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走上三楼,站在陆溪的卧室房门前。
他抬手想敲门,又犹豫了下。
里面听起来很安静,不确定她是不是睡觉了。
但是似乎……
他皱眉嗅了嗅。
怎么好像闻到了烧烤的味道?
谢珩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家里聚会刚结束,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在干什么?”忽然身旁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谢珩想敲门的手立刻撤了回来,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他老爸。
他如今只比他爸矮四五公分,少年人骨架稍单薄,肩膀也没他爸那么宽,但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里,他明显比同龄人身量更高骨架更宽,否则打架时也使不出那股狠劲。
但每次跟他老爸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的身板还有点不够看。
谢珩警惕地后退一步,无所谓地扯唇笑笑:“不干嘛,找陆女士聊几句怎么了?”
谢以朝淡淡地说:“她睡了,明天再说。”
谢珩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他倒也没有任性到把一个睡了的人叫起来……反正他也暂时没想好要跟她说什么。
问她是不是真跟许嘉铭说的一样?
还是跟她说谢谢?
哪一种都好肉麻好矫情啊。
还是算了吧。
谢珩坐电梯下去,刚好碰见了端着烧烤盘的佣人。
他感觉不对劲,叫住她顺口问了句,“你带这些给谁吃的?”
佣人:“太太让我们送去她房里的。”
谢珩一愣,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是睡了吗?”
“没啊,太太刚才还让我们送烧烤去给她吃呢。“
“……”少年攥了攥指头,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爸知道吗?”
佣人拿不准少爷什么用意,想了想还是说:“知道呀,先生刚才特意吩咐我们烤点太太爱吃的。”
果然!
他刚才就是闻到了她房间里的烧烤味!
老谢真是……明知道她没睡觉,干嘛骗他?该不会,是因为今晚的事在报复他?
谢珩深吸一口气,心中郁闷难当,抬头看一眼三楼,又好气又好笑。
他老爸可真是,一次烛光晚餐而已,多大点事啊,又不是错过这次以后没机会跟陆女士约会了。
谢珩不高兴,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不爽,他看一眼佣人手中的烧烤盘,果断伸手拿走几串。
然后拎着烤串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里。
佣人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少爷跟太太关系不错吗,怎么少爷连太太的宵夜都要抢?
这事佣人当笑话讲给其他同事听,很快传到了管家耳朵里。
他却笑不出来。
就在第二天上午,管家就发现了一件事。
花房里有一个小摆件不见了。
摆件是太太进门以后她买的,一只小鹿造型的艺术品,据说几千块钱,造型很是别致可爱,一直摆在花房里。
这样东西,要是跟先生那些藏品比起来,算是很便宜的,但仍是家里很重要的东西,作为管家,其中一项职责就是熟知家里的物品,并且保管好,丢了东西可大可小,他很快报告给陆溪。
“摆件丢了?”陆溪轻轻蹙起眉。
她想起来了,是自己前不久买的,贵也谈不上多贵,她只是觉得小鹿摆件很可爱,淡金色,几何造型,她逛街时一眼相中,买回来后一直放在花房里。
管家略微沉吟,试探着问:“是您收走了吗,还是……”
他想着,也有可能是太太自己拿走了,毕竟是她买的东西,“鹿”跟她的姓氏同音,看太太平时也怪喜欢的。
要是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陆溪却摇摇头:“没有,”她顿了顿,又说,“我记得昨天下午还在的。”
管家目光闪了闪,低声叹了口气,“对,我也记得。”
家里每天要做清扫,昨天小少爷同学们要来,花房那么漂亮,没道理锁上不让人进去,管家特意让佣人重点打扫了那里,他还亲自过去瞧了眼,记得小鹿摆饰是在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
那就只剩两种可能了,要么是家里佣人拿的,要么是谢珩的哪个同学。
管家小心地看一眼陆溪的脸色,觉得有必要为同事们解释一下,“其实在家里工作的人不至于,家里从没少过东西。”
陆溪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她当然明白。
就是因为家里佣人手脚都干净,从没出过岔子,一直都是这一批没换过,年年加工资,家里连摄像头都没装。
要偷,也没必要偷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而且这个时间点太巧妙了,偏偏是昨天,家里出现这么多外人的时候。
管家安静地站在一旁,准备看太太准备怎么办,他肯定听她的。
陆溪想起昨天。
其实谢珩的那些同学,除了许嘉铭和宋思扬跟她熟一点,剩下的就是两个女生,其他人她昨晚只是匆匆一瞥,大部分连名字和脸都记不起来。
这个问题交给她也很犯难。
她又不是大侦探,能自己推理出谁是小偷,要么就报警,但那也太兴师动众。
不一定能查出来,反而毁了昨晚气氛那么友好的聚会。
高中生正是敏感的年纪,好好的参加一次同学聚会,被怀疑成小偷,这算什么事?
陆溪松开眉头,对管家说:“就到此为止吧,还有,这件事别告诉小珩。”
管家听见太太这个决定,欣慰地露出微笑:“我明白的,太太您真是太为小少爷考虑了。”
谁再说太太和小少爷关系不好,被他听到,他是要扣工资的!
太太很喜欢那个摆件他是知道的,每次去花房,总要先摸摸那只小鹿,但却可以为了小少爷不追究。
管家马上把所有佣人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提醒大家别说漏了嘴。
所有人都答应得好好的,但这种事,总有说漏嘴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谢以朝根据一贯的生物钟醒来,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眼,起身洗漱,换上昨晚准备好,放在一边的运动服。
就在这时,陆溪翻了个身。
面朝向他。
平常都是他最先起来,为了照顾她的睡眠,谢以朝不会拉开窗帘,就借着小夜灯的光换衣服。
女人美丽的面庞被一片暗色阴影笼罩。
谢以朝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拉上运动衣的拉链,就这么看着她熟睡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说过要叫她一起去晨跑,那天晚上她貌似很认真。
可她现在睡得很熟,侧卧着,半张小脸都陷在枕头里,根据他对她的了解,她起码还得睡三个小时。
那么,要叫吗?
谢以朝站在床边,有些艰难地皱了皱眉,陷入犹豫中。
不知不觉一分钟过去,谢以朝还是放轻了动作,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在陆溪头发上碰了碰,那张淡然的脸难得透出几分紧张,开口,声音很低:“小溪?”
陆溪依旧睡着,没有回应。
谢以朝无奈地抿了下唇,他知道可能很难,但还是决定叫她起来。
昨晚她吃了不少宵夜,今天不运动一下容易像上次那样积食。
想到这里,男人声音便大了些,抬手轻轻推了推陆溪的肩膀:“小溪,起床跟我一起去跑步。”
陆溪这下是醒了。
她这个人,爱睡觉,但很容易被吵醒,光线和声音都容易影响到她,谢以朝声音稍微大点,她便皱着眉不高兴地睁开眼睛。
“干嘛呀?”声音娇滴滴地,几分疑惑,几分不耐烦,还有点委屈。
谢以朝顿了一顿,心里忽然软了软,想着要不然放过她这一次?明天再叫她起来跑步也不是不行。
正要起身,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不行,第一次就半途而废,明天他只会再度心软,何况那天她是拜托过他的,他也答应了。
谢以朝的目光重新变得沉稳,稍微俯下身,低着声音说:“起来吧,跟我去跑步。”
陆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
没事吧大哥,你跑你的步,干嘛带上懒惰的我啊!
她的眼神清楚明白地写着,她已经忘了那天的请求了。谢以朝牵了牵唇角,道:“你说要跟我一起跑步的。”
陆溪:“……”
她说过这话?她是疯了才会想跟他一起早起跑步吧……呃?等一下。
就在这时,脑子里缓缓浮上一个记忆片段。
那天和谢以朝一起看秀,她焦虑症发作,还真的心血来潮跟他提过。
陆溪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苦瓜。
她只需要看一眼外头灰沉沉的天,就知道现在才六点多,她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
“今天就算了吧,我……我好困。”陆溪拿手挡住自己的脸。
谢以朝看她这副理直气壮耍赖的样子,有些无语,动手将她的手给拿开,眼眸微眯,“你说了,要是不起来,我可以惩罚你。”
是,这句话她也想起来了。
陆溪不情愿地重新睁开眼睛,感觉意识还迷迷糊糊的,胸口堵着一股气,想朝他扔枕头,又顾忌着什么,自知理亏,连发脾气都欠缺理由。
“好吧,那惩罚就惩罚,随便你……”只要不让她跑步怎么都行。
至于抗衰老,跟年龄作斗争什么的,她放弃运动了,干脆以后少笑一点好了。
谢以朝无奈,却又拿她没办法,从决定叫她起来的那一刻,他就料到这个结果。
只是,这个流程还是得走一次的。
总得要她亲口接受惩罚才好。
男人将身子压得更低,看上去像是贴在了陆溪身上,实际却有一线之隔,他的目光落在陆溪匀净若白瓷的侧脸上,屈起修长手指,毫无障碍地从她黑瀑般的发间穿过。
“那便这样,你补偿我一次约会,不要别人打扰,”谢以朝略一停顿,眼中浮起一丝深意,“尤其是我们家不省心的小少爷。”
陆溪睡意朦胧,含糊地“嗯”了几声,她听见了,但没完全听见,只想赶紧答应好把这男人哄走。
很快,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
陆溪睡够了,揉着眼睛从床上醒来,她如往常一样整理好自己,然后去衣帽间找衣服穿,冷不丁的忽然想起什么。
她刚才好像答应了谢以朝,要补偿给他一次约会?
这……
虽然这个“惩罚”不算什么,就是有点奇怪,上次烛光晚餐又不是她搞砸的,那不是臭儿子出来搞破坏的吗。
陆溪并非那么迟钝的人,她从学生时代起便是最受欢迎的女生,自然习惯了面对别人传来的信号。
最近她和谢以朝之间,常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息,要说她没感觉到那是假的。
只不过她最近在忙自己的事,加上谢以朝出差了几天,她也没多想。
陆溪不确定谢以朝在想什么。
至少这段时间,他一直遵守承诺,虽然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却始终守着君子之礼,没随便碰她一下。
她明白,站在谢以朝的视角,他和她之间虽是夫妻,却有着许多年的空白期,可对她来说,跟自己的丈夫亲密无间并不陌生,就在一个多月前。
无论从哪方面,她对谢以朝一点都不排斥。
她之前对他提出分房的要求,是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太复杂,她也不确定该怎么跟谢以朝相处。而现在,她也不想为这件事太费心神。
大家都是成年人,儿子都这么大了,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只是,话虽如此,陆溪想起昨晚,泳池边的浪漫晚餐,还有烛光下男人英俊体贴的样子,她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有点期待下次约会。
陆溪直接从衣帽间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站在她房门口,一脸苦大仇深的蓝毛臭崽。
?
这都几点了臭小子不去上学?
谢珩看见她从衣帽间走出来,短暂地愣了两秒,接着便大步冲过来,陆溪都吓了一跳。
少年到她面前,臭着脸朝她伸出手:“你买的那个小鹿摆件呢?”
陆溪轻轻蹙眉,眨了眨眼睛:“不是在花房里吗,怎么了?”
谢珩望着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模样还真有点凶。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同学们都怕他,就跟头横冲直撞的小狼崽子似的。
谢珩对着她,有点烦躁地冷哼一声,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别想瞒着我。”
“……”
陆溪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啊,还以为这个冤孽又是来要钱的。
原本小鹿摆件不见了,涉及到他同学,她才想小事化无,但他自己发现了,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陆溪冲他微一扬眉,笑着问:“对,不见了,你想干什么?”
谢珩磨了磨后槽牙,右手在墙上用力一拍,面色阴沉,“行了,我会把这个小偷找出来!”
陆溪抿了下唇:“你怎么找?”
“那你别管,我要是找不到,我就不要你给报酬了!”少年愤怒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