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赢！

真田咬了咬牙, 双手撑在红肿的膝盖上，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滴落在地，聚成了小水洼。

他抬头看向他的对手, 手冢正皱着眉揉着手臂, 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立刻抬头和他进行了对视。

赢的人是我！

目光相对，他们看出了对方藏在心里的信念。

“手冢他……”大石抿了抿嘴, 目光有些担心, 手冢的手臂虽然已经好了，他自己也说过没有问题, 但之前的阴影让他总是不自觉就担忧起来。

“没事的。”不二眯着眼睛说道, “手冢没有惧怕再次受伤, 我们也不应该畏惧才对。”

大石握紧了拳头：“我明白。”

在裁判的吹哨声中, 比赛继续开始。

直到现在，这场比赛持续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就连观众们都已经有些视觉疲惫, 更别说还在场上战斗的两人。

“都已经到身体的极限了吧。”幸村双手交握，上半身向前倾, 目光平静但又彰显野心。

仁王扯了扯自己头上的白毛：“现在就看副部长和对面谁能抓住那一瞬间的破绽了。”

手冢和真田不知疲倦地发动自己的绝招, 一边是持续开启的“手冢领悟”，一边是反复的“不动如雷”, 他们都知道靠其他招式无法打败对方，唯有靠这个招式来维持平衡。

但很多比赛上, 都不会有人持续发动自己的绝招，绝招之所以会被称为绝招, 便是因为他千钧一发的绝对威慑力，因此也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

“真田副部长出现失误了。”菅野手腕动了动, 瞳孔一瞬间缩紧。

真田在发动“雷”的一瞬间，右膝盖突然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一般往前倾，使他上半身挥拍的动作也有了瞬间的变化，球飞向对面球场的方向，也有了细微的偏移。

立海大的人表情都很严肃，对于他们这些在场下认真观看的人来说，这种失误其实是很明显的，所以他们在察觉到失误那一刻，便觉得大事不妙。

作为真田的对手，在他出现失误的那一刻手冢也察觉到了，他转动着球拍，目光紧紧地盯着往自己球场飞过来的黄色小球。

这个球他拿下了！

手冢身体后仰，抬手挥动左臂，就在他准备动作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觉他浑身都僵硬住了，手中的球拍无论如何也无法往下挥动。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他能看清网球的轨迹，能听见身后青学大家着急的叫喊，也能看见他对手眼中的懊悔与不甘，然而他感觉自己无法继续动作了。

“啪嗒。”

观众席上此刻安静无比，所有人都看着落下来的网球拍。

紧接着就是网球落到地上弹起来的声音。

“手冢！”

“部长，你没事吧？！”

手冢抿了抿嘴，手指动了动，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无法握住球拍，持续的使用“手冢领域”和消耗更大的“手冢魅影”，对他身体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青学申请比赛暂停！”

“真田副部长！”切原急急忙忙跑过去搀扶真田，菅野跟在切原的身后打转，想找到自己帮忙的机会。

“我没事。”真田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握紧了拳头。

他刚刚出现了失误，如果不是手冢出现了更大的失误，那一球失分的就是他了。

柳蹲下来给真田的膝盖喷「极速应急防护喷雾」，其他人在旁边紧张地盯着。

“最好不要进入抢七局。”幸村轻声说道，“手冢还没有到临界点。”

抢七局对两个人都不利，现在虽然是手冢这次造成的失误更大，但接下来真田会如何却不好说。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有了第一次的失误，接下来的失误不会少，如果真的拖到了抢七局，输掉一局的沮丧，甚至可能会使真田丢掉这场比赛。

“嗯。”真田目光紧紧盯着赛场。

他为了这场比赛准备了这么久，绝对绝对不能输。

立海大也必须要这个首胜！

“小司，如果是你面对这种局面，你会如何？”幸村突然意想不到地向菅野开口。

菅野愣了一下，以为幸村部长是在考验自己，他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没有真田副部长的体力，所以不会选择硬碰硬。”

真田和手冢绝招的互相制肘，其实就是一种硬碰硬的打法，谁都无法奈何得了谁，只看谁的体力先消耗殆尽。

这种打法只适合两个体力同样好的人，就像菅野，他的打球风格曾经还被柳说过“不像菅野平时给人的印象”。

菅野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什么？有点呆和木讷，但他的打球风格看上去却特别的聪明。

打球的目的便是为了得分，如果他发现自己的招式只能使对局平衡而无法得分时，他便会主动改变这个招式。

但对于真田来说，他有足够的体力和能与对方硬碰硬的蛮劲，所以对他来说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的便是碰一下。

“也就是说，如果前方有一堵墙，菅野的做法是绕过去，对吗？”幸村问道。

菅野点点头，如果前面有一堵自己无法打破的墙，他第一反应肯定是绕过去。

菅野本人没有听懂这个对比的意思，但旁边不少人都听明白了。

“如此说来的话，”柳停顿了一下，“真田的选择是一直往墙上撞，直到正面破坏掉这堵墙为止。”

真田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听起来不太聪明？”切原挠了挠头，他只听懂了后面那个比喻，无法打破的墙，反而一直去撞击，不就是一种不太聪明的做法吗？

真田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幸村和柳就算了，被切原这个蠢货说不太聪明，那可真是……

“如果撞墙的时间没有限制，那当然可以一直这么做，直到有结果。”

到底是墙被撞破，还是人被撞死。

“真田。”幸村冷静地看向真田，“但现在是比赛。”

比赛，就会有时间限制。

他不像私下可以反复练习，反复研究琢磨，仔细想想，面对这堵墙，是真的没法绕路吗？

青学。

“要不我们弃赛……”

“英二！”大石大声喝到，声音严厉。

菊丸抿了抿嘴，低头不再说话。

“英二，大石不是故意凶你的。”河村隆拍了拍菊丸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菊丸长舒一口气，抓了抓头发，“刚刚是我太着急了。”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说出弃赛这种话才对，手冢这么拼命的想要打赢这场比赛，不管结果如何，也应该尊重他的努力。

大石仔细地将手中的喷雾喷在手冢的手臂上，再三检查后站了起来。

“还有我们，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嗯，谢谢。”手冢看向自己的手，然后慢慢将拳头握紧。

“加油。”不二表情也认真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比赛继续，比分6：5，立海大领先。”裁判伸手挥下。

手冢和真田再次站上了赛场，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这场比赛所呈现出来的精彩程度，已经超过这场决赛了。

“居然可以到这种程度，这两人……不愧是国众生里的顶尖水平。”

“今年全国大赛国中生的表现都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高中生，你怎么看？”

“嗯，那个计划可以提上了。”

“没有破绽没有破绽没有破绽。”

切原紧张地闭着眼睛祈祷，菅野在旁边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切原前辈是像天上的哪位大神祈祷。

菅野：是我不知道的神。

好奇的不止他一个，丸井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了：“赤也，你祷告的神是哪个？”

切原愣了一下：“是最近新出的漫画里一个……”

“好了。”丸井果断打断他，“认真看比赛吧。”

菅野的目光挪向比赛，他想问问切原前辈是哪一个漫画，不过丸井前辈都这么说了，等比赛结束后再问好了。

可能是切原的祈祷起了作用（雾），接下来真田没有再继续出现失误了，最多是身体反应不过来，留下了一丝破绽，但他的对手同样精疲力竭，所以这点破绽无伤大雅。

手冢也没有再出现过手上的球拍落地这种失误，经过短时间的休息，两人都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他们不再追求完美、无懈可击的绝招，以极小的破绽来换自己的一线生机。

首先做出变动的是真田，他突然放弃了使用“不动如雷”，而选择用“其徐如林”，这一招无法被“手冢魅影”引出界。

“真田这是想打消耗战？”柳看出了真田的意图。

还没有再次用正面的“雷”来扛，而是选择先用“林”来加重手冢手臂上的负担，让手冢先到达临界点，这样他才有一线机会胜利。

幸村目光看向手冢。

果然，随着真田招式的变动，手冢也没有继续使用“手冢魅影”，这场比赛从纯粹比拼体力的激烈，进入了一个缓冲局面。

两边都收缓下了自己的攻势，开始谨慎地观察这场比赛。

“真田副部长身上的火熄灭了。”菅野突然开口说道。

在他看来真田身上一直都有一股火，他在无时无刻地燃烧着，所以真田看上去永远都能爆发强大的力量，但就在刚刚，他感觉真田身体的那股火突然就降了下去。

“不，不是熄灭。”幸村说道，“他隐藏起来了。”

蓄势待发，有个成语是这么说的。

从激烈紧张的比赛到现在平缓的试探，观众会觉得现在很无聊吗？

不会，他们都知道最后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所有人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起来。

真田用“雷”又拿下了一分，但他往前走的时候，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有些无法站稳。

但真田平时对自己的苛刻训练，让他在这种绝境的时刻，有了十分强大的决心与毅力。

凌晨4点的天空，他可不是只见过几次，他已经如此坚持了数十年，怎么会被膝盖上区疼痛打败？

“啊——”

真田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这声呐喊，瞄准手冢的一处破绽，拖动着沉重无比的双腿，再次打出了“雷”。

手冢再一次发动“手冢魅影”，想将这一球引出界，然而这一次他失败了。

不是因为真田的这一球突破了手冢魅影，而是他的体力和骤然僵硬的手臂告诉他，他已经无法完整的展开“手冢魅影”了。

没有完整的“手冢魅影”，但真田这一球却打出了完整的“雷”。

或许这已经是真田的极限了，如果撑过了这一球，可能真田接下来的比赛，都无法再拥有这次爆发力，这样的招式完整度。

但是……

手冢同样到达了极限。

黄色小球没有出界，手冢从球场中央向网球飞扑过去，他竭力地伸长手臂，甚至感受到了肌肉拉扯的疼痛，但网球拍最终只是轻微碰到了黄色小球。

网球在空中转动了一下方向，最终还是和手冢的身体一起落到了地上。

比赛……结束了？

真田用网球拍撑在地面，觉得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他抬手抹了一把汗，耳边终于听到了裁判吹哨声。

“比赛结束，7：5，立海大获胜！”

“噢！！！”

“比赛赢了！！！太棒了！”

“不愧是立海大！不会是皇帝！”

观众席上先是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在欢呼，哪怕是坐在青学看台那边的观众，也无法忍住此刻内心的激动。

哪怕是不热爱网球的人，站在观众席上，也会为他们的比赛精神所感动。

拼尽全力地拿下这一球，这就是很多人爱上网球的一瞬间！

“立海大！立海大！”

“皇帝！皇帝！……”

立海大的拉拉队十分给力地喊着自己学校的名字，喊着真田“皇帝”的代号。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以为全国大赛已经尘埃落定了，但这场比赛实在太难熬了，就算是青学的成员看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心里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如果再打下去，怕是真的要落下身体的毛病了。

“真田！！”

“真田副部长！！”

立海大的人向真田跑过去，切原跑得最快，菅野总是能不落队地跟在切原身后，后面是不忘吹泡泡的丸井和眼里盛满笑意的仁王。

幸村从教练席上站起来，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他身上的黄色队服披在肩上，被风轻轻吹起一角。

“太好了，弦一郎。”

这不仅仅是为立海大而战，更是为了真田自己而战。

青学众人当然也不甘示弱，全部都向自己的部长涌去。

“部长你太厉害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对啊，这场比赛实在是太精彩了！”

“辛苦了，手冢。”

“下一次交手，我不会输的。”手冢仰面躺在地上，手臂承受的负担最重，但并不代表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很轻松。

在比赛宣布结束的那一刻，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承担起站立，直接往后倒在了地上。

耳边的欢呼声远去，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可以如此毫无顾忌的打一场比赛，实在是太幸福了。

真田比手冢躺得还早，他的双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无法继续进行一场这么激烈的比赛了。

“我绝不会松懈。”真田的帽子从他头上滑了下去，露出了下面被汗湿的黑发。

他看向头顶碧蓝的天空，阳光无比刺眼，他却一时不想用手遮住眼睛。

“下一次比赛，我会正面破解手冢魅影。”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