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阳台上, 江让半躬身,在抽烟。
他背对着,身影寂寥, 低头咬着烟嘴,抽的很凶。
青烟缭绕背后, 是江让隐忍的双眸, 浸在山城的霓虹间,忽明忽暗。
指尖细腻的触感犹在, 熟悉的体香,残留在鼻息。每一寸敏感肌, 他都了然于心。
却唯独多了一份来自纪也的防备。
一根燃尽, 他垂眸, 掐灭烟头。再进屋时, 卧室里没了动静。
走进去才发现,纪也烧的,已经趴在被子上睡过去。
她脸颊通红, 额头涔着薄汗,应该是痛, 身子扭在被单里, 睡得并不安稳。
江让屈膝,半跪在床边, 轻轻将她抱到枕头上。随后起身去拿刚送来的药, 顺手倒了杯水。
再进屋, 就听到隐约的抽泣声, 很轻, 声音不清楚, 含含糊糊。
却令他心尖一窒。
纪也脸颊的泪和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了一起,有几滴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又滑到锁骨下。
江让的眸间有一瞬的猩红,酸涩吐到喉咙口,再出声是极致的哑。
他弯腰,伸手托住她后颈,轻声道,“乖,先把药吃了。”
纪也没动,却是半梦半醒。
她睁眼,没看他,眼神空洞,又像是没醒。只直起身,浑浑噩噩说了句,“妈,我好痛。”
江让微怔,指尖拭过她眼角的泪,是滚烫的。
他将药喂到她嘴里,看着她吃下去。明明烧得不轻,仍旧听话的不行。
他将她带到怀里,闷声问,“哪里痛?”
纪也却没再说话了。
她安静的闭着眼,眼角睫毛微湿,颤动两下,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江让看了她许久,就这样半躬身,一动不动。
纪也睡得轻,有呓语,还在哭,就像在做梦。
说了挺多句的,喊痛,说没人要她了。最让江让闷窒的,是她最后那句呢喃。
她说,阿让,你在哪儿啊。
这个夜注定难眠。
药效上来,纪也便不再动了。
她睡得安静,月色透过窗帘倾洒,有泪痕斑斑,被骨节分明的手再一次抚过。
再动,江让下半身已经全麻了。
有风来,裹挟着一声低语,沉哑闷窒。
他说,我在这。
-
第二天纪也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
只不过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维持着趴卧的姿势,后背隐隐还有些凉。
她想起身,肩胛骨却被人用指扣按着,没起来。
耳边传来江让的声音,低沉熟悉,他说了句,“别乱动。”
纪也浑身一僵。
这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一不小心睡过去,竟然在他这边过夜了。
她偏头,发现江让双腿抵住她,指腹摩挲过她的背,在给她上药。她的上衣一直卷到胸前,内衣扣松垮,压在软枕上,从侧面看,浑圆挺翘。
为什么忽然有种错觉。
他像是给自己上了一整夜的药似的。
纪也侧过头,意识到他又过了界,抵抗道,“江让,你是不是有毛病,又弄我干什么……”
江让指尖细细抚过,漫不经心打断她,“医生说了,早晚各一次。”
“那也不需要你……”纪也侧身要躲。
江让没拦。
他垂眸,舌尖抵过唇角,看到她的,跳了两下。很快又重新拉下遮好。
一时有些口干舌燥,他喉结轻滚,将烫伤膏扭好,丢在床头柜上。
须臾,江让斜睨她一眼,懒懒地朝后仰,“纪也,你怎么还是这么没良心。”
说着他直起身,朝她轻挑下眉骨,“你昨晚抓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纪也一愣。
她昨晚什么态度?
难不成还对他做了什么。
“我,你少胡说了,我都烧晕了,哪里有力气抓你。”纪也是不太信的。
更何况不是对他没有了解。
在一起的日子里,她就不知道被他逗弄过多少次。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顽劣恣肆,抹不干净,直白得彻底。
从前有些事,分明是他先起的头,做到最后,他却非要她求他。
江让轻嗤声,唇角轻勾,笑得有些浪荡,“你抓着我,说你还喜欢我。”
“不可能。”纪也下意识回了句。
脸颊倏地一下就红了。
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江让耸肩,双手后撑,散漫道,“你还求我帮你换衣服。”
纪也忙不迭低头看。
果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换过了,不知道哪来的睡衣。而她的内衣都脱了,就搭在床尾的长凳上。
她耳垂红的滴血,避开他的目光,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的事。
她只记得自己烧的意识模糊时,有人抱着她给她喂药。至于她说了什么,真的是一点印象没有。
不过,她应该不至于缠着他才对,更不可能让他给自己换衣服。
江让起身,伸手按了按后颈,垂眸看她,“就算是我换的,你表情也不用那么难看。”
纪也闻言,莫名松了口气。
可转眼又听到他说,“不过,你喜欢我这句话,没骗你。”
男人语气散漫,字咬的笃定认真,像是已经将她看透。
纪也掀开被子,觉得可笑。
“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也用不着你骗我。”
她推他出去,抬眸正色道,“因为,我本来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
回到酒店,重新和舞团汇合。
陈曦见她进房间,也是满脸担心。“也姐,没事吧?”
纪也换了件衣服,摇头,“没事,不是很严重,就是稍微有点痛。”
陈曦给她倒了杯水,表情特别无语不屑,“姜狐狸有病吧,自己偷吃嘴没擦干净,还跑来闹,真是丢脸死了。”
纪也将头发扎成丸子头,偏过身问她,“李团怎么说?”
“还不知道。”陈曦看了眼门外,“听说徐羽涵主动承认了,是她做的。”
这倒让纪也有些惊讶。
“原来大家也都是开玩笑,说干女儿什么的,没想到是真的。搞不懂她,到底图什么啊?”
其实纪也和陈曦一样,也不懂徐羽涵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姜文山的年纪,都能做她爸了。
不过这都和她没关系。
巡演并没受太大影响,演员们收拾收拾,下午还要赶到渝市。
临走时,徐羽涵在酒店门口喊住了纪也。她没拿行李,脸色很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徐羽涵看了眼纪也后颈,隐隐往下,还能看到一片红的烫伤。
纪也抬眸,问她,“有什么事,到渝市再说也来得及。”
徐羽涵愣怔,却是笑了下,“也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纪也没说话,只盯着她。
不过徐羽涵好像也无所谓,继续说道,“昨天我就想跟你说的,只不过看你没回来,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说着她笑了下。
纪也惊诧,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提离职了,李团也同意了。”徐羽涵神色黯淡,像是蒙了灰般。
纪也想,出了这样的事,李团肯定会处理的。徐羽涵和姜文山,不管是谁,肯定都要走一个。
只是没想到是徐羽涵主动提出来的。
“那姜……他难道不用负责吗?”纪也问。
徐羽涵低声笑,模样比哭还难看。“他负什么责,娶我吗?”
“……”纪也顿住了。
徐羽涵耸耸肩,“不过他的下场比我更惨,怕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了。也是,江让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纪也心尖一颤,“江让他……”
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羽涵朝纪也瞥过来,眼神落在她身上,“比起他,江总也只是让我主动离职而已,算起来也没什么。”
“只不过欠你一声道歉,是我真心的。”
说完,徐羽涵没再多留,朝大巴停着的反方向走了。
纪也盯着她的背影,有片刻的出神。
坐回到大巴上,纪也确实没再看到姜文山。直到有人议论起这件事才知道,昨天很晚,有警察上门来找他,直接就将人带走了。
陈曦她们几个凑在一起,说了半天,等她坐回来时,纪也朝她看。
“姜文山怎么了?”
她刚刚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警察。
陈曦看了坐在第一排的李团一眼,凑到纪也耳边,轻声道,“被带走了,好像是涉嫌猥.亵,举报的是附中的几个家长。”
“真的假的?”纪也双眸睁圆,还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李团气的差点晕过去,没看到她脸色那么差吗?”
附中的孩子,不过也才十几岁。
姜文山是畜.生吗?
“可是怎么会突然就爆出来,之前都没听说……”
纪也心里其实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那谁知道呢,天道轮回呗。他不就是拿主演的名额跟徐羽涵交换的么,这事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纪也垂眸,回想起她刚进舞团时,姜文山那副过了头的热情劲,现在还觉得胆寒。只不过她轻微社恐,又对肢体接触非常敏感,后来姜文山的态度就渐渐冷下去了。
接着就把主演的位置换给了徐羽涵。
“听说他那个老婆,被仇家拖到酒店后巷,浇了一整晚的热水。有人看到她浑身都被烫的起了泡,估计要疼好几个月。”
陈曦说完就戴上耳机,没再出声。
纪也手捏着包,掌心涔出汗。
是江让的作风。
睚眦必报,肆无忌惮。
当年张宇不过是羞辱了她几句,就被他狠揍了顿。
纪也头一歪,靠在车窗上。
车子缓缓启动。从蓉城到渝市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车厢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开始休息。
纪也的手机就在这时震了下。
是江让。
【药放你包里了,记得吃。】
【公司有事,我回南城,照顾好自己。】
纪也没回,将手机锁了扔进包里。
过了会儿,手机又震了下。
【包里有糖,给你过药。】
她下意识伸手翻包,果然在药盒子旁边看到了一袋汉堡糖,五颜六色的,格外显眼。
纪也刚要回,那边又发了条过来:【什么时候把糖换的人情还了?】
作者有话说:
补更,24h红包。
人情指路第8章,不知道还有没有宝贝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