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程爸满面红光的推门进来后, 特别显摆的将手上的袋子晃了晃，“刚才老郑特意拉着我去他家楼上拿的，新出炉的大包子, 都是柒柒爱吃的馅。”
“刚才她晁婶和我说了, 说是这是专门给柒柒包的包子。”程妈接过袋子, “快去洗手, 我熬了冬瓜排骨汤，就着包子吃，正好。”
“今天是借着咱们柒柒的光了。”程爸声音透露着一丝自豪。
“什么光？”刚刚下班回来的程年好奇的问了一句, 随后就动了动鼻子, “好香，排骨汤的味道，不对, 还有别的……”
“牛肉大包子和酸菜油滋了的味道！是晁婶包的大包子吧？绝对是，别人做不出来这个味！”程年凑到程妈拎着的袋子面前, 兴奋的说道。
“就你鼻子灵, 赶紧洗手吃饭。”程妈嫌弃的推开程年的脑袋，一转头，就看到了程柒也走了过来，语气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柒柒你怎么过来了，你吃你的。”
“柒柒,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开不开心？”看到程柒后，程年立刻若无其事的起身, 假装之前那个幼稚的人不是他，关心的问道。
“挺好的。”程柒帮程爸将衣服挂上后，正准备接过程年的衣服, 就发现程年的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顺手将程年扯走的程爸，在程年开口之前，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柒柒饿不饿？快去吃，我们马上就好。”
柒柒饿了？
程年立刻自己将衣服挂好，“快、洗手吃饭了！”
直到坐下来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大口包子，程年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对了爸，你刚才说借柒柒的光是什么意思？还有，我看新闻说实验学校出事了，小泽就是在那个学校吧？他没被吓到吧？”
听到程年的话，程爸突然叹了一口气，“小泽很勇敢，也是个好孩子。”
“怎么了？”
注意到程爸的表情不对，程妈和程年连忙看过去，而程柒却已经猜到了程爸要说什么。
“之前我们调取了学校附近的所有监控，发现当时柒柒要是再晚一秒钟，小泽这个孩子就有可能直接被砍到大动脉，从犯人当时砍下去的角度、动作和力度来看，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当时看到监控时，别说是郑晁这个当爷爷的了，他们其他人也都吓到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当时的情况比他们听到的还要紧急、严重。
“我估计一会你晁叔一家还得过来。”程爸说道，毕竟柒柒救的可是小泽那孩子的命。
“等等，什么叫柒柒再晚一秒钟柒柒当时也在现场？！”程年坐不住了，连忙将手上的包子一放，起身走过去，一把将程柒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仔细观察着程柒身上有没有伤。
“行了，多大的人了，稳重一点。”程爸没好气的说道，完全看不出当时回到办公室后，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监控画面，直到完全确定柒柒没有一点受伤这才放下心来的事情。
不然单位离这么近的程爸，今天也不会和程年脚前脚后到家。
等到程爸详细的将当时的情况说完后，程妈和程年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听到小泽是为了推开自己的同学，为他们争取时间跑开才留在原地和凶手对峙时，大家心底都有些不是滋味。
诚然，对于一个警察的后代来说，当时小泽的做法确实很勇敢很有担当，值得赞扬。
但对于他们这些看着小泽长大的长辈来说，尤其是当他们可以预见当时的后果时，他们更多的还是后怕和担忧，如果今天柒柒没有出现在那里，那这个很有长辈风范的孩子，他的生命就可能真的停留在这个年纪了。
一时间，整个餐厅的气氛都沉重了起来。
最后还是程妈率先打破了沉默，“柒柒，妈妈不能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不应该去救人这种话，但妈妈希望你可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救人，好不好？”
都是自己的孩子，其实这话程妈还想同样和程年说，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她知道，当穿上身上那身制服后，这种话就不再适合程年了。
因为身穿警服的程年，不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而是一个需要时刻保护他人的人民警察。
“我知道了妈，我会的。”程柒认真的说道。
就像是程爸说的那样，他们一家人刚吃完饭收拾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不只是晁叔、晁婶，还有小泽的爸爸妈妈也带着小泽一起来了。
从晁叔那里，他们都知道了当时的情况，怎么可能不来亲自感谢一番呢。
直到晁叔一家人离开，程柒才有时间将程爸喊到书法。
程年看了一眼同被‘抛弃’的程妈，莫名的有种同病相怜的心酸感，可惜程妈并没有回应程年。
大概猜到程柒要说什么的程妈，心里满是对程柒情况的担忧。
“爸，你知道贾格金么？”到了书房后，程柒立刻开门见山的问道，而在她说出这个名字后，一种属于贾格金厌世恨世想要毁灭的情绪就冒了出来，可是瞬间，就被程柒强压了下去。
“贾格金？”程爸刚想说些什么，就注意到程柒的表情有些不对，连忙担忧的走过去，“柒柒你怎么了？！”
“爸，你先告诉我，贾格金这个人你知道么？”程柒摇头示意程爸不用担心，并坚持的又问了一遍。
看到程柒这个样子，程爸努力压下对程柒的担忧，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有了！
“他是多年前的一个罪犯，不仅贩/毒，还杀过人，当时我正好升为缉毒大队的队长，在追捕的过程中他逃到了K市，想要通过那边的地理条件逃到国外，不过被我们缉毒大队联合K市军区第二野战队，在边境内将他抓捕归案。”虽然不知道程柒为什么一定要问一个多年前已经判处死刑的罪犯，但程爸还是快速的将对方的基本信息说了一遍，也因为那是他们缉毒大队第一次和外省的军方合作，所以他印象比较深。
“他、是不是出生于H市的李发村？”程柒双手死死的握着桌子，声音有些发紧的问道。
程爸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是！”
“他第一个杀的，是不是李发村的村长？”
“是！”
“因为村长贪墨大家的资补钱？”
“不是，是因为他倒卖违/禁/品的事情被村长发现，他担心村长报警，就杀了人。”
“第二个杀的是一个社会青年？”
“是！”
“因为那个社会青年曾经敲诈过他，如今又在敲诈一个小孩，甚至还打人？”
“不是，小孩是社会青年的弟弟，贾格金杀人是因为社会青年拿了他的货后将卖的钱全部给弟弟教了学费，没有还给他。”说到这，程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发紧的问道，“当年柒柒你……”
“爸，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
十几分钟之后，程柒突然笑了，虽然她额头的青筋已经蹦出来了，可她的表情却很愉悦，她在心底对那个一直叫嚣的恶意说道：看吧，所有都是假的，没有人逼你走到最后那条不归路，而是最开始，你就站在了那条名为恶的路上！
程柒死死的盯着办公桌上程爸证件上的那枚警徽，低声但坚决的说道，“所以，你又有什么立场让我成为下一个你！”
当程柒将这句话说完后，大脑轰的一下，那股恶意就像是被什么炸掉了一样。
这种感觉和她之前在警局里面的感觉不一样，那个时候虽然那种恶意不再影响她，但程柒清楚的知道它还存在于自己的脑海里。
可是现在，程柒无比确定它不见了，此时她的脑海中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就好像一切阻碍自己的枷锁都消失了一样。
程柒抬头看向担忧的盯着他的程爸，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爸！”
做父母在孩子的事情上永远都是最敏感的，就算只是一个笑容、一声‘爸’，程爸瞬间就察觉到程柒此时的不同。
“柒柒，你……”程爸的表情有些激动，想要问的有很多、想要说的也有很多，可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眶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程柒，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程柒深吸一口气，“爸，你坐下，你先听我说一下，今天校园外的袭击事件、还有我小时候的事，我觉得有一些联系。”
听到程柒的话，程爸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让程柒也坐下再讲。
尽管程柒已经尽量将很多细节省略了，但将事情全部说完后，程爸的心也堵得难受，听到一半的时候，程爸不止一次的转过头吸气，然后再强忍着翻腾的情绪，冷静下来继续听程柒讲。
直到程柒说完，程爸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对不起，柒柒，当年爸爸不该那么轻易相信局里那个心理医生的检查结果，我应该再多确认几次的。”
听到程爸的话，程柒摇头，“爸，这和你没关系，当年谁也不会想到局里的心理医生竟然会和一个杀人犯、毒/贩有关系，而且还会在那么早就开始布局。更何况，我记得之后妈妈曾不止一次领我去见过朋友，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朋友应该是你们找来的心理医生吧？因为担心我知道了后会敏感会多想，所以都是以妈妈朋友的名义见面的，而且我知道这些事一定也有爸你的默许，只是谁也没想到，从我被救下来后的第一天，家里就多了一本书，再加上我当时的状态确实有问题，即使这个问题是人为的，所以后来……”
说到这，程柒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惜我没能早点想到那本书的内容，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我现在考虑的是，我今天去实验学校附近是一个偶然事件，那么那个嫌疑犯出现在那里又是什么原因？他又为什么在昏过去之前对我说贾格金三个字？是不是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我，正是因为我今天去了实验学校附近，嫌疑犯才会在那里出现。”
注意到程柒愧疚的表情，程爸脸色难看的摇头，“不！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小泽才是他本来的目标，毕竟以那个人做的一些手段来看，他不会认为柒柒你会在那种情况下冲出去救人的，至于为什么嫌疑犯会突然对你说出‘贾格金’三个字，我怀疑是因为他们还有其他后手。”
所以，在监控里，突然冲过来的嫌疑犯才会直奔一个方向冲去，就连最开始的那个女孩，也只是因为她刚好挡在了对方冲向小泽的必经之路上罢了。
而之前警方之所以对此没有怀疑，完全是因为当时小泽是和两个同学站在一起的，他们警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个人站在一起的目标比较大，才会吸引吸/毒过量的嫌疑人直奔那个方向冲过去。
“那……”
“这些都不重要。”程爸突然打断了程柒的话，“这些交给警方来调查就可以，现在柒柒你的身体状况才是重要的。”
说到这，程爸停顿了一下，直接拿起了电话，当着程柒的面，向上面申请一位心理医生。
“柒柒，我这么做……”怕程柒多想，程爸开口解释道，他不是不相信柒柒，而是担心程柒的身体或者大脑里，还有被当年那个心理医生做的手脚是他们没有发现的。
想了很久，程爸还是觉得自己能信任的也只有国家的人了。
不过就算如此，考虑之前的情况，程爸还是决定不用H市这边的人。
“我知道的。”程柒打断程爸的话，说道。
她之所以会将这些事都和程爸说，除了觉得那个当年那个心理医生所图的应该比她知道的还要大之外，还因为她想和家里一起面对这些事。
小时候的她没能第一时间和家里人说出那本书的事情，导致后来自己二次被心理暗示、甚至在身上被做了手脚，留给她和家人的是好多年的伤害和遗憾。
现在的她，不希望再有那种情况发生。
更何况，如今的她已经开始有了情绪的波动，之前那种游离在世界外的剥离感已经全部消失，就算她不能一下子完全恢复正常，但她考虑的东西和情感也变得多了。
想到之前晁叔一家陪着小泽来感谢她的画面，程柒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尽管它不一定是好的，但只要一家人一起面对，它总会往好的一面发展。
就算是不好的结果，有家人陪着你分担，似乎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第二天，程爸和程年两人特意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一家人紧张的等在客厅里。
六点钟，敲门声响起。
“我来！”程年一下子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快步的冲到了门口，“是你！”
其实不需要程年说，跟着走到门口的程爸几人也都看到了来人。
“汪医生？！怎么是你？”程妈诧异的看向出现在门口的熟悉面孔，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转头看向程爸，“你不是说，是向上面申请……”
“这是我的证件。”站在门口的汪医生对程柒点了点头，这才将自己的证件主动递了过去，嘴里则解释道，“我这几年因为一些事情休假，在H市的医院任职只是因为的老家在这边，并不是有意接近程柒，这次也是上面突然打电话派我过来的。”
知道大致情况的汪医生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之前已经在心理医生这里栽过一次跟头的程家人是不会信任他的。
而对于心理医生来说，取得患者的信任是十分必要的。
“休假几年？那怎么又突然回去了？”程爸敏锐的问道，他知道对于那个部门的特殊人才来说，如果放任手下人连续休假几年，那就意味着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才会允许一个特殊人才无限期休假，甚至以后有很大可能不会回去了。
“不是回去，只是答应来给程柒看一下，毕竟我成为程柒主治医师也有几年了，却一直没发现她身上被下过心理暗示，这是我的失误，我现在来补救，仅此而已。”对于自己更加关心的是程柒身上被隐藏的很好的心理暗示的事情，汪医生毫不掩饰，他就是觉得自己的专业被挑衅了，所以才会在接到队长电话时，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程年皱眉，很不喜欢汪医生的态度。
“可以。”程柒突然开口说道。
“柒柒？”程年不信任的看向汪医生，这个人就算身份没问题，这么多年没发现柒柒任何不对，不也证明了对方的专业水平么！
程柒对程年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汪医生，“汪医生，可以开始了么？”
“可以！”汪医生点头，敏感的发现程柒和上一次在医院见面有了很大的改变。
“汪医生，我们可以在旁边的吧？”程爸开口说道。
“当然！”汪医生无所谓的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汪医生一脸惊叹的看向程柒，“昨天在对方激活埋在你脑海里的心理暗示的种子时，你真的自己挺过来了？”
没等程柒回答，汪医生就自顾的拿起手上的记录本，边研究边说道，“那个心理医生应该有一些特殊能力，再加上先一步让你读了那本有着强烈共鸣暗示的文字书籍，所以才会没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的破绽和痕迹，至于后来留下的那个暗门，确实隐藏的很深，但如果之前我有目的性的去检查还有可能会发现一些，但正常心理医生的检查和测试是不会发现的。”
“其实对方做的不止这些，对方原本的计划是潜移默化的一点一点将你所有的情感体会和表达都剥离出来，最后再启动心理暗示的种子，那个时候的你才会完全和书中的贾格金共情。
对方真正的打算应该是在启动暗门后，你会将自己完全代入到贾格金的身份中去，当你完整的回忆起书中的内容，再次醒来的时候，你将成为下一个贾格金。”汪医生面无表情的说着让程爸等人背脊发凉的话，随即话锋一转，“但不得不说，对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在选择目标之前，他应该好好调查一下你的背景才对。”
视线在程爸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汪医生这才继续说道，“昨晚我看了你的资料，虽然你的家人看似将你管制的很严，但恰恰是这种看似不近人情、常人不能理解的严格，把你完全框架在一个道德和法律组成的世界里，虽然当时的你不能理解那些道德观和世界观，但你从和你最亲密的家人的言传身教中，接受到了一切他们想要传递给你的东西，让你原则上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是需要你对家人完全的信任和你自身强大的控制力才能做到的，你做的十分的好，并且做到了。
所以，在昨天你大脑深处中那颗心理暗示的种子被激活后，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恶意被你刻在骨子里的正直和道德法律观给隔开，让你有时间和机会将它给强压下去，并在你有准备的情况下，才主动将其释放出来。
在你以第一视角再次经历由书中的贾格金构架的世界时，明明应该会被同化的你，却一直持否定的态度，完整的抵挡住了这个非常难抵御的共情过程。
直到最后从程局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和你脑海中的记忆并不一样后，那个完全为你构架的贾格金的世界彻底没有了真实为依据，自然也就崩塌了，而这个埋在你大脑中的心理暗示，也就失去了任何作用。”
“这是十分难得的，就算之前被我发现了你被种了心理暗示的种子，想要帮你摘除就需要提前引发，然后在外力的保护下你同样需要经历一次共情，虽然最后你也会没问题，但结果和现在却会不一样。”说到这，汪医生还举了一个例子，“我举一个你能理解的例子，就是有一些警察在出卧底任务的时候都会先进行防催眠训练，而现在的你，完全不需要这种训练，因为已经独自打破心理暗示的你的意志力已经足够强大，就算是现在全球最厉害的催眠师在这，你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恭喜你！”汪医生起身，对程柒伸出手。
“谢谢，麻烦了。”程柒回握。
就在这个时候，汪医生话锋一转，“说实话，如果我现在还在队里，说不定就邀请你进入我们部门了。”
“谢谢汪医生，对柒柒的测试结果麻烦你帮我出一个书面文件，我需要加到柒柒的档案中。”程爸突然开口打断汪医生的话，虽然柒柒现在好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平安顺利的过完一生。
当然，如果是柒柒自己的选择他还是会支持的，但汪医生这种当面撬墙角的行为绝对不可以，更何况是那个传说中的部门。
“这个我会递交上去的，相信会比程局你自己往上递交的效果好。”汪医生收回手，笑着对程爸说道。
这点程爸当然知道，但他这不是关心则乱，担心某部门真的会打柒柒的主意么！
当然，毕竟汪医生是程爸主动向上面申请的，所以检测结果由汪医生往他前队长那里递交才是正常程序。
至于以后程柒的归属问题，那当然是看程柒自己的想法了。
而程爸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整理贾格金的所有人际关系，全力调查已经换一个身份的那名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