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露出掩不住的惊讶神色,崔左荆随即皱起眉头:“你是说萝洇?”
池鲤鲋奈奈迟疑了下, 道:“我不想这样说, 但我的确在皇后的花园中感知到过萝洇的气息, 还有和她相关的一些消息……你们有见过她吗?”
当然了!汪雀就要说话,被维克多不动声色地按住,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立刻调整,没有轻举妄动。
崔左荆摇摇头:“我没有直接见过她。”
在那场萝洇营造的梦境中, 牌桌上他们在同皇后的博弈中输的一塌糊涂, 在被铁链束缚的生死关头, 崔左荆吐出嘴里被打掉的牙,伤到了皇后, 面对暴怒的女人, 高举斧头的影子从身后砍下了她的头颅。
在最后, 崔左荆只听到过萝洇的声音, 她说:你是最后的希望。
董征和崔左荆交换了下眼神,道:“我有见过一次。”
面对池鲤鲋奈奈礼貌问询的目光, 崔左荆解释道:“他是我现在的队友, 董征。”
救生艇上不方便乱动, 董征点点头, 当做和池鲤鲋奈奈打招呼, 池鲤鲋奈奈同样颔首。董征回忆着那时的场景:“当时是在美苏争霸训练的时候,我看到一副画像,萝洇就在画像中, 她把我拉进了画里,和我说了一些不明所以的话,然后我就醒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无论从什么方面,我都不相信萝洇会和皇后有所关系。”池鲤鲋奈奈摇摇头,道,“所以从那之后,我开始探寻虚无传递而来的讯息会不会是虚假的——”
“不一定。”崔左荆突然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崔左荆望着池鲤鲋奈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在记忆回廊中,我和董征的梦境曾经被扰乱,除了萝洇掌控着的梦境力量之外,不会有其他力量能在记忆回廊的约束下干扰朝圣者的梦境,在那个梦中,蠕虫之谜现身想要吃掉我和董征,我们也在列车上发现了《蠕虫之谜》和常慧来过的痕迹。”
汪雀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浆,道:“可——”
崔左荆没让她说下去,继续拧着眉头道:“每一次常慧都知道我们确切的行动计划,进入玩偶之家前,萝洇带我入梦,之后没多久,常慧也找到了我;地狱马戏团里,航之在表演时入梦,于是常慧趁着我收回感情的时机,抢走了小丑的盒子;而这次,我们在列车上的梦境被干扰,常慧也来过。”
董征立刻意识到了崔左荆画中的某个错误,在地狱马戏团中,入梦的并非蔺航之,而是坐在巴斯比椅子上的汪雀,萝洇告诉了她有关小丑和红皇后的往事,作为他们探索《蠕虫之谜》和墨菲关系的线索。
崔哥在隐瞒萝洇数次和她见面的事情,但除此之外,他说的全都是事实。汪雀咬住下唇,如果顺着崔左荆的思路想,的确有着许多经不住推敲的疑点,就连汪雀自己也曾怀疑过萝洇,每次她问萝洇到底想干什么,值不值得信任,萝洇都只会给她含糊其辞的回答。
池鲤鲋奈奈摇摇头,道:“这只是一个猜测,我不敢做出任何担保,毕竟除了皇后和那位继承人自己,没人能确定“他”到底是谁,就连我,都有可能是新的继承人,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在欺骗你们。”
董征目光一滞,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常慧曾在时之迷宫医院幻境中放置了力量在他的体内,时至今日,那股力量仍在还在,如果……如果连继承人本身,都不知道他自己是呢?
他抬手按住了胸口,如果常慧可以依照这股力量随时感知到他的方位呢?如果常慧能用过力量观察到发生在他身边的所有事情呢?
他不敢更深地想下去了。
“可如果是萝洇,她的动机是什么呢?”汪雀问道。
“孤独。”维克多喃喃道,“我想,可能是孤独。”
只有亲身经受过的人,才能知道皇后的诅咒到底有多么的恶毒。
变成猫,只能发出喵喵的叫声,随着猫咪的身体苍老;被时间抛弃,亲眼看着亲人朋友老去和长大,只有自己停留在原地;灵魂破碎,无法踏出古堡一步;飘荡在梦境中,周围的一切皆是虚幻,做梦者醒来后也不会记得她曾来过;无尽虚空里,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会消失再被遗忘……其中每一种带来的孤独都是难以忍受的,而这样的日子,他们忍受了许多年。
如果萝洇真的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背叛,成为皇后的继承人,崔左荆想,他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他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成为皇后的继承人,就不用再被诅咒束缚。”维克多顿了顿,道,“的确……萝洇在梦境中穿行时,有些太顺利了,完全不像是被困住的人。”
崔左荆道:“不管怎样,多提防一些总不会有错的。”
气氛变得沉重,新继承人的消息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小心你的朋友。
常慧的告诫似乎即将变成现实,崔左荆深吸口气,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应该怎样把你救出来?”
“这里的我只是一个分身,就算你们将我带出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你的真身在哪里?”
“我被囚禁在虚空之中,具体的地点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在这一区域的某个盒子里,只要找到真正的我,以时间和身体的力量,还有你们身上所带有的空间力量,应该可以将我解救出来。”
奈奈察觉到了他们身上傅哲的钥匙所蕴含的能量,崔左荆点点头,道:“我们会尽量快一点的,有五大力量之间的感应,应该不会花上太长时间。”
池鲤鲋奈奈摇摇头,严肃道:“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你们的行踪都暴露在皇后眼前的话,她一定会用尽手段阻止五大力量的聚齐,那个盒子必定是极度危险的,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进去,你们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了。”
崔左荆笑了下,道:“在盒子里,哪会有什么十足的把握呢?我们所有人都是用自己生命为筹码的赌徒啊,再说了,以我和叔叔现在的能力,一般的麻烦应该足以应对了。”
“你们都解除了封印吗?”
“我一段解封了,叔叔比我更厉害一些。”崔左荆将手腕上的封印亮给她看,道,“不然我们也没法到这里来见你。”
太久太久没有和人交流,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饶是池鲤鲋奈奈从前是个略微冷酷的美人,这下也冷酷不起来了,她视线很少从昔日的队友身上移开,他们让她看到了深渊中的一线光芒,那是她等待了数年的希望。
“傅哲呢?他还好吗?”
崔左荆脑海中闪过正被柯尔柏洛斯扰的烦不胜烦的傅哲,乐了,道:“他很好,自从我们找到他开始,就过得非常舒心了。他现在有一个古堡,我们把那当作移动基地,可比当初每到一个区域就搬家换房子方便多了。”
他们聊着过去和现在,听到崔左荆和维克多都过得非常好,也有了新的可以依靠信任的队友,池鲤鲋奈奈由衷的感叹道,“真好啊。”
崔左荆:“是挺不错的,等你也解脱和我们一起之后,会变得更好的。”
池鲤鲋奈奈嗯了一声,那双几个小时前还亘古无波死水一般的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她开始禁不住的想象从虚无中解放出来后的生活,她是如此相信,曾经最信任的朋友们,可以也将她拯救。
“对了,这些年来,我还探知到了一些更深的,可能有关于纯白地界秘密的零星信息,在皇后的花园里,我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她重新正色,清了清喉咙,缓缓道,
“世界沿时间走向荒芜,你我都是熵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