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据点里的气氛不太好。
波本被留在了第一层。只有伏特加活着回来了, 此时在第一层的训练场上给自己打绷带。他看波本的表情颇为警惕。但大概是琴酒对他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和仁王说:“大哥让我告诉你,在老地方。”
“我知道了。”仁王说着, 回过头对波本指了指旁边的路, “那里有仓库, 闲不住可以练一把。射击训练软件这里也有, 还有医务室。实在无聊的话, 可以去医务室和医生谈心。当然, 组织没有精神状态上岗标准。”
他毫不避讳走在波本的前面,似乎是并不担心波本背刺——当然, 已经到了组织据点, 降谷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监控的面直接背刺。
他在停车时就发现了, 这附近是完全被组织监控着的。
不管是入口,墙角,还是天花板和面前的地板, 监控设备都很明显。这是摆在明面上告诉你, 这里是被监控的。
他冷着脸, 用波本瞳看着仁王:“医务室?这算是命令吗?”
“你猜?”
和玛格丽特做好协商的仁王并不担心波本会在这个基地被直接干掉。从权限来说,朗姆的权限大于玛格丽特,但这两年玛格丽特深居简出, 似乎掌握了组织的一部分秘密事务, 也开始插手内勤。朗姆暗地里为此做过手脚, 但他在争夺二把手时得罪了不少人, 而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愿意帮玛格丽特。
在争权夺利的时候,玛格丽特的性别是弱势。越是在组织这样的地方,世界上存在的各种歧视就更加明显, 弱肉强食的效应也更加分明。玛格丽特足够有能力,但在组织里因自己的性别吃过不少亏。这和能力无关,而是其余拥有更多地位的男人们共同默契协同作用下的结果。
但她展露出愿意作为前锋,去对抗一个大家都看不顺眼的权势人物时,那些男人们又会本能轻视玛格丽特,愿意给她“资源”了。
玛格丽特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的。等她走到现在的位置,其他人再发觉她的不简单,就已经太迟了。
而仁王在最开始就猜到了玛格丽特的做法,从刚进入组织起就不断和玛格丽特加深联系。当然在组织里感情并不可靠,所谓的利益交换也不是说定就不会反悔了。但至少在目的相同时,仁王开口请求帮助,玛格丽特会帮忙。
波本会是好用的棋子,玛格丽特也是这么判断的。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降谷零为自己在组织里左右逢源而经营的人设。
能在组织里潜伏七年,波本是个成熟的卧底了。仁王没打算帮他计划得万全,那没有必要。只要给波本一个线头,仁王相信波本自己会看着办的。
他到目前为止,给降谷零,给赤井秀一的“线头”都并不多,但看样子这两个成熟的卧底都逐渐有了自己的推测和结论,也在计划付诸行动了。
或许真田其实也是能做到的,但不可以。他对真田有着充足的控制欲。
该做的手脚,该完成的表演,他自己来就好了。真田只要扮演最无辜,最正直的那部分。红色沾上黑色就不再是红色了,仁王始终这么认为的。
他走进会议室的当下朗姆就质问他科恩被带走的事。
“我并没有收到命令不是吗?”仁王轻描淡写道,“拦住警视厅的人,但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我认为在恰当的时候提前离开是正确的。说到底不是你的指挥失误吗?只是为了一个FBI探员搭上了那么多人……不管是上海猿岛,还是放火,可都是你的命令啊,朗姆。”
“那怎么解释,带走科恩的人,是你认识的警员呢?”
“一直是你质问我吗?”仁王施施然坐下来,和贝尔摩德对视后又去看坐在长桌另一边沉默的琴酒,“从权限来说,更应该质问我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吧。”
“琴,你说呢?”仁王压低了声音,音尾却略微上扬了,听起来语气中带着笑意。
但他是面无表情的,并没有笑,因天然的面相反而显得有些冷淡,嘲讽意味十足。
琴酒抬眼冷冷看了看他,轻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朗姆有些不满道:“琴酒!”
“两件事。”琴酒冷淡道,“第一件事,在上海猿岛之前,朗姆,你说你会承担起指挥的责任。这部分,我和贝尔摩德应该都汇报给BOSS了。”
贝尔摩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我难道没有承担责任吗?”朗姆咬了咬牙,“调了那么多架直升飞机,还报废了两架,那艘快艇也沉了。”
“一开始采取另外的做法,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损失。”仁王在旁边说风凉话,“一个甚至不出名的FBI探员罢了……从我的记忆来看,是当时导致了赤井秀一身份直接暴露的,毫无经验的FBI探员。这样的人想要处理掉不是很简单吗?大张旗鼓带着快艇上岛,找不到人又放火,可真够引人注意的。”
“虽然你总是说,琴调动直升飞机太高调,说BOSS认为这样不行,但你自己的行为也没有低调到哪里去嘛。”
“日内瓦!”
争执已经是摆在台面上了。
朗姆之前没有意识到,但此时他对上仁王的眼睛,就发现了仁王的狂气。
日内瓦到底凭什么直接对上他?就算他犯了错,现在也还是二把手!
但没有人帮他说话。
让朗姆心梗的,是贝尔摩德和琴酒,都保持了沉默。他们看似没有站在日内瓦那一边,但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立场了。
这三个人……到底什么时候结成同盟的?
朗姆条件反射用权力斗争的思路去思考现在的情况,但他的方向错了。
贝尔摩德保持沉默,是她得到了BOSS的暗示。琴酒保持沉默,是他确实认为朗姆在这件事上有错。没必要混为一谈,朗姆,日内瓦,都得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他不需要在这件事上站队。
他像是没看到朗姆的阴沉脸色一样,像往常一样用平静冷漠的语气对仁王道:“那么,第二件事,那个警察,你得处理掉。”
仁王啧了一声。
“想要杀死,却下不了手……你确定还要用这样的说法吗?”琴酒在会议室里点了根烟,“如果想要杀死,就不会下不了手。日内瓦,你得下定决心了。”
他瞥了仁王一眼,看上去像是警告。
仁王很明白这是琴酒在告诉他,我已经发现你的小算盘,发现了你的问题了。
仁王也没觉得自己能一直瞒着琴酒到最后。他相信琴酒现在很想对自己动手,只是因组织的复杂局面而暂时搁置打算。或许琴酒现在已经在思考组织的未来发展。
如果组织蒸蒸日上,或者平静发展,琴酒一定会对他动手的。
但组织在动荡。
假如组织不复存在,那么对琴酒来说,此时动荡期的第一顺位选择,自然是自身的生存和发展。
但他看了一眼朗姆,察觉到朗姆将琴酒的话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日内瓦,如果你打算对朗姆下手,在组织里争夺更大的地位,那么原本残存的羁绊一定要斩断。这原本就是留给你蜕变用的。”朗姆大概这样理解了吧?
自己从前演过的戏,是不是演得过于逼真了?
仁王脸色沉了三分。他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两下:“我会看着办的。”
“什么时间?”琴酒咄咄逼人。
仁王沉默三秒后,答道:“我需要准备时间。”
“我会盯着你的。”
这分明是琴酒阴恻恻的警告,但听在朗姆耳里与结盟宣言无异。分明在直升飞机上询问了琴酒的意见,但琴酒当时什么都没说,等到了会议室却等着日内瓦,最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到底之前谁传的他们两个分道扬镳?!
是了,不管怎么说,日内瓦也算是琴酒一派的。琴酒近期手下损失了不少人手,直系的辛肯哈根不提,光这一次科恩和基安蒂就是组织行动组里难得被琴酒看得上眼的狙击手了。一下子失去两个狙击手,下一个可以用的,勉强可以提上来的,不就是那个和日内瓦有关系的,前段时间才加入组织的成员吗?
朗姆想要继续质问,或者追究责任,但BOSS发来了通讯。
接通以后组织的BOSS下了命令,让朗姆负责这次的善后,并且给了琴酒和日内瓦自由行动的权限。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朗姆非常明白:他没办法指挥琴酒和日内瓦,这两个人不止可以阳奉阴违,还可以私下里做点什么。
“可是……”他想要反驳。
BOSS说:“这次FBI的损失不小。就是动静闹的有点大了。我以为你比琴酒懂事的,朗姆。”
朗姆陷入沉默。
BOSS的通讯让会议室里的争执停止了。朗姆被支使着尽快解决官方的威胁,琴酒则被授予了从底层人员提人赋予代号的权限。仁王没得到什么命令,BOSS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但这个态度,已经让仁王的猜测得到证实了。BOSS现在的重心并没有放在组织的发展上……与之相反,稳住代号成员的同时,BOSS本人说不定已经做好了组织陌路的心理准备。
所以,金蝉脱壳?
还是借壳重生?
仁王决定去与玛丽哥特会面,再给降谷零一些暗示,让官方的速度更快一些。
而其他人都离开后,独自留下来的贝尔摩德,接到了BOSS重新打来的电话。
“纵容他们没关系吗?”她问。
BOSS的声音依旧平稳:“斗得越厉害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