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昏淡, 隐了一半在云层后面。
沙江桥边有一个岗亭, 里面有值班管理员。管理员主要负责巡查桥上情况和河道异常, 抓抓炸鱼、偷钓、游泳、自|杀的等等, 还要确保桥面安全。
这天值晚班的管理员姓陈, 巡查过一遍附近没什么情况,他便回到值班亭里用手机看剧, 正看得入迷,忽然一辆车驶了过来。
车子停下了, 老陈留意了一下那车。大半夜的, 要过桥就过桥, 要上车道上车道,把车子拐到这种地方干什么?
一个身形苗条看上去挺干练的姑娘下了车, 朝老陈所在的岗亭屋走过来。老陈把手机里的剧停下了,打开岗亭屋的窗户。
“师傅, 你好。我叫邹蔚。”那姑娘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亮给老陈看:“我是警|察,在查件事,跟你打听打听。”
老陈接过证件看了看, 忙把证件还回去了, 开门走出屋子,客气问:“警官啊,请问有什么事?”
“今晚有个绑架案,我们怀疑嫌疑人带着受害人往这边来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发现?比如过桥的车辆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或者有没有人在河边举止鬼鬼祟祟?嫌疑人开车,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性和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他们绑架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
老陈忙摇头:“没有呀,我是没看到什么。你联系过我们公司吗?桥头和河边步行道上有安全监控,要是有什么情况,公司那边应该能看到。但如果有情况,他们也会通知我们去查看的。我没接到通知啊。”
邹蔚道:“我们是直接追查到这边了,还没联络你们公司,你能给我一个联络方式吗?该找谁?”
老陈报了个值班电话,然后道:“我给你们问吧,你们警|察来问话,有绑架什么的,我正好也得跟公司上报的,让其他值班的也多留心。”
“好的,多谢。你上报吧。”邹蔚就在一旁等着。
老陈给公司值班室打了电话,又给他们岗亭主管打了电话。然后他跟邹蔚道:“你等等啊,我们主管正联络其他管理员问呢,一会给消息。”
“好的。”邹蔚又拿出手机,调出三张照片给老陈看:“这一男一女长这样,受害人是这个,你见过他们吗?”
老陈还在看照片,有两个男人坐车上下来了,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人喊道:“邹蔚,怎么样了?”
“等一等。”邹蔚应完,转而对老陈道:“那是我同事,叫吴淳。”
老陈点点头,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
那个邹蔚的同事看着普普通通,但他身边的平头年轻男人就不太一样,看上去有些阴狠。
那个平头年轻人道:“都跟你们说了,早跑掉了,谁会来这里等你们抓。”
男警|察用力拍那人的头:“你少废话。你趁早交代清楚,别让我们费劲。要是查出来你在说谎,就有你好看的。”
看起来那平头男是个嫌犯之类的,老陈这才注意到这人戴着手铐。
“韩舟。”邹蔚对那平头男道:“如果你知道他们会采用什么手段,会怎么逃,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
“我什么都不知道。”韩舟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你们愿意这么瞎转就转呗。”
老陈看完了照片,对邹蔚道:“没见过。不好意思,帮不上忙。”
邹蔚点点头,转头对吴淳道:“我给队长打个电话。”
邹蔚转身站得稍远打电话去了。
吴淳指了指韩舟,对老陈道:“那人体形跟他很像,个子也差不多高。”
老陈还是摇头:“没特别注意过这样的人。”
吴淳还想说什么,他身旁的韩舟却突然发难,一探手就把他按下,从他腰际拔|出一把枪来。紧接着一脚将他踹开,并迅速冲到老陈身边,将老陈胳膊一拧,枪指上了他的头。
吴淳和老陈均是大吃一惊。
“韩舟!”吴淳大喝一声。
老陈待反应过来,腿都发软。
邹蔚已经闻讯冲了过来,她掏出枪,对着韩舟:“韩舟!放下枪!”她说完不满的瞥了眼吴淳:“他手铐呢。”
吴淳一摸腰间:“他偷了钥匙。”
老陈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你们这些当警|察的能不能靠谱一些啊。
“韩舟!别干傻事!”邹蔚厉声大喝:“别逼我开枪。”
“别,别开枪。”老陈替韩舟应。
“韩舟!”吴淳大喝。
韩舟也喝:“后退!都让开!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别逼我打死他!退后!”他一边喝一边把老陈往车子那边带。
老陈吓得直喊:“别别,你们都别开枪。”
吴淳绕到车子这边,邹蔚往车头方向逼。
韩舟把枪往老陈太阳穴上压,“后退!”
吴淳和邹蔚都往后退了两步。
韩舟押着老陈走到车旁,“打开门。”他对老陈说。
老陈赶紧照做了。
车门开了,邹蔚大喝一声:“你逃不掉的!放开他!”
韩舟猛地将老陈用力一把推开,老陈滚出老远。
“呯”的一声枪声。
韩舟惨叫一声。
老陈回头一看,这个叫韩舟的腹部中枪了。他捂着肚子,有血!
邹蔚朝韩舟冲去,韩舟抬手就是一枪,邹蔚猛地朝旁边一扑。“呯”的一声,枪打偏了。
另一边吴淳朝老陈冲去,把他拉起带到一旁树后蹲下。
韩舟趁着这机会赶紧上车,车子原先就插着钥匙没熄火,韩舟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邹蔚猛地追了几步。
吴淳大骂:“操。”他转头和蔼对老陈问:“你没伤着吧?有受伤吗?”
老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吴淳拿出手机拨号报告:“韩舟抢了枪开车逃跑了!”他报了时间、车型、车牌号,语气急切。
老陈还没完全从惊吓里恢复过来,他听得吴淳这么着急,有些同情他。这枪都被抢了,闯大祸了吧?这月工资没了吧?工作保得住吗?但他又觉得挺活该的,真的废物,扣你工资不冤枉你。
吴淳看老陈的表情,干脆站起来走远一些聊这通电话。
远处,邹蔚也在打电话。
“任务完成。鸽子起飞了。”
片刻后,吴淳和邹蔚碰头。老陈已经回过神来,在岗亭屋外激动地打电话讲述自己的经历。邹蔚一脸担忧:“我不知道我那枪行不行?万一他伤得太重……”
“说好了如果他伤得重就不上车。他决定走,就表示没问题。”
韩舟咬着牙,按着腹部,伤口很痛,但他知道子弹没打进去,应该就是约定好的擦伤。那个时机,邹蔚喊“放开他”是个信号,他放开了,也站好了角度。但邹蔚这枪是不是能打得好,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没有时间仔细检查伤口,他也不想检查,他一定得去琉璃街。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道考验。
有警车从不远处经过,警笛声音刺耳。但韩舟的车子一路无人拦阻。韩舟低头看了看流血情况,他觉得还好,应该没问题。
两名便装警|察开着车隔着一个车位跟着韩舟,陪着他一路朝着琉璃街方向去。
离琉璃街还有三公里左右,韩舟把车子开进了一条小巷。
护送他的警|察从巷口直接开过去了,没跟着他拐。
“这里是潜艇一号,鸽子顺利到达中转站,已交接。”
“这里是指挥中心,收到。”
袁局带着关樊已经赶到了指挥中心,大屏幕上,韩舟车子的GPS定位仪停下来了。
所有人屏息静气,鸽子能不能再飞下一程,就看中转站的评估了。
韩舟把车子停到僻角,警员雷星河便从暗处冲了出来,对韩舟打手势:“来!”
韩舟推开车门,快步跟着雷星河走。另一个警员迅速赶到车上检查情况,看是否有疏漏。
“潜艇二号,接到鸽子。”
雷星河带着韩舟上了一辆特警指挥车,里面一排屏幕,各种指挥设备等,徐刚、欧阳睿、倪蓝都在车上,还有两个韩舟不认识的人。
倪蓝从医药箱里抽|出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上,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座位,:“来,让我看看你的情况能不能去。”
韩舟坐下了,把衣服掀开,露出受伤的腹部:“我感觉还可以。”
徐刚和欧阳睿等人都很关切,围过来观察韩舟的伤。徐刚觉得情况比预期的糟糕,他看了看一旁的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低头看了韩舟的伤,皱了半天眉头:“有点勉强。”
“又一位领导?”韩舟问。
“医生。”倪蓝抢话,“他们怕我弄死你。”
韩舟笑笑,但疼痛又让他脸抽搐一下。“伤还挺好,对吧?”
“算不上理想。”倪蓝道,“但也没糟到不能去的地步。”
韩舟呼了一口气,那就行。
倪蓝转头对欧阳睿他们道:“他没问题,这点伤能撑住。”
韩舟点头。
“我现在给你装芯片。”倪蓝对韩舟道,她递给韩舟一块厚厚的纱布。韩舟咬住了。接着倪蓝用摄子尖夹住一枚已经处理好的微型芯片往韩舟伤口皮下塞去。
韩舟痛得握拳,用力咬住了纱布。
倪蓝视若无睹,手上稳稳地继续工作。
“好了。看不出来。”倪蓝弄好了,她仔细再看几眼,觉得没问题。
徐刚和欧阳睿也认真看着,觉得看不出来。
植入皮下的问题在于会有创口,新伤还可能会有肿胀发红等。再怎么小的伤,遇着认真裸|身搜查的,也有可能会躲不过去。韩舟需要一个与警方交火逃脱的借口,在这个借口下,身上有伤是很合理的。
腹部是人体脂肪软多、软柔软的部位,比较适合隐藏芯片。
钱叔应该已经知道韩舟出卖了他,最起码严重怀疑。韩舟相信这种情况下钱叔会把他卖给秃鹰。因为警方的搜查让钱叔损失巨大,用背叛他的人换取些利益回来,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走到大家各自演戏,各自明白对方在演戏的地步,也别留下把柄,别刺|激对方马上下杀手就行。韩舟的随机应变能带来什么结果,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数。
倪蓝装好芯片,让韩舟拿纱布先按着伤口止血。然后她拿出扫描器做测试,一边还跟韩舟聊天:“我跟你说,我也有代号。取个名字特别艰难,威风的鸟名都被反派用掉了,什么鹰啊孔雀啊凤凰的。”
“你可以叫鹌鹑。”韩舟道,“我们反派不用这个。”
“滚蛋!我叫戴胜。蓝耀阳帮我起的,名字吉利,长得还好看。”
“大圣?”韩舟撇嘴,“你怎么不直接叫大师兄呢?”
一旁的医生要给韩舟打止痛消炎针。韩舟见他动药箱,便道:“外伤现在不能处理。”
医生的手顿了顿,“我知道。”他拿出针筒,韩舟见状便转过来:“打屁|股针眼不容易被发现。”
医生帮他把针打完,道:“你可能会发烧,伤口会发炎……”
韩舟点头,拉好裤子打断医生的话:“我知道,我受过枪伤。”
韩舟跟医生说完又去调侃倪蓝:“或者你就叫泼猴。”
倪蓝对欧阳睿和徐刚道:“你们看,他还有精神开玩笑,肯定没问题。你们别一个个板着脸,带衰,会运气不好。”
欧阳睿不想接泼猴的话,老外还搞什么封建迷信。
倪蓝忽然道:“哈,仪器连接成功,有信号了。”
指挥中心里,关樊回话:“收到信号了,很清楚。”
“一会等韩舟走远了再看看。”倪蓝道。
韩舟问她:“芯片塞得够深吗?他们会故意打我的伤口,用踩的,用棍子打,这芯片受得住吗?容易坏吗?”
医生听得面露不忍。倪蓝面色如常地答:“它很小,应该没问题。”
虽然带了“应该”两个字,但韩舟也没在意,他道:“那行。”
倪蓝接着给韩舟递了一张纸:“背下来,这是你需要的药和急救物品,还有它们的使用方法。”
欧阳睿道:“从这里往东三百米有一个24小时药店,我们的人之前去打探过了,这些东西都有。”
韩舟扫了两遍,不用背,基本上他都知道。“行,可以了。”他把纸条还给倪蓝,把染血的T恤拉好,站了起来。
倪蓝给他递矿泉水瓶:“你再喝一点水。”
韩舟仰脖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欧阳睿又道:“你从这里出去后,我们就没办法再给你传递消息了。但我们会一直监视你的动向的,你要相信,我们会努力确保你的安全。”
“我相信。”韩舟擦了擦嘴边的的水渍,笑了笑,看了看车内众人:“希望有机会再见。”
韩舟检查了一遍他之前抢来的枪,把枪插在后裤腰上,他把外套紧了紧,转身出了车子。
韩舟走得很快,转眼就潜入了夜色里。
“这里是潜艇2号,鸽子飞离中转站。”
韩舟很快便看到了那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他看了看周围,然后闷头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药店里只有一个男店员在值班。他正打瞌睡,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赶紧坐直了,刚要开口问要什么药,却看到了韩舟那一身的血。
“你,你怎么……”店员的话还没说完,韩舟便拔|出了枪,直直指向店员的脸:“举起手。”
店员吓得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韩舟把他要的药和急救品报了一遍,用枪向店员晃了晃,凶狠喝道:“这些东西,给我装袋。”
店员害怕得直抖,赶紧拿了个袋子飞快地把韩舟要的都装上了。韩舟让他装一样报一样,不许有漏的。最后韩舟还抢走了店员的宵夜和水。
韩舟喝令店员抱头蹲进店后库房,他把库房门锁上了,拿走了收银台上夹报表的曲别针,然后离开了药店。
韩舟抄近道,挑黑暗的地方走,走了半小时,到达了琉璃街。
钱玉德在这个地方有个放玉原石和古玩的仓库,当然没什么太贵重的,只是个掩饰。仓库里有房间,表面上说是给工人加班时用的临时宿舍,但其实是给潜逃人员的补给和中转地方。
韩舟曾经在这里住过几天,躲警|察。
韩舟熟门熟路的翻了墙进去。他没管监控会拍到他,他爬到仓库里,把曲别针扳直了,撬开了锁,偷偷进了仓库。仓库里的可疑物品都被清空了,那几间房间里住人的东西也全收拾了,放了很多杂物,完全看不出给人住过。
仓库里有一组沙发,像是招呼看货客人的地方。韩舟在那儿坐下了。他打开了药品袋子,自己动手给自己处理了伤口,然后他吃了药,又把抢来的宵夜吃了。
韩舟脸色苍白,痛苦且疲倦。他倦着身子在沙发上睡了。
远处的一栋建筑顶楼上,有便衣警员拿着望远镜监视着仓库外围。
“这里是潜艇一号,鸽子顺利飞入地狱。”
过了一会,警员继续报告:“这里是潜艇一号,戴胜落在地狱屋顶,安全。”
“潜艇二号就位。”
“潜艇三号就位。”
警员们纷纷报告。
指挥中心里,关樊在通讯频道里道:“戴胜的叫声听得很清楚。”
大屏幕上,韩舟的定位信号在地图上一直亮着。而倪蓝在现场侵入的监控系统视频画面也传了回来。画面里韩舟观察仓库,处理伤,吃饭睡觉。
画面就这样定格在韩舟睡觉的情景里,里面没有东西是动的。大家等了四个小时,黑夜眼看着即将要结束。大家疲倦,但不敢疏忽。
越是这样越得沉住气。钱玉德如果也跟他们一样注视着这画面,那他就是在观察着韩舟,也许在猜测他究竟想做什么,又也许在调查他的情况。
韩舟的情况不难查。因为他的一系列举动,都被“目击者”曝光了。善良的管理员大叔,惊慌哭泣的药店店员等等。这些如之前的相关情况一下很快被网警删除了,但网上留下一大片的讨论痕迹。
警方也在网上发布了警情通报,通缉逃犯韩舟,并警告市民此人持枪,极度危险。有相关线索速报警方。
关樊眨了眨疲倦的眼睛,正想拿杯子喝口水,忽然大屏幕上仓库的监控画面一黑。
指挥中心里有别的负责监控的警员顿时一声惊呼。
通讯频道里,有警员声音响起:“这里是潜艇一号,有四个人进入了仓库,看不清样子。”
倪蓝的声音也在频道里响起:“他们来了,他们关掉了监控。”
关樊赶紧通报:“各单位注意,地狱里有乌鸦。”
仓库里,韩舟躺在那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装睡中,非常艰难又努力地想要保持意识清醒。
精神正恍惚着,他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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