位贵客,还记得谁了?”

“我和他是好久不见了,难免觉得再见的时候有些兴奋……”龙旖凰干笑着,希望瞒天过海。

“他是谁?”凤宁澜眯着眼睛逼问。

“乾国的皇帝,你不认识吗?不过我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君翎,呵呵呵呵呵……”龙旖凰笑得越来越假,突然觉得眼前的凤宁澜怎么好像生气了一样。

虽然她是把他丢下没错了,可是不是也道过谦了么?他还想怎么样?

看到凤宁澜越来越逼近自己,龙旖凰只能下意识的往身后靠,再笑不起来:“凤宁澜,你生气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凤宁澜不理会她,继续逼问。

“这个……呃,我该怎么说好……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总之我和他的关系是千丝万缕,一时半会是说不……啊!”突然感觉到身子一轻,龙旖凰整个人被抱起,凤宁澜一转身坐到她刚才坐的椅子上,把她直接放到自己的腿上,危险的阴笑着:“你想这么就蒙混过关?”

“那你想怎么样……”龙旖凰只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

“我不问也成,不过,”凤宁澜搂紧了她的腰,逼近龙旖凰的耳边,低声道:“再给我生个女儿,我就不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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