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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奇异恩典和告白

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 Sherlor 4484 2024-07-06 11:34:24

柏辽兹牵着他的新娘按照神父的指引来到小礼堂内, 他看到空荡的唱诗台上多了一架小型的立式钢琴,管风琴上已经坐着一位身着黑色神袍的琴师。

看这个架势, 是有音乐即将演奏的样子。

只不过管风琴和钢琴?这搭配是不是过于清奇了?

柏辽兹望向自己的新娘,哈莉特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庞。他发现她即使也不太能理解现在的状况、面露意外的神色,却一直紧握着他的手, 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从未离开过。

一股温热的感动充斥着这位法国作曲家的内心, 有什么能比发现自己所爱的人也同样的回报着神情更让人喜悦的呢?

今天是婚礼,是他和她一起走向幸福的日子。

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之后, 柏辽兹总算克制住自己强烈地想用吻诉之以爱的冲动,拉着哈莉特在前排的长椅上坐下。他将视线从新娘姣好的容颜上移开,转向那方空荡的平台。

不, 那里已经不再空荡。它已被自己的好友填满——坐在钢琴上的肖邦,站在中间的夏洛琳, 架着小提琴出现在左边的恩斯特,他们一齐面带祝福的看着台下的一对新人。

“你们可爱的朋友们有一份礼物等待献上”,柏辽兹突然懂得了方才牧师所说礼物的真正含义。他为此动容, 心跳开始因期待而加快了律动的节拍——能让这些优秀音乐家出动演出的曲子, 他会一辈子记得这个时刻!

“埃克托尔,祝你和夫人新婚快乐。”夏洛琳上前一步, 向婚礼的正主道出祝贺, “这首《Amazing Grace》,由弗里德、海因里希和我编曲演出, 携远方的弗朗茨, 向你和夫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夏洛琳将视线转向管风琴师, 想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却发现琴师的位置刚好背着她而坐。更让人意外的是,这架管风琴的周边的围栏太高了,除了帷幕遮挡,她只能在那些密集的栏柱间隐约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皱了皱眉,虽然视线被遮挡,但夏洛琳却在那神圣的黑袍上感受到了熟悉。她的心脏在此刻突然重击了一下,想要看一看坐在管风琴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的冲动就此破土而出。

肖邦在琴键上弹了个总谱里最先的和弦,柔声向管风琴前的那个人示意:“拉兹神父,可以开始了。”

被钢琴清亮的声音从恍惚的冲动中惊醒,夏洛琳收回了刚刚差点迈出的步子。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放空自己,全心全意地准备接下来的演出。

*

李斯特从坐在管风琴前等待时,他的心就已经不可抑制地在狂跳了。他的右手紧紧抚在左胸上,感受着黑色的神袍下那颗炙热滚烫的心脏。

那都是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就像一座从久眠中苏醒的活火山,里面的蕴藏难以估量。他知道,这跳动的一切期待都关于思念、关于渴望、关于爱情——关于、夏洛琳。

视线停留在总谱上,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让李斯特稍微找到了些冷静。他不经意地开始抚摸着这些墨色的小精灵,眉目间的温柔能让最含蓄的玫瑰为他独自绽放花蕾。

每一个音符的符尾、每一个连音线、每一处标注的术语,都在欢乐地告诉他,这份总谱的手稿出自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只不过这总谱看起来十分奇怪,综合着所有,李斯特竟找不出明确的主旋律。他在看到关于钢琴的部分瞬间就在细微间发现了某个波兰人的手笔,管风琴部分应该也出自于他。

没想到弗雷德竟然还精通管风琴。如果不了解这件庞大的乐器,又怎么能用它的特性去完美诠释这些质朴得近乎白描的音符。它们简洁却并不简单,怪不得拉兹神父说这首曲子能打动他。

小提琴部分应该是归属夏洛琳演奏吧。李斯特笑了笑,他有些兴奋,没想到久别后的重逢,竟然是以合奏的方式揭开序幕。

你一定不知道,夏洛琳,能再一次听你的小提琴,我有多么快乐。

你一定不知道,夏洛琳,能再一次与你合奏音乐,我有多么满足。

隔着这些围栏柱子,你会第一眼就认出我吗?

李斯特笑着捕捉那一阵阵足音的出现,小礼堂开始被他的朋友们占据。他听着夏洛琳熟悉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他要用尽全部的理智才能克制自己想要离开琴凳去热烈拥抱她、把她锁紧怀里再也不放开的冲动。

不能在等待了,等我见到你,我就把我的心说给你听。

我,不许你拒绝。

肖邦的话音和着琴键的敲击传来,李斯特从自我的遐想中抽离,挑了挑眉,准备开始演奏。

他抬起头,闭上眼,身体微微后倾,双手抬起,虔诚地在管风琴的键盘上奏出开篇。

李斯特为这朴实的音符而心惊。着乐音正如他读谱时的预感一般,并不恢弘。不知为何,经由这键盘引得韵律从那些辉煌得和教堂融为一体的羽管中鸣奏时,竟像在原本要降临在汹涌海面的可怕风暴被瞬间驱散一样令人惊奇。

拨开那暗沉的厚重云层,阳光从缝隙中洒下,宛如圣听一般在那只单薄无助的小船上降临。就这一个前奏,圣洁的温柔竟让人有了种在绝境中得到救赎的感动——它无法被简单的用词汇形容和描述,大概只能用几近无声落泪来表达了。

尤其,当清幽的钢琴和少女的歌声一同响起的时候,这种近乎魔法一般的共情,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像再一次被圣歌洗涤灵魂一般。

教堂独特的建筑构造,让原本单薄的歌声在穹顶和石壁间回荡,带来一种独特的声响体验。她的发声也很奇妙,似乎能媲美最动人的歌剧唱腔。有了管风琴的铺垫,钢琴的修饰,加上教堂神奇的魔力,让这歌声更加浑厚圣洁。

李斯特几乎快要沉醉于此了。他从未知晓,夏洛琳真的是一只可爱的夜莺——原来她除了小提琴,歌声也是这样动人。

他甘愿为这样的声音,献上整个灵魂和心脏。

“天赐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竟已得赦免。

我曾迷途,今而知返。

我曾坠入黑暗,而今已得光明。”

小提琴的加入,让这曲子的层次更加丰富。它就像被救赎的人心中赤诚而强烈的赞美,点缀在少女的歌声上,就像钻石的光辉一般。

这把提琴是歌声的延展。管风琴声是神圣的基调,钢琴声是一中调和,歌声是克制却虔诚的赞美,而小提琴的动情引吭则是心中蕴藏的汹涌情感的表达。

它和歌声搭配的刚刚好,好到让李斯特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对夏洛琳极为熟悉的人才能表现出的最为贴合的伴奏。多一分便过,少一分则不足。

“神之恩典,教我敬畏。

使我心灵更释然。

这恩典何其珍贵。

自我信仰之初开始。”

随着歌声的起伏而释放心中情绪进行点缀的小提琴,完美地诠释着那份没有明说的情感,将这种感动从双耳直达内心。

新郎和新娘彼此紧紧交握的双手,从音乐中传来的敬虔和感恩的告白,让他们彼此听到了救赎与重生。

是的,就是救赎与重生——因为爱,而相遇扶持,而彼此原谅,而拯救此前荒芜的人生,而同享今后的丰盛与甘甜。

柏辽兹无法听懂这属于他妻子的海对岸国度的语言,但他在这字里行间和每一个音符里听到了朋友最诚挚的祝愿。已经抛弃了宗教信仰的他,突然又被这质朴的神圣打动了灵魂。

“天赐恩典,如此甘甜。

我罪竟已得赦免。

我曾迷途,今已知返。

我曾坠入黑暗,而今已得光明。”

最后一个变调,小提琴和歌声一起将希望与美好洒满整个礼堂。管风琴的鸣奏、钢琴的浅吟、歌声的颂赞、小提琴的高歌,同时休止在最后一个音符上。

所有的黑暗,都在遇见你、读懂你的那一瞬间,化作了通向未来的光明。

只要还相信爱,只要心里还有爱,只要还能有勇气去爱。

回声还在空气中传递着,动人的余韵还未飘散。柏辽兹从长椅上站起,无法形容这份礼物给他带来的感受,他只能用最诚挚的拥抱像他的朋友们表达他的动容。

“这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亲爱的朋友们。”柏辽兹在拥抱恩斯特的时候颤抖着说道,“你们是想要让我感动的无法自拔然后收割我的眼泪吗?”

“你能喜欢就好了。”恩斯特回抱了自己的挚友,“这一切都是夏洛琳的主意,她提供了这首美丽的歌。”

“哦,夏洛琳——”作曲家在松开好友后再一次将闪烁着神采的双眸转向了贡献歌声的少女。

“最大的功劳是弗里德呢,埃克托尔,”夏洛琳冲他笑着摆了摆手,指了指从琴凳上起身的肖邦,“没有他就没有这篇总谱了,我只是贡献了其中微小的一部分。”

“你似乎忘了,洛琳,主旋律和提琴伴奏都由你提供,我只负责做编排而已。”否认最大功劳的肖邦在睨了眼夏洛琳后上前向柏辽兹真诚祝贺。

“哦,千万别这么说,这首曲子因你们的合作而更加精彩,我对你这首曲子的这段和声很感兴趣,看在我今天结婚的份上,和我分享下你的乐思吧?”

谁叫新郎是个作曲家呢,他还是半个优秀的评论家,对音乐自然拥有着属于他的狂热。新娘温柔地在长椅上望着他和钢琴家沉浸在音乐交流的快乐里,露出的笑容没有丝毫被冷落的不满。

目睹这一切的夏洛琳倒是希望这温情能一直陪伴着柏辽兹。她想起他由爱情和折磨拼凑的一生,他的婚姻开始得像童话一般,却向着苦痛发展。

这是她选择这首《奇异恩典》最重要的原因。她无法挑明这一切,却又不愿看着这位“法国浪漫主义三杰”之一深陷命运的泥淖。一切根源在新娘,她使用的是英文,是新娘能够听懂的语言,透过这些词句和旋律里的情感,希望她能在婚后维持爱的忠诚与感恩,让他们的婚姻得以重生。

在夏洛琳感慨这对新婚夫妻的未来时,黑袍的管风琴师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匆匆离开。他嘴角含着笑迅速躲在礼堂入口的隐秘处,等着他们退场离开时,抓住某只可爱的夜莺给她一个惊喜的现身。

*

恩斯特在和新郎的拥抱过后,视线一直从未从夏洛琳身上抽离。他窥见她温暖的笑和祝福,心中的激荡使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柏辽兹和肖邦正谈的兴起,这是带她逃离这里——在一个圆满的婚礼上表白心迹的最好时机。

深吸一口气的恩斯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似乎收效甚微。他的心脏仿佛被装上一面敲击着进行曲的小军鼓,逐渐加快的节奏让他几近晕眩。他捏紧了小提琴的琴颈,琴弦给掌心带来的紧绷割裂感让他恢复了些理智。

遵循自己的内心强烈的呼唤,想要告诉她的渴望像窜天而起的火苗,自萌发的那刻起便再也无法被熄灭了。恩斯特低头悄悄靠近夏洛琳,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后,顺势轻快地带着她迅速离场。

“海因里希?”

不明状况的少女轻声呼唤着青年的名字,在引得他周身停顿一颤后,不言不语的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乎小跑着拉着她消失在敞开的礼堂门外。

躲在暗处的李斯特目睹了两个身影在他眼前迅速消失,顿时惊觉故事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他的心咯噔一下,产生了一阵让他无法忽视的钝痛。某种快要失去最重要东西的预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到无法去分析拽着夏洛琳离开的人到底是谁。

重归巴黎的钢琴家抿紧嘴唇,唇齿间的轻咬让他深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再也无法让自己呆在小提琴家看不见的地方了。现在他要送的惊喜变成了她给与的惊吓。来不及思索的他眨眼间便追了出去,只余下神袍在门庭间如浪般翻飞的弧度。

绯红染上了恩斯特的脸,手指传来的温热让他几乎快要尖叫出声。这种情况下被心里的姑娘柔声叫出名字,幸福的快乐几乎快要吞没了他所有的神思。

理智在让他寻找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情感让他恨不得立即就将心里的呐喊倾诉给她。这种煎熬让他觉得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整个人几乎就要爆炸了。

拐过茂密的玫瑰花丛,恩斯特带着夏洛琳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边停下。四周环绕着葱郁的绿林,他似乎无意间带她闯进了这片静谧的花园。

各色的玫瑰在这里展现着它们的风姿,馥郁的香气带着些许华丽的色彩,在两个人的心上划过一段极为细腻的顶级东方丝绸的触感,让人如同品到最好口感的葡萄酒般沉醉。

“海因里希?”

她轻柔的呼唤是最婉转动听的歌声,那么轻易地就让他的心弦震颤出最美妙的泛音。他整个人都被爱的乐曲侵占了,激动的震颤让他几乎无法发声。

“夏洛琳,”他近乎颤抖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我……想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

青年低着头的背影发出的声音不及这风轻吻树叶的动静,轻得像梦呓一样让少女听不清。

“我是说,我想将我的心、我的情感表达给你听!”

恩斯特突然转过身,凑近夏洛琳,大声而急切地将那阵急切的渴望倾诉给她。他看见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漂亮的灰绿色的眸子倒映着他因害羞紧张而红透的脸,那么轻易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震惊而疑惑的表情过于可爱,让他的紧张瞬间消退了大半。

摩拉维亚小提琴家将小提琴放在肩上架好,引人沉沦的灰褐色眸子深情地紧锁着某位少女的视线,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诱惑。

只听见他说:“这首曲子只献给你。夏洛琳,我把我全部的心意演奏给你听。”

迷人的旋律从那四根弦上荡漾进内心深处,一瞬间让人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少女不可置信地颤抖着捂住嘴唇,她的心湖在听到乐句的瞬间就荡漾起涟漪。

躲在粗壮的梧桐树干后的黑袍青年被这音乐拖进惊恐和苦楚的漩涡里。他的世界仿佛陷进无尽的旋转中,眼前一片黑暗,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想要稳住自己以免被这狂流带走神志。慌乱中,他挥动的手拽住那丛怒放得玫瑰。

花朵被碾碎在掌间,留下的除了它的香气,还有扎在手心里那细密的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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