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横有点怕光影下的面具。直白的鬼站在她面前,她能一巴掌抽过去,但是影影绰绰看不清的朦胧物种,她会全身发毛。
君横扯住师兄的衣袖,说道:“师兄,这玩意儿算什么情况?”
师兄说:“你仔细看看,这些是什么?”
“就……就鬼啊。”君横眯着眼睛说,“怕连鬼都不是,只是一缕残留的意识或执念。”
可正常的人,死后是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的。如今这股意识,支撑起了这座神庙,让它看起来依旧焕然一新。
君横说:“可是那面具有点奇怪,看不透。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吗?什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啊。”
他们刚来的时候,君横看过去,这些人就是一团氤氲的气,没什么危险性。但如今脸上戴上了面具,感觉就像是头部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怎么看怎么诡异。
师兄也发觉那些红色面具很是奇怪,皱眉道:“或许跟他们后面供奉的神像有关系。待会儿抓紧机会,你或者梁景,跑后面去看一眼。”
君横立马道:“让小梁哥去!”
梁景没什么异议。只是目前的情况,不是很好。
几人小声议论的时候,旁边戴红色面具老人又悠悠问了一句:“吃面吗?”
那声音像道凉风,君横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说道:“不吃。”
“不吃?”他浑浊的眼睛从面具的空洞中露了出来,“那就留在这里陪我们吧。把我的人交给我。”
君横从师兄背后探出头:“这里没有你的人。”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竹棍,在地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然后嘴里整齐念着两人的名字:“方媛……方媛……赵开旗……赵开旗……”
赵开旗吓得已经坐到地上,两股战战,半个字也发不出。
方媛则尖叫一声,抱住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夺门而出。脚上的鞋子都被甩掉了,只顾蒙头乱撞,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几人心道要糟,君横出声喊道:“别跑!危险!”
果然在她慌不择路逃出去之后,临近的二十几人转过方向,追在她的身后。几人正准备出手,周围成排成排的面具人先涌了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赵开旗紧紧拽着就近的梁景的裤腿,不肯放手。梁景祭出自己的法器,他的寒骨清正剑,同时掐好手决,念诵法咒,银光从剑身上闪过。
师兄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地上的赵开旗,说道:“这里交给你,我去看看外面。”
君横手一甩:“我跟着师兄!”
叶警官左右没有用武之地,问道:“我应该跟着谁?”
梁景说:“……你去吧,这里我搞定。”
方媛的世界天旋地转,现在是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冲出红漆的大门之后,就是平坦的山路,她沿着记忆中的方向直奔而下。
跑出没多远,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超前摔了下去。原本上来时是平实的山道,忽然出现了一个两米深的大坑。她就那么摔进坑地。
“啊——救命!救命!”
方媛感觉剧痛从小腿骨处传来,这下是跑不动了。她坐在坑底,两手虚放在伤口处,不敢按压,又疼得飙出眼泪,毫无形象地哭嚎道:“梁景!大师!救命!救救我!我是无辜的啊,我真的是无辜的啊!”
这时头顶上冒出几张红色的脸,却是神庙里的鬼魂先追上来了。
方媛口里的唾液顺着喉道流淌下去,又有一部分从嘴角流出来,已然是恐惧到失神的状态。
那群鬼魂们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像对待落入陷阱的猎物一样,一下下抽打着她。
方媛因为疼痛,缩成一团试图躲过去,然而这个坑真的是太小了,全身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而那几根竹竿显然也很不寻常。明明只是看似轻飘飘地落下,抽打在她身上,不只是皮肉疼痛,牵动着骨髓和灵魂。
头疼得要炸。
只是三两下功夫,方媛身上已经满是血痕,连她脸上也没有逃过。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师兄的驱邪剑气横劈而去,金色剑气化作风刃,打在那群人脑袋上的面具上。面具出现一丝裂痕,碎裂在地,那中击的几人失去面具,在原处定了片刻,紧跟着又一个新的面具出现在他们脸上,重新恢复疯狂。
君横看见跳脚:“我擦什么玩意儿?还带自动满血复活的?”
“妖孽大胆!”师兄洪声一喝,将剑倒转过来拎在手上,脚下一划,拉开弓步。两指间抽出一张符纸,顺着剑身擦了下去。祛邪剑上立即燃起一道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向上蹿起,眨眼间已经有两米高,将师兄的倒垂的手臂也吞噬其中。
君横跟叶警官离得近,却没感受到任何温度。只是叶警官身为普通人,对那明明是冷色调的焰火,却莫名不敢直视,一旦正对着看去,眼睛就是灼烧般的生疼。
师兄重新转过剑身,两指按在剑上,顺着剑刃向前一挥:“去!”
“哗”的一声,蓝火喷射而去,缠上站在坑前的那群人,顷刻将他们吞噬。
火焰熊熊而起,从他们的口腔耳鼻中蔓延进去,那群人避无可避。随后脸上的面具被烧成灰烬,露出本来的样貌。火焰仍未熄灭,只是开始变得细长。
左右正是山林,旁边的树虽未被点燃,却也带上了盈盈蓝光,叫这一幕显得诡谲怪诞。
少顷,火光中隐隐烧出一丝黑线,火焰顺着黑线浦沿开来。那黑线千丝万缕地织成一张大网,从地上各点冒出来,将那群人拢在中间,此刻被蓝火抓住,方圆数百米之内都亮起了火光。
师兄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片阵仗那么大,灵力无以为继,最后火光熄灭在半道。坑前站着的那群人也随着火焰消失。
叶警官被这场景震撼地说不出话。什么特效做的火树银花都逊毕了,哪比得上这一手满地蓝火?还是君横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上前,看看方媛的情况。
叶警官跳下坑将人顶上来,君横搭了把人,将人放平在地。方媛整个人软乎乎地瘫着。
叶警官看她这光景,又惊又气道:“你跑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在,你以为你一个人跑能更安全吗?”
方媛:“我是不是死了?我死了的话还有灵魂吗?”
“没有,你跪的深沉。”君横鼓劲说,“站起来,媛媛!”
师兄按了下她的头:“别闹。”
这下是真的没有,看着方媛是已经半废了。
叶警官将她背到身上,问:“要不要先送她下山?她估计得先去医院。我看她身上伤得不轻。”
“这一块的路有来无回,你凭自己下不去。”师兄说,“先进去看看梁景那边的情况。”
神殿内聚集着上百人,梁景跟赵开旗被围在中间。
单梁景一个人倒还好,但这赵开旗就是个惹麻烦的。梁景要单手制住他,以防他乱冲乱撞,又要警惕那些没玩没了的面具人,简直烦不胜烦。
在君横等人折回来的时候,那些面具已经变了一个样,不是红色的鬼面獠牙,而成了他们之前在方媛和赵开旗身上见过的,细长眼睛的黑白脸。头顶还有一根细线,不知道从哪里神出来的。
方媛在叶警官背上打了个哆嗦。
师兄进来,那些面具人竟然似有感悟地退了一步。就好像看见凶煞一样,保持好距离,就差转身逃跑了。
梁景得以空出手,见状惊奇道:“师兄?”
师兄压根不管那些小鬼,抬剑指着通向内部的大路说:“进去看看。”
梁景点头、将剑收到身后,也单手拎起赵开旗,朝着里面供奉的神殿走进去。
看他表面弱不禁风的体格,原来力气极大,拎着一百五十多斤的赵开旗,就跟拎只小鸡一样。
师兄打头,推开后面神殿的大门。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自动开到最大。他走过一节高高的门坎,站定在神像的前面。
前方供奉的祭台上插着三根香,整齐地拦腰斩断,掉落下来的香头,将桌子燃出了一个小洞。摆放着的水果和馒头的盘子倒扣,祭品大半滚落在地上。
这哪是敬神?这是大不敬啊。
再看上方的神像。
那是一个红脸,鬼面獠牙,长相颇为恐怖的神明,右手拿着一根五节长鞭,左手胸前掐拘邪指,单足而立,愤怒看着前方。
这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祖宗啊。明明是个佛庙,掐的却是他们正一法师的手决。这神像很了不得啊!
君横仰着头:“哇,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来头?”
叶警官在神殿门边伫立的一块石碑上念道:“什么九什么莲什么什么神?我什么时候成文盲了?”
君横指着它杂乱的供台说:“不,不是它,这明显是被鸠占鹊巢了。你看它有两张脸。”
连自己的信众都被别人操纵了,气得把东西全给打翻了。
叶警官:“……”
“哪里有两张脸你别吓我!”叶警官说,“它长得一片红对不对?牙齿两百爱刷牙?”
君横说:“这应该是它本来的样子。你再仔细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