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群出发时还是过午不久, 它们养着茵鲁拉河往目标城市飞去,茵鲁拉河的宽广湖面能防止突然有人类狩猎它们,而且顺着河流, 鸟群不用担心会迷路。
鸟群要去往的方向都是同一个,甚至好几个城市都是隔河相望,在抵达最近的目标地前,它们可以一起同行。
这么一群鸟出湖面飞过原本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只是鹦鹉们许久没有自由飞翔的机会,能力有些退化, 速度要比圣鹮们慢, 飞的也比较低, 需要圣鹮带着它们,而鹦鹉的羽毛颜色又十分鲜艳,体型又比较小,夹杂在一群黑白色的圣鹮中就格外显眼。
河面上行驶的船只无数,船上的人看到这样一个特殊的鸟群从头顶飞过,纷纷行起注目礼, 时不时还有人抬起手来,和周围的人说起自己的发现。
“那些鸟的身上好像挂了什么东西。”
“这些鹦鹉应该不是野生的吧?它们脚上都有脚链。”
“说不定是从贵族老爷家里跑出来的。”
“听说会说话的鹦鹉很值钱, 不知道把它们抓住能卖多少钱?”
“想什么呢,那要是贵族老爷家的鸟,你动一下试试, 别说卖钱了,伤一根羽毛都能让你赔上所有家当, 就算不是,你能抓到它们?用弓箭伤了可就不值钱了。”
“我就是说说而已。”
“真奇怪,这两种鸟怎么混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
说话间门, 鸟群已经飞远,渐渐变成了远处的小黑点。
这只是他们乘船中一个小小的趣闻,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等日后银发公主驱使鸟群为各大帕斯特送去治疗疟疾的药方的消息传遍沙迪亚,这些遇上过鸟群的人们才惊觉,原来他们见证了那犹如传奇故事中的一幕。
鸟群从空中直线赶路,省去了绕路的麻烦,它们飞了一个下午,就抵达了第一个目标城市。
夏季的白昼很长,**点钟天都还是亮的——当然沙迪亚一天的24小时和现代不一样,现在还属于白昼时——而它们抵达第一个城市卡曼时,是昼10时左右,距离天黑还有两个白昼时。
卡曼帕斯特位于茵鲁拉河的西边,卡曼城是这个帕斯特的主城,而河流东边则是另一个帕斯特的主城,那里同样也是这次受灾爆发疟疾的地方。
鸟群在这里分出四只鸟,两只圣鹮两只鹦鹉,相互搭配飞往卡曼城和河对面那座城市,剩下的鸟群则继续往前,它们会这样一直分离,最终送完所有的地方,然后再在回程的路上再次结成队伍。
飞往卡曼城的鹦鹉也是一只灰鹦鹉,不过不是领头的那只,领头的鹦鹉会一直飞到最后,负责最后一座城市,而现在这只个头较小一些的灰鹦鹉是领头灰鹦鹉的孩子,虽然只有岁,却非常的聪明。
小灰鹦鹉是在王宫里孵化出的年轻一代,这是它第一次离开王宫自由飞翔,也是第一次进行长途飞行,为了照顾年轻的鹦鹉,第一座城市就分配给了它。
小灰鹦鹉紧紧跟在圣鹮的身后,到了城市之中后,它们特意飞高了许多,防止有人类攻击它们。
【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飞在前面带路的圣鹮年纪其实比小灰鹦鹉小,但圣鹮的寿命比鹦鹉短,它们又是野生的鸟类,比小灰鹦鹉要成熟可靠的多。
【我可以,不用休息。】
小灰鹦鹉其实已经很累了,但目标就在不远处了,它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而且聪明的小灰鹦鹉知道在没有找到目标前,它在人类的地盘停下休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卡曼的街道上到处是还未退去反而越来越深的河水,红色的河水仿佛为这个城市染上了血色,不详的气息在其中蔓延。
作为一个帕斯特的最高行政中心,同时也是最高长官诺马尔赫的住所的诺马尔赫府,一般都坐落于主城的最中心,建筑高大华丽犹如一座缩小比例的王宫,从空中一眼就能看到。
两只鸟朝着那处宫殿一样的建筑飞去,直接停在了殿宇正门前。
正门处有士兵把守,他们正奇怪怎么有两只鸟突然停在自己的面前,其中一只看起来像是从贵族老爷家里逃跑的鹦鹉,正犹豫要不要去抓时,就听到那只灰鹦鹉突然张嘴说话了。
“我们是国王派来的信使,陛下有令,要诺马尔赫来接信!”
小鹦鹉喋喋不休的重复了两遍,士兵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是什么。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只鹦鹉只是在学人说话,但等鹦鹉说完,旁边的圣鹮配合的上前一步,昂首挺胸把胸前挂着的挎包展示给他们看。
士兵甲定睛一看,看到了上面皇家的徽章,而挎包的大小确实是可以藏下一封信的。
士兵甲问士兵乙:“好像是真的,怎么办?”
士兵乙想了想上前想要取下圣鹮脖子上的挎包,后者却避开了。
小灰鹦鹉立刻改口:“陛下说了,只有诺马尔赫才能接信!”
见士兵乙拿不到信,士兵甲咬了咬牙果断道:“你看着,我先去通知长官!”
要是这只是一只聪明鸟的恶作剧,他顶多被训斥一顿,要真的是陛下的信件,不通传的后果就太可怕了。
士兵甲跑进宫殿,他的身份自然见不到诺马尔赫,只能先通知自己的长官。
在听说有圣鹮和鹦鹉来送信,而且是国王陛下给诺马尔赫的信件时,士兵长官第一时间门以为士兵甲是在开玩笑,但他知道自己的士兵不会开这种玩笑,于是他快步去外面看了看,确定真的有鸟来送信后,就相信这是真的了。
路上听说了经过的士兵长官尝试和两只鸟道:“我带你们去见诺马尔赫?”
圣鹮听不懂他的话,小灰鹦鹉却听懂了里面的诺马尔赫是它们要找的人,聪明的小鸟从士兵长官的姿势里猜测出他是要带它们去找人,于是往前蹦跶一下,示意他带路。
“找诺马尔赫!”
圣鹮跟上了鹦鹉。
士兵长官见状,连忙带着它们往里走。
鹦鹉跟的比较累,于是干脆飞到了士兵长官的肩头,圣鹮的个头比较大,在室内不好飞行,最后还是士兵把它抱了起来。
此时卡曼帕斯特的诺马尔赫正愁的连晚饭都吃不下。
他所管理的帕斯特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生病的人越来越多,连一些官员和贵族都没能幸免,而偏偏这个时候,王都曾经发布命令要神庙告知民众如何预防疟疾的消息被爆了出来,这一下更是点燃了民众的怒火,就在今天,已经有一些情绪激动的平民拿着农具堵在了神庙门口,要他们给个说法了,如果不是神庙里的守卫还算多,恐怕这些激动的平民已经冲击神庙里去了。
而这样的情况,只要疟疾还在继续,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去。
沙迪亚是个全民皆兵的国家,每个男性成年后都需要服兵役,这也导致了他们更习惯用武力说话,并且拥有一定的武力值。
如果他们暴动,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这事是神庙引起的,国王陛下又对神庙不满已久,诺马尔赫已经能想到消息传回王都后,陛下一定会严厉处罚神庙以平息民众的怒火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他担心的,现在他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
诺马尔赫最近最喜爱的舞女在前日也同样出现了感染疟疾的症状,而他之前一直和心爱的美女厮混,即使现在舞女已经被送到专门安置疟疾病人的地方去了,他依旧在担心自己是否已经被感染了,尤其是当他知道,疟疾主要是由蚊虫传播的时候。
沙迪亚的夏天正是蚊虫肆虐的时候,即使是贵族也不可能不被蚊子咬,只是以前他们都不知道被咬了以后还有可能会被传染疟疾。
一想到这里,这位诺马尔赫也不禁对神庙里的祭司们生出怨恨。
为了暗中抢夺国王的功劳,神庙接到命令后故意怠慢,打算过段时间门再把这个消息告诉民众,他们为了不走漏消息,甚至没有告诉贵族们,诺马尔赫同样是不知王命内容的,也不曾关心过,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他知道那命令里是这么重要的内容,而卡曼会遇到水灾导致疟疾爆发,他绝对会第一时间门就强制神庙把王命传播出去。
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
诺马尔赫一心忐忑的等待着国王陛下的回复,但他也知道回复不会那么快到,最早也要再过上十天左右才能收到回复,而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染上疟疾,就只能祈求众神保佑了。
烦躁的诺马尔赫在自己的房间门里来回渡步,却一点解决现在问题的办法都没有。
管家在这个时候敲响了他的门。
不等主人生气,管家已经开口道:“老爷,似乎有国王陛下的命令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诺马尔赫立刻往外走:“在哪里?!”
心急的他没有注意到管家话里的不确定。
这位诺马尔赫速度快的要跑起来,管家连忙跟在他后面,回答道:“现在在大门处。”
这里的大门不是宫殿的大门,就和王宫的布局一样,诺马尔赫的府邸分为前后两处,前面是政府大楼,用于官员们平日办公用,后面才是诺马尔赫的府邸,两者之间门同样是用水池隔开的。
士兵长官就等在水池边大门处,他的身份同样不够资格面见诺尔马赫,他本应该继续往上通报这件事,让职务更高的大人带着国王的信使来见诺尔马赫。
可正好最近大部分的士兵将领都被派了出去,带着士兵出巡维护当地秩序,士兵长官的直属上司就正好不在诺马尔赫府,留下的是另一位和他的上司不太对付的将领。
要不要把这份功劳给自己头儿的竞争对手,士兵长官都不用多想,就选择了自己带着两只鸟来找诺马尔赫。
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诺马尔赫只看到一个眼生的士兵站在大门处,肩膀上还停着一只鹦鹉,脚边站着一只圣鹮,这真是个奇怪的组合,却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王都使者。
感觉自己被愚弄了的诺马尔赫当场就黑了脸:“陛下派来的使者呢?”
士兵长官连忙行了个军礼,指着因为他弯腰而从肩膀上飞下去的鹦鹉和圣鹮道:“曼迪耶鲁诺马尔赫大人,这两位就是陛下的使者。”
卡曼帕斯特的诺马尔赫,曼迪耶鲁往地上的两只鸟看去,这才注意到挂在圣鹮身上的挎包以及上面的皇家徽章。
小灰鹦鹉也再次叫起来:“我们是国王派来的信使,陛下有令,要诺马尔赫来接信!”
曼迪耶鲁听它这么叫,半信半疑道:“我就是卡曼的诺马尔赫。”
这句话的前面和后面小灰鹦鹉听懂了,又喊出一句艾拉教它们的话:“你是诺马尔赫?”
曼迪耶鲁觉得这只鹦鹉有点过于聪明了,或许真的是陛下派来的,语气也慎重了起来:“是的,我是诺马尔赫。”
又是一句艾拉教导过,它能听懂的回答。
小灰鹦鹉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转头和圣鹮用鸟语嘀咕起来:【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类了,可以把信给他。】
圣鹮往前一步,示意曼迪耶鲁把挎包取下。
赶过来的管家正想代劳,却被圣鹮躲开,旁边的小灰鹦鹉又开始叫。
“陛下说了,只有诺马尔赫才能接信!”
曼迪耶鲁挥退管事,亲自上前取下了挎包,见挎包被缝死了,取下腰间门的匕首割开,从里面拿出用羊皮包裹着的信件。
信件有好几张,写信的纸张曼迪耶鲁见过,是不久前才从王都波伊曼流传出来的一种比莎草纸更方便书写的纸张,据说是那位异国公主传授的技术制作出来的,因为产量问题,目前只在贵族中流传。
看到这几张纸,曼迪耶鲁又信了几分。
打开信纸,第一张就是国王陛下亲手写的王令,信件上还盖有国王的印章。
曼迪耶鲁急切地看着王令,当他看到其中一句时,眼中光芒大盛,先是翻开下一张信纸确定上面的内容,似在确定什么后,又返回去继续看王令。
看完信,曼迪耶鲁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啊!”
接着就急呼管家:“快去传我的命令,召集卡曼城里所有的医生,立刻!”
说完他又想起一点,连忙补充道:“不要找神庙的祭司。”
管家虽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国王陛下送来的,连忙按照曼迪耶鲁的命令叫人挨家挨户的去通知医生过来。
曼迪耶鲁笑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面前还有陛下的使者,他转向士兵长官,先是赞许的夸了他几句,才道:“这两只鸟确实是国王陛下派来的使者,你要好好照顾它们,如果它们想走你也别拦着。”
这些都是信件最后一张纸上写明的,方便圣鹮和鹦鹉回王都去。
士兵长官知道自己做对了,连忙表示会把两位使者照顾好。
曼迪耶鲁交代完,就转身叫来书吏一起写信,陛下在信里写了,要他们这些收到王命的人把信件抄录一份送到其他爆发疟疾的帕斯特去,以免有哪个帕斯特的诺马尔赫没有收到信。
这样的场面在这些受灾的帕斯特中陆续发生,虽然中间门的过程有些不一样,好在有惊无险,所有的鸟儿们都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得到了妥善的照顾。
它们将在这些斯帕特的诺马尔赫的府邸中休息一晚,等第一日一早,太阳升起,就会带着诺马尔赫们的回信,顺着来时的路线返回波伊曼。
圣鹮们可以满足自己的小愿望得到丰厚的食物或者其他什么作为报酬,而鹦鹉们则可以重获自由。
而帕斯特的诺马尔赫们则在接到信的第一时间门,按照国王的命令召集医生,命他们按照药方配出治疗疟疾的药。
一群医生突然被士兵从家中请到诺马尔赫府,心里忐忑极了。
平民出生的医生们最怕的就是给贵族治病,虽然贵族给的报酬高,但要是遇上治不好的病,那就不仅是会被骂庸医,甚至可能连命都没了。
而最近城里爆发疟疾,情况很糟糕,连一些贵族都不能幸免,医生们就怕是又有哪位大人物不幸感染了疟疾要他们治疗,到时候治不好又非要他们赔命。
尤其在到了诺马尔赫府后,医生们一碰头,发现到场的医生没有一个是神庙里的治疗祭司时,这种忐忑又染上更深的恐惧。
要说医术,自然是神庙里的治疗祭司们医术更好,但治疗祭司们的身份也都是贵族,治不好病也没人敢动他们,这个时候不请治疗祭司而请他们这些平民医生,不就更可能是用他们的命安抚重病的贵族吗?
好在没等他们忐忑多久,卡曼的诺马尔赫,曼迪耶鲁大人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且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
曼迪耶鲁一出现就直接告诉医生们,把他们招来的原因。
“陛下命信使送来了治疗疟疾的药方,你们的任务就是按照药方配齐药草,越快越好。”
医生们听到他的话,顿时连害怕都忘了,纷纷追问:“真的有能治疗疟疾的药吗?”
这问出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怀疑。
诺马尔赫没有责怪他们的怀疑,要是换成别的人告诉他疟疾可以治好,他也是这样的态度。
但曼迪耶鲁比这些平民出生的医生知道的多。
身为诺马尔赫,他时刻注意着王都的动向,对于发生在波伊曼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也是不落于人后,从那位公主出现博得陛下的喜爱,到她展现神迹,令圣鹮鸟群迎接军队回归,再到她告诉陛下如何预防疟疾,这些事情曼迪耶鲁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那为什么他没有注意神庙的举动,导致现在管辖的帕斯特境内疟疾爆发?后悔不已的曼迪耶鲁只能说是私心害人。
身为一个帕斯特的诺马尔赫,曼迪耶鲁本该完全忠心于国王陛下,但他并不是鲁西斯委派的诺马尔赫,而是继承于自己的父亲,在这个位置待久了,难免有些轻视年轻的国王陛下,哪怕那位威名赫赫,但天高皇帝远,向他这样的诺马尔赫只能说是面服心不服,当然,他也不是要反陛下,只是很多事情不那么愿意听从陛下的命令而已。
不过和别的同样态度暧昧的诺马尔赫不同的是,他没有和神庙太过亲密,对于和自己抢夺权利的神庙,他更加不喜欢,所以在发现神庙祭司们有意违抗王命时,曼迪耶鲁思索了一下,就决定当做不知道,准备等神庙闹出事情后,再向王都告一状,这样才能更好的打压神庙。
却没想到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牵连到他的身上。
曼迪耶鲁都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第一时间门就让神庙的祭司按照王命做事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
“这可是陛下送来的药方,是那位公主亲手写出的药方,公主殿下之前写的预防疟疾的方法让王都今年没有人患上疟疾,她给的药方自然也是有用的。”
其实是有人生病死了的,但人数太少,曼迪耶鲁也没有注意到。
在曼迪耶鲁看来,既然这预防疟疾的办法是经过实验确定有效的,那治疗的药方一定也是早早就试过,至于为什么陛下没有连同预防方法一起广而告之,一定也是防着神庙那边呢。
曼迪耶鲁看过信后就脑补了许多内容,把事情顺的合情合理,并且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直接把自己说服了,不过这大概也有他潜意识里希望药方有用,不然他自己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的平民医生们对此还是将信将疑,毕竟他们虽然听说过那位公主的大名,却多以为是夸大其词,哪里会去细究那些事迹有多少是真实的。
不过从曼迪耶鲁的话里,他们也听出了一个事实——原来现在外面传闻的,是因为神庙不作为,才导致疟疾大规模爆发的消息,是真的。
这本来只是个传闻,就已经有病人亲属因为这事闹到神庙去了,现在他们的诺马尔赫证实了这事是真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抵触神庙。
而且他们的诺马尔赫恐怕也对神庙很不满了,这也就难怪在这里的医生没有一个是神庙的治疗祭司。
医生们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这下卡曼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不过这事现在和他们无关,医生们只想先看看药方。
曼迪耶鲁把药方拿了出来,当然是他让人新抄写的版本,原版被妥善收藏起来,给医生们看的是用莎草纸抄写的。
一群医生凑在一起看那张单子。
艾拉所写的药材名称都是沙迪亚人熟悉的称呼,大多数药材都是常用的药草,其中就有可以提取青蒿素的黄花篙,不过这个时候的医生都不知道黄花篙对治疗疟疾有效果,而少部分在医生眼中属于野草的药材,也是野外十分常见的品种。
上面每一种草药的用量也写的清清楚楚,只是看一眼,医生们就被精妙的药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顾不上曼迪耶鲁还在边上,很快医生们就讨论了起来,甚至因为观点不同而吵了起来。
听着他们越吵越大声,曼迪耶鲁终于不耐烦的出声喝止:“够了!”
被他一喝,医生们这才意识到现在是在哪里,连忙停止争吵,如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曼迪耶鲁环视一圈:“药方看完了?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一名医生毫不犹豫地赞美道:“非常精妙!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为绝妙的药方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哪怕他们并不能完全看懂这个药方,但单单只是他们能看懂的那一部分,就足够令人惊叹,并且受益匪浅。
曼迪耶鲁闻言,心情好了一些:“所以它能治好疟疾?”
医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谨慎回答道:“这个还是要试过才能确定,但从药方来看,至少是对症的。”
没听到满意的回答,曼迪耶鲁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就快点试!”
医生们为难道:“大人,这配方上的药材我们家里倒是有一些,但有一部分需要去野外采摘,可这个时间门怕是没法去啊。”
现在外面天都黑了,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无法在夜里视物,即使没有,夜晚的野外过于危险,医生们也不敢去。
如果等到天亮,又太浪费时间门了。
曼迪耶鲁指了指旁边的那些士兵:“缺什么告诉这些士兵,他们会带你们去找,配齐了立刻送去郊外的安置村。”
现在城里得了疟疾的病人都送到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去了,而那个村子里原本的居民则被暂时安置到了别的地方,现在整个村子里只有生病的病人和神庙派过去的治疗祭司,村子外则有士兵把守,许进不许出。
那些治疗祭司并不是自愿前往的,这事是神庙闹出来的,他们不得不派一些替罪羊到村子里给人治疗,于是这些资历较浅又没有什么背景的治疗祭司就被派去了,而事实上他们中的多数人甚至连药材都认不全,他们甚至没办法帮病人降低体温,就更别提治好他们了。
甚至,已经有治疗祭司很可能已经被感染的疟疾。
士兵的武力值比较高,拿上火把成群结队的去野外也不怕有野兽会袭击,至于要医生一起,自然是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些草药长什么样子。
还有一部分士兵则跟着医生们回家去取药草,以及去敲响那些卖草药的商铺的大门,征用更多的药材,至于这些药材的费用,商人们只能等天亮后到诺马尔赫府去找财务官们结账了。
卡曼城里的士兵被派出去大半,那些原本在外巡防的士兵才回来就又被派了出去,整个卡曼城似乎都动了起来,夜里的动静那么大,很多人都听到了声音,不敢出门查看,甚至连油灯也不敢点,只能躲在家中,从墙头门缝偷偷往外观察,看着一列列士兵队伍举着火把敲响医生和草药商人的店门,很快搬走大量的草药,又继续往下一家而去。
这些士兵最后都带着搜刮来的草药,连同征召的医生一起,护送到安置病人的村子里去。
出发之前,曼迪耶鲁还把从神庙那边要来的预防疟疾的资料,给这些医生看,并且帮他们准备好了驱蚊的药包,这下医生对于去到处是疟疾病人的村子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夜晚的队伍在荒野上形成长龙,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本能的害怕火光,远远看到就转身离开。
此时的安置村正限于绝望之中。
这里每天都有人被送进来,也每天都有人被送出去,只是出去的都是死人,尸体被送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焚烧,空气中都是烧焦的肉类的味道,恶心的让人想吐。
这里没有床位,只有简单的草席铺在地上,所有的病人都躺在上面,症状轻一些的人还能自己喝水吃点送进来的食物,症状重的就只能躺在草席上等死了。
被强制送到这里来的都是平民,那些生病的贵族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养病,即使是诺马尔赫也不能强制要求他们到这种地方来等死,而对于这些平民,高贵的贵族老爷们觉得能让他们在这里等死而不是直接烧死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多么方谬。
没人指望那些被送进来的治疗祭司,他们即使已经知道如何预防疟疾,依旧还是害怕靠近这些疟疾病人,说白了,他们并不那么相信王都给的那些防御措施,害怕靠近这些病人后,自己也会被传染。
这些治疗祭司唯一做的好事,是每天都会点燃驱蚊的药草,熏染四处,再在病人身边摆上大量驱蚊的草药,确定村子里没有蚊虫出没,不会危急自己。
如果他们不做这些,外面的士兵也会逼着他们做的。
这种时候,祭司们害怕,外面的士兵也害怕。
夜晚的火光非常醒目,大老远就能看到有大批的人正往他们这儿来。
负责守夜的士兵盯着火光处看了一会儿,确定那是从卡曼城出来的方向,连忙跑去通报自己的上官。
被派来守着一个瘟疫村的上官是一名五十人长,这几天本来就心情郁闷的很,这才刚刚睡下不久又被叫醒,气的把叫人的士兵骂的狗血淋头,这才消了气,问他什么事。
快被骂懵了的士兵这才回答:“长官,卡曼城那边来人了。”
“来就来吧,那边天天都有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卡曼城里每天都有人发病被送来这里等死,虽然多是白天送来,可晚上也不是没人来。
士兵急忙解释道:“长官,这次来的人非常多,我看着不像是送病人来的样子。”
五十人长这才有些意外,起身看了看自己,确定没有露出任何皮肤,又拿上一个驱蚊的药草包,往外走:“去看看。”
他们耽搁的这点时间门,那夜里赶路的队伍又近了不少,已经能大致看到来的都是什么人了。
五十人长皱眉道:“是城卫兵,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这些士兵也是城卫兵的一员,但守在这里的城卫兵并不需要和城里的城卫兵换防,如果没什么大事,这些城卫兵应该不会来这里,更不会是在这个时间门来。
不等他想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支队伍已经快到近前,领头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竟是城卫兵的顶头上司城卫兵总管的副官,整个城卫兵的一把手。
五十人长见状,连忙迎了上去行礼:“向您致敬,大人。”
城卫兵总管副官免了他的礼,接着道:“这里现在由我接管,你听从指示就好。”
五十人长是最低级别的军事将领,见到总管副官,自然是乖乖听令。
城卫兵们很快接管了这片村子,夜里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村子里的病人,漆黑的村子里只有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传来,倒是几个原本不知道缩在哪儿的治疗祭司们从黑暗中出来,站在村口忍不住询问驻守的士兵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碍于对方的身份,士兵还是把城卫兵的总管副官带人来了的事告诉他们,但别的什么也没说,更不肯放治疗祭司们出去。
打听不到消息,治疗祭司们又不肯回去休息,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外面人忙来忙去,好在只要他们不往外走,守卫的士兵也不赶他们。
他们看见村外的士兵用石头搭建了好几个炉灶,炉灶上架上了陶锅,有人往陶锅里添加水和疑似草药的东西,然后生火烧煮起来。
“这是在熬药?”
这画面他们身为治疗祭司并不陌生,或者说因为他们资历浅,现在都还处于跟在各自的老师身边学习的时期,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熬煮草药,所以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士兵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