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翼跟着莫辰等人回了宾馆。
一直到踏进宾馆，他都处在一种怀疑人生的状态里，所以进了宾馆后，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缩着不动了。
他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说服自己经理是男的也好，第一神枪手和弓箭杀手是cp也好，都是这群人为了戏耍他布的局，都不是真的。
教练陈萧远远地看了他一会儿，疑惑地凑到柳伟哲耳边小声问：“那就是新人？”
柳伟哲愣了愣，“嗯”了一声后，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
“他怎么了？”陈萧觉得新人的状态有点奇怪，“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叫“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柳伟哲觉得有点好笑，但他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不过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陈萧：？？？
凌疏逸注意到江新翼的样子，当场笑出声来：“哈哈哈，只是知道了柳姐的真实性别而已，不至于吧？”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当然不至于。
不过这也确实是让江新翼震惊的事之一。
他听到凌疏逸的话，总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开口回应：“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去问柳姐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凌疏逸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道，“所以你肯定也没看过溪溪的女装！”
“喂！”闻溪原本还置身事外看着戏，突然被cue，瞬间急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听到他的这句话，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莫辰脸上也染上一丝笑意。
但他很快收敛笑，进入正题：“比赛的话，你替的是陈蔚，陈蔚打单排，所以明天的单排由你和猫出战。”
他这话明显是对江新翼说的。
如果是几分钟前的江新翼，肯定会闹着说不要，不和闻溪双排他宁愿违约。
然而，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的，他几乎是本能地“嗯”了一声，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想被当成gay，不想被误会是对闻溪有意思吧。
不管怎样，他这么配合，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莫辰接着说：“装备我们会负责帮你买齐，你只需要考虑上场后该怎么打。鉴于你没有和职业选手交手的经验，第一把无论你发挥成什么样我们都能接受。”顿了顿，“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发挥关系着你自己的名誉，不想被骂的话最好还是放稳心态尽力去打。”
“哦。”江新翼应着，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咦？自己真成职业选手了？
原本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没想到真成了，然后听了莫辰的话觉得还蛮有压力的……
莫辰接下来的话就不是对他说的了：“经理去帮他办理入住，教练把其他战队的风格、值得注意的选手都帮他分析一遍。”顿了顿，看向凌疏逸，“猫，你要是不困也跟着一起听。”
凌疏逸：“……”
咋啥事都能cue到他？
凌疏逸撇了下唇，最终还是没敢反驳，老实地跟着陈萧去了他的房间。
“我也要留下听吗？”闻溪试探着问了句。
莫辰回头和他对视，唇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上扬：“随你喜欢。”
看着他唇边的笑，闻溪也忍不住笑了：“好。”
江新翼离开大厅离开得比较早，也就没能看到这一幕，但他跟着陈萧进了房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们队长跟文溪什么关系啊？”
“你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凌疏逸脱口而出，顺便纠正了一句，“还有，不是‘你们队长’，他现在也是你的队长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江新翼满意。
说实话，他直到现在还怀疑这群人是在故意演戏。
“经理明明是个男的却非要穿女装，队长和文溪又……你们这什么战队？”
“这不重要。”陈萧开口了，他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书桌前，正在开启他的笔记本电脑，“时间比较紧，所以我会讲得比较快，你注意听，有问题直接问出来。”
“好吧。”江新翼闷闷地应着，总觉得心里有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他难受。
大概是觉察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安，凌疏逸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你放心，我还勉强维持着正常。”
江新翼：……
勉强维持着正常是什么鬼！这个战队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在三观反复炸裂的同时，江新翼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也在不断膨胀。
他原本就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CLM战队给他打击的同时，也给了他非常大的刺激。
正如柳伟哲所说，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既然如此，不进去探索一番他就不是江新翼了。
这么想着，他不再对柳伟哲的性别和莫辰跟闻溪的关系耿耿于怀，而是认真听起了陈萧的分析。
——他要先在CLM这支战队站稳脚跟，然后才能进一步探索真相！
*
江新翼和凌疏逸在陈萧的房间里待了很久。
柳伟哲帮江新翼办完手续回来，见他们还没搞定，便把房卡和江新翼的身份证都交给了莫辰：“等他出来把东西给他，我去洗个澡睡会儿，晚上吃饭不用叫我。”
莫辰“嗯”了一声，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需要给你带饭么？”
“不用，帮小蔚带一份就行。”柳伟哲回应着，打了个哈欠。
莫辰看出来他很困了：“昨晚又熬夜？”
柳伟哲：“我私事。”
莫辰：“OK，我不问。”
说是私事，但谁都知道柳伟哲在忙什么，他除了学业还能忙什么？
其实莫辰提过，柳伟哲完全可以当个挂名经理，专心忙自己的事，至于经理的工作，大家分担一下怎么样都能搞定，实在不行还能请外援。
但柳伟哲嘴上应着，该做的事还是在做，甚至管得越来越宽。久而久之，莫辰也就随他去了。
看着柳伟哲回房的背影，莫辰突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两年前，他们五个人因为各自的理由和目标，随随便便地聚到了一起，没想到一聚就是两年。
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陈萧退役，凌疏逸入队，蓝彦转会……最终还跟两年前一样坚守在原来的位置上的，除了他和陈蔚，就只剩柳伟哲了。
莫辰至今记得两年前，陈萧把柳伟哲介绍给他的时候，他问柳伟哲能为战队做些什么，柳伟哲的回答是：“只要是你想让我做的，我都能做。”
说得那么自信，逼装得比谁都大，但莫辰愣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他的不安。
紧接在这句话后面，他没能说出来的那句话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莫辰用了他，而事实证明，柳伟哲真的什么都能做。
莫辰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次，真的得拿冠军才行。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这群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
第二天，江新翼随CLM战队一起来到了春季赛的比赛现场。
在一众身穿队服的选手里，穿着私服的他显得格外突兀。
他上场的时候，闻溪原想把自己的队服借给他，结果不等莫辰阻止，江新翼便先一步拒绝了。
他甚至没再缠着闻溪要签名。
看着他上场的背影，莫辰挑了下眉。
这人看着我行我素，一副天上地下唯吾独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没想到也会主动“避嫌”。
【大家好，欢迎来到春季赛的比赛现场，我是解说兔叽~】
【我是解说阿易！】
两位解说的开场白总是这两句，令人倍感熟悉。
自我介绍完毕后，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兔叽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呀！一晃眼，春季赛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天！】
【是的！】阿易附和道，【昨天的比赛太有戏剧性了，CLM的积分领先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他们会稳坐第一的宝座，没想到昨天的四排赛会出现那样的意外，直接导致他们的积分掉到了第二。】
【CLM昨天的四排赛真的很可惜，主要责任应该在Windy的失误上。】兔叽说，【我感觉Windy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今天没在场上看到他呢？】
【对，今天CLM上了新成员，他叫Newing。】
随着解说阿易的这句话，导播给了江新翼本人一个镜头。
江新翼是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颜值没有莫辰和闻溪那么高，给人一种还没完全长开的感觉。
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迷之自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挺可靠。
【这位选手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呢。】兔叽说，【不知道CLM从哪里找的，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的队。】
这话让阿易有些哭笑不得：【是的，都没见CLM官宣过。】
兔叽：【不过小猫入队的时候，CLM也没官宣过。】
【不对，CLM还是官宣过一个人的。】阿易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愣，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可能是忘了吧，总之很期待这位新成员的表现！】
阿易那句话只说了一半，然而，所有关注CLM官微的人，都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CLM的官微，从认证到现在，只官宣过一名成员的加入，那就是闻溪。
而CLM的老粉都知道，CLM的官微完全是莫辰自己在打理。
莫辰唯一官宣过的人是闻溪——这事光想想就觉得暧昧。
所以阿易及时打住了，怕引发一些不必要的讨论。
然而，现场的讨论他控制住了，却没办法控制直播间里的弹幕和论坛上的帖子。
【阿易不说我都没意识到，他一说我立刻反应过来——CLM只在Wency加入的时候官宣过！】
【卧槽，仔细回忆了一下还真是！小猫加入的时候没官宣，这个一看ID就很新的新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文溪入队的时候，CLM非常高调地官宣了！】
【不仅官宣，还破天荒地参加了以前从不参加的比赛！】
【对！还各种把冠军让给文溪，让他在冰激凌杯上出尽风头，你说这不是刻意炫耀是什么？】
【如果你们知道CLM官微是Momo的私人账号，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
【艹！他俩都这样了还不是真的的话，我直播女装倒立！】
就这样，阿易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又引发了一阵对莫溪cp的讨论和狂欢。
而就在这些cp粉疯狂嗑cp的时候，第五天第一场单排赛开始了！
*
今天柳伟哲没去比赛现场，而是选择了在宾馆陪陈蔚。
两人借用了陈萧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同一张床上看直播。
电脑被柳伟哲顶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膝盖之上电脑之下，是被压皱了的裙摆。
陈蔚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挪到柳伟哲腿上，然后又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回屏幕。
原本柳伟哲问他要不要看直播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点了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看。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只有这一台笔记本电脑，而他窝在被子里不想出去，柳伟哲当然只能陪他在床上看。
两个大男人一起在床上看直播，虽然地点有点奇怪，但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介意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蔚就是觉得有点煎熬。
所以他没看多久便吸着鼻子说了句：“你离我太近会被传染的……”
“没事。”柳伟哲回应得轻描淡写。
陈蔚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好在比赛真的开始后，出于对新人的担忧，陈蔚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柳伟哲在自己身边的事，成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直播上。
这一把单排赛，城市区、森林区居然都在边缘地带，所以，偏中心的山脉区受到了众多选手的青睐。
然而，无论是凌疏逸还是江新翼，居然都跳了森林区。
陈蔚有些惊讶：“新人也擅长森林区吗？”
“我不知道。”柳伟哲不知道的事会明确地说不知道，“地形什么的我不太懂，在我看来不管跳哪里都没区别，但是我注意到江新翼是在小猫跳了之后再跳的，可能是故意跟小猫跳了一个地方。”
“呃，不会吧？”陈蔚表示怀疑，“这是单排不是双排，跳一个点没用，更不用说他们根本没双排过。”
只会被人集火罢了。
他和凌疏逸被莫辰丢到单排之后，达成共识每把都会跳不同的地方，比如凌疏逸跳森林的话，他就跳城市或者山脉，总之离凌疏逸跳的地方越远越好。
这个战术是有用的——那些过分针对CLM的战队不得不因此分散开，让他们彼此承受的压力都不会太大。
可是这一把，江新翼跳了凌疏逸跳的地方。
昨天开会的时候，陈蔚和柳伟哲都没参与，也就不知道自己的队友们背着自己商量出了什么战术。
不过他们愿意相信这是事先商定好的战术，而不是江新翼的一意孤行。
柳伟哲原本只是想陪陈蔚看直播，这会儿听了他的话突然感兴趣了，便试探着问了句：“为什么不能跳同一个点？”
陈蔚耐心的解释了一通，柳伟哲的兴趣更甚：“看不到ID要怎么分辨是敌是友？”
陈蔚越解释，柳伟哲的问题越多：“你们怎么看到的？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就击倒了？”
“怎么刚才一枪就击倒了，现在三枪都没击倒？”
“怎么判断位置？根据枪声？耳机还能分辨枪身的位置和距离？神奇。”
这要是换了别人，陈蔚肯定中途就不耐烦了，甚至可能把人一脚从床上踹下去。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柳伟哲的问题，陈蔚回答的时候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感觉，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又回答了柳伟哲一个问题后，陈蔚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柳伟哲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笑什么？”
“你不肯在俱乐部久待，不肯看我们打游戏，是不是就是怕陷进去？”陈蔚边笑边说，“一问就停不下来了……太好笑了。”
柳伟哲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口气问了多少问题，觉得有些尴尬。
他从很久以前起就是这样，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不刨根问底问个清楚明白决不罢休。
看到柳伟哲尴尬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陈蔚不知怎么的，心被牵扯了一下。
他暗暗自嘲——果然，当一个长相柔美的人露出困扰的表情时，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向他伸出援手。
哪怕知道他跟自己一样是男的。
“你……”陈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吞咽了一口唾沫。
因为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柳伟哲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应：“考博，当博士后，研究一辈子。”
陈蔚：“……我是说，感情方面。”
柳伟哲愣了一下。
他听到这几个字，再和陈蔚对视那么一小会儿，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本他就很擅长捕捉一个人的微表情，判断对方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他跟陈蔚的距离那么近，那些需要他刻意捕捉的微表情也被无限放大，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回应了陈蔚：“抱歉，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陈蔚隐约意识到他的回应会是这样，可实际听到还是有些挫败，“我们连试都没试过。”
“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就再也没办法从你哥身边逃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伟哲的语气一下子冷下来，可他的视线也在说这句话的过程中侧向了一边，不敢和陈蔚对视。
陈蔚愣了愣，想想也是——柳伟哲喜欢他哥，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轻易放下的，只能靠时间和距离去一点点消解，可如果同意跟他在一起，那么，每天跟他哥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怎么才能释怀？
除非，他跟他哥彻底远离。
而现在的他，真的做得到吗？
“刚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柳伟哲淡淡地开口，把陈蔚从理想的漩涡中拖回现实，“如果你单纯问我感情上有什么打算，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陈蔚抬眸和他对视。
柳伟哲平静地回视着他，继续道：“我没打算跟任何人谈恋爱，我会一直单身，直到死亡。”
听到这句话，陈蔚原本绝望的双眼突然就恢复了明澈：“就是说，你会一直等我对吧！”
柳伟哲：“……”
陈蔚：“我会好好加油的！等我攒了足够多的钱，买了属于自己的房，你愿意和我同居吗？”
柳伟哲深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发出一声嗤笑。
听起来，他似乎对陈蔚的邀请不屑一顾，然而，在那声嗤笑过后，他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到那时，看我心情。”
虽然他觉得，他会比陈蔚先一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
陈蔚见他没拒绝，便自动把他的回答翻译成了接受，人一高兴，连鼻子都通了，抽过餐巾纸痛痛快快地擤了把鼻涕。
柳伟哲翻了个白眼，脸上全是嫌弃，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电脑砸他腿上不管了。
本来就是，陈蔚是感冒了又不是腿瘸了，凭什么要他来支撑笔记本电脑的重量？
然而，不等他付出行动，腿上的重量突然一轻。
“你膝盖疼吗？放我腿上搁会儿吧。”陈蔚说着，把电脑搁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柳伟哲看他一眼，翻身下床：“行，那你自己看吧。我本来就不感兴趣。”
陈蔚：“欸？！”
听到陈蔚的惊呼，柳伟哲本能回过头，想看看他此刻是不是一脸的后悔跟不舍。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陈蔚脸上只有震惊，并且他的视线并不是朝着他的，而是盯着电脑屏幕。
下一秒，解说的声音响起，带着丝毫不逊于陈蔚的惊讶：【CLM的新人Newing连拿两个人头！炸死YEY的队长闪电后，一枪爆头击杀MQ的队长CC！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兔叽震惊的声音刚落，阿易震惊的声音接上：【直到前一秒他还在被YEY战队的闪电追杀！下一秒他不仅配合CC反杀了闪电，还在小猫的帮助下杀死了CC！这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陈蔚当场喊出来，因为太大声扯疼了嗓子，忍不住皱眉。
不等他回过神来，床忽然往下一沉。
他诧异地回头，只见说要离开的柳伟哲突然爬了回来，那双看向屏幕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什么？发生了什么？好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