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国时, 黄子恩向她道了别:“秋也,送你到这里,我也该回去香港了。”
李秋也很意外, 但是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 你一定在想,我不是说了要追求你么, 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退缩了。”他笑着摇摇头, “其实直到昨天之前,我还是信心满满的。我觉得我一定能够得到你的心,但是我或许不该带你去那个小馆子,我看到了你想到另外一个人时的表情, 那个人不是你的前夫,而是一个我不知道的人。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当你想到他的时候表情是多么的柔软吧……我赢不了那个人,或许你需要时间忘记他。我给你时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皱眉。
“你啊,或许还是年纪太小,对感情比较懵懂呢!”
李秋也有点不快于他的语气和措辞, 强调道:“你不要像我爹似的, 我告诉你, 感情于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黄子恩没有继续和她争辩,只是郑重对她说道:“好好保重自己,我还会再来见你的,如果那时你已经忘记了那个人,甚至只要你不再那么介意他了,我还会重新追求你的。我得走了,不然我一定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
她真的有点困惑了,黄子恩和她所遇到的大部分男人都不太一样, 但是她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为什么自己并不讨厌他。
“再见了,秋也。”他冲她挥了挥手,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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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也重新换上了国内的电话卡,看到短信里面已经塞满了留言。
朋友一般是通过微信联系她,但那些小鲜肉的前经纪人、投资商、广告商还是喜欢用短信,约着她和赵娜一起吃饭的。
这么多信息里,唯独没有赵大志的。
从这销声匿迹的样子来看,自己这次似乎是真的惹恼了他。
但是不管换成谁被屡次的抛弃,也不可能再厚颜追上来了吧。
或许赵大志终于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这样的结果其实与她预想的一样,但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江边的别墅已经卖掉了,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房产,突然萌生了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她似乎有很多住处,又好似居无定所。
她想起高靖即将被抓的时候,预备逃回苏北的老家……那时她还不能理解,天大地大,那么多地方,他逃回老家不是自投罗网么?
但是此刻她似乎有点理解了高靖,因为当她想起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时,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津江市,那承载了她所有的快乐与烦恼的地方。
“李总,”司机问道,“您想好去哪了么?不然我先开车带您在市里随便转转,吃点东西。”
“算了,我不饿。”她沉思良久,最终示意司机开车送她回到了市中心的顶层花园公寓。
高靖在国内的资产随着他的个人资产被查封,全部都充了公,但是海外资产已经转让,国内一些豪宅也已经转到了方素梅的名下,所以即便高靖一无所有地死了,李秋也却锦衣玉食地活得很好。
她要去的这个花园公寓是上下三侧的公寓,楼顶做成了花园,有暖房,有悬空泳池,楼下两层是跃层公寓,采用的是欧式极简风,利落的线条,开阔的视野,可此时在李秋也看来,却跟被抛尸荒野没什么区别。
她突然有点后悔。
夜晚,她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房间里,感觉灵魂像是空空荡荡地漂浮在一片虚无中似的。
每当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那暖热的手掌、明亮的眼睛。
最好,他们可以成为再度成为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虽然已经在心里设想好了后半辈子都要离赵大志远远的,但是李秋也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再见到了赵大志。
清晨她正在恹恹地吃着早饭,保姆走进餐厅道:“太太,外面有两个警察要见您。”
李秋也一愣,问道:“知道叫什么么?”
“说是一个姓赵,一个姓张。”
她一怔,沉思道:“好,和他们说,我马上就下楼去……”
此时张建亭和赵大志正坐在一层的客厅里——张建亭挤着他一起坐着,像条没什么安全感的狗崽。
他吞了吞口水,对身边一脸冷峻且镇静的副队长说道:“赵队,这,这里真是的很贵吧?这感觉有700平?”
赵大志没有说话。
张建亭依旧自言自语道:“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房子,女朋友也不用天天和我闹分手了……赵队,说实话,要不你就从了吧,要是我,我可能就要从了。”
“说什么呢!”终于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赵大志没好气地出言喝止。
“你还装……许蓉蓉都和我说了。”张建亭嘀咕道。
“说什么了?”
“说你俩……那个了呗,嘿嘿。”张建亭憨笑。
“你!”赵大志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嘴巴有没有个把门的!”
“赵队你打我干嘛,你打许蓉蓉去啊!”他十分委屈。
“她我也照打不误!”
“那到底那个了没有呢?”
“张建亭,你别做警察了,我看你适合做狗仔。”他怒极。
“那看来也是没顶住嘛……”张建亭笑了。
这时,客厅的大门打开,一身粉色睡袍的李秋也衣袂蹁跹,仙女似的施施然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两人对面的沙发坐下,双腿相叠,白玉似的脚上套着一个粉色的鸵鸟毛拖鞋,一荡一荡的,跟个展翅欲飞的小鸟似的。
张建亭一呆,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李秋也大约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不论你多么高傲,在她面前都会萌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力量。
张建亭慢慢低下了头,怼了怼赵大志,示意他提问。
虽然之前两人在电话里不欢而散,但是真的见面了,赵大志也有点无法直面她,尤其她那晃动的脚,就跟一下下挠在他心里最痒的一处似的,让人生出甜蜜而下流的烦躁来。
但是赵大志毕竟与她打过多次“交道”了,不至于像张建亭这样初出茅庐的小警察一样见了她发怯,于是亮了证件,语气平铺直叙地说道:“李女士,这次来,是有事情要询问你。”
“赵警官,我一定知无不言。”李秋也语气暧昧地笑道,“只是,我这屋子很热么?赵警官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张建亭没忍住咧嘴一笑,又飞快恢复正经。
赵大志没忍住摸了一下耳朵,随即色厉内荏地说道,“我问话,你回答就是了!不要说与案情无关的话!”
李秋也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赵大志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在你出国之前,你是否见过张艳丽。”
“谁?”她蹙眉。
“你的保姆,姓张的那个。”
“哦,见过。”她似乎刚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你得原谅我一时没想起来,我住的每一处房产都有专门的保姆打理,我连她们的脸都记不住。”
“但是这个张艳丽或许你能记住,毕竟她在医院里和你大闹过。我们也已经问过了你的另一个保姆宋小娥,她说张艳丽在你出院后来见过你。”
“哦。”李秋也纤长的手指在脸上点了两下,“小宋说的应该是,张妈回来拿东西的那天吧。她胡乱说话,我把她辞退了,所以她回来取走她的东西!”
“然后呢?”
“拿完东西,她就走了。”
赵大志冷笑:“李女士,希望你想好了再说。”
“赵警官,我确实有好好想,也好好答了。但是你想听到什么呢?不妨给我一点提示。”
赵大志甩出一张照片来,是地毯上的一块发黑的污渍,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李秋也:“虽然你已经把房子卖了,家具也已经处理,但是我买下了所有的家具,还在垃圾场里发现了这个。还需要我提醒么?”
张建亭想到自己那几天跟着赵大志在垃圾场里翻垃圾的痛苦,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那恶心人的臭味儿好像还在鼻尖萦绕似的。
“你的意思是张妈偷懒了没给我洗毯子?”她似乎很懊恼地说道,“我就知道我最后不该给她那个月的工资!不过,多谢你了,你也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是小钱,我不打算和她要回来了。”
“……”赵大志皱着眉,一时也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得继续问道:“那天之后,你还见过她么?”
“没有,我很忙的,干嘛要去见一个保姆,怎么,她又跑去警察局乱说了?”
“没有,张艳丽她……她死了……”
张建亭不安地看了看赵大志,又看了看李秋也。
“死了?!”李秋也很惊诧,“死哪了?”
这下赵大志和张建亭都不吱声了,总不能说她死在了33年前……
虽然第二次检测依旧证明了33年前死在别墅的女人和张艳丽是同一人,但至今局长还没有就这件事拍板,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件事着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顿了两秒,赵大志才道:“你家里的这块地上的污渍,通过脱氧核糖核酸检测,是张艳丽的血。”实际上,他不止发现了这一点,通过比对其中一个家具和三十三年前的尸体头部的伤痕,可以肯定,那个家具的大理石桌角是造成凶手死亡的凶器。他还幸运地在桌子下面提取到了一点血迹,正是张艳丽本人的。
33年前刑警的笔记上也写到过,法医鉴定死者的死因是头部被坚硬的钝器打击或者撞击到坚硬的钝器而死,但是当时搜遍了整个别墅,没有一处家具符合这个要求。从发现尸体到报警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法医赶到现场时,尸体还是温热的,按理说如果是撞击到家具,家具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送走的。所以一直以来,大家调查的大方向都是造型奇怪的钝器打击物。
“你是说,她死在了我家里?”李秋也俨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怎么可能呢?如果她死在我的家里,我会不知道?我的保姆会不和我说?而且我的房子已经出售了,没道理死了人,你们警察都不用去的吧!”
赵大志严肃道,“我来不是为了让你提问的,我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要保姆把地毯扔了?”
李秋也很委屈:“因为我看到它脏了啊。”
“你是否与张艳丽产生过什么争执。”
“你怀疑我?”她一脸受到了冒犯的表情。
张建亭赶紧打圆场:“我们也是就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别紧张,照实说就好了。”
“她只是回来拿过一次东西就走了,你们想让我说什么啊!如果有了决定性的证据,就请你们去抓罪犯好么?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就在气氛有一点凝滞的时候,保姆推开门走了进来,有点迟疑地望着她。
李秋也烦躁道:“有话直说。”
“太太,有人把这个信封贴在了电梯里,写的是由您来收。”她迟疑着。
“贴在电梯里?”
“是,我刚好买菜回来看到。”
“给我吧。”
她接过信封来,粗暴地拆开。
信封里面,是一个纯红色封皮的贺卡,李秋也才一打开,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张建亭小声对赵大志说道:“不会是你们的艳照吧……”
“你闭嘴!”赵大志才低斥完他,就看到李秋也脱力一般向后一倒,双目失神,呼吸急促,似乎要喘不上来气似的。
“怎么了秋也!”他急忙问道。
她的手一抖,那贺卡掉在了地上。
赵大志急忙捡了起来!
白色的贺卡纸上,有着一看便是用血液写出来的字,已经变成了黑棕色!
上面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终于找到你了!
在贺卡纸的正下方,还有用红色的胶带贴出来的一个大大的红色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