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日,天气炎热。
涉川曜的卧底日子过得同样十分火热,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陪敌联盟那群神经病瞎闹,时不时偷偷下个绊子搞出点小波折来——直到那天黑雾说估计很快有一起大行动,让她腾出时间来参加。
“知道啦,保证不迟到。”
抛去正事不谈,她发现死柄木弔这位冷酷青年其实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幼稚……就好像一个大龄婴儿似的不理解那些本该是常识的事情。
于是她给对方送了一套基础的保湿护肤产品,当收到礼物时,死柄木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最后烦躁的挠挠脖子回答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听到这回答,涉川曜哈哈大笑起来:“没关系,咱们是兄弟啊!你保养好自己的皮肤就行了!”
不过死柄木自那以后似乎误会了什么,有时候甚至会找她来喝酒,一边喝酒一边聊各种人生哲理各种奇怪的迷茫问题……但由于黑雾总是忍不住开口掺和进话题,搞得死柄木弔烦不胜烦,改为约她到外面的其他地方喝酒。
涉川曜倒是觉得没什么,为年轻人排忧解难这种事她还挺热衷的,更何况了解一下货真价实的犯罪者天天都在想什么也有助于她的角色扮演。
反正胡说八道一气就行了。
这天晚上在忽悠完死柄木弔后回到横滨,却发现牧叔正要出门。
“怎么啦?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
“先生跳河去了,国木田君刚刚打电话给家里让在下出门去接他们回来。”
涉川曜打了个哈欠,伸手想要拿过车钥匙,“我去吧,顺便当面感谢一下国木田君。家里还有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人的那种,毕竟他这些天也很照顾太宰那个笨蛋了。”
然而牧叔没有第一时间把车钥匙给她,只是不太赞同地说:“醉驾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牧叔。”涉川曜虽然浑身酒气,但理智依旧还在线,“大不了我让云神替我代驾而我就坐在驾驶位摆个样子。”
这还差不多。
牧叔将两个今天才买的新鲜西瓜交给她。要知道在日本,西瓜的价格可是贵得离谱。不少日本游客在夏天来中国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进水果店买西瓜……
由于答应了老人家不要醉驾,上车后涉川曜就召唤出自家的二鹅子让它帮忙控制汽车,自己则是坐在驾驶位上装模作样,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云神聊《信条》最近的状况。
如今随着公测时间开启了好几个月,在线人数直线攀升,游戏也经过了好几次重要更新。
《信条》最近推出了一种玩法名为“观光模式”,意思就是玩家可以到处走走停停,不参与剧情和任务,只负责到处走路欣赏中世纪城市与乡村的风光。
最重要的是由于口碑发酵,许多先前不玩游戏的中老年人都买了游戏进去看个热闹。这群人主要都是历史爱好者和欧洲历史研究人员。
——这得益于云神在翻阅了有史以来几乎所有的欧洲历史书籍后所构建的历史数据库,庞大而逼真,栩栩如生地将曾经的那个世界再度浮现于人们眼前。
许多非欧洲地区的玩家在通关了所有新手副本后意犹未尽,纷纷写信给工作室官网,恳求他们推出本国的历史剧本玩法。
当然,这对于云神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庞大数据凝结的一个奇迹。
这取决于工作室的资金情况和游戏的推进状况。
自从没有了删档内测的时间限制,无数进入自由探索区的玩家完全放飞自我——他们在《信条》里玩《冰与火之歌》、《十字军之王》、《模拟城镇》、《三国无双》、《大富翁》……倒不是说真的把这些游戏都搬进来了,而是他们把自己的人生剧本玩成了这种奇葩亚子。
这跟涉川曜原先设想的故事发展可不太一样。
算了,玩家老爷们开心就好。
当然,一件事情通常都有双面性,游戏过热导致的负面情况也有。
玩的玩家那么多,总归是有不满的人会在官网评论区处留下负面差评,过激分子甚至还会买水军来刷差评,可惜他们都不是云神的对手……在排除掉大部分不知所云、乱打广告等一系列没有价值的负评后,剩下的都是某某历史人物的唯粉。比如“XX公爵怎么可能那么阴暗卑鄙”、“你们这破游戏是在污蔑我们国家的XX历史名人”之类的。但用膝盖去想想一个中世纪的政治名人或者大贵族怎么可能真的有那么纯洁伟光正嘛……
另外,目前教皇国已经通过官方渠道向他们进行投诉,声称现实中总有一些游客探头探脑地想要爬上圣彼得教堂顶端的十字架然后进行什么“信仰之跃”——这简直是对整个教皇国和上帝权威的挑衅!
因此游戏工作室不得不推出正儿八经的官方道歉公告,表示我们其实也没办法阻拦那些爬墙爱好者……
除此之外,由于当今社会是个八成人拥有异能力的特殊社会,许多人在现实中都有办法跑到相对危险的地方进行玩耍。
事实上得益于两个服区的开放,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某些著名景点已经有人爬上去进行信仰之跃。要不然就是好端端的楼梯不走非要爬墙壁……以至于作为工作室明面上负责人的加州清光只能在电视访谈节目中反复呼唤大家分清楚现实和虚幻的区别,不要给他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珍惜生命!请勿跳楼!再说了,现实中既不存在伊甸神器也不存在什么金苹果!
而涉川曜本人则是被职业英雄联合会以及公安部门的人找去谈话,客客气气地询问这款游戏的设计初衷和【幻武】到底有什么关系。还好涉川曜早就防范于未然,在家跟太宰治演练过各种可能会遇上的突发问题,因此顺利地以一个粉丝身份通过了考核。
总而言之,《信条》的运转很顺利,韭菜地不断扩大,好口碑会反过来促进游戏的推广……回头跟游戏养出感情的玩家自然会选择多多少少的氪金。
根据云神的反馈来看,目前自由探索区一共开放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地图和异端审判时期的西班牙地图这两个服区,由于背景时间线上存在差异,相当于平行世界的存在。
许多玩家在里面疯狂搞事——组建佣兵公会、敌我两国互相传递情报、推动国家战争……还好云神的AI性能够强,赋予了NPC们极高的智慧性能,才不至于被玩家们打败。但就算如此,它依旧强烈建议工作室推出虚拟战场活动,让玩家们进入虚拟战场感受有名的历史战役——而不是把它辛苦搭建的自由探索区拆得七零八落。
涉川曜听完二鹅子这些天来的工作汇报,不禁感叹:“这些搞事玩家听起来就跟蝗虫一样可怕呢。”
云神立刻给出了蝗虫的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言外之意就是请母亲大人不要随意羞辱蝗虫。
涉川曜:“……”
行啊,还学会吐槽她了。
这次她开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SUV,别说装一两个人进来,装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她很快根据牧叔发给自己的坐标,找到了位置偏僻的仓库。
“嘿,曜酱!这里这里!”
站在仓库门口的太宰治远远地看见那刺眼车灯驶来,就高兴地蹦起身挥手,活泼得像个放学时见到家长来接人的小男孩。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身后的台阶上还坐着一群人——就好像他们武装侦探社大半夜的来仓库里搞什么团建活动似的。
“打扰了,涉川小姐。”
“抱歉啊曜曜,那么晚还打扰你。只是我们来的时候那台车还没问题的,刚刚准备走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又打不了火……暂时扔在这里明天再叫人过来修吧。”
“是啊,本想叫熟识的计程车司机过来一趟,但是太宰说他已经叫家里人过来帮忙了……”
“所以本名侦探就来蹭车了!”
“乱步,别把这种事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你又不是太宰。”
“有什么所谓,反正阿曜都是要来接人回家的。”
“等等?国木田君你为什么突然批评我?”
姑且不提这一车人吵得跟日常说相声的行为,涉川曜看向最后一个上车的男孩子。
“您、您好……”他怯生生地向涉川曜问好。
涉川曜眨眨眼,打量着这个给人一种猫科类幼崽既视感的白发少年:“你好呀,这位不知名的少年。”
白发少年愣了一下,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有名字的,您可以叫我中岛敦!”
中岛敦神情疲惫,穿着朴素,长得也挺清秀的,就是刘海宛若被狗啃过或者某位不合格的TONY老师胡乱修剪的成果。
涉川曜了然地点点头,朝他微笑起来:“我是涉川曜,很高兴认识你。”
旋即她看向国木田独步,问道:“中岛君是什么案件的受害者吗?”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镜架,十分严肃地回答道:“并非如此。敦君是灾害区域的指定猛兽,可以变成猛虎……我们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寻找他。”
“诶?”涉川曜觉得这事情还蛮好玩的,也不觉得哪里害怕,毕竟在她这位曾经徒手打死过好几只虎类异能者的危险人士眼里,中岛敦最多就是一只咬着尾巴转圈圈的小虎崽。
她顿时笑得更开心了:“中岛君真是一表人才,前途远大,未来可期啊!”
今天种下一只小脑斧,明年就能收获一只灵能值充沛的大老虎,然后就可以再演景阳冈之事……嘻嘻。
“……是!多谢您的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虽然稀里糊涂地被漂亮姐姐夸奖了,但是中岛敦却觉得自己沐浴在那样的笑容里,如同置身冰窟。
但是敏锐的少年很快意识到这份寒意不是来自于涉川曜,而是来自坐在副驾驶位上回头看自己的太宰先生。
咦?!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他刚刚哪里回答得不够得体吗?
这个小小的疑问直到他们回到武装侦探社楼下时都没能得到解答。
由于国木田独步表示要把无家可归的中岛敦先抓去宿舍住一晚,等社长明天再做最后决定,因此这些人就在这里下车了。
“阿曜辛苦咯。”
“再见啦,你们两个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涉川曜透过摇下来的车窗朝他们摆摆手,副驾驶位上的太宰治则是懒洋洋地将背椅调低,整个人躺了下去。
“别在这里睡觉。”眼看云神发动了车子开启自动驾驶,涉川曜捏了捏他的脸,“回去换身衣服再睡……我刚刚听国木田说你今天又跳河了。”
“是啊,反正最近热得很。”顿了顿,他又说道,“不然怎么会钓到敦君呢。”
涉川曜情不自禁地开始吐槽,“那你是我见过最差的钓鱼者。”
正常的钓鱼爱好者会用当自己的身体当鱼饵吗!
昏暗中,眯着眼睛躺在座椅靠背上的黑发男人略微睁开了眼,鸢色的眼瞳倒映着沿路的昏黄灯光,显得有些晦暗与阴郁。
“你的钓鱼技术也不怎么样啊……满身都是陌生的酒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女孩子的手捉住,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脸上。
涉川曜愣了愣,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家丈夫从上车后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在吃醋。
“噗。”她笑了起来,“真没安全感啊你。”
太宰治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那只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像是想要透过手心的热度去感知什么。
涉川曜笑着摇摇头,“云神,切换手动驾驶模式,你下线吧。”
智能屏幕的光芒亮了一瞬,像是虚拟生命缓缓闭上眼。
“晚安,两位。”车载广播里发出了语音。
太宰有些迷茫地看她突然自动上手的驾车,“曜酱……?”
然而涉川曜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将车驶出路面主干道,沿着小路一直开到了河边一处桥梁下的空洞处,墙壁上涂满了不良少年喷的各类涂鸦。
此时深夜,除了滚滚的河水之外再无声响。
太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说:“没必要,真的……曜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可以回家的。”
“但是我想这么做。”涉川曜停车熄火后很认真地侧头看向他,“抱歉,让你不安了——但我等不及回家就想告诉你这件事。”
她同样将座椅调下来,解开安全带,然后侧身凑过去吻那个男人的唇,几乎整个人趴下去。
气息交织错乱之间,她轻声呢喃:“别怕……别担心啊太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会去。”
“是吗?”太宰的声音透着略微的沙哑和压抑,但他的表情却分明很高兴。
“——那我亲自来感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