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好友的话, 老廖转身的动作微顿，“放心，我还要找我儿子呢。”

说完这句话后, 他这才坚定离开。

自从儿子离开后, 他这一路都走的艰难，就像是好友之前劝的, 他又何尝没想过放弃。

可一想到儿子是妻子大出血都要保住生下来的，临走前都要他承诺一辈子都要对儿子好。

这个儿子承载着他和妻子的血脉, 更是妻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和他有直接牵连的人, 他怎么可能割舍！放弃！

刚走出茶楼的大门, 迎面便看到一架开的有些低的飞机从头顶划过, 空中传来一阵引擎嗡鸣声。

恍惚着，他似乎又站在了迎来送往的机场，看着自己的儿子朝他挥手告别后转身走进闸口。

在上飞机后, 在此后的时间内, 消失在他是生命中，无论他用何种方式, 始终没法再找到儿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天的机场内响起的嗡鸣声，在其后数年辗转于他梦魇中，不断循环往复。

“廖晓峰，你等等爸爸, 爸爸一定会找出真相的！”

飞机嗡鸣声渐渐远去, 老廖低头, 轻轻呢喃完后才离开。

司南从一开始便从资料中看到了这个中年男人这些年正在竭力做的事，为了儿子事奔走, 因为这，他已经都快将早年积攒下来的积蓄花完了。

这些年要不是有好友相助, 恐怕他早已经因为花费巨大而穷困潦倒。

想到这，他又向想到了之前好友说的那番话，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内翻出之前早就整理过的资料，看着上面其中一个名字，他眸色深了些许。

“这时候退休，真巧。”

倒不是他多想，当年那起空难发生后，很多地方部门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处理措施不到位而有降职或是调岗的情况发生，可他查到的这个资料内的人却没有。

反倒是因为这起空难事件而向上爬了些。

一切在外面人看着就像是他们上面的领导因为没处理好本职工作而吃了挂落，他们才有机会爬上去。

可他不知是因为疑心还是当时对儿子离世已经疯魔，到处找证据的时候就将视线放到了这些人身上。

一开始好友对他的方向很是不解，差点就给他请医生去了。

可后面多年对那些人的探查证实了，当时的他虽然精神不好，状似疯魔，可在儿子的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度，直接便锁定了当时看着并不起眼的这一撮人。

现在回想，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一切就好像是有什么冥冥中的注定在牵引他的方向，让他去那么想，让他去那么查。

“儿子，要是你真的觉得遗憾，真的想让我知道真相，那为什么不再给爸爸指点一下呢？”

轻轻将手上的资料放回背包，抱着儿子常年使用的电脑，他再次一步步走出。

话是那么说，可他知道，就算这个世界上有鬼魂，他的儿子这么些年都没出现给他指引方向，那肯定是没法做到啊。

就像他这个老爸，查了这些年，还是一点进展都没多少。

挫败归挫败，老廖的行动并不慢，离开茶楼的那片区域后，他直接给多年合作的一个老侦探打了个电话。

“老地方，等我过去。”

他要是单靠自己去查的话能力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在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单打独斗。

所以他在儿子刚出事的那年开始就在物色能帮到他的人，而这人最后还是在一个污水聚集的棚户区内找到的。

本身已经退休的老侦探因为孙子的高昂医药费出山，正好被当时急需人才的人撞见，于是两人便凑到了一起。

老廖出钱，老侦探开始凭借多年吃饭的本事给他查东西。

这些年虽然他们没多大的进展，可老廖在老侦探的身上还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可以和老侦探分开去查而不被人察觉。

“这是找到的人，咱们这段时间去盯着他们。”

老廖刚到地方，直接将其中一份名单递到老侦探的面前。

“这咱们不是已经查过他们的么？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发生了？”

老侦探当然知道老廖是有些别的渠道能得到些消息的，可因为他是受雇于老廖的，他也不想去探究那么多，拿到名单就用。

“嗯，他们上面有变动，盯着他们，不是他们有动静，就是那个快退休的会有动静。”

老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十分笃定，他这些年盯着那些人还是有些心得的。

就算最后他们出现的动静不是朝着他想要知道的方向又如何，确定他们和那场事故所牵连在一起，他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也属正常。

听到这话，老侦探也明白老廖的意思了。

“这个是这段时间我查出来的事，都是些小事，只能算是在细节上更加能佐证你的猜测，想要确定具体参与那事的人，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和时间、

这次你说的这件事，或许会有点事浮出来些蛛丝马迹，但也别带太大的希望，毕竟那些人已经隐藏了那么久，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暴露出来的。”

老侦探这么说的时候也算是在给老廖一个提醒。

他当时被老廖找到的时候，距离那起事故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个时间内，很多的证据都被那些有心隐藏的人收敛的差不多了，他就算再有能力，很多时候也显得捉襟。

“嗯，我知道，有这个准备，行动吧。”

听到老侦探的善意提醒，老廖点点头，这些年他早就已经将心脏练的强大，就算这条信息没法找到证据，或者有指向的线索，也没关系，他还有时间，他还有余生，他能慢慢和那些人耗。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怎么会隐藏的那么深，他们自己的前程，身处的位置与权利是一个。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当年那事闹的太大，飞机上的人一个都没逃下来，一点线索的都没有也就罢了。

要真有什么证据被查出来，就算律法不能直接给那些人一个重重的惩罚，当年和他儿子在同一时间出事，飞机上那些遇害者的家人也会冒出来将那些人撕了。

这些年那些人不冒头，并不代表他们就将那件事放下了。

当年那个时间段能坐飞机的人，家庭背景都不简单，乃至罪魁祸首练冒头的勇气都没有。

也是那些人收拾的太快，否则，现在也轮不到他这么奔波，当年他就会成为其中一个脚踏血肉，将那些罪魁祸首踩成肉泥的其中一人。

可惜了，那些人没给他机会。

想到那些同样是受害者家属的人，老廖低头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点开其中一个软件后，就能看到这个软件上就挂着一个群。

里面说话的人并没有多少，这个群当年刚刚建立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里面咒骂罪魁祸首，有出谋划策的人在想怎么才能找到证据。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群里有很多的家庭都已经缓过了失去亲人的痛，开始了新生活，尽管还是关注着那件事，也在渐渐沉默。

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磨灭很多东西，肉眼看得见，看不见的，都在其列。

关闭软件，点开一个最常用的地图软件。

这个软件是他多年都在使用的，里面记录了很多的地图数据，基本上都是关于那些人的。

他每次跟完人，都会在后面复盘的时候跟着地图将全程都在回想一遍，确保自己当时在跟踪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漏。

时间长了，这个地图软件成为了他必不可少的东西，就连其中的数据资料他都没舍得去清除，就这么一直留着，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以前走过的路，回想一下走过时的想法，算是另类的复盘。

跟着地图上以前的数据，老廖很快便选定了其中一个人。

这人是这个名单内最不安分，也是最谨慎的一个。

所以他在这些年里盯人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回来盯上他一段时间。

可惜，这些年都没看出点什么。

老廖曾经也想过，会不会这人和那起事件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才一点不对劲都没看出来。

可在想到放弃继续盯那人的时候，他便会感到一种巨大的失落感，这好像是一个提醒，他的第六感在提醒，对方一定是有些地方不对劲的，只是他还没找到证据而已。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即使没有任何的证据以及线索，他还是会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并且盯上他。

“老廖啊？今天你来这么早？”

午休结束，已经休息完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单位，其中一人在看到门卫室内的一个中年男人后，有些诧异的询问对方。

“嗯，可不是嘛，最近我们领导说这边热，怕这边的绿化出问题，让跑的勤些。”

老廖听到对方的问题后一脸笑意的回答，脸上表情温和极了，语气中带着熟稔，可见，他和面前这个询问的人是长期认识，并且还简单了解些对方家境的。

“哎呀，你这年纪也大了，怎么还这么忙啊，养老钱够了，就行，不用这么拼的。”

对面人听到他的话后，面上略微带了些不赞同，看着老廖面颊上增多的皱纹，提醒道。

“放心吧您，我肯定会顾忌自己的身体呢，还指望我能身体好些，多活些年呢。”

老廖听着他的提醒，像是得到关心，很高兴一般，感激回复。

“你知道就行，好啦，我上去上班了，天气热，你顾着点身体啊。”

对面人说着，一边伸手将带回来没喝过的矿泉水放到老廖身边，示意他手下后这次离开。

老廖就这么看着对方消失在拐角，这才低下头，看着旁边被放下的矿泉水，刚刚温和的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对方表现的过于天衣无缝，这也是让他多年都没法将对方看穿的一个原因。

可也是因为太温和，不论是对上级，同级，还是对他这样的底层都是一样的温和有耐心，时不时关心。

这让对方的风评十分不错，要不是心底始终有不对劲的感觉在闪烁，或许他真的会以为对方真的无害。

在肉眼看见的场景和心底的直觉两边，老廖他选择了自己的直觉。

既然能感觉到不对劲，那肯定是有什么连他都难以察觉出来的违和，才会让直觉来提醒。

眼看着上班的人都已经进去的差不多，老廖这才看到午休完不紧不慢走回来的保安。

“时间还是这么准，就差一分钟。”

老廖看着对方走来，低头看了眼时间，上面正好显示就差一分钟就上班了。

眼看着点对方刚踏进保安亭内，时间正好跳到上班时间。

“我您还不知道嘛，指望我多上一分钟的班儿，我都感觉难受，踩点儿更适合我。”

对方是个看着年轻，大约三十左右的男人，听到老廖的话后，轻笑着回答他的话。

说话的声音中带着点不属于这块地界的儿化音，听着很利索，没多少拖沓之感。

“行吧，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了解了，我先去收拾那些绿化啦。”

老廖听着对方的话，也笑着应声，而后才告辞离开。

这都到上班时间了，他也不能站在这耽搁人。

只是离开的老廖没看到，本来已经在专心收拾保安亭，看着显示屏内画面的保安在他离开的时候将眼神放到了他的背影上，眸光犀利。

“哟，这还有一个儿呢。”

压底声音轻笑着言语一句，待看不见老廖的背影后，这才收回视线。

“南南，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崽子看到这，不免有些疑惑，这人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啊？

“你继续看呗，或者你慢慢计算一下，看看能不能算出他的目的？”

司南听到小崽子的话，转头看着他，没将答案和小崽子说，反倒是开始给小崽子布置作业了。

可以想见，等这个热闹看完，小崽子的作业能摞多少高。

“嗯嗯嗯，行吧，我试试简单算一下，不过我现在算不准的话，南南会不会惩罚啊？”

小崽子也没反对，点点头示意可以接受这个挑战。

“惩罚嘛？那就算蓝星01每天的行走计算角度吧？”

司南听着小崽子自己主动要惩罚，歪头想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正在收拾卫生的蓝星01，唇角勾起，示意小崽子的视线看过去。

听到司南的话，小崽子看着正不断变换方向清理卫生的蓝星01，目光再次转回，这次看想司南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也没反驳这个惩罚，点点头表示接受了。

蓝星01的很多计算方式都不是小崽子现在学到的，还有些数据流是司南编写的，小崽子看是看不懂，但这么计算一遍，对他后面这方面的方向基础肯定会更好些。

司南回想着自己的良苦用心，在小崽子接受这个惩罚后，又开始构思下一次的作业来。

眼睛却和小崽子一样，盯在光屏上，看的认真。

太阳渐渐西斜，正在上班的人也已经到点下班，老廖追随着人流看到了其中一人的身影，没有如午时那般和那人说话，反倒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在对方的身影快看不见的时候，这才抬步跟上。

那人他跟了那么长时间，对他可能要去的方向还是有了解的，所以老廖跟的十分从容。

一路跟着对方回了家，看着人进门后，他这才一个转弯，到了不远一个房子内。

由于他做了伪装，加上没出现在对方的视线内，也没人将他和中午那个看着温和老实的绿化员工放在一起比较，将他认出来。

反倒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看着十分自然，根本就没人怀疑他是跟踪人才来到这个小区的。

刚拐进自己提前准备在这个小区的房子内，刚进门便朝着对面小区内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走个回马枪，在他短暂将视线脱离对方身上的时候离开，这才放松。

将面向沙发方向的窗帘拉开，老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拿过遥控器将对面挂着的液晶屏点开。

在电视打开的间隙，他转头看了眼窗外，确定外面空无一人后，这才转头。

这点时间足够启动电视，看着亮起的显示屏内出现的画面，老廖伸手在旁边的饮水机上随手接了杯水，一边喝着，眼神紧紧盯在显示屏上。

只见这个显示屏内很快便出现了那人家里的静止画面。

在稍微等待些时间后，这才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因为他放监控的角度刁钻，离门还近，所以这么听着门被推开的闷响十分清晰。

“真不愧是科技改变生活，这盯梢都能这么盯了。”

看着光屏内的场景，小崽子无语。

“这只要有一个技术强些，开个干扰，他这摊子东西都没用了。”

小崽子说的这话倒是真的，老廖这些年再怎么钻研，毕竟时间有限，能做到的也有限，就比如这些个产品，他能学到这种将监控放人家里还不会被发现的能力就已经很厉害了。

可他能想到将监控放人家里去，别人也能想到总会有人想抓他的把柄，就算在家里没什么事，也检查不出什么不对的东西，还是会很谨慎，在某些方面就更加谨慎了。

想就这么简单的盯到对方的底子，恐怕很难。

果不其然，在小崽子说完这番话的一小会儿后，光屏内正在盯着显示屏内看监控的老廖便有些蹙眉。

他感觉到了这监控画面有些不对劲儿，可暂时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不过是对面开了个干扰器，直接将一个月前的今天同样时间段内的画面嫁接了出来。

因为穿着都差不多，屋内的陈设也大差不差，一时半会儿老廖还真没反应过来。

只是他的直觉是真挺厉害的，就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可还是有一种感觉涌上心头，眼睛盯着显示屏内的画面，越看越不对劲儿。

待仔细盯了一段时间后，这才能确定，是监控画面不对。

见此，老廖蹙着眉，整个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这个时候他发现对面人将他的电子监控画面搞成这样了，是不是可以说明，之前他能监控到对方的行动都是对方觉得无关紧要的，所以才让他看到的？

而现在就他这么点反应的时间里，估计对面房子里的人已经离开，等再次出现的时候，给他看到的一定又会是个十分正常的画面。

想到这，老廖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他盯人这么久，或许这一次会是他距离那人的秘密最近的一次。

不论对方干扰监控是想做什么，老廖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跟上去，跟上去他不一定能知道那人的秘密，可儿子的事肯定是和他们相关的！

带着这个想法啊，他赶忙关上显示屏，着急忙慌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他才刚走出去两步，又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转身将自己这个房子的房门多上了一道锁，完了在门缝间不着痕迹的卡了根不长不短的头发。

这是他的头发，他这些年因为要忙着找儿子相关的线索，对自身的外形管理并不好，头发已经有些长了，不过也就是将将盖住眼睛的程度，并不影响多少，只是让他看和有些邋遢罢了。

不过这点邋遢正好佐证他家里就剩他一个光棍的事，话里真真假假，不会有人怀疑他言语间不正确的地方。

刚出门便看到一辆车开出了小区，小区门口的升降栅栏正在放下，晚间的光线并不好，并不能将那车看个清楚，只是看着小区内并没有那人的身影。

小区内看不见，那就剩一个出去的选项了。

而在刚刚那短短时间内出去的，就只有刚刚那一辆车。

见此，他赶忙朝着外面自己事先租好停这边的车，开上便朝着外面走，准备去追。

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刚将车开出小区，待开出一段距离后，老廖仔细观察周围车流中的车辆，没有一辆是和刚刚开出去的车相似的。

看这模样，他是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被甩开了。

那人的防备心十分的重，就算是不知道老廖在盯着他，还是当周围有很多人盯着一般，一套动作下来，天衣无缝的便将老廖甩开了。

这是老廖盯着那人这些年下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猛地来一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冷静，冷静！”

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要是这次没能跟上去，他会后悔！这样的情绪翻涌，让他有些慌。

老廖眼看着在周围的车流中找不到那辆车，再这样开在车流中也不行，赶忙找了个间隙，将车停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眉头紧蹙，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地图界面上将这些年对方的行动轨迹都看了一遍。

半晌，他有了两个猜测，只是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