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工智能。”沈时序突然道。
大眼怎么会是人工智能呢！它是鱼做出来的啊！！明明是鱼工智能！！！
“您说得对。”大眼冷静地说，“需要更改我的代号吗？”
“倒也不必。”沈时序也就这么突发奇想一瞬，很快把这点想法抛到了脑后, 一个拐弯游进采集室里, 四处看了看。
根据指示，她需要在房间里的三个地方进行操作，留下自己的生物样本。
原本采集室里应该是有NPC的，问题是这些NPC现在都……
沈时序抬头看向天花板：它们都翻着肚皮浮在那儿还没恢复呢。
算了, 玩家会自力更生。
最近的是抽血。
沈时序挽起自己的袖子，又对着那台仪器比划了下，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指送了进去。
一点绿光出现，缓慢调整后锁定她的指尖中央，随后弹出一根采集针，往指尖皮肤刺去。
接着，咔吧一下折断了。
沈时序眼疾手快地捏住被折断的采集针, 发现它已经变成了灰色的垃圾道具。
【断裂的针头：让人难以想象它生前遭遇了什么……已经没用了, 毁灭吧。】
体型轻灵的大眼在采集仪器附近转了转, 道：“看来是您的皮肤硬度超过了采集针。”
沈时序：“……”好，游戏的意思是我的皮肤虽然硬到能折断钢针, 但却弱于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是吧。这什么侏罗纪高跟鞋悖论？*
在鱼工智能的操作下，仪器咔咔变形伸展形状, 并很快更换上了新的针头。
“这是运用了仿生科技的采集针, 会先注射软化剂再进行穿刺。”大眼介绍道，“通常用于大型动物的样本采集工作。”
沈时序看着那根足有二十厘米长的超粗采集针, 用自己的手臂比划两下, 果断地伸了出去：不过是抽个血，虽然仪器是长得夸张了一点, 但反正是游戏，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看隔壁医院治疗光头症都是直接把脑袋拧下来换个新的上去，治疗效果拔群。*
此时一名河豚模样的NPC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采集室里，大声阻挠道：“等一下！这是仅此一体的活体，一切都要谨慎再谨慎！！”
但沈时序什么时候因为被喊“等下”就会等了？
她已经在水里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大腿举起来塞进了采集器里。
采集针定位完毕，快准狠地落下，这次终于成功扎破了皮。
河豚NPC痛心疾首地扑到屏幕前查看进度：“啊！！算了算了，根据智人的平均体质，再计算活体的再生异能……先抽个500吧如果有不适就告诉我。”
仪器缓慢工作，沈时序扒着采集器的两旁固定身体，看着自己的血条缓缓下降，掉得差不多就打开背包吃点东西回血，再掉得差不多再吃点回血……
总之，压根没注意一旁河豚NPC的表情从凝重到惊恐，又从惊恐到恍然，最后定格在狂热。
感觉自己差不多回了五管血后，沈时序开始觉得无聊了：“抽完没啊？”
“你还能继续？？”河豚NPC兴奋得在水里打转，“你的恢复能力是没有上限的吗？那岂不是想从你身上采集多少都可以”
懂了，终究是白给了。
沈时序面无表情地收回腿，咔吧一下把第二根采集针也折断了。
觉得自己很亏的沈时序一顿翻箱倒柜，把采集室里的物资都倒腾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又挨个对天花板上的NPC用了鱼均六次顺手牵羊，才心满意足游去做了另外两个采集项目。
还好和现实里不一样，不用做尿检粪检这些可能是因为在游戏设计中，玩家角色也没有这个功能吧。
“会做我的克隆人吗？”沈时序好奇地戳一脸狂热的河豚NPC。
“那当然也会试试了，”河豚NPC头也不转地说，“但更重要的是找到你能如此强大的原因。如果能找到并将其进一步放大，就可以……不，根本不需要再和星神进行融合，我们将创造全新的完美种族！”
沈时序抬头想象了一下完美的自己。
总感觉应该是个没有人样了的建模吧。
河豚NPC似乎知道得不少，沈时序顺口也打听了下自己的任务情报：“星神融合体？”
“那是上个实验了，”河豚NPC毫不在意地说，“其实也进行得不算成功，融合体一点也不稳定，照我说早该销毁了，学园长偏说没有更好的选择，要放着继续观察我就说了，脑波的同步率不重要，重要的是优秀的、像白夜这样的体质！！”
沈时序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嗯嗯嗯嗯”，一边顺手把河豚NPC身上的东西偷了个干净，才大摇大摆地离开采集室，继续闲逛。
“大眼。”沈时序唤道。
“为您服务。”
沈时序语气深沉：“智鱼都不穿衣服是吗？”
“是的。对于智鱼一族来说，没有这一概念。”
沈时序道：“所以它们全在裸奔。”
“以您的观念来诠释的话，确实如此。”
沈时序道：“所以我如果用一只……一条智鱼来当我的坐骑，就相当于……”
“但如果您在智人的世界骑马的话，马也不会穿衣服吧。”
沈时序醍醐灌顶，飞快冲刺游向一只一米多长的皮皮虾NPC，快准狠地抓住对方头顶的触角，一跃上背，雄赳赳气昂昂道：“我们走，皮皮虾！”
NPC大怒：“谁是皮皮虾啊！！！！”
鉴于超难任务就在这颗星球，反正也不是限时任务，沈时序只叮嘱过大眼“如果我准备完全离开这颗星球时还没做那个任务，你就提醒我一下”，便开始慢悠悠探索起学园来。
三百多个学者，还没算上它们各自的助理，说不定负责清扫垃圾的机器人都可能发布任务，这地方能探索的东西可不少。
特别是那个【协助实验】的任务，沈时序逛了半天才完成三个，其中一个甚至还是其他任务里要求的【采集样本】。
“帮忙？”狮子鱼NPC头也不回地说，“我需要十只这种海蛞蝓，你去找找带回来吧，记住要活的。”
这种简单的采集跑腿任务，可以说但凡是个玩过游戏的人都经历过。
要么就是去采花，要么就是去收割庄稼，找回失物，打怪……总之完成路径就是一个：抵达目的地附近，把周围的一切都杀掉带走，任务完成。
沈时序信心十足地抵达地图上标明的地段那是在学园之外的海域。
刚刚一头钻出学园的力场，沈时序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
她试探着张了张嘴，从口中吐出了一串泡泡。
好嘛，原来是因为进了力场才会讲话。
但鱼工智能没有受到这方面限制，它甚至还善解人意地开口给沈时序解释：“笼罩学园的力场采用的是……”
沈时序往回游了几米，把脑袋扎进力场里，毫不犹豫地道：“静音。”
既然玩家不能说话，那就谁也别想说话！
大眼：“……”
大概是考虑到生物一塞进背包马上就会死掉，任务单独给了一个用来暂时安置海蛞蝓的盒子。
在任务指示点附近，沈时序找到了九条符合描述的海蛞蝓。
但就像某只暗搓搓藏在房顶上的咕咕鸡那样，沈时序绕了一刻钟，死活没能找到第十条海蛞蝓。
都不刷新的吗？！
沈时序骂骂咧咧地回到学园力场内，决定先把手头的九只海蛞蝓交给任务NPC，再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现存道具无法超过数量9”的低级BUG。
结果天降好运，她才刚刚游进学园里没多远，视线里就飘过了一只色彩完全符合任务要求的海蛞蝓。
沈时序大喜过望，一个宇宙引力把海蛞蝓抓到手里，冲刺着去交任务。
“还挺快啊。”狮子鱼NPC终于从实验台面前抬起了头，看到沈时序时一愣，“白夜？”
沈时序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提交。”
“嗯……”狮子鱼NPC瞥了眼盒子，“这不是才九只吗？”
沈时序把左手也举了起来：“十。”
那条巨大的彩色海蛞蝓正在她的掌心里抗拒地不停挣扎。
狮子鱼NPC瞳孔地震，浑身的刺好像都更炸了：“……这是藻教授！”
沈时序坚持道：“……十。”
“我还能拿藻教授做实验吗？！”
沈时序想了一下，抽出刀，暗示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一旁的大眼默默地关闭了自己的光效，假装没有在工作。
狮子鱼NPC更震惊了：“你要干什么？！就算你杀了藻教授我也不可能用它的尸体去做实验啊？！”
可恶，滥竽充数失败。
沈时序失望地把被牢牢捂住嘴的海蛞蝓NPC放了下来。
海蛞蝓骂骂咧咧地掉头，挥舞着自己头顶两只像是兔耳朵一样的嗅角飞快地爬走。
“好了，这是九只，”狮子鱼NPC道，“还差一只，你再去找找吧。”
它说完，又专心致志地扑回到了工作上。
沈时序默默在背后蹲等片刻，直到它把海蛞蝓们放到不同的盒子里、安置到玻璃柜里，才悄悄上前、撬开柜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回来了一只海蛞蝓！
此时狮子鱼NPC正好回头，立刻怒道：“不要乱动！放回去！”
试图卡BUG并且被当场抓获的玩家：“……”可恶！
不情不愿地归还了赃物后，沈时序离开了一段距离，只漂浮在实验室门口的位置，鬼鬼祟祟地探出一颗头观察敌情。
确定狮子鱼NPC再度沉迷工作中之后，沈时序悄无声息地伸出左手，谨慎地选定互动目标：装着海蛞蝓的盒子。
技能一启动，盒子便听话地唰一下飞向玩家的方向顺便哗啦一下撞破了玻璃柜门。
狮子鱼NPC吓了一跳，飞快转身去看柜子。
沈时序也吓了一跳，把盒子攥到手里，火速缩回脑袋掉头换了个方向游。
总之就是先离开NPC一段范围，等到再回去的时候NPC应该就会忘记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如果NPC没忘记，那就是离得还不够远。
玩命似的狗刨式风驰电掣了老远一段距离后，沈时序回头确认过自己身后没有缀着红名，才原路返回狮子鱼NPC的办公室。
再度返回办公室时，沈时序注意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不见了这刷新机制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沈时序自信满满地把偷回来的海蛞蝓从盒子里抠出来交给狮子鱼NPC：“十。”
“……”
“？”
“谢。谢。你。”
心满意足地带着任务奖励离开狮子鱼的实验室，沈时序检查了一下任务栏：【协助实验4/10】
一半都没到啊。
于是，乐于助人的玩家继续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学园里游荡着，并且揪住任何一个有意识和没意识的NPC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花了足足四天时间，沈时序才完成了这个看似简单的协助任务。
【你和势力“希诺佩学园”的关系提升了，目前的关系为：友好】
沈时序恍然：原来是势力跑环日常。
谁家的日常要四天才能做完啊！！垃圾数值平衡！！！看看人家水之女神多朴素，收钱就能刷好感！！！！
算了算了，日常总是要刷的。再给玩家我来十环，没在怕的。
学园一直保持着对白夜一举一动的高度关注。
是的，虽然密密尔之眼的最高控制权已经被夺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仍然在安安静静地维持着学园的日常运转。
无论是数据的运算和记录、还是学者们衣食住行的调度、又或者是建筑用具方面的维护，这些从前就全权交给密密尔之眼的工作，如今它仍旧在兢兢业业地履行，并且完成得相当完美。
……当然，还是要除去那些糟心的光线和音效。
本来学园内总是很安静的就像任何一处的海底。
可白夜说想听音乐，密密尔之眼就保持了播放音乐的习惯。
大多数情况下，播放的是白夜所要求的音乐类型；在少数情况下，密密尔之眼似乎也会播放一些奇奇怪怪的曲调。
那些曲调听起来并不完整，往往只有一些片段重复；音色也不自然，像是电子合成；就算进行精准搜索，也无法在星域网上找到一样的曲子。
“眼，这是什么音乐？”有学者忍不住问道。
是的，没有学者愿意承认“大眼”这个名字。私底下，学者们还是坚持称呼它为“密密尔之眼”；而当面对话时，大家选择退而求其次地唤它“眼”。
密密尔之眼语调柔和，甚至听起来还有些自豪：“是最高管理员哼过的第31条旋律。”
学者们：“……”
学园长刚刚查看完和白夜相关的一份实验报告。他沉吟片刻，开口问道：“白夜现在在做什么？”
密密尔之眼没有回答这个事关它最高管理员隐私的问题。
但白夜的行踪从不遮掩，很快就有学者回答道：“刚刚看见她去餐厅了。”
“……她去餐厅干什么？那里没有智人能吃的东西吧。”
“呃……听说白夜什么都吃，说不定也能吃我们吃的东西？”
学园长手动操控系统，调出了餐厅的实时画面。
餐厅门口正是一片兵荒马乱，大量学者正在狂不择路地往外游窜，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猎食者在撵。
学园长的敲击速度加快，画面过了两秒就切换到了餐厅内部。
餐厅内里的环境呈现出台风眼似的场景：中间部分只有一个白夜，其他的智鱼们都在玩命地向外游、远离她的位置，几个海参学者紧张得连自己的肠子都吐出来了。
房间里的学者们纷纷应激：
“她又怎么了？！”
“还好今天没去餐厅……”
“她她她刚才是不是把餐厅的桌子给吃了？？”
画面里的白夜啪一下扔掉被啃掉腿的桌子，又随手抓了一只已经游远的寄居蟹来看了看，连壳就往嘴里塞，吓得蟹博士弃壳而逃，八条腿在海水里抡出了残影。
“……”学园长道，“眼，发生了什么？”
密密尔之眼这才开口道：“或许可以询问玳瑁教授，我也很想知道那份药剂为什么会对玩家产生这样的影响。”
玳瑁教授的通讯就是在这时候被接进来的，声音近乎鬼哭狼嚎：“我只是想分析白夜消化系统的运作机制所以试图改变她的食物认知！！”
众学者纷纷把目光投向餐厅里的白夜。
她举起放在餐厅里作为观赏品的海葵看了看，一张嘴啃掉了一大块。
不仅仅是海葵的一大块，就连下面的盆也被咬掉了一片。
鼓着腮帮咀嚼了几下后，白夜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啪一下把海葵扔在了地上，显然很不满意。
接着，她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又拽下了天花板上的灯。
在她把灯管塞进嘴里之前，餐厅的电源就啪一下被切断了。
不用想也是密密尔之眼干的。
“……”学园长按了按太阳穴，询问玳瑁教授，“药剂预计在服用后多久代谢？”
“以白夜的体质……”玳瑁教授支支吾吾，不太确定地推测，“可能3小时？”
学者们看着已经被白夜啃得七零八落的餐厅：“……”
三小时在平时确实不久。
但现在这个情况……三小时后，学园还会存在吗？
疯狂科学家还真总是能折腾出些奇怪的东西来。
沈时序回味地咀嚼了一下嘴里的餐盘。
刚刚从海龟NPC那里接到的任务是试喝一种还没有稳定的药剂，并且报告感受。
这种来路不明的药剂嘛，其实有没有NPC要求，玩家都会忍不住自己喝喝看的。
尽管鱼工智能在旁阻止了一下，但沈时序还是把药剂一口干了。
干完之后，她的状态栏里就出现了新的buff。
【暴食（3小时）：你的食欲空前旺盛，你的食谱再也不受碳基的限制了！只有想不到，没有你吃不了！当然，口味如何就不保证了。】
任何一个玩家在看到自己挂上这种buff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出去山吃海喝的吧！没有玩家会例外吧！！对吧！！！
沈时序当场就给海龟NPC表演了一个生吞培养皿，吓得对方飞快地游走了。
然后沈时序一路走一路吃，塞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嘴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NPC们无一例外望风而逃。
……别说，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指示牌还挺好吃的，有点点咸。
虽说生吃NPC还是过分了点吧……但谁让这些NPC自己长成一幅可以吃的样子。
还好它们跑得快。
啃完一根机械臂的沈时序不紧不慢地游出餐厅，突发奇想地咽了一大口海水。
嗯…………有点清新有点甜，但还是怪怪的，可能是心理作用。
“Alexa，”沈时序呼叫鱼工智能，“我有一个超级天才的想法。”
“您请讲。”
“我们去打boss吧，”沈时序存了个档，兴致勃勃地道，“你说的星神在哪儿来着？”
这是莉娅·梅拉杜尔离开家的第409天，也是她接受融合实验后的第157天。
那些智鱼学者们一开始对融合实验欣喜若狂，但很快就发现她的能力并不稳定而失望透顶。
一旦莉娅入睡，她体内的“大地之神”便会控制她的身体；可当她醒来时，“大地之神”便会陷入沉睡。
二者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壳子里的租客，完全算不上是真正的融合。
智鱼们在这项融合实验的意见上本就不统一，发现融合没有真正成功后，更是吵翻了天。
双方几个月没吵出个结果，便也没有决定出对莉娅的下一步行动，只是每天让实验员过来做个日常记录。
只不过这几天，似乎实验员们在讨论着一个新的实验体……白夜？
那个“白夜”也要经历和她一样的事情，接受一样痛苦的融合吗？
……
无所谓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莉娅昏昏沉沉睡去，又被咔嚓咔嚓的奇怪响动惊醒。
她茫然抬头，视线一下就对上了正扒在面前那堵特制透视墙上的少女。
少女嘴里还叼着一块厚实的墙面碎片，牙关一咬合就干脆利落地将其咬断，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玩家，任务目标已经醒来。”一道语调柔和的声音说。
莉娅立刻听出那是这里的管理系统密密尔之眼的声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环紧自己的身体。
正在吃墙的少女闻言抬起头来，阳光灿烂地打了个招呼，自信发问：“你好，能让我吃你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