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媳上班后。
胡秀算着时间,又将龙凤胎送去了幼儿园。
等再回到家时,就招呼蔺葙,要带着她去后山的寺庙瞧瞧新鲜。
在胡秀女士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更不能窝在家里头,得出去走走,瞧瞧祖国的好风光。
蔺葙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到天京这样的大城市,自然也想四处瞧瞧。
闻言便道:“婶子等我一下,我还得带些水跟尿布啥的,还要把孩子绑在身上。”
胡秀:“厨房里头有水壶,孩子不用裹在身上,我去借个小车。”说着,人又风风火火出去了。
胡秀做了几十年的接生婆,对于女人妇科方面的一些小问题自然懂一些。
六十年代虽说比早些年开放了不少,但妇科病什么的,还真没几个人好意思专门去医院看。
胡秀懂,还不要钱,人缘自然好。
她这次就是去找家属院里,唯一有竹编小推车的人家,将车子给借了出来。
蔺葙看着眼前的小推车,很是稀奇:“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下头还有轱辘,到哪都省事,到底是大城市,咱们那边我都没见过。”
胡秀得意:“的确是好东西,听说是京市带过来的...肉包再小也有十几斤重了,兜着他来回哪里吃得消,有了这小推车,咱们可是轻松多了,对了,水壶尿布啥的也能放在车上,你瞧,下头还有一层。”
蔺葙弯腰去看:“还真是...婶子,您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好。”
“去吧,去吧...”
拾掇齐整出门时。
胡秀又去隔壁喊人。
屋内听见动静的唐问兰直接挎着篮子就出来了。
等瞧见蔺葙时,她眼前一亮:“乖乖,这位就是葶葶姐姐吧?你们兄妹几个到底怎么长的,咋都这么好看?”
昨天葶葶姐姐来的时候,她正好不在家属院,后头听说了,想着人奔波了好几天,就没去打扰。
如今瞧见人,可真真是开了眼。
啥叫雪肤红唇,啥叫花容月貌,她今个儿算是瞧见了...不对,葶葶长得一点也不比她姐差,甚至因为比她姐姐美的有攻击性,瞧着更夺目些。
蔺葙从小到大都被夸美人胚子,闻言到不扭捏,笑着问了声好,又道:“我叫蔺葙,这是我儿子肉包。”
唐问兰这才去看小车里的玉雪般小人儿,又少不得一番欢喜。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到了后山脚下。
春末夏初时,满山彩色,天空也变得湛蓝、明亮起来。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蔺葙觉得心底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前头有个陡坡,我跟你抬着车。”胡秀伸手搭在竹车上。
蔺葙回神,笑着一起使力抬起小车。
见状,唐问兰有些羡慕:“你们家兄弟姊妹关系真好,前头蔺伟特地过来瞧葶葶,如今你这个做姐姐的也来照顾她,不像我家...”
说到自家,唐问兰的面色就淡了些,她是家里兄弟姐妹中条件最好的,表面上都捧着她,但背地里的酸话却没少说。
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高兴旁人比自己过的好呢?
尤其一些亲戚...算了,太糟心了,不想也罢。
对于自己过来照顾妹妹这个说法,蔺葙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些懵,转念又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葶葶或者婶子顾忌她的脸面,对外编的理由。
思及此,她心里有些软和,眉眼带上笑:“我跟葶葶小时候也吵架的。”
唐问兰瞧见前头有一小片野菜,便打算去挖,闻言不以为意的摆手:“这有啥,小的时候打打闹闹正常。”
见她走远,胡秀才小声问:“你后头有什么打算?”
蔺葙望着漫山的春色,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有了供销社的工作,一个月几十块钱,足够我养三个孩子了...”
听到这里,了解始末的胡秀忙安抚的拍了拍人:“你也是倒了血霉。”
“可不是倒霉。”蔺葙吐槽完,又继续说着自己的规划:“王书记开始试点养兔子了,我没本事种地,就想着到时候争取一个位置,应该也能把日子过起来,还有,我做衣服手艺不错,从前...从前没离婚那会儿就接过活,多少也能补贴些家用...”
听亲家大姨子说着对未来的规划,胡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问:“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
她自己一直不找,除了娘家与两个小叔子给力,另只有一个孩子压力小外,最大的原因是她跟早逝的丈夫感情好,心甘情愿为他守着。
但亲家大姨子才27岁,年轻貌美,从前的丈夫又是个败类,完全可以重新找一个。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虽有些难听,却也不是危言耸听。
前些年,隔壁村有一个年轻小媳妇,男人死了后也不想找,有天夜里就被人糟蹋了。
后头风言风语传的太脏,那小媳妇就想不开投了河。
这种事情还不是个例,胡秀是真心疼亲家大姨子,免不得操心上几分。
蔺葙这会儿对找对象没有任何想法,却也识得好赖,所以没说的很绝对,怕让婶子抹不开脸,便笑说:“往哪找?我的三个孩子肯定都得跟着我的,哪个男人敢接手?”
“那肯定,娃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话胡秀是认可的,只是话说到一半,余光瞄到问兰走了过来,便立马闭了口...
因为家人的到来。
蔺葶连续几天都是好心情。
而这份好心情,在星期五这天的晚饭桌上,更是达到了顶峰。
“你说真的?找到合适的房子了?”蔺葶咽下嘴里的食物,面上全是欢喜。
霍啸帮妻子夹了一筷子鸡蛋:“嗯,是你想要的,带院子的那种。”
其实房管局那边一直有空置的屋子,但没有妻子喜欢的。
再加上好房子不会挂到房管局,所以才来天京的霍啸一直在等机会。
眼下这套,还是他在接到消息后,特地请卫旅打了招呼,才能轮到他。
蔺葶不知其中波折,当即眉开眼笑:“那星期天咱们就去瞧瞧?”
见妻子欢喜,霍啸也高兴:“那天炊事班有车去市里,咱们起早跟着一起?”
炊事班基本隔天就去市里采购,蔺葶倒也不意外,当即一口应下,而后又看向婆婆,知道她一直惦记着家里卖掉的屋子,笑的眉眼弯弯:“妈,咱们快有自己的房子了。”
胡秀也欢喜:“是啊,这人啊,还是得有自己的家。”
说着,她又看向亲家大姨子:“葙葙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去瞧瞧。”
蔺葙正为妹妹高兴着,闻言连忙摆手:“我就不去了,带着孩子不方便。”
再说,妹妹妹夫难得有个休息天,小夫妻合该亲近亲近,自己跟过去算什么。
蔺葶讶异:“干啥不去?孩子不是有小推车?再说了,本来我跟霍啸就打算去市里医院查查孕相,顺道带你转转的。”
她这大姐来了之后,总觉的亏欠自己,又怕给她招来闲言碎语,除了去后山,基本就闷在家里。
婆婆私底下已经跟蔺葶心疼过好几回了,说大姐几乎将家里的活计全包圆了去。
听了葶葶的话,蔺葙一愣,她完全不知道妹妹的计划。
蔺葶好笑:“我还惦记着给萍萍跟美美买新裙子呢,你这个当妈妈的,难道不应该跟着去选尺寸?”
这年头衣服全是往大了买,哪要什么具体尺寸,蔺葙心里好笑:“行,那就一起去。”
心里则想着,这些天她跟家属院里的军属们换的布票,应该够做两身衣服了。
她手艺不错,妹妹家里又有缝纫机,这次出去正好可以选两块好料子。
在离开之前给葶葶跟婶子一人做一身衣服。
饭后。
蔺葶备完课后,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算起了家里的钱。
她才上班两个月,自然没有什么存款。
但之前结婚的彩礼,与父母补贴的嫁妆,除去在沪市用掉的,还剩下不到三百块。
瞧着少,但在这个年代,在乡下能建一套小些的砖房了。
当然,跟霍啸的存款是没办法比的,她这点钱,连对方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说来,霍啸他这人对自己其实挺节省的。
没结婚之前,连内裤都是补丁摞补丁的那种。
所以十来年下来,基本工资加上出任务的奖金,拢共攒了七千多。
后世可能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这点。
但现在是68年,八十年代那会儿万元户都稀罕,更何况六十年代末?
怕是再攒一两年,等70年的时候,她家已经是万元户了。
不过,这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攒下来的。
霍啸身上有枪伤,刀伤更多,十几处,可以想象那些高额的奖金,全都是用命换回来的。
就在情绪敏感起来的孕妇心疼自家男人时,男人就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
蔺葶眼泪汪汪伸手:“要抱抱。”
霍啸给唬了一跳,赶忙上前抱住人,急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蔺葶将脸埋在丈夫的脖颈处蹭了蹭,声音哽咽道:“没有不舒服,就是心疼你赚钱不容易。”
闻言,霍啸怔愣了下,这才注意到床上摊着的存折,连忙安抚:“这没什么,再说,出任务又不是为了钱,哪个军人身上没有伤?”
心里则有些哭笑不得,妻子自从怀孕后,情绪变化的太大,想吃的东西吃不着会哭,花谢了也哭,跟个小孩儿似的。
想到这里,他侧头亲了妻子一记,开始熟练转移她的注意力:“给你看个东西。”
蔺葶懒洋洋的不想动:“什么东西?”
“妈刚才把她的存折给我了。”
闻言,蔺葶果然坐直了身体:“哪呢?”
霍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放到了妻子手上。
蔺葶打开印刷了活期储蓄存折的小本子,翻去最后一页。
然后被上头的数字惊了惊。
居然有4500块!!
“咱妈这么能赚钱的嘛?”所以...原身当时卷走的只是家里的现金?
霍啸被妻子逗笑:“我爸以前是很厉害的猎户,在山里出事前,攒了些家当,我妈接生手艺在十里八乡都有名气,所以赚的并不比工人少,还有我这些年陆续寄回去的孝敬,全被妈攒了起来...对了,老家卖房子的钱也在这里。”
蔺葶一直知道婆婆应该不差钱的,这一点从她平时舍得吃喝上就能瞧出来。
却没想到胡女士这般有钱。
当然,蔺葶也只是感慨几声,便将存折推了回去:“你还回去吧,这是妈攒了一辈子的,她现在又没个工作,放些钱在身上,心里头才能有底气。”
闻言,霍啸俯身在妻子唇上啄了一下,才温声道:“我也这么说了,但是妈不大高兴,我就想着,回头要是房子满意,咱们买完再把存折给她?”
蔺葶想了想,又问:“那房子是什么样的?多少钱?”
霍啸想了想:“应该要大几千,是那种两层楼房。”
“......\"还能比四合院贵?
事实上,还真不比一进四合院便宜多少。
星期天这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
等到了市里,先去了医院检查,确定大人孩子都很好后。
全家才去了百货大楼买东西。
因为有老同学在,少不得又买到些‘瑕疵品’。
再次满载而归的蔺葶请了老同学去国营饭店搓了一顿。
等挥别同学后,就差不多到约定看房的时间。
因为丈夫说过是楼房,还带了个小院子,所以蔺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当她真的处在楼房跟前,整个人却还是懵的。
盖因这房子外墙除了没贴瓷砖,只用水泥浇筑外,与后世的小别墅也差不离了。
不对,在这个时候,应该叫小洋房来着。
最叫蔺葶欢喜的是,洋房紧挨着的路上,居然是一排葱郁繁茂的梧桐树。
真...真好看!
想买!
只是...她揣在口袋里的,一万多的家当够吗?
与蔺葶有一样想法的还有蔺葙。
她还从来没见过哪家私人住房这么气派的。
这得多少钱?
想到这里,趁着房管局的人去开锁的时候,她赶忙凑近妹妹耳边,小声道:“我身上有几百块钱,先给你用。”
闻言,蔺葶下意识想拒绝。
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毕竟大姐是好意,于是她小声道:“还不一定会买,先听听多少钱。”
蔺葙点头赞同,刚要再说什么,见房管局的人招呼他们,便忙忙闭了嘴。
“霍团长,这处房子其实本来是不出售的,不信等会儿您出去的时候瞧瞧左右邻居,大多都被政府征用了...”
房管局人的态度不错,陪着一家人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又开始说起左右邻居来。
他是拿死工资的,能不能卖成房子于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处。
但这么年轻的团长可不多见,礼多人不怪嘛,客气点总不会错。
霍啸点了点头,又与对方聊了几句,才看向母亲与妻子:“你们喜欢吗?”
胡秀看了下儿媳,然后才为难道:“这...这里头也太空荡了,咋啥也没有?”
房管局的人笑道:“这些年外头情况大家也都知道,那什么...咳咳...搬空了。”
蔺葶...这也搬的太空了,连自来水龙头都给卸了。
不过,房子是真好。
从外头瞧着只有两层,内里却足有两层半。
且最上面的半层阁楼挺高,最矮的位置也有两米,完全不影响行走。
再加上每层都有一百多平,就算现在屋里啥也没有,也是叫人心动的。
对了,还有一个几十平米的院子。
蔺葶忍不住生出憧憬,等将来养养花,种种树,然后在这样的环境里翻译赚钱什么的,想想就美的不行。
所以...眼下空旷就空旷吧,反正他们也不急着入住,家装什么的完全可以慢慢来嘛。
退一万步,就算将来转手,或者租出去,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思及此,她看向丈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个眼神,厚厚的存折清零了不说。
就连打算还给胡女士的存折也被动了一半。
虽说用了婆婆的钱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能得来这么一套房子,简直赚大发了。
回去的路上,蔺葶一边想加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着要把钱慢慢还给婆婆,一边与她头挨着头,兴奋的商量起要如何装修。
等婆媳俩从兴奋的状态中回过神时,一行人已经被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带到了部队两里地外的公交站台上。
后面的路只能走回去。
但果果跟苗苗已经累睡着了,只能抱着。
蔺葶怀孕未满三个月,谁也不敢叫她伸手。
最后胡秀抱着苗苗,霍啸抱着果果,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从百货大楼买的东西。
就连推着小车的蔺葙,也主动帮忙分担了几个袋子。
但孩子到底四岁了,才走出去一里地,胡秀就有些吃不消了。
一直关注着母亲的霍啸倒是没什么压力,刚要说把苗苗放到他背上,身后就传来了跑步声。
霍啸下意识转头,然后迎着昏黄的夕阳,渐渐看清了来人。
曹文泽也看到了自家团长,都不用对方开口,已经朝着胡秀伸手:“秀婶子,孩子给我抱吧。”
胡秀认识这个去家里吃过几次饭的小伙子,也不客气。
不过苗苗性子敏感,担心她醒来看到陌生人会吓哭,胡秀便让儿子将果果递给对方,才将怀里的苗苗塞到儿子的怀里。
然后一边从霍啸的手里分担东西,一边笑着感激:“帮了大忙了,小曹也去市里了?”
曹文泽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四岁的果果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小只。
他显然不大会抱孩子,边调整姿势边往前走:“没去市里,从前部队的战友给我送了些东西,出来拿包裹的。”
闻言,胡秀这才见到的对方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个大包袱。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果果还是给我吧。”说完就朝着人伸手。
曹文泽侧身避了过去,笑道:“不用,这点重量真不算什么...”
见状,胡秀又打量了眼身旁的大小伙子,瞧着确实有把力气,便也没再劝说,转而笑着邀请:“晚上就在婶子家里吃吧,早上请炊事班买了大骨棒,婶子记得你喜欢这个。”
已经四年没回老家,很是想念家乡味道的曹文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才应了句:“那打搅了。”
“嘿!这有啥好打搅的,想吃就来婶子家里...”心里则想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听问兰说,刘政委管不住刘文艳,刘家大闺女还纠缠着小曹呢。
说来,人与人之间的磁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胡秀甚至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头想了想,到了家属院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脸色阴沉的刘文艳。
刘文艳找了曹文泽一圈,哪里想到他居然陪着旁的女人出去了。
思及此,她心中怒火更旺,看向曹文泽的眼神像是在看负心汉。
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放到了对方身旁,瞧着妖妖娆娆的陌生女人身上,怒骂:“不要脸!”
走在曹文泽两米多外的蔺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