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推心置腹的谈论后, 江流再也没在家里提起过胡归荣、改嫁之类的话题, 母子俩默契的揭过了那一页篇章, 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半个月前, 孟芸娘总算帮儿子凑齐了文房四宝以及束脩,送儿子去了村里的学堂。
今天江流从书塾回来,吃饭的时候, 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娘, 以后我从学堂学了什么字, 回来也教教你。”
江流想过,改嫁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可帮美人娘启蒙的事, 却可以从现在做起。
虽说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学识没有任何要求, 可江流一直坚信读书识字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眼界和底蕴的, 就好比他曾经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工,可依旧孜孜不倦地学习英文,学习其他技术一样,学,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娘一个女人,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孟芸娘倒是有些意动,可是想到自己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是拒绝了。
“谁说没有用,比如娘不是一直担心我学你吵架时的那些脏话吗,要是多学点知识,娘就知道怎么优雅的骂人了。”
江流似乎来了兴致, 想给美人娘演示几句。
“你们学文章的,还学怎么骂人吗?”
孟芸娘倒不负江流的希望,接过话茬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我说几句给娘听听。”
江流想到了他生活的那个时代趣玩的古人话语,可不就是优雅的骂人吗。
“比如这一句,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直白的说就是你那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呢,还有这一句,竖子不足与谋,直白的说就是我娘不让我和傻子玩,再来一句,何不以溺自照面,换一种说法就是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哈哈哈,娘,你说多学点知识,是不是很有用,你以后再和二婶吵架,骂了她,她都不明真相呢。”
“确实挺有趣的。”
孟芸娘笑着笑着,脸就拉了下来,然后拿着筷子追着江流一顿好打。
“还说你没有记下娘骂人的那些话,什么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让你别学你还学,今天老娘帮你松松筋骨。”
孟芸娘就知道那天这个臭小子糊弄了自己,这哪里是忘了啊,分明是全学了去。
好不容易从美人娘手下逃脱,江流龇牙咧嘴地回了房间,然后嘿嘿笑了笑。
“没想到宿主还有抖M潜质。”
001默默地出现在半空中,看着江流有些无语。
“你们硅基生物懂什么。”
江流没解释,他就是看这些天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故意招惹了一下美人娘,果然,在揍了他这一顿后,美人娘的心情好了不少,江流觉得自己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可谁让他是可爱的男孩子呢,可爱的男孩子总是要让着可爱的女孩子的。
001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它才不是硅基生物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就能够概括的东西呢,不过转念想想,以宿主的智商,就算他解释了对方也未必明白,学聪明的001干脆就不说了。
虽然今天讨了一顿打,可却冲淡了家里连日来的沉闷,同时孟芸娘跟着儿子学字这件事也定下了。
倒不是她真的想要学怎么优雅的骂人,孟芸娘想的更深远。
将来儿子考中秀才举人,娶的娘子必定不会是乡野目不识丁的女子,她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被儿媳妇比下去。
孟芸娘想过了,她就算不能学精,起码也得学个皮毛,将来也好震慑住儿媳妇,不让对方因为她是乡野农妇,就看轻她。
一个教的耐心,一个学的认真,江流每天教美人娘五六个新字,一晃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孟芸娘倒是也学了不少字。
不过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江流教娘亲学字,也是背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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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今年就下场科考?”
江方正有些震惊,可想想这个学生的念书天分,又觉得对方的要求十分合理。
这个孩子的恐怖的学习能力,他简直闻所未闻,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学了人家数十年学习的内容,在某些内容的理解上,甚至比他这个秀才还要通透。
唯独作诗上,匠气有余,灵性不足,是江方正最大的遗憾。
但人无全人,江流要是连写诗都有诗仙诗圣的灵气,江方正倒要奇怪这样的神童怎么会出生在他们江家了。
现在江流的年纪虽小,可所学习的知识早就已经不亚于那些十几二十岁的书生,只是参加童子试罢了,他完全没必要拦着。
“嗯,学生想过了,如果这次能够侥幸考中,七岁的童生对于氏族来说,是一件极其光彩的事,就算没中,也能当做一次特殊的经历,下一次科考也能吸取这一次的经验教训。”
又过了一年,江流的个子倒是没高多少,不过因为念了不少书的缘故,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像是七岁的稚童,倒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了。
七岁的童生!
听到这句话,江方正的气息变得急促了许多。
是啊,童生不值钱,可七岁的童生代表的意义就不同了,尤其江流要是能够侥幸一路考中,考上秀才,即便是院试所取的最后一位,都能以七岁秀才公的名声,传遍整个晋朝。
这对江氏宗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江方正自然也是了然的。
“好。”
没有过多犹豫,江方正就答应了下来。
正如江流所说的那般,不论中与不中,对于江家都没有任何损失,反倒要是中了,好处却是源源不断的。
“这一次考试宗族一共有九名考生,届时会由族中安排,统一参加科考,原本族中打算找一个妇人准备考生的一日三餐,既然你参加了,不如就让你娘陪你一同前去。”
一起参加科考是不少宗族的习惯,一来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二来也是为了节省开销。
江方正顾念江流年幼,可能还离不开娘亲,干脆就将照顾考生一日三餐的差事,交给孟芸娘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江流笑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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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两,那刘管事真的愿意出五两银子纳孟芸娘做小?”
江二春家,苏潘云扯着丈夫的袖子,不敢置信地问道,她的眼里又是贪婪,又是嫉恨,那个孟芸娘何德何能,以残花败柳之身,还能引得男人为她一掷千金。
“我想好了,现在族长被江流那小子迷了心窍,护着那对母子不准咱们去老宅子骚扰,有族长在,点豆腐的方子,还有咱们家的祖宅,都不可能落到咱们手里,既然这样,也别怪我心狠,没了孟芸娘,咱们就是江流最亲的人,即便是族长,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地位,拦着咱们照顾可怜的大侄子。”
江二春恶狠狠地说道,明明都是江家的儿子,大哥死后,豆腐的方子,自家的老宅子,都该由他这个小叔替侄子保管才是,凭什么大哥绕过他,反而信了大嫂那个外姓人。
“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了族长啊。”
苏潘云有些担心,毕竟对方不止是族长,也是他们村的村正,对方有心给他们穿小鞋,他们挡都挡不住。
“怕什么,是那孟芸娘自己不甘寂寞勾搭了男人,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江二春被刘管事许诺的五两银子勾了魂,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再说了,刘管事可是举人家的管家,搭上了这条船,咱们还用得着怕一个小小的村正。”
财迷心窍说的就是现在的江二春,不过苏潘云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刘管事那么喜欢孟芸娘那个小妖精,一定是她自个儿背地里勾引的。”
苏潘云重重点了点头,忽略了她那为数不多的良知。
夫妻俩窸窸窣窣一阵小声的交谈,定下了针对孟芸娘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