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汇同天气渐冷, 寒风凛冽。
“我怕我没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
温暖的客厅里隐约响起欢快的大合唱声音，墙壁上的白色幕布投射出生动的人影画面。
坐在地板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幕布, 明明暗暗的光线反射在他良好的皮相上。
这是常宁远第无数次看这段录像了。
幕布上显示的是大二那年季乔参加送毕业生晚会的合唱表演。
画面的人一头黑色长发，五官清纯，身材纤瘦, 是舞台上最惹眼的那个。
常宁远拿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季乔的样子。
今天在会场遇到，他几乎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和四年多前相比, 她的五官身材都没怎么变，只是着装举止间多了些女人的韵味。
舞台光线迷离闪烁, 镜头一转, 季乔笑着走下了舞台。
她径直走到第一排的前面, 笑吟吟将话筒递给蹲在前方的人。
下一秒，画面没了。
空荡荡的房间暗了下来。
常宁远重重吐了口气, 将遥控器随手一扔，仰头靠着沙发上。
他看不了后面的画面, 只要一想到让她从女生变成女人的人是另一个男人，胸口就翻江倒海地难受。
那次的送毕业生晚会，他也去了。
可是季乔的眼里却只有贺时礼。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 木木地看着他们在其他人热烈欢腾的起哄声中对视。
嫉妒的情绪几乎快要将他逼疯。
就像书里说的那样，热闹和快乐是他们的，他什么也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 心里的某个猜想越来越强。
他也越来越放不下季乔。
这么些年，梦里的事情似乎有剧本似的一一实现了。
爸爸的升职，妈妈的内退，家里给自己安排的工作, 身边朋友的感情和事业……
一桩桩一件件，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只除了和季乔有关的人和事。
他越来越觉得，他梦到的世界并不是他以为的虚构世界，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再回想起季乔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厌恶和躲避，那不是一晚上的梦足以改变的。
所以他猜测，季乔和他不一样，她很可能是换了个人。
常宁远知道自己的猜想很荒诞，但季乔对他的反感过于突然和激烈，除了本人真的经历了那些，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对，还有贺时礼。
毕业后的那个项目，自己的方案明明要比“梦里”的好多了，可项目还是被贺时礼拿走了。
幸好他凭借自己的努力才没有就此消沉，如今公司发展得虽然不如贺时礼，但是也算不错了。
贺时礼不仅抢走了季乔，还抢了自己的事业。
季乔就那么相信他的人品吗？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她怎么就确定贺时礼以后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只有自己这样失去过一次的人才会更懂得珍惜不是吗？
只要季乔肯回到他身边，他就不介意她和贺时礼在一起的事。
他愿意证明给季乔看，自己干干净净地等了她这么久……
*
年终将近，季乔忙着各种年终总结KPI的事情，没有将和常宁远的偶遇放在心上。
倒是真真趁着午休时间过来找季乔，问了句那个帅哥是谁。
季乔用一句“同学”简单打发了。
真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的同学还真是卧虎藏龙。”
如果没记错，季乔那个帅哥男朋友也是她同学。
季乔附和着弯了下唇没有说话。
“单身吗？”她继续问。
季乔摇摇头：“不清楚。”
真真犹豫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那你介不介意把他号码给我啊？”
那个男的真的很帅，昨天她都有点后悔没有厚着脸皮留下了。
季乔的目光一顿。
“你有男朋友了，对他肯定没兴趣吧？”
真真性格活泼直接，男朋友大部分都是自己主动追的。不管这个以后有没有戏，都可以先加个微信聊聊嘛。
季乔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真真惋惜地“啊”了声，不气馁地追问，“能要到吗？”
季乔摇摇头：“我以前和他有点不愉快……”
她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
真真有些泄气：“哦，这样啊。那算了。”
她离开后，季乔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抓紧时间美化她的各项KPI。
一直偷听的粒粒凑过来，小声八卦：“真真不会又单身了吧？我上个月还看见她和男朋友在一起……”
季乔趁着打字间隙看了粒粒一眼：“不清楚，可能吧。”
“她这么颜控，你同学应该很帅吧？”粒粒好奇。
季乔皱了皱眉，侧眸看向粒粒：“我觉得我男朋友比较帅。”
粒粒轻笑一声：“所以让你看紧嘛！你男朋友公司里指不定有多少小姑娘虎视眈眈呢！”
季乔摇着头笑了笑。
粒粒“啧”一声，严肃道：“真的！你别不把我说的当回事。现代社会的道德观不比以前了。这种条件好的男人会有很多小姑娘贴上去。哪怕只是玩玩也不亏，如果能扶正那就更好……”
见季乔的脸色渐渐沉下来，粒粒适时停了下来：“当然我不是说你男朋友会这样，只是身边这种例子挺多，我提醒你一下。”
季乔点点头，挤出一个笑：“我知道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默了默，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冲胶囊咖啡的间隙，季乔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登录自己的QQ小号。
名为“云腾茶水间”的群消息已经有99+了。
和姚旭碰面的当天晚上，季乔小号就被拉进了她口中的公司八卦群里。
这几十个人的群只有入群的时候需要验证员工身份，进去后就可以匿名聊天了。
季乔向上翻了翻，现在群里在讨论年会表演的事。
再往上翻，季乔的手指蓦然一顿。
群里发了一张贺时礼的闪照，下面写道：“今天也是被帅断腿的一天555。”
季乔一眼认出这是贺时礼今天的照片，他脖子上的领带是她早上亲手挑的。
【我有没有看错？贺总脖子那是草莓吗？！】
【好像是，再发一遍呗。】
发照片的匿名连发了几个不可思议的问号，没过几秒又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呜呜呜，真的是草莓！】
【有女朋友的人，正常】
【女朋友啥样啊？】
【回楼上，腿长腰瘦的大美女】
…………
有一瞬间，季乔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在看校内论坛或者表白墙。
有一点粒粒说得对，像贺时礼这样的人，有女朋友也挡不住其他女生的喜欢。
就像她即使说过自己有男朋友了，通过各种渠道和她表白的人也不少。
甚至有人直接说不在乎她交男朋友，愿意以某某钱一晚的价格另外包养她。
季乔气得当场就拉黑了那人。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茶水间来人了。
季乔连忙端起泡好的咖啡离开，给同事让位置。
再次回到位置，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息屏。
刚刚那几步路的距离，手机屏幕被乱碰成了群聊成员的页面。
季乔正要退出，目光无意中看到一个昵称。
——“陈小兔子乖乖”。
季乔浑身一震，瞬间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她的手指轻点，打开那个昵称的页面。
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显然是个小号。
季乔深呼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
按照年纪，前世的那个陈小兔目前还在上大学。
应该不是她，不是她。
季乔在心里默念几遍，退出了自己的□□小号。
*
接下来的几天，季乔几乎每天都会登一次小号。
到了年底，群里消息大都和工作相关，没什么特别的。
那个昵称也保持着一个小号的基本素养，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天周五，贺时礼早早来季乔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在外面吃了晚餐后，贺时礼没有回家，而是开车载着季乔往另一个方向走。
季乔迟了几秒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不禁困惑：“我们现在去哪？”
贺时礼侧眸看她一眼，笑道：“去山上看星星。”
季乔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今两人的感情稳定，工作又忙，很少有这种浪漫的约会了。
贺时礼开着车，温声问道：“年尾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了？看你最近好像很累。”
季乔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嗯……最近是有点事。”
各种项目在收尾，年终总结开年计划，各项KPI考核……
贺时礼安慰了几句，解释说所以自己带她出来散散心。
季乔点点头，蓦然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
*
贺时礼没有开太长时间就到了郊外的山下。
这里被改造了成了度假山庄，车子可以直接上去。
到了山顶，贺时礼将车停在了一个别墅的门前。
下车后，贺时礼揽着季乔的肩来到车尾。
“打开看看。”他说。
季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依言照做了。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后备箱铺了满满一层玫瑰，中间是亮着“新年快乐”的灯牌。
季乔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气，看向贺时礼的目光惊喜又感动。
山上风大，她围着厚厚的围巾，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新年快乐，乔乔。”贺时礼笑着从玫瑰花的后面拿出一个袋子。
季乔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酸：“这是什么？”
“烟花。”贺时礼将袋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根递给季乔。
季乔双手哈了哈气，笑着接过来。
“好久没有玩这个了。”
她有点感慨，上次放烟花可能是十年前的事了。
贺时礼“嗯”了声，笑着刮了下她鼻尖。
“让你当一会儿小朋友。”
去年过年两人视频，自己正好在陪家里的小辈放烟花。
自己邀请她也来玩，她却非说那是小朋友才喜欢玩的。
季乔拿着烟花棒，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这可不就是小朋友的样子吗？
贺时礼心里暗想，有点想笑。
“拿好，我点了。”
他俯身，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凑近。
可惜晚上的山顶风太大了，他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站这里。”贺时礼拉了季乔一下，将她的手移动到合适的位置。
用身体和车子挡了下风，烟花棒被顺利点燃了。
一瞬间，“呲啦呲啦”的声音响起，火星四溅，烟花璀璨。
季乔“哇”了一声，嘴巴弯起大大的弧度，开心地像个孩子。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烟花棒，黑色瞳仁映着两小团火焰，眼睛越发显得明亮清澈。
贺时礼这几天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果然像个小朋友，这么容易就开心了。
季乔的目光从烟花棒移到了贺时礼身上。
他没有看烟花，而是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斯文清俊的五官在烟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好看。
灼灼火光中，他的目光柔软，神色温柔。
对视的一瞬间，季乔的心脏也炸成了烟花。
她的手一松，烟花掉在了地上，“呲啦”两声后很快熄灭。
季乔上前几步，做了在车里就想做的事。
——她抱住贺时礼，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冬天的夜里，两人的唇都有些凉意。
唇舌交缠间，季乔的声音轻软模糊。
“真的好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尽量多更一点
☆、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