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力者没有祓除诅咒的能力。
并且除了特殊情况的中也,他们甚至没办法以肉眼完全看清诅咒。
一般异能力者只能观察到有足够强度的咒灵那模糊的黑影——太过弱小的那些咒灵,他们甚至都无法察觉。
但这些问题完全可以用咒具弥补。
附着咒力的眼镜和武器,早就交予了前来帮忙的侦探社调查员手中。
“戴眼镜总感觉好奇怪啊,感觉视野变窄了!还有,咒术界还停留在古代吗?”
太宰治嘟囔着调整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将手里那把咒具小刀耍来耍去,简直玩出了花。
“他们居然还在用这些冷兵器、冷兵器耶!就不能给我枪吗?他们难道指望我拿着一把小刀亲身去和那什么咒灵战斗?呜哇,我才不要靠近那些丑到不可思议的怪物!”
黑发鸢眼的少年这么大声抱怨,腮帮子鼓的简直像只河豚。
“谁都没指望你战斗,快闭嘴啦。”
有着橘红发的中原中也吐槽了一句:“你刚刚听到了吧?那个辅助监督说「帐」隔绝了一切信号、还阻断了非术师的进出,涉及区域太大,侦探社和咒术界那边要想得知我们内部情况、做出指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喂,太宰,在那之前,你快给我动用一下你的脑子!”
中也踹了搭档一脚,毫不客气的大声催促:“指挥就靠你了啊,别在这里摆烂,快干活!”
“哎呀,中也终于承认自己脑子不好,要依靠我了吗?”
“我上次年级排名在前五啊!不就比你低一名吗!?谁脑子不好了!我下次绝对会考过你的!”
中也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
“而且,我只是在谋算这方面要稍稍没有你思考那么全面……不!不对,是我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安全保障上、所以才没有精力注意其他事!”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比青花鱼弱的中也猛地改口,“总之……你这个异能派不上用场、体术又没多好的家伙要是不干点正事,你跟过来干嘛!干脆去庇护所当护符算了!”
不知原因,但咒灵一般都不喜欢靠近异能力者。
不是因为恐惧,更像是单纯的不感兴趣,就仿佛异能力者身上存在着让它们讨厌的气味一样,稍稍靠近就会让它们扭头。
越强的异能力者造成的“咒灵厌体质”似乎就越发明显。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异能力者被袭击的案例,但那堪称凤毛棱角。在有普通人存在的前提下,咒灵会更热衷于去袭击普通人。
不过低智咒灵在本能行动下的确会优先避开异能力者所在位置,中也吐槽的“干脆去庇护所当护符”这句话,也并非没有依据。
“我倒是很想偷懒啦,不过你出去后肯定会去告状的。”
太宰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他手里转动的小刀被他反手帅气的插回腰间的刀鞘里。
“而且,要是让这群丑得不可思议的怪物把横滨毁了,我可就头疼了……这附近还有我喜欢的餐厅在呢。”
“所以——”
太宰治稍稍收敛笑容,鸢色的眼眸眯起,他看向上空:“难得的好天气被遮挡了……好,中也,我们先去把那个打乱我们救援计划的「帐」解决掉吧。”
。
另一个「帐」内。
被茶茶命名为“猎犬”的特级咒具太刀轻易的斩下了咒灵的头颅。
那把太刀又长又沉,然而在少女手中却轻盈的像是什么空心的木棍一样——速度迅疾如残影、威力却无比凶猛。
“请前往地铁站那里避难,会有人保护你们、想办法将你们转移到安全地方!”
脸上化了妆,五官看起来格外中性化、一点也不像是本人的她压低嗓音,这么对着身后的一家三口说道。
这句话茶茶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她身上到处都沾染了诅咒的血。
上一个诅咒的血还没有蒸发消失,下一个就又溅了上来——近战不好的一点就是如此。
在「帐」内肆虐的诅咒实在是太多了。
所幸大多数实力并不算太强,茶茶还能够应付,再不济,她还有自己的搭档织田作之助帮忙。在敌人是咒灵的情况下,不愿杀人的织田作之助的那一身杀戮技巧终于有了再度显现的时候。
“不用担心我,爸爸。”
茶茶如猎犬般再度果断狠厉的接连咬杀了几只诅咒,清空一片地后才低头看向手腕上不安分的骨链。
她说:“我们处理的过来,龙之介哥也在附近,我们会互相看好彼此的。”
芥川的异能罗生门不断的将平民一个接着一个的拎走、放到安全的后方。他的异能虽然无法祓除诅咒,但他大可将其卷起扔到茶茶和织田作之助那边、让他们斩杀干净。
下一个「帐」。
玉犬轻易咬断了一只诅咒的脖颈,鵺抓着虎杖从天而降,有着一身发达肌肉的格斗派一拳触发了黑闪,直接将三只咒灵齐齐击碎。
……
五条悟在负责祓除两只特级咒灵。
不算太强,比不上交流会入侵时的那些自然咒灵,但胜在术式麻烦——对方拥有极其擅长逃跑的短距离瞬移的能力。
加上还刻意将战区选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有着如蝗虫般骚扰人的低级诅咒协助,因为脆弱的平民的存在而无法放开手脚的五条悟脾气越来越暴躁,硬生生被拖延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他不得不开启了领域,靠将领域开启时间压缩到最小,去赌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的大脑不会因为无差别攻击而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并以此达到迅速清理诅咒的效果。
“啊啊,真是烦人。”五条悟在领域展开的瞬间快速将所有咒灵祓除,这么抱怨。
他的周围,躺着一群因为被卷入最强咒术师的领域而陷入昏迷的普通人——五条悟稍稍检查了一下,确定他们调养调养就能恢复,便松了口气。
但他还不能走。
因为这是比去年更甚的「百鬼夜行」,四周还有不少如蝗虫般蔓延的低级咒灵。
这群昏迷的不能移动的普通人对那些低级咒灵来说,可谓是最佳的饵料。
五条悟不得不先处理这些普通人。
焦急之下,他不悦的看向头顶的「帐」,然后暗骂道:“我赶时间啊,混账!”
羂索寄生的尸体,偏偏是相当了解五条悟能力的挚友。
被看穿和安排的感觉糟糕至极。
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不死果然不好对付。
心底骂骂咧咧着,白发的咒术师泄愤般一脚踩碎了特级咒灵的头颅,随后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骨眷属。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先生,再忍耐一下吧。”
“咒灵已经被大面积的清扫干净了,避难所的建立也很顺利。”
“很快就——”
。
卯生没有听进去。
或者说,他倾听到的声音太多太多了,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分辨谁是谁了。
。
时间剩余25分钟。
。
「镇守神大人,神明啊,发发慈悲吧。」
「救救我们……我想要回家,镇守神大人,带我回家,求求您了。」
「为什么又、啊啊,走开、走开!你们这些怪物!神明大人,神明啊!求求你,回应我吧,回应我吧!求——」
「妈妈……我想要回家,神明大人,镇守神大人,我想要回家……」
「镇……啊啊啊啊——!!」
大脑的声音一刻未停的不断回响着,仿佛被置于闹市当中一般,不绝于耳的呼唤一同夹杂在一起。
——带着绝望,带着痛苦,带着戛然而止、以恐惧到极点反而产生的仇恨。
「为什么这次不出现了啊!你不是横滨的镇守神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为什么出不去?让我出去啊,神明大人,神明大人,请打碎这牢笼吧!救救你的信徒吧!」
……不去倾听就好了。
卯生本可以拒绝去倾听的。
但是那些情绪过于绝望和痛苦,让卯生根本无法拒绝那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祈祷。
战区无数的负面情绪朝「镇守神」涌来——咒灵那罪恶的躯壳欢喜的接纳了那些来自平民无法控制的咒力。
而咒灵本身的精神却在渐渐枯萎。
盘腿靠墙坐着的卯生缩成一团,他双手抱着头、不断用力收紧。而那深色的宛如山峦般的背肌,也因为过于糟糕的情绪而明显起伏着。
不甘就这么藏起的卯生动用了自己的骨眷属,试图让它们进入「帐」中,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但却起到了反作用。
无法对灾民视而不见,骨眷属纷纷投入了战斗,直到被更强的诅咒销毁——这让卯生不得不面对骨眷属战败后它身后原本守护的平民的惨痛下场。
这成了另一种刺激。
他不能一次性放出太多的骨眷属,否则会给予敌人很明显的线索找过来。而强力的骨眷属制造的时间要更长,弱小的骨眷属虽然制造速度快但容易被破坏……不管怎么样都达不到完美。
这和龙头战争时期不一样。
龙头战争时期,卯生虽然也有很多人没能救下——但他尽力了,他不会为此而折磨自己。
但这次不一样。
他明明能做到更多。
造成大规模伤亡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些「帐」。
只要将敌人的「帐」破坏,让咒术界禁止内部咒灵离开的「帐」取而代之,就可以做到转移平民,留下咒灵在被清空的战场依次祓除。
「为什么出不去啊!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听到了声音,我听到了怪物的声音,神明啊!我想要回家,我想要回家啊——」
「为什么又是我……」
「放我出去——」
绝望仍未停息。
声音仍未停息。
。
倒数15分钟。
横滨上空足足有十个「帐」,被卷入其中的平民数以万计。
“哎呀,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能忍耐。”
放出不少低级但能够连接视野的咒灵观察着情况,羂索有些惊讶的自言自语,随后漫不经心的将维持「帐」的媒介悄然转移。
他给媒介安置了转移的阵法。
在捉迷藏游戏里能百战百胜的,必然是懂得怎么无声移动到搜捕者已经检查过的地方的人。
——毕竟人总会认为自己已经搜查过的地方是安全的。
“以这个进度,「帐」再维持个十来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羂索歪着头,“但如果鹤见卯生再忍耐下去,对我来说可不是个好的发展。”
“看来得下一剂猛药了。”
今天并非休息日。
这就意味着——学校里的学生还并未放假。
确认了一遍五条悟的位置,他扬起笑容,将最后一只特级咒灵放了出去。
最后一只特级咒灵前往五条悟所在的「帐」内。
而为了避免被一次性清除干净而分阶段留下的那批咒灵,则是开始全部一股脑的出现在各个「帐」内。
它们听从着术师的命令,开始有目的的转移——往大大小小的教学机构靠拢。
从战争开启到现在,仅仅过了四十来分钟,如果加上咒术师们正式行动的时间间隔,仅仅只有三十分钟不到。
在「帐」隔绝了非术师的出入、咒术界严重人手不足、时间短暂的情况下,一些人群数量太多的大型机构便就地成为避难所,由术师想方设法的引开咒灵、保证那边的安全。
学校就是这样的特殊地点。
尤其是……刚好在开家长会的那些学校。
「我的孩子……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让他活下去?神明大人啊,怜悯怜悯我们吧,我的孩子……他才十一岁而已啊!」
「学校、学校里也出现了怪物!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为什么不来将这些怪物斩杀?」
卯生骤然睁开眼睛。
他猛地抬起头,在无数的祈祷中,听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话语。
「啊啊啊——!!住手!住手!放开他!不许碰我的孩子!」
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
这句话,和佐知子当年被按在地上依旧用尽全力往卯生那边爬去、连指甲彻底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的嘶吼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了一起。
黑皮白发的咒灵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救救他,谁来救救他,神明啊,神明啊,你为什么不出现?你要什么代价我都无所谓,但是拜托了、拜托了……不要从我身边夺走我的孩子,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了……」
那绝望的、哭泣的悲鸣,让咒灵那早就摇摇欲坠的神经彻底绷断。
。
倒数13分钟。
距离卯生最近、困扰了所有救援者的「帐」,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骤然消散。
倒数11分钟。
第二个「帐」同样消散。
倒数10分钟,第三个——
像是什么漆黑的闪电,又像是神明愤怒掀起的暴风。
带着浓郁又磅礴气息的咒灵一路碾压了所有了怪物,将那巨大的结界彻底撕裂。
为什么要有咒灵这种完全错误的存在?
为什么会有人视生命为草芥?
无法理解。
无法原谅。
“先生——”
“爸爸!?”
中也茫然的看着擦肩而过的身影,茶茶更是远远察觉到气息就睁大了眼。
「帐」被破坏,难民的救援工作开始正式执行,早就准备好的大量难民开始朝外离去。
卯生一刻不停的奔跑着,风如刀子一样拍打在他身上,耳边依然是那仍未停息的祈祷。
「神明大人,救救我们。」
请再坚持、再坚持一下。
我在靠近了,我真的在靠近了——
直到最后一个「帐」化为云烟,一刻不停的跑完全部区域的卯生才停了下来,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看向天空。
那耀眼的阳光、蔚蓝的天空,美丽的像是灾难从不存在。
很快。
又一道「帐」降下。
但那不是敌人的「帐」,而是辅助监督合力布下的,属于咒术师的「帐」。
——仅仅允许普通人通过,将咒灵阻挡在内的「帐」。
“鹤见卯生。”
有谁念了咒灵的名字——熟悉的名字,和久违到陌生的姓氏。
卯生垂着头,一点一点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额头有着缝合线、被怪物寄生了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自顾自的随意说道:“我啊,其实觉得你蛮可惜的。”
倒数3秒。
黑皮白发的咒灵微微弓下身体,笼罩着阴影的脸上那危险的虹光闪烁着名为死亡的光芒。
他瞄准了对方的要害,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下冲向前,没有丝毫倾听对方话语的意思。
然而。
完全掌控了这具身体身为特级的力量,羂索避开了致命一击,他手中掌控的最后的咒灵成为肉盾,在一秒内彻底化为了血肉的雾雨。
羂索一个翻滚拉开了距离,然后露出了笑容。
倒数0秒。
羂索身上的咒物忽然飞跃、停滞在空中,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
而满足了“主动接近咒物十米范畴”这一最后条件,有着魔眼的咒灵在瞬间被金光构成的锁链拘束住身体,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特级咒物「阿摩罗」的二度审判,正式开始。
羂索缓慢的站起身,他拍了拍灰尘、看向被束缚在原地的咒灵,微笑着继续说道:
“毕竟,你变成咒灵,本该是你那短暂的寿命结束后所迎来的极其珍贵的第二人生——如果你能完完全全的转变心性、接受并成为一个真正的咒灵,你毫无疑问能够成为新一任诅咒之王,被追随,被敬仰,成为新时代的掌权者。”
“……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幅可悲的、被罪恶感逼迫到近乎偏执和疯狂,能够被人轻易看穿的模样。”
活了千年的怪物满是惋惜。
“身为咒灵的你实力或许更强了,但老实说……却远不如你身为人类的时候更加让我谨慎戒备。”
“这大概就是以咒灵之身弥留下来,却强行保留「人性」所导致的后果吧?”
身为人类的卯生,的确并没有身为咒灵的他强大。
但是,那时的卯生却有活下去的意志、有对未来的期盼、有理性到最后的忍耐力。
——还有那永远会等他回家的母亲,那让他无坚不摧的根源与锚点。
而咒灵卯生……他已经疲倦了。
他疲于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的生命,疲于那永不停息的罪恶感。
新的家人给他荒芜的世界带来阳光,给他带来让他不经落泪的幸福,却不会让他放下身上缠绕的枷锁、回到曾经的模样。
人活着要向前看。
可他早就死了,留在鹤见家禁地的尸体早就化为了森森枯骨。
而沉重的过去也死死嵌在他肩头,永远无法被取下。
现在的他,只是个追求着消散却无法安息、又不愿意屈服本能而忍耐至今的可悲怪物。
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关注着他人,仿佛要将心脏都掏出来一般,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予出去。
——根本不给自己留下一点。
更加强大的力量,对应的是更加脆弱、隐隐走向偏执的精神。
曾经被视为太阳的人,最终只剩下了微弱的、禁不起刺激的余火。
“让我来替你解除你身上的枷锁。”
羂索摊开手,虚伪的宣布到:
“解脱吧,欢笑着接受身为咒灵的自己、顺从那早该被释放的本能,然后……成为新世界的黑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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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这里事先说明一下,咕咕已经写好了三个结局大纲:1解咒线,2祓除线,3守墓人线。
解咒就是和里香一样灵魂回归人类模样而安息,祓除是彻底死亡,守墓人线是永生不死。
祓除线应该不会写,正文不出意外是解咒线,出意外活下来可能就是守墓人(是粗纲,所以可能会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