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川竟要上升到信任。蔺雨落承受不起。她觉得如果要上升到信任, 那就是情感层面的诉求,这场协议婚姻对她的要求太高了。
“说真的,我没法信任你。你说出信任这两个字就很可笑, 你要求我信任你,但你几乎不曾做过什么让我信任的事。”蔺雨落有点冷,讲话的时候嘴唇微微颤抖, 动手去脱顾峻川的家居服,而顾峻川抬起胳膊让她脱,看她给自己套上。
她这个动作,令本以降到冰点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
蔺雨落不觉得奇怪, 既然吵到了这一步,她反正是要把话说清楚的。
“你从最开始就戏弄我、只要让你不高兴你就说那些莫名其妙气人的话、你讲话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 你生气了把我堵在这里撕我衣服打我手心, 我怎么信任你啊?”蔺雨落摊开手心, 眼睛红了:“你看,都打红了。”
顾峻川看到她微红的掌心, 手又拍上去, 动作很轻, 她躲开, 他握住:“你要是真讲理的话,应该能想起我打你手心是因为你薅我头发。”
“我薅你头发是因为我以为你想勉强我!”
…
顾峻川生平第一次在这样的争吵中败下阵来,他揉了把蔺雨落半湿的头发转身回房间, 却被蔺雨落拉住手腕:“你去哪?话还没说完呢!”
“?”顾峻川看着她:“还说什么?”
“你跟我道歉!”蔺雨落扬起下巴,要求顾峻川道歉。
顾峻川觉得她太好笑了,顺杆爬的本领真的很强:“你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先冤枉我的。”
“都有错, 一起说对不起。”
“幼稚不幼稚?”顾峻川嘲笑她, 还一起说对不起, 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呢,为了一起玩什么傻话都能说。
“我不管,我数到3一起说对不起。你不说我就不跟你好了。”
“咱俩本来关系也不好。”
蔺雨落手拧住顾峻川胳膊让他闭嘴,正色道:“1、2、3!”
一起说了对不起。
顾峻川声音小一点,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错,单纯就是让着蔺雨落。蔺雨落声音大一点,她觉得她的确冤枉了他,就是要坦荡一点道歉。两个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尴尬,说完了彼此瞪一眼。
蔺雨落推顾峻川:“你别挡道,我要去睡觉了。”但顾峻川站在那稳如泰山,她哪里推得动,索性吸气想从他身前蹭过去。却被他一把抱起来。
顾峻川把蔺雨落弄到床上,将被子丢到她身上,人也跟着躺了上去。蔺雨落的手横在两个人之间,眼看着他,轻声说:“如果你刚刚真跟我用强的,我明天就退钱离婚。”
她说的是认真的,衣服被撕裂的时候她觉得一同裂掉的还有她的身体,以及她拼不起的自尊。如果那时顾峻川真的发疯,蔺雨落就彻底尝到了因为她对金钱的一念之差而带来的苦果。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顾峻川,她甚至会不顾一切跟他鱼死网破。
“我不是畜生。”顾峻川也看着她:“用强的太没劲了。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证明我厌弃你、也自弃。你还是不了解我,蔺雨落。”
“可我们根本不需要了解对方。”
“嗯,对。”
“我害怕跟你吵架。吵架很累,我不常吵架的,但我感觉我跟你快把我一辈子的架都要吵完了。”蔺雨落拉着顾峻川对手贴着她心口:“我跟你吵架真的会过心。”
顾峻川感受蔺雨落的心跳,耳朵也贴上去,轻声说:“那就不吵了。”
蔺雨落抱着他的头,心里很难受:“顾峻川,我知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在不得不彼此相对的日子里,我们能不能对彼此好一点啊…就好一点…一点就够了。这样咱们俩都不会痛苦。”
顾峻川没有回答她,只是抚着她的脸轻轻吻她。蔺雨落湿润的嘴唇有果香,顾峻川轻轻衔住。他比以往耐心,也更温柔,舌尖舔舐她嘴唇上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手哪都没去,只是这么吻她。
蔺雨落的胳膊环上他脖颈,她喜欢这样没有欲念的亲吻,这竟让她觉得安心。她全然把自己的唇舌交给他,由他带领,或咬或吮,或轻或重,或深或浅。气息慢慢乱了,顾峻川揉了揉她头发,跳下床。
把那一袋子请柬放到她面前,要求她写,这转变太快,让蔺雨落应接不暇。
“…我不想写。”蔺雨落如实道。
“我也不想写。”
都不太想浪费时间写这个,一个假结婚不配写真请柬,眼神对在一起,顾峻川计上心头。
“苏景秋有一个教书法的伪前女友。”顾峻川说:“写字好看,分手后两个人成为了好朋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什么是伪前女友?”
“就是两个人喝多了说谈恋爱,第二天清醒过来都后悔了。这段恋爱维持了七个多小时。”顾峻川拿出手机给苏景秋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帮这个忙,苏景秋问他给他定没定北戴河的酒店,开始拿捏起来了。
蔺雨落仔细地把请柬装回去,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
“你穿那婚纱不错,我跟高沛文说了,等你下次真结婚的时候让她帮你设计一件新的。”顾峻川靠在床头,看着盘腿坐在那整理请柬的蔺雨落,说了这么一句。
“我今天才知道,高沛文只设计过几件婚纱,最便宜的二十万。”蔺雨落把请柬袋子放到床头柜上,人也靠向床头:“我觉得你送我这个二婚大礼我不敢要,也要不起。”
“别人送你的东西你当宝贝,我送你的你就要不起。一件破婚纱而已。”
“送礼物,至少要真诚。高高在上的人送礼,感觉像在赏赐。”
“所以你觉得我送你那瓶香水是赏赐?你觉得我高高在上?”
“你不是吗?”蔺雨落反问他。
顾峻川并没回答她,关了灯。黑暗里有悉悉簌簌的动静,两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顾峻川手伸进蔺雨落被子里,拽她身上的衣服:“我高高在上地要求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但我的被你扯碎了。你们L的衣服质量也太差了。”蔺雨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像小蚊子,但嘲笑L的衣服质量又让她像在挑衅。这戳到顾峻川肺管子了,他动手脱她身上那件:“不好穿你给我脱了!”
“我不脱!”
蔺雨落抱着肩膀踢蹬他,不知哪下被他压制住。蔺雨落微微地喘:“我以为今天没有这个节目,你刚刚亲我的时候人模狗样。”
“做梦呢你?刚刚是刚刚,现在你要把我今天的火泻了。”
“流氓。”
“嗯,对,我是。”顾峻川兀自动作,他所经过的地方被暴露在空气里,冷感自上而下袭来。蔺雨落抱着枕头取暖,被顾峻川扯走,他掌心覆将而来,带来微薄的暖意。
“这样呢?流氓吗?”牙齿刮擦,又狠狠吸吮,掌心按住挣扎的蔺雨落,让她必须受着。舌尖也要动,在蜿蜒小路上缓行。
鼻尖刮擦着她,每一次呼吸都令人战栗。
“顾峻川。”蔺雨落叫他名字,句不成句,手指嵌入他发间,不自觉用力拉扯。但顾峻川不打算停止,直到饮下琼浆。
当他们脸颊相贴,床垫一声声闷响,蔺雨落的手紧紧攥着枕头,喊声被堵回去。黑暗令人迷失,蔺雨落含糊几个字,顾峻川并没听清。他贴着她耳问她:“在说什么?”她摇头抱紧他:“喜欢。”
“这样呢?也喜欢吗?”顾峻川深而缓,但每一次都不敷衍,这不同于他以往的疾风劲雨,又是另一番滋味。就像在爬一个缓坡,心率缓慢攀升,山顶能看得到,也因为行得慢,风景都看得清。路边的溪流沟壑,都切实经过,所以当他们站到山顶,那山风格外呼啸。
两个人都被刚刚的山风震惊,久久不能回神。蔺雨落承认自己喜欢顾峻川的十八般武艺,以至于她能从中窥到他从前情感生活的零散碎片。没有感情尚且如此,倘若相爱,那必是无法言说的好。
那是她跟顾峻川永远无法拥有的,蔺雨落不觉得遗憾。她依靠对未来的憧憬来度过今时今日,每一次放纵都是她的任性出走。但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蔺雨舟给她发来消息,是一张空荡荡的实验室照片,并说:“为了去看海,提前做完了这次实验。”
蔺雨落问他:“累不累?吃饭了吗?”
“啃了鸡腿。我不累。但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蔺雨舟总不肯跟蔺雨落承认他辛苦。
他做家教的时候雇主问他是否辛苦,他说不辛苦。雇主说每天匆匆忙忙怎么会不苦?蔺雨舟往往笑了作罢。蔺雨舟的大学生活不同于其他人,他的大学生活由一节又一节课、一个实验又一个实验、每周四到五次的家教和其他时间的兼职构成。他鲜少有娱乐活动,除非他必须要参加。他能妥善安排时间,但很偶尔,他觉得累。
当他累的时候他就会放下一切压力,回到宿舍里,狠狠睡上一觉,给自己的身体放个假。
这一天的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他有点累,跟蔺雨落说完话就回到宿舍蒙头大睡。第二天睁开眼看到手机里的消息,有一条是李斯琳发来的:“一起早饭啊?”
此时已经八点,距离李斯琳的消息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蔺雨舟很抱歉地回她:“对不起学姐,我睡过头了,改天再约。”
“那你还吃吗?”
“吃的。”
“我在一食堂门口等你。我刚刚去跑步了。”
“好的。”
蔺雨舟迅速洗漱出门,不太好意思让李斯琳久等。见面的时候李斯琳跟蔺雨舟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要睡觉。我应该昨天晚上问你。”
李斯琳前一天拍夜间造型到凌晨一点,早上却睡不着早早睁眼。清大一食堂的豆浆和油条像有什么魔力,势必今天要吃到口。这是她跟蔺雨舟的不同。
蔺雨舟不会因为自己某一天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他只会因为未完成的事这样要求自己,以及姐姐蔺雨落偶尔提起什么,再难他都会去弄到。
而李斯琳不同。她向来随性自我,喜欢的东西她会去追去找,无论多辛苦。
“对了。”李斯琳喝了一口豆浆,兴致突然高昂,整个人眉眼飞扬:“你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小吗?”
“怎么了?”
“上次早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我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工作。这家公司的老板是顾峻川,我前两天才知道,顾峻川是你姐夫!”
蔺雨舟听到这里感觉到开心,他问:“真的吗?”
“真的!”
“真的太巧了。”蔺雨舟笑了,顺口问:“我姐夫人怎么样?工作的时候认真吗?我其实对他不太了解,他跟我姐属于闪婚。我姐姐是蔺姐,也就是我姐夫妈妈的瑜伽教练。他们认识后迅速就结婚了。”
李斯琳听蔺雨舟这样说,表情微微变了,但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因为那跟她没有关系。同时她也意识到,蔺雨舟并不知道他姐姐结婚的真正原因。
李斯琳长在温室里,从小父母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她童年时候无法理解很多人间疾苦,也是在读大学后,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教会了她很多道理。李斯琳的人格重塑是在大学时候完成的。
“顾峻川这个人是工作狂。他不一定每天来公司,但公司的事他都知道。他脑子很好使,也很大胆有野心,L是他20岁就做的品牌,马上10年了。至于人品么,据我观察,他人不错。很讲义气,也挺善良的。他玩橄榄球这样的运动,昨天听说他还是一个民间救援队的队长。这个我没问真假。”李斯琳把她看到的顾峻川给蔺雨舟形容出来,她的确觉得顾峻川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所以我姐姐并没嫁给一个…混蛋。”蔺雨舟小心说出混蛋两个字。他从没跟蔺雨落说过,在蔺雨落告诉他她要闪婚后,他战战兢兢夜不能寐。甚至有那么几次,他偷偷去蔺书雪小区门口,想看看会不会发现一些顾峻川“坏”的证据。他的疑虑是在见到蔺书雪后打消的。
蔺书雪让他觉得姐姐嫁到了不错的人家,或许真的是因为爱情。
“怎么会是混蛋!”李斯琳笑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夫的么!你姐夫那是人中龙凤,放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人!”
“那倒是跟我姐姐很相配。”蔺雨舟说。在他心中,他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这样的姐姐值得最好的人。
“我没见过你姐姐,但我听同事说见过她。你姐姐超级美。”
“不仅美。我姐姐很善良、很勇敢、很聪明。”蔺雨舟挠挠头:“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谦虚?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没有女人能跟你姐姐比吗?”李斯琳逗他。
蔺雨舟忙摇头:“不是,这不一样。我们不能把女性放在一起去比,每一个女性都有她自己的魅力。只是因为她是我姐姐,所以我对她有不可替代的感情。”
“爱情也不能吗?”
“爱情跟亲情,是两件事。”蔺雨舟说:“我们不能混淆。”
“哦哦哦!”李斯琳发现如果再继续逗下去,蔺雨舟就要解释不清了。她被蔺雨舟的认真和可爱逗得前仰后合。分开的时候她对蔺雨舟说:“掐指一算,我们明天晚上就会见到。”
“?”
“到时你就知道了。”李斯琳对他挥手:“再见学弟!”
蔺雨舟迫不及待跟蔺雨落分享这个巧合,准备出门的蔺雨落看着手机眉头皱起。她问顾峻川:“你们公司里除了高沛文有人知道咱们是协议结婚吗?”
“?”
“你有跟高沛文在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讨论过咱们的婚姻吗?”蔺雨落从未这样严肃过:“你现在仔细给我回忆。”
“立刻、马上、一点一滴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