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那么个鬼故事吧。”
女店主想了想又说：“有说是鬼的, 也有说是妖怪，但这种故事都差不多，最后的结局总是聪明人赢了, 鬼输。”
男店主又补充：“我听的结局是鬼被太阳一照就化成了一瘫水。”
“虽然这个鬼没有再出现过，但大家还是戴着面具进山。”也说是为了纪念聪明人，也有说是怕这个鬼再来。
这故事还是他们俩很小的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更多的细节也记不清楚了，小孩子听故事，只记得最关键的内容。
说完之后两人还捋了捋，又加上一句：“对了，要是亲人朋友们猜不出来, 鬼就会把人带走。”
所以才要聪明人想办法治住这只鬼。
小夫妻俩都觉得，这就是村子里的老人们想出来吓唬孩子的。
毕竟山里的路那么绕, 小孩子跑进去很容易会迷路，要是掉进了树坑树洞里, 死了烂了都找不着。
丁灵听完，问：“如果鬼没有输呢？”
“啊？”小夫妻俩又互看一眼, 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
一个故事而已, 还较起真来了。
“如果鬼没有认输, 或者说它本来就没输，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换过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呢？”
小夫妻俩虽然觉得这人有点古怪，但也有点被这句话给吓到。
再一想, 都几百年前的故事了，现在谁还相信这个呀！
“真要这么着, 那我们村里不得一半是鬼的后代了。”那年轻男人开了句玩笑，“真要这样, 咱们都出不了村，哪还能去城里打工？”
村子里还想多拉点人来玩，能让全村致富呢，这么一折腾，谁还来啊。
“就是啊，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儿，我们这儿是风景最好的！”
丁灵思索片刻，大概明白了，这个不知是鬼还是妖的东西确实就在山里，它离不开雾山，只有进山的人会被它“替换”。
连本人也不知，以为自己是人。
村民们其实是有察觉的，妖与人再相似也不同，亲近人一时分辨不出，天长日久也会知道人被换了，也许还造成过许多惨案冤案。
村中人制作出了面具，可能还有别的办法，但时间太久，已经无人记得了。
灵气稀薄之后，它的力量减弱，所以相安无事百来年。
秘境重又开启，那东西便又出来了。
丁灵站起身来，太阳将要落山，远望出去雾山已然完全被浓雾笼罩，她问夫妻俩：“雾是不是越来越浓？”
夫妻俩先是一怔，那座山一直就在，谁没事盯着山上的雾看？再说，雾不都差不多么。
还是女店主细心些，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小的时候村里晴天多，大家晒谷子能晒好几天。”
现在常年雾气缭绕的，也就只有大夏天最热的时候，能见几回太阳。
所以雾村的人不管老女老少，皮肤都很白。
像昨天来的那个外村跑大车的司机，四十岁像五六十的人。在雾村，六十岁的老人只光看脸，看不出老态来。
丁灵指尖一松，朱耀发几人又能动了。
刚才那一整段，都被直播出去，弹幕不停在刷。
【这剧本，勉强给个三星。】
【考虑到是几百年前的鬼故事，那时候的人想像力有限嘛。】
【不是，你们都不觉得吓人吗？脑补一下那个画面，吓死我了好嘛！】
【你慢慢被替换，你的朋友不知道，你的家人不知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你已经死在山里了。】
【人在山里，一时是死不掉的……】
【这个新人是谁啊？你们注意他的手势没有？】
【他掐诀了。】
【我觉得这人说的好有道理，妖怪凭什么就认输，那东西难道还讲武德吗？】
【那这村子不就是妖怪后代村？】
【放心吧，按照人类的历史来看，人们会把“非人”和疑似“非人”的全都杀掉。这个村子几百年前肯定有特别血腥的历史。】
远在江城的贝贝也看了这个直播间，白茫茫一片，那雾气又不会隔着屏幕钻出来，她觉得不吓人。
等直播的时间里刷了两本灵异小说，一本言情一本耽美，吓人程度正好适合她。
一本是说鬼阿娇在人间破案抓凶犯，攒功德换投胎机会。一本是七门门主白七爷扎纸人攒功德换寿数增长。
故事还行不可怕，她主要是觉得小纸人特别有意思，正看到纸人们凑在一桌打麻将，女纸人头一回打麻将，把纸首饰都输了。
她正乐着，手机跳出新消息。
章天宇拉了一个三人小群。
章天宇：你们都看这个直播了吗？
大大大大大圆贝：？
贝贝点击修改群名片，又点进章天宇发的直播间，不就是她之前分享过嘛！
现在这个直播间热度突然蹿高，苟朱哥这一行人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引起好些讨论。还有缺德的搞了个投票。
“你觉得苟朱哥苟住了吗？”
红方苟住了，蓝方没苟住。
贝贝投给了红方，不会死人的吧！苟朱哥肯定能苟住！
刚才的突然开播，章天宇正巧看到了他实在是个热血向上人，他爸在搞灰色生意，叔伯们聚会吃团年饭，搞话事人那一套。
他过年在家刷视频看直播，拿的那点压岁钱全投给这种探秘视频了。
他先在三人小群里分享了直播频道，然后又发了张截图。
截图上是直播间突然出现的神秘人，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江城一中的校服。
丁灵回家带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和保健品，唯独自己的衣服，就只带了三套平时穿的。
莫妮卡给收拾的，莫妮卡觉得爷爷苦等孙女儿回家，肯定愿意看一看孙女的校服，让老人家知道穿校服多么精神。
前两天丁灵穿的都是运动服，她现在的体质根本不出汗，也不染尘。
但爷爷要给她洗衣服。
“你变的那个会转的竹筒，塞了衣服进去就能洗得干干净净。”可比他打井水洗衣服干净多了。
爷爷是很爱干净的，原来一间土房子他都尽力收拾得洁净，旧是旧些，绝不脏乱。
现在有了这些好东西，再不用去井里打水洗衣裳，他天天在家收拾新竹楼。
过年要吃的肉菜都预备好了，又去河里捞了两条大肥鱼。
小时候丁灵爱吃糕，隔壁一蒸枣子糕，灵灵心里是想吃的，但嘴上总安慰他说枣子糕发苦，不好吃，她不爱吃。
现在有钱了，爷爷去买来大枣，核桃，糯米粉。
他亲手给孙女儿做大枣糕，每块上面一个枣子还不够，得放满！
又早早把孙女儿给他买的新衣服拿出来挂着，可不能马上换，得大年初一再换新的。
这样的爷爷，非要给丁灵洗衣服，丁灵无法拒绝，只好换下旧的。
她现在就穿着唯一一套没洗的校服，爷爷真的很喜欢，他看校服胸口上的“江城第一修仙中学”这几个字，看得直抹眼泪。
章天宇：这人身上的是不是我们校服？
姚贝贝：……
易昂：是。
姚贝贝：……
章天宇：南州，丁灵？
姚贝贝：……
章天宇：你老点什么，你说句话。
贝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丁灵一条消息也没回给她，原来是去探秘直播了？这是学校允许的吗？
哦，十六岁已经成年了，学校也没有校规规定不能直播。
易昂：是丁灵的话，她应该是用了混淆符。
章天宇：她是不是打工赚学费？
贝贝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丁灵说话：会不会只是像校服，说不定根本不是。
她刚发出去，章天宇又有新截图，那人衣服的领口上，别了个“F”徽章。
姚贝贝：……
易昂：F！！！
姚贝贝：？怎么了？
章天宇：咋？
是F徽章啊，易昂的反射弧那么长的吗？
易昂撤回一条群消息。
他坐在电脑前，满眼震惊，丁灵是F？F就是丁灵？
就在他还想找更多细节的时候，直播画面断了。
弹幕都在问【什么情况？】
【来一次就够了啊，再玩一次招数太老了】
【怎么刚点进来就画面了？】
【没画面，还有声音！】
丁灵欲趁着雾气最浓的时候，去见见这只“鬼”，她让那夫妻俩回屋去睡，指尖点住朱耀发一行人。
“跟上。”
几人一个接一个，排队跟在丁灵身后。
丁灵给五人都贴上符咒，她抬腿，那五人也抬腿，她快步走，那五人也跟着快步走。
天已经全黑了，这个村子没有通电，天色一黑，村中也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点起了油灯，又因是冬日，全都门窗紧闭。
月亮透过夜雾，投下一轮惨淡的光。
若是有人此时推窗，就能看见田埂上有一串黑影子，一个挨着一个，动作整齐划一，连着串似的往山中去……
没有画面，直播只能听见声音。
弹幕里先是安静了一会。
【笃，笃，笃】
【神经病啊楼上】
【幸好只有声音，要有画面我不得吓死】
一路来到入山口，丁灵这才放松他们的符咒。
符咒一解，几人互望茫然：“咱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朱耀发看见丁灵，有片刻的恍惚，他看向兄弟几个：“咱们真的出来了吗？”
几人看他一眼：“老朱，你这话什么意思。”
“咱们下午能走，为什么没走，还能离开雾山吗？”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能留在这里。
“朱哥，你怎么了？大晚上的进山那不是找死啊？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小杨第一个发作，他扭头就要跑。
朱耀发拦住他：“杨，你爸妈叫什么你记得吗？还有你女神，你特别想追人家，说拿到这次直播的打赏，就给她买礼物那个女神。”
“她叫什么？”
小杨从来没跟他们说过心中女神的名字，大家伙只听到小杨“女神女神”的叫，别的信息，都不知道。
小杨愣住了，他记得，可他记不起来。
“还有老王，你还会你那个秘技吗？”
老王愣住，他有秘技，祖传的观星辨位，可他不记得了。
朱耀发抹了把脸：“咱们得进去，把丢的那部分，找回来。”
丁灵颇满意，不用她费口舌之力了，她掌心向上一翻，手掌中多出一个面具。
跟着人人手掌都翻动一下，每人手上都出现一个面具，全是按雾村中古老装饰品的模样变化而来的。
丁灵戴上面具，朱耀发紧随其后。
朱耀发说：“这雾太浓了，我们得回去扛装备……”要不然啥也看不见，进山也没用。
话还没说完，就见丁灵伸出手去，指尖飞出一只只用灵力凝聚的光球，像灯笼似的悬空浮在几人身侧，为他们照亮了进山的路。
这个地方连日光月光都无法穿透浓雾，光球所挂之处，金光驱散浓雾。
几人刚说了一个“牛逼”，小杨就指着雾说：“你们看。”
眼前的雾好像长了脚，不停往深处“逃走。”
“走。”丁灵说。
“到哪儿去？”
“它往哪里逃，我们就往哪里去。”
小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什么意思，那东西其实是有生命的？
他扭头问：“朱哥咱们怎么办？”
朱耀发说：“你先过来，你先扶我一把来。”
直播间里的声音不断传出来，三人小群也不断热聊。
章天宇：这声音是丁灵吧？
易昂：……
章天宇：姚贝贝人呢？怎么她不点，你开始点了，是不是丁灵的声音？
贝贝咬紧牙关，别人的声音她听不出，丁灵的声音她还能听不出来嘛！怎么办啊，到底能不能认啊？
他们已经走到了白天的入山口，时间已经快到凌晨12点。
就在白天的牌坊门口，朱耀发几人看见了这辈子也意想不到的情形。
牌坊崭新的立在那里，两边的石墩子也不再是风化后模样，而是一排排喜乐童子，胖乎乎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意。
牌坊那道门内灯影幢幢，一眼望去全都是人。
穿着各朝各代衣服的，人。
丁灵抬头看去，那石牌坊上，刻着“雾村”，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