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狙击手倒下又重新站了起来,除了脸和精神面貌与之前那个截然不同外,站位、枪支完全没有变化,同样的,也完全没有引起组织成员的注意。
“0号已就位。”诸伏景光低声汇报。
「指挥部收到。」
一分钟后,通往贤桥车站的最近的一个路口。
一名流浪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眯缝着眼睛向外走。
在不远处,黑夜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流浪汉毫无所觉,挠了挠自己的背,慢吞吞朝着角落去了,然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盯着他的矮胖男人轻嗤一声,咬着烟头转开了视线。
流浪汉就是流浪汉,啧!到处滋尿,连个厕所都懒得找!
然而,就在他移开视线的一刹那,背后出现了一道阴影,随即脖颈一痛,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糟糕!是敌袭!
背后的“醉汉”将他的身体托住,没有让他直接落地发出声音,接着轻巧地将他拖到了更隐蔽的角落,干脆利落地扒掉了他身上的衣服和装备,自己套了上去。
醉汉摇身一变,变成了街头混混。
他将人捆了起来,随手塞到了一间空置着的库房里,自己捡起对方的通讯器,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而这个时候,原本站在角落的流浪汉也结束了自己的“方便”,慢吞吞往回走。
他左顾右盼,大概找准一个方向后,晃晃悠悠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在靠近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找了个有屋檐遮挡又不在主干道的位置,很干脆地躺下了。
负责这个路口街道的监视人员与他之前的“同事”一样,同样抬头看了他几眼,可不可疑他还没判断出来,就已经听到了如雷的鼾声。
他皱了皱眉头,准备将人赶走。
倒也不是影响到别的,就是吵着他了。
他双手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腰际鼓鼓的,一看就装着枪。走到那流浪汉旁边后,他轻慢地抬脚,踢了踢对方:“喂,要睡到去另外的地方睡,不要在这里睡,听到了没有?”
被他踢到的流浪汉嘀咕了句什么,终于被他的动作给吵醒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监视人员一开始还没发现不对,但等对方站起身时,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那双眼睛过于明亮、犀利了点……和真正的流浪汉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准备掏枪,只是这枪真要用时总是没那么容易掏出来,手忙脚乱间,他好不容易掏出枪,准备动手时,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朝他先开出了一枪。
没有枪声,射出的也不是子弹,只有一枚银色的金属状物品从中射出。
什……?!监视人员瞪大眼,在他失去意识前,他惊愕地发现,这个原本躺着的流浪汉站起来之后,身形竟然如此惊人的高大与健硕。
下一瞬,强烈的困意上涌,他终于想起自己身上的示警按钮,然而手指刚搭在上面,睡意就彻底侵袭了他的神经。
他不甘不愿地倒下了。
伪装成流浪汉的公安先是看了眼自己新配备的麻醉枪,感慨了一秒这强大的麻醉能力后,小心翼翼将监视人员的手指从示警按钮上挪了下来。
就差一点点,只要再施加一点点的力道,对方的人员就要被惊动了……
这可不是被某些看似人畜无害的组长随随便便要求翻2倍训练量这么简单的事了,要是惊动了敌方,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要折在这里了!
他不由擦了擦自己被吓出来的冷汗,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后,才将人拖到角落,捆绑、手铐一套流程。
之后,他又继续伪装回流浪汉,仔仔细细确认这一条路线上再没有盯梢的人,才松了口气,开始向上汇报。
“报告指挥部,A1、A2街道已清理。”
「指挥部已收到。」队内频道传来指挥的声音,「继续监视,有任何动静随时汇报。」
“是!”
与此同时,在这条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相同或类似的事情也在同步发生。
若这时从上向下俯视,就能清晰地看到,通往贤桥车站A出入口位置的其中一条路上的监视人员已经全部被替换干净了。
很快,一支装备精良、眼神犀利、动作敏捷的机动队就从这条街道快速通过。
无声无息。
替换成监视人员的公安们目送他们离开,自己则继续模仿着自己替换的人员的姿态和动作,或叼着烟,或靠墙打着游戏,只有一双双犀利的眼睛,盯着街道,替那些冲进去的队友们充当着外部的眼睛。
贤桥车站B出入口,爱尔兰停下了脚步,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A出入口方向。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没有忽视自己的直觉,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枪和其他武器,思考一秒后,他取出手机,开始联络伏特加。
贤桥车站地下。
哒哒的皮鞋踩地声渐行渐深,随着他脚步声的离开,在地下室里或靠或躺着的醉汉们也都纷纷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地呈包围状散开,向下包围。
地下寄存处,手电筒的光线随着龙舌兰的动作向下移动,而整个地下,除了他这一处光源外,黑漆漆一片。
“板仓?”还站在楼梯台阶附近的龙舌兰有些狐疑,“人哩?”
仿佛是在回应他一样,在0032柜子的附近,传来一道声音。
“……东西就在这里了,钱呢,什么时候给我?”“板仓卓”特意压低的声音里有几分紧张和急切,“你没有带其他人过来吧?”
“当然没有。”龙舌兰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的手上空空如也,却信誓旦旦,“钱我们当然已经准备好哩,你先把东西给我,再把正确的使用方法告诉我,我们就把钱给你哩……”
“不行,你们必须先给钱,放我离开,”“板仓卓”很激动,“等我离开之后我会把使用方式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们,而且收到东西后,你们也不许再来找我、更不许监视我!”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哩,板仓。”龙舌兰扯了扯嘴角,这很符合板仓卓谨慎的性格,他也没有起疑,径直走了过去,“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这些要求,不过前提是我们需要先确认东西的完整度。”
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照做……呵,这个板仓卓年纪不轻,却真天真。但凡与组织交易过的人,那都是有记录的,想轻易脱离组织的掌控……简直是做梦。
但龙舌兰可没那么好心告诉他。
“……”“板仓”没有说话,只有粗声喘息。
“看来你已经没有疑问哩,那先把东西给我。”龙舌兰步步逼近。
“东西我已经放进柜子里了,你们尽快把钱打给我!什么时候收到钱,我什么时候把使用方法发给你们。”说着,“板仓卓”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完全不准备跟龙舌兰正面对接。
“胆小鬼。”龙舌兰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开了寄存柜,果然在靠近柜子门的角落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他没有丝毫迟疑,随手把这个塑料盒拿了出来,为了确认里面确实是他们想要的软件,他打开了盒子。
按理应该很轻松就能打开的盒子竟然纹丝不动:“咦?”
他把原本握在手里的手电筒咬在了嘴里,高大的头颅低下,对着这个盒子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玩意儿有个隐形卡扣。
还挺精致……
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盯着这个位置,按下了那个隐形卡扣。
卡扣按下之后,盒子却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停顿了一下。
“嗯?”他不由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顺便再次按压了一下,随着他的第二次按压,盒子终于打开了,露出里面的软盘。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盒子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不太确定的再次嗅了嗅,这次却再也没有闻到。
错觉?
算了,不重要。回头把这盘带给伏特加,让他去确认好了。
他随手将盒子重新盖上,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已经拿到东西哩,可以放他离开哩。”龙舌兰取出手机,对外面的爱尔兰道。
「板仓卓?我没看到他出来。」对面的爱尔兰回道。
“……没有看到板仓卓?”龙舌兰察觉到不对,猛地停住了脚步,“不可能哩!我看着他离开……”
不,不对!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板仓卓,他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以及脚步声!
那个人真的是板仓卓吗?!
但如果不是板仓,他手里的这个软盘又是怎么回事?
“搜!那个家伙跑不远哩!先把人找出来!”龙舌兰决定不管这么多,先把人抓出来看看再说。要只是板仓胆小,或者是被他发现了不对也就算了,但如果压根不是板仓,而是其他人……
“我联系下伏特加,看看这里有没有人潜入进来!”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联系下伏特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久未有人进入,空气沉闷,龙舌兰竟然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脑袋也有些发晕。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领子,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给伏特加电话。
因为接到了爱尔兰的电话,不放心的伏特加此刻已经驾车来到了附近,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怎么了,龙舌兰?……有没有人潜入?不可能。”他朝窗外瞥了一眼,黑暗中虽然看不太清人脸,但那身装束和那举动都和自己认知里的那些人一模一样,伏特加有些纳闷,“怎么突然这么问。”
「板仓那个家伙不见了……」
伏特加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他不是在跟你交易吗?”
「交易完成了,呼……但我没见到他人,他把东西直接放柜子里就跑了,但爱尔兰说他没看到人出去……呼……」
没看到人?总不可能是飞走了吧?伏特加狐疑:“那家伙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如果发现了他们,以对方的性格躲起来倒是有可能。
伏特加没太当回事:“倒是你,怎么感觉很喘?”
「呃……有敌……!」龙舌兰突然爆出一声低吼,然后声音突然停了。
“……龙舌兰?”伏特加警觉地把手机又贴近了耳朵几分,刚刚龙舌兰是不是说了有敌人这几个字?
「……刚被板仓这个混蛋吓了一跳!等我下!」龙舌兰的口音有一瞬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停顿了。
隔着听筒,伏特加听到了一声闷哼,没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口音就正常了:「我怎么把东西给你哩?」
伏特加只当刚刚龙舌兰是被躲起来的板仓吓到了,打了一顿后恢复正常了,不由好心提醒了一句:“别把人打坏了。我把车子停到你们的车旁,你出来就行。”
「好哩!」
电话挂掉。
伏特加收起了手机,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加紧油门,向前冲去。
“有新的目标从A2街道驶入。”目送他离开的现任监视人员低声对着耳麦汇报。
「指挥部收到。」
*
贤桥车站。
两名流浪汉装扮的公安正架着昏迷的龙舌兰,准备从A出口将人带走,其中一人刚迈上最上方的一级台阶,耳麦里传来了一阵电流声,随后就是来自指挥部的警示。
「车站A出入口被人突破!注意隐蔽!」在收到0号狙击手诸伏景光的警示后,指挥部立刻将这个情况传递到前线。
只是——
“砰!”一枚子弹笔直朝着他们射来,猝不及防间,一簇血花在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公安胸前炸开。
受伤的公安捂着胸口倒下,没死,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一旁的公安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昏迷的龙舌兰拽到后面,同时大声示警:“敌袭!”
“隐蔽!”伪装成板仓卓的降谷零原本准备从其他方向离开,以此避开不知情的公安视线的,不过此刻听到了突兀响起的枪声后,他也顾不得其他了。
随手将声音调整了下后,他一边朝这边赶,一边掏出手|枪,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和地理位置,盯着那几枚子弹射来的方向判断出敌人躲藏的位置和人数后,开始反击。
“砰!”“砰!”的子弹射击声不绝于耳。
对方的子弹角度极其刁钻,每一枚子弹似乎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公安这边因为要护着龙舌兰不能让他被打死,反而更加被动,时不时就有人被子弹击中。
但在降谷零加入之后,局势出现了好转。
因为要躲避降谷零同样精准的射击和预判,对方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进行躲避。
即便敌人的子弹依旧精准,但同样的,公安也有了更多的喘息时间。
那几名公安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个神枪手的身份到底是谁,但他们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就地掩蔽起来。
他们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A出口竟然被敌人反制了,但毋庸置疑,这个时候保证自己和逮捕的犯人的人身安全才是重点。
“已隐蔽!”在最后面的公安不忘向指挥汇报情况,“目前我们几个中有两人受伤!其他区域人员伤亡情况不清楚!另外……有位神枪手在帮我们。”
负责汇报的公安只知道计划,并不清楚那个代替了板仓卓的人同事到底是谁。
「……伏特加已经赶过来了。」指挥部顿了一下后,并没有对这位神枪手的身份做出说明,「还不确认他会出现在哪个出入口,你们需要尽快撤退!」
“是!”
密集的枪声已经引起了其他组织成员的注意,如果不是这一片区域尚在开发,早有人报警了。
「有一队人朝车站过去了,你必须尽快撤退!」作为狙击手的幼驯染在频道内低声告诫。
降谷零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吱声,只是将清空了的弹匣随手丢弃在一旁,换上新的,小小的身体一边敏捷移动,一边精准点射。
「Zero!」没有听到幼驯染的回答,诸伏景光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紧张。
“放心吧,我有数。”说着有数的人,又探头朝对方射了一发子弹,几乎是在同时,他的脸颊边就撩过一枚子弹,带起一股热流。
子弹擦过他的脸颊,射入一旁的墙壁上,带起一些石屑,扑朔朔地向下掉落,还有一些因为反作用力而弹射到他脸上,再次划出几道细微的伤口。
噢?很厉害嘛!
降谷零随手将脸颊上的血迹擦掉,毫不在意自己再次沁出血珠的脸,一双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越是这么厉害,越是不能放过了!
他再次抬起手|枪,痛快地清空了弹匣。
在降谷零的火力压制下,几名公安已经拼着受伤,趁机带着人往外冲。
都已经知道马上要有人来支援了,当然要尽快撤离。
他们还不忘回头:“前辈,谢谢你!但敌方的增援马上到了,请尽快撤离!”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发出声音,但为了继续帮他们掩护,他整个人往前方压了不少,离出站口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公安的人要撤离,爱尔兰必然要拦,但躲在车站里的那个家伙仿佛会读心术一样,他都已经战术性躲避了,然而就是死活冲破不了对方的火力封锁线。
这家伙到底带了几把枪、多少弹匣啊?这后坐力怎么震不死他?!
爱尔兰眉头都拧了起来,原本严肃的脸更沉了几分。
眼看着那群便衣警察已经把不知被什么弄晕,这么大动静都没醒来的龙舌兰塞进了车里,爱尔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放弃了继续用枪,从口袋里摸了几下,掏出一个椭圆形的金属制品,拉开上面的拉环,就毫不犹豫往里面一扔。
监视着周围,时不时为队友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诸伏景光在观察到这边的动静时,吓到瞳孔紧缩,手指毫不犹豫就压了下去。
子弹顺着膛线急速转动,疾驰而出,精准命中了那已经被扔到一半的手榴弹。
手榴弹中途遇到子弹的攻击,立刻炸了。
火药和金属碎片在空中四分五裂。
在丢出炸|弹的同时就已经往后撤离的爱尔兰听到动静,先是回头看了眼爆炸的位置,又抬头看了眼子弹射来的方向。
“敌袭。龙舌兰被带走了,我们的狙击手十之八|九也被人顶替了,速度派人来增援。”爱尔兰躲在隐蔽处,按下通讯,语气平铺直述,信息量却大到伏特加彻底坐不住了。
「什么?!」之前隐约听到枪声他就觉得不对,但没想到连他们的狙击手都被干掉了,伏特加脸色阴沉,「对方多少人?」
“我抄近路过来的,就干掉了两个人,其他地方到底有多少人不清楚,但把龙舌兰带走的人有5个……其中1个刚被我炸了。”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他这么想着,目光就看了过去。
浓烟已经慢慢散去,露出了已经残破不堪的贤桥车站。
不过看着似乎并没有人。
啧,难道被他逃了?
跑得可真快。
他有些不爽,但又在准备移开视线时,突然有一块石块滑落下来。
一抹在夜色中仍然显得灿烂的金色从中显露出来。
如果不是刚刚埋在他上方的那块小石块滑落下来,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是个人。
难道是刚刚那个跟自己对狙的人?
爱尔兰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发现不对。
那似乎是个小孩。
诸伏景光看到他的动作整个人都要炸了,子弹疯狂射击过去,试图阻止某个人靠近幼驯染的脚步:“Zero!快醒醒!Zero!”
降谷零的耳畔嗡嗡的,刚刚手榴弹炸过来的时候他当然看见了,立刻向后翻滚,试图找到更结实的掩体,但他前压的厉害,压根没有多少遮蔽物,只能勉强找了堵墙掩护自己。
尽管如此,尽管手榴弹在半空中就炸开了,但爆炸的余波还是让他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导致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浑身上下也很痛。
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但他根本听不清。
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在他侧头的时候摔落到了瓦砾间,不去翻动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一双黑色的鞋子停在了他面前。
是谁……
Hiro吗?
有谁轻松将他提了起来。
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只看到一头金色的头发。
晕眩感一波一波袭来,身上的疼痛也越发剧烈,眼前阵阵发黑。
啊,好像不是Hiro……
他昏昏沉沉。
没有听见对方嘀咕了一句:“啧,这里竟然有个小鬼……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