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想卖掉咱们家在碧园的那套房子。”
现在网络那么普及, 即便是杜鹃和晏银生这样的中老年都人手一个手机, 时不时上网冲冲浪,注册个QQ和姐妹淘, 好兄弟们调侃闲聊,因此现在在网络上发酵地越来越大的事件, 根本就瞒不过夫妻俩人。
尤其这些日子他们也不是彻底和外界停止交流的,除了晏金生夫妇的手机以及各种通讯方式被拉黑之外, 总还有其他要好的亲戚朋友能够联系上他们, 在得知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后, 纷纷赶来安慰。
所以早在一个礼拜前, 夫妻俩就已经得知了,除了借车这个麻烦, 自家还惹上了另一桩事。
虽然这件事是晏褚惹出来的, 可是杜鹃和晏银生谁都没有责怪过他一句, 一来自己不也是将车借给了侄子, 惹来了一堆吸血鬼, 二来这件事归根结底要怪, 也只能怪他们将儿子教成了一个好人,而现在这个世道, 是容不得好人的。
“卖吧,我和你爸手里还有一点积蓄, 凑一凑, 应该够赔了。”
这些日子, 即便有丈夫和儿子在一旁安慰,杜鹃依旧身心俱疲。
尤其当她看着网络上那一条条对她儿子的唾骂的时候,恨不得穿到网络那边,告诉那些骂她儿子的人,她的阿褚,是多么多么善良又懂事的孩子。
可是这些行为,只能想想,却难以付诸实际,杜鹃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当了多年家庭主妇,除了柴米油盐,与社会微微脱节的普通中老年妇女。
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儿子再被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攻击,也不想那些恶人如同口香糖一样,黏在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被恶心一辈子。
如果破点财真的能消灾,那不如就损失点钱财吧。
钱没了,总是能再挣的,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杜鹃不懂法律,但是她也是清楚的,如果法官真的认定符带娣是她儿子撞的,在儿子拿不出补偿款的情况下,是有可能被判坐牢的,对于杜鹃而言,儿子比钱财可重要多了。
“那些事错不在我们,我们凭什么赔钱。”
对于两个一心为了原身的老人,晏褚说不出什么重话来,虽然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夫妻俩心软借车引起的,同样的,上辈子他们面对林福寿等人的妥协,同样是使得他们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原因之一。
但他们只是世界上最平凡的一对父母,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远见,能想到的,只是尽可能的让儿子少受麻烦罢了。
“我之所以想要卖掉那套房子,是因为我想请最好的律师。”
晏褚沉声,执着笃定地看着眼前的那对老夫妻说道:“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们是错的,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错,我不想一辈子背负着一个罪犯的名声,我不想让别人指指点点,说我的父母,教出了我这么一个撞了老人却死不承认的儿子。”
“爸,妈,你们相信我,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能自己给自己挣出一套房来,但是这一次,我不想就这么退步了,我相信,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最后那句话,是原身上辈子坚持的,只是他终究没有等来迟来的正义。
这辈子,晏褚想要替对方做的,就是把那迟到的正义,给找回来。
同时他也想试试,把这个社会上迟到的正义,给找回来。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杜鹃和晏银生相视一眼,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请个律师要花多少钱,光是看电视上那些新闻和电视剧就能了解到了,自家那套碧园的房子,能值个三四百万,电视剧里演的,好的律师光是每分钟的咨询费都是一个大数目,更别提让他从头到尾跟进这么一个麻烦的案子了。
在不了解行情的杜娟夫妇看来,这些钱,估计也就够请那么一个律师罢了。
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倒向了了林福寿以及符带娣等人,加上符带娣那边还有一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证人,在这种情况下,那律师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帮着翻盘。
再说了,那些之名的大律师应该是很爱惜羽毛的,到了他们那个程度,想要多少钱没有,社会地位,声誉,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这个案子,他们接不接还不一定呢。
为了儿子的声誉,夫妻俩不怕花钱,他们怕就怕钱花了,公道依旧没讨回来,到时候再赔钱的话,除了拿现在住的这套房子赔,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么一来,所有的退路就全没了。
杜鹃有点纠结,现在结婚,谁家不要求男方有房的,本来他们夫妻计划的挺好,碧园那套房子给儿子当婚房,然后他们老夫妻就住在老房子里,省的住的近了,和儿媳妇有什么龃龉。
顶多等儿媳妇生孩子了,需要人帮忙带,他们再过去帮几年忙,就算这样,等孩子上幼儿园了,他们也能脱手了。
现在搞不好就要赔两套房进去,再加上儿子现在背负的骂名,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小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来呢?
“好,明天就去中介那里挂房子。”
晏银生早些年也是拼搏过的,不然也不会攒下现在这些身家,即便在家养老了好几年,真要遇到麻烦,还是他更能但的起事。
左右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一退再退,只能让人觉得他们好欺负,更让那些不知情的人觉得他们心虚,既然这样,不如破釜沉舟试一试。
晏银生不相信,好人就真的那么没好报。
他只当以前是老天爷打盹了,现在,老天爷也该睡醒了吧。
“卖吧卖吧。”
丈夫都那么说了,加上杜鹃心里其实也是不想看到儿子背负着骂名过一辈子的,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想通了。
“我那儿还有四十多万,本来是我和你爸存着养老,还有给你将来办婚礼用的,如果卖了房子手里的钱还不凑手,就把那笔钱一块拿过去用了吧。”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背水一战,现在这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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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律师,我们盯着晏银生家那边的人来消息,说是他们家那对父子今天去了中介,把碧园那套房子挂牌出售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个案子必输无疑,故意想要提前转移财产啊?”
林福寿急急忙忙来到了江律师的律师事务所,满头大汗进来,没来得及喝口茶,紧张地问道。
虽然江律师都说了,他们四家想要从晏银生一家手里得到大额补偿款的几率不大,可那毕竟还是有几率的,眼瞅着晏家有小动作,林福寿怎么能坐得住。
“你急什么。”
江律师听了林福寿的话,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想什么。
本来那套房子就是写在晏银生夫妻名下的,只要他们夫妻俩不想替儿子还钱,就是法院判定了晏褚有罪,这套房子都没人能收走。
又不是古代了,还时兴什么父债子偿之类的旧风气。
江律师之所以有把握晏家会出那笔补偿款,赌的就是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晏银生夫妇是愿意舍财保儿子,还是为了财产,眼睁睁看着儿子坐牢。
据他之前的经验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父母多愿意牺牲一切为孩子付出,反之就不一定了,所以这套房子卖不卖,在江律师看来没任何区别,只要晏银生夫妇舍不得儿子,这笔赔偿,他们总是要拿出来的。
更有甚者,江律师还怀疑,是不是那对父子察觉到现在局势对他们的不利了,所以才急忙变卖房产,就是等着支付赔偿款呢。
经过江律师的安慰,林福寿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他没想过,在他们猜测将来一切明媚的时候,第二天一早,网络上的一则消息,就给了他们迎头一击。
晏褚花了卖房子的三百八十万,外加他之前个人炒股所得的两百七十多万,合计五百五十万,聘请了五位华国顶尖的大律师。
这只是前期的支出,因为他在股市里还有几笔涨势良好的投资,初步预计,价值五百万市值,因为他之前数笔精准投资,完全可以相信这笔钱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回报。
包括他的父母在内,谁也不知道这个在公司安安稳稳上班的年轻人,居然悄悄的在股市里攒下了这么丰厚的身家。
而为了这个案子,他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千万的律师费以及各项杂费。
他要告的人多了去了,除了涉及到先前案子的徐淑芬、符带娣等人,在网络事态发酵之后,近两个两个礼拜以来,所有在网络上涉及人身攻击的,涉及捏造事实冤枉他的,以他曾经同学、朋友、同事口吻,编造虚假黑料的,统统被他告上了法庭。
粗略估计,这个案子涉及的被告已经高达数千人,被告的理由各有不同。
这样的大手笔,直接在网络上丢下了一枚炸弹,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他居然会这样反抗。
这个原本小小的扶老人案,借车案,真的是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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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海,一个初中毕业没什么学历文化的中年男人,租住在一线城市地下室,喜爱二次元的任何东西,逃避社会,是现实生活中人人嫌弃的蛀虫。
但是在网络世界里,他有另一个身份,同样被人看不起,但是对闵海而言,却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注目,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没错,这个身份,就是水军。
算起来,他在水军届也算小有名头了,算是水军的一个小头目,前些日子,他刚接了一个单子,就是按照雇主指示的话去指定网站以及一个名叫晏褚的微博底下留言。
这样的任务对他而言很轻松,作为水军,他们已经熟练切换自己几百个账号,以不同的口吻不同的身份留言的做法了。
这一次的任务同样进展顺利,拿到薪金后,闵海第一时间给他喜欢的女主播砸了几辆跑车,剩下的钱,又只够他吃泡面度日了。
不过看着女主播一口一个哥哥,闵海觉得很自得。
和往常一样,闵海醒来第一时间就是看看自己的手机,有没有新的任务过来。
只是在他醒来没有多久,出租屋的门就被敲响了,他不记得自己最近有网购过什么东西啊,像他这样的人,现实生活当中是没什么朋友的,亲人也拿他当臭虫,更不存在那些人来找他的原因了。
闵海疑惑地开门,外面站着的是派送邮件的,他疑惑地将邮件签收,回到邋遢的,堆满垃圾的房间拆开一看,当即愣住了,手里的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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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智是一个海归精英,在一家投行上班,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憋屈,以往在同龄人中间拔尖的他,自从进入了投行这个领域后,忽然就失去了光彩,仿佛一下子没了往日那种值得吹嘘的资本。
面对着同样优秀的同事,严苛的老板,林天智不能发泄怒火,久而久之,他就把这些火气发泄到了网络之上,隔着一条网线,他能够肆无忌惮攻讦那些他看不惯的人,畅所欲言,他可以编造各种各样他不喜欢的明星的黑料,甚至以他不喜欢的同事为原型,编出一个个小故事发布到网络上,享受不明就里的网友帮他一起斥责那些同事的感受。
前不久刚刚在网络上发泄一通的林天智这些日子容光焕发,就连不久前被老板怒斥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林先生,有你的信件,必须得你本人签收。”
前台忽然给林天智来了个电话,他有些纳闷,什么信件是必须本人签收的?
他郁闷地走到公司前台,从邮差手中接过那份薄薄的信函,并且无所谓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封信函拆开。
匆匆扫视了信件上的内容,林天智脸色惨白,紧紧攥紧那张薄薄的信纸,脚步慌乱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不顾同事们猜测怀疑的目光。
这样的一幕幕,发生在华国的各个角落。
两三天的时间内,所有人都明白,晏褚这次,是认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