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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传技

长陵 容九 2860 2024-07-16 11:06:09

“这宅子是我舅公家的老宅, 空置很久了也没人住, 和我同寝的那大兄弟打起呼噜那叫一个震耳欲聋啊, 我都失眠好几天了……”符宴旸指了指两眼眶的乌青, “我就找我舅公要了钥匙, 方才还在铺床呢,就被你们丢的棒槌吓尿了。”

长陵:“那你为何不回家?”

“我家那么远,骑快马都得半个时辰,要是每日把时间都这花在往往返返, 哪还有办法练功啊?”符宴旸说着已经从墙对边跨过来了,“结果没想到……诶, 你们这是干啥呢?”

“师父正教我功夫呢, 是我太笨了, 连兵器都握不住……”周沁鞠了个大躬, “我、我一定会把墙给你们砌补回去的……”

“教武功?你们私底下居然还搞特训?”符宴旸一把搂住长陵的手臂, “师父,你这就偏心了啊,我也是你的徒弟啊……你怎么忍心落下我呢?”

叶麒一把将他拉离长陵三步远,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小侯爷……我委屈还不行么?”符宴旸被叶麒拽的动不了身, “我都已经是这届士院生垫底的了,再不想想办法,就不能参加这届武举了……”

叶麒道:“你符二少想讨个功名有什么难的?何必和人家争抢这个位置呢?”

符宴旸倔强道:“我就是不想让我哥看扁!他老说我文不成武不就,还一直反对我学武,可我偏不, 我这次就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我照样可以做武举人!”

眼见这浑小子满口斗志昂扬的,长陵正要说话,却见叶麒飞快的甩来一个眼色,随即笑着拍了拍符宴旸的肩膀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想来学武的,还是你哥派来当眼睛的?”

长陵这才反应过来——她接下来要教给周沁的,多多少少会显露本门功夫,符宴旸纵然不识货,但他若是哪天在符宴归跟前使上个一招半式的,不就惹出怀疑了么?

只是……现在给他撞个正着,倒还真是有些难办。

这话中透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周沁听懵了,没敢吱声。

“我昭昭之心可鉴日月,对师父可是绝对的忠诚。”

符宴旸表完了忠心,发现长陵无动于衷,又求助似的将叶麒拉到一边,道:“小侯爷,您应该知道的,我和我哥不算一路人,我要是向着他,您这样天天追着我未来嫂子跑的行径,我早就告密了啊……”

叶麒脸色也变了,还没来得及发作,符宴旸又凑近道:“如果小侯爷帮我,我也帮你。”

“怎么帮?”

他轻悄悄道:“我帮你把他们这桩婚事搞砸。”

叶麒眉睫一跳,狐疑道:“你这种胳膊肘向外拐的行径……我敢随便信?”

“这不算胳膊肘向外拐,我只是旁观者清,”符宴旸道:“我大哥……若真的娶了亭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且我瞧的出来,亭姐对我大哥半点儿也不上心,反倒是对小侯爷……”

“嗯?”

“总之……就是不一样。”符宴旸眼睛一飘,“除非,您帮我说服亭姐,让我和你们一起学武,那我就告诉你。”

叶麒:“……”

人精侯对上泼皮猴儿,不是拿他没辙,而是被戳中了软肋。

长陵看他们两搁在一边嘀嘀咕咕,颇是不耐烦道:“符宴旸,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周沁一个我都有些顾不上来了,再加你一个,怕是……”

话没说完,叶麒转身道:“其实我觉得符二一起加入也并无不可,这样小周也有个能对招的小伙伴,于他们增进实战经验更有益处。”

长陵睨了他们一眼:“你教么?”

“有何不可?”叶麒拍了拍符宴旸的肩,“符二,你跟着本院士混,说不准更有出息。”

符宴旸自不敢反对,能留下蹭点武功总归是赚的,长陵看他们都达成了共识,也就懒得多言,唯一一个始终云里雾里的周沁问:“那现在……是先修墙么?”

“不用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以后我来来去去也不用敲门,”符宴旸连连摆手,“你们继续,我帮你们把棒槌拿来哈。”

出了这么小插曲,用乌铁锤当武器自是行不通了。

周沁力气大、下手时轻重难以自衡,普通的刀剑弓、弩是不适用了,鞭法、箭法又不能在短期之内速成,至于枪、戟那一类……

“小周的力道如此逆天,我觉得带刃的兵器都不太适合她,但凡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不是入武举,而是进刑部的问题了。”

周沁没听懂叶麒的这句调侃,奇问道:“为什么?”

符宴旸捧腹大笑,“你傻啊,你把人捅死还不得去刑部大牢么?”

“带刃的不行,”长陵忽然道:“棍子如何?”

兵器架上没有棍子,长陵从自己那院找出一扫帚来,摘了头,在手中转了圈花儿,对周沁道:“所谓棍法,常见的把持手法有阳把、阴把、对把、交叉把还有滑把。”

她一面说,一面演示,道:“天下棍杖之功,以少林大力棍、武当玄武棍、丐帮打狗棒法最是有名,三种棍杖之法各有其玄妙之处,后两者并不主张硬拼劲力,以巧力为主,只有少林大力棍,以铜缠木,若运用得当,则势大力沉,一般女子不易操持,但对你来说,当不费吹灰之力。”

长陵言罢,进步披身,一捣一劈,大开大阖,看的周沁与符宴旸转不过眼,又舍不得转开眼来。

其实少林棍法,长陵并不精通,倒是大哥的拿手好戏。

那时天地洪流奔腾,狼烟起,他兄妹二人执锐斩魂,任意纵横,雄关演兵卷飞沙。

虎帐谈兵,不灭敌寇……不归家。

最后一招落定,长陵自己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周沁和符宴旸不禁拍手叫好,她才将棍子掷给周沁,“自己试一次。”

长陵坐在走廊栏杆之上,眼睛盯着周沁磕磕绊绊的耍棍,心却飘到了不知何处。

叶麒在她身旁坐下,说道:“会等到的。”

长陵偏头看向他,“什么?”

“总有一日,”叶麒望着一只流萤飞向深不见底的夜空中,道:“等到浮云不再遮望眼,寒霜得以褪去,回头再看今夜,便知属于二公子的故事还没过半,因为,好景还长。”

“你这算是安慰?”

“不,”叶麒偏过头来,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是承诺。”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那副把玩世不恭当成潇洒不羁的模样,可是这会儿,长陵突然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仿佛他口中那些虚无缥缈的一日,真的能够等到。

哪怕天不怜孤寂,世道不许快意,寸许之地,有他在侧,那也无妨。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那儿,看着两个不靠谱的徒弟来回比划,嘴角心照不宣的微微扬起。

自打周沁开始使棍,武艺方面便渐入佳境,每隔一天就能学会一种新招式,并能将其与萍踪步融会贯通。

老怀甚慰的越二爷心情一好,带她去金陵最好的铁匠铺打了一根刚柔并济的棍子——棍分两截,为三层,底心藏着一柄薄而利的钢刀,中间裹着的是最坚硬的铁桦木,最外镶着一层薄薄的铜纹——平日里可作普通的棍杖使用,若真到了危机时候,将棍子中心一旋,便可拔刀而出,以作防身之用。

周沁乐坏了,符宴旸倒是不乐意了——他的二号师父小侯爷不仅没有为他打造一副邪魅狷狂的武器,还不让他用自己的宝剑。

而是给了他一柄软剑。

“你的问题在于没力气、站不稳、跑两下就累……总之,所有力气活都不适合你来干,和小周刚刚好相反。”叶麒道:“但好在你有两分灵气,轻功也凑合,可以试试软剑。”

符宴旸歪着头,看剑身软趴趴的耷拉下来,“这……行不行啊?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别说拿来砍人了,杀鸡都做不到吧……”

叶麒“啧啧”两声,“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符宴旸点了点头,“我听过,我听到绕指柔的时候以为这是一首情诗呢,不是么?”

“……”叶麒叹了一口气,让盘膝坐在一旁的周沁去摇一摇院子里的梨树,周沁依言照办,刚摇两下,百年老树就枝丫乱颤,树叶扑簌簌的落下,风起飞扬。

一道寒芒射过,叶麒长袖猝动,软剑霎时直如弦,飞身而起间,剑势灵动而洒脱,如同挥舞着一道长鞭,时而飘渺,时而凝练。

周沁看的啧啧称奇,问道:“软剑也可以有这样的威力么?”

“软剑柔软,虽不宜劈砍,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割筋断颈,是件极为厉害的杀器。”

长陵的目光随着叶麒的身形来回走转,“不过小侯爷的剑比普通的软剑稍钝,可屈可钢,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真的么?如何与众不同?”

他轻快敏捷的旋身一转,只一招,剑如水一般流泻而出,周遭所有的树叶都被割成两瓣,无一幸免。

叶麒在落地“十分自然”的撩了撩额发,朝长陵递去了一个“我是不是比你想象中更帅”的眼神。

长陵回答周沁:“……与众不同的傻。”

*****

随着武举一天天的临近,清城院的院生们也都不舍昼夜,周沁和符宴旸白天跟着大伙一块儿学习文课骑射,到了晚上随便扒两口饭就躲到小院子里对招去——恨不得不眠不休把师父们所教的都给融全了。

虽说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但背后帮助托底的人实在太过彪悍,第二轮复试两人都顺利的进入了。

再过十日,就是武举。

这夜,长陵坐在贺府的屋顶上,隐隐能见着不远处夜色下的皇宫高墙,心道:还有十日,我们的帐,也该开始清算了。

叶麒在屋檐下晃悠了一圈,没找到人,唤道:“陵,你人在哪儿?”

长陵眉头不觉一蹙——陵什么陵,这嘴欠的小侯爷是来讨打的吧?

“我在上边乘凉,什么事?”

“七叔回来了,”叶麒掠身而上,道:“他把东西带回来了,你快下去看看。”

长陵一时吃不准“东西”二字的寓意,“你是说……”

“对,就是越氏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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