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重明把艾比拉进了门,又问了一遍:“你难道真的准备认认真真打扫卫生?”
艾比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黑着脸丢掉手里的洁厕灵和抹布,恶声恶气地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借着清理客房的机会,来找线索。”
“但愿。”傅重明点点头,敲门时艾比的表情也太和善了,现在这样横眉冷对到是有几分可信。
他知道艾比的往事,这女人现在是对任何男人都有无理由敌意,提醒她小心反而会被她质疑,所以傅重明也没再说什么,只问:“有进展?”
“没有。”艾比臭着脸,“这才是奇怪的地方,我都弄不清这场比赛到底让我们干什么。”
“那正好,你进浴室打扫一下就明白了。”傅重明说着比了比身后。
艾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警惕地拔出一把匕首,缓缓压低重心,走进了浴室。
那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天师选手幸灾乐祸地等着女人的高声尖叫,然而半分钟后,艾比走回来,一脸黑漆漆的表情:“你耍我玩?厕所什么都没有啊。”
——不可能!
他们看着傅重明拿晾衣杆把那一家烧焦鬼推进去的!连傅重明都挑了一下眉。
傅重明立刻亲自走进浴室,那里果然空无一物,浴缸里原本泡着血的断头女服务员也不见了,浴缸干干净净,好像从来没沾过血一般。
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因此艾比也压下敌意:“那是有鬼怪,然后消失了?”
这就是鬼怪场烦人的地方,那些东西不讲道理,说跳出来就直接撞到面前,说消失立刻就走,不按常理出牌。
“但这家酒店已经出了四个鬼了,还是在同一间房,肯定是有问题。”圆脸天师选手分析道,“可能剧情是这家店是黑店,墙里埋着死人什么的——”
高个子打断他:“少看恐怖。”
这一场并没有提及人数,但同样也没有了上一场杀人得分的规定,因此大家也没刻意隐瞒选手身份。
圆脸男生说:“我姓季,您叫我小季就成。”
高个的点头:“姓高。小高吧。”
女生一直低头没说话,很小声地说:“柳嘉文。”
傅重明点头。
到了后期,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呆久了,经历的生死也就更多了,出于各种不同原因,不愿意多说真实身份的选手也会越来越多。
傅重明也从不指望随便拉个路人就能密切合作。
“这楼既然出了鬼怪,那我们就得警惕了。”小季说。
艾比冷笑:“怎么警惕,抱团躲屋里哭?拜托,你不是挺喜欢鬼故事的,闹鬼是人多就有用的?”
有时候人多反而出事,谁知道上一秒和你说话的同伴,下一秒会不会已经被鬼替换。
但没人喜欢被怼,小季当即不太高兴地回嘴:“那大姐你说咋办?”
艾比也不客气:“比赛不是每个人都有个身份设定吗,先按照这个身份正常做事,异常情况肯定会围绕这个身份展开,不然直接把我们扔空屋子里让鬼撕不是更方便?”
那三名天师选手想了想,认可了这个说法。
于是艾比没有多留,转身就走,三个普通选手似乎觉得和屋里这两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了想,也没有硬凑过来。
已经到了这个场次,基本不再有新手或纯运气幸存的,所以傅重明也不会自作主张命令他们留下。
他们走后,路怀星睁开眼睛。
“你醒了?”傅重明说,“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
“吵。”路怀星抿唇:“你不觉得,这场遇到的人都有些怪?”
傅重明沉思,尤其是开店那个李晓葵,她明明白白地问傅重明,如何自证立场,这个问题的确奇怪,不是没有不信防卫官的选手,但不信他立场的,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难道——”傅重明惊讶,“你怀疑有假货?”
“难道你怀疑你们军团有人叛变?”路怀星反问。
傅重明立刻回答:“不可能。”
“那么用光塔兑换系统里的整容服务,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条形码在脸上,应该也不难。”路怀星说。
他忽然站起身,拉开房门。
“长官去哪?”
“盯梢。”路怀星揉了揉眼睛,“艾比似乎不对劲。”
天色开始变暗,临近五点,到了下班的时间,街头满是拥挤热络的人群,大城市永远不缺少喧哗。
艾比的独特之处在于她的情伤和她出名的“寡妇团”宣言,本身武力值当然不可能和傅重明与路怀星相提并论,因此跟踪她实在容易得很。
女人推着她的清洁车,在整栋大楼里寻找线索,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看见她翻箱倒柜,手脚非常麻利,后来有客房经理路过,艾比居然也能真的整理床铺,手法相当专业。
路怀星眯起眼睛,“艾比从前是什么身份?”
傅重明回忆了一下:“艾比以前的确是一名酒店服务员,普普通通,欺骗她感情的那个男人是在出差住酒店时遇到她的。”
艾比推着车,轻车熟路,甚至遇到客人时也礼仪完备,让人丝毫看不出异常。
“那我猜,艾比从前工作的酒店,可能就长成这个样子。”路怀星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回来,“这个比赛场地,是‘真实’的,是由每个选手熟悉的场景拼凑成的。”
他微微沉吟,低声说:“这算是,一切最开始的地方?”
“她进电梯了。”
路怀星点头,这一层只有一个电梯,他们没法坐,所以他拉开楼梯间:“追。”
酒店的楼梯间基本没什么人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快速进入,傅重明在后面留意了一下艾比的电梯去了几楼,然后才转身跟上去。
路怀星的脚步声飞快向下。
他快速跑了两步追赶,但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楼梯间的灯昏暗枯黄,他把手放在扶手上,摸到了一手蜘蛛网。
然后他站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头上传来。
脚步声非常快,眨眼已到头顶,傅重明瞳孔微缩,反手抽出匕首,猛然抬手一挡,嚓——
一声金属摩擦的脆响,刀刃对刀刃,蹦出几枚火星,却远不如持刀人的双眼明亮。
然后傅重明果断卸了力道,抬手抱住飞扑下来的人。
“长官小心点,楼道黑!”
路怀星收回匕首,按着他的肩膀看了他两眼,微微吐出一口气:“嗯,是真的。”
傅重明歪头嘟嘴:“假的肯定没我甜,下回您尝一口就知道了。”
路怀星目光阴沉地瞪着噘着嘴唇的傅重明,忽然极快地笑了一下,然后迅速附身,真的张嘴咬了一口。
“唔?!”傅重明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呼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变成了一个真太阳,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着烫人的火,只有路怀星那微凉的嘴唇能勉强把温度压一压。
偏偏路怀星舔了舔牙齿,评价:“不甜啊,咸的。”
“……你是故意的吗?”傅重明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不甜,是因为你吃法不对!”
说罢,他主动凑了过去,动作轻柔却无比坚定,这回轮到路怀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但似乎用力了好半天,却仍然没能抗拒。
于是傅重明抱住了他,他能感觉得到,傅重明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底气十足,他察觉了对方细小的战栗,那是一种越接近越害怕的情绪,混杂在喜悦与满足的情绪之下,于是路怀星明白,其实只要自己真的推一下,傅重明一定会后退。
所以他没有。
好半天,他们勉强分开,却更近距离的抱在一起,傅重明异常地沉默着,双手抱紧,却没说一句话。
路怀星靠在他肩上,从他背后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评价道:“真的是咸的。”
傅重明:“……”
“哈……”阴森的走廊里回荡着路怀星的轻笑,“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我知道了。”傅重明酝酿了半晌,抬头,“长官,你觉得不够甜,肯定是我技术还不过关的缘故,您多训练我几次,肯定越来越甜。”
路怀星从善如流,揪着他的领子,又轻轻咬了一口,但在傅重明想要主动回来的时候,他抬手制止:“别得寸进尺了,看看周围环境再说。”
“好。”傅重明眼含笑意,看着他红润的嘴唇,说道,“咱们说好的,不在狗塔里约会。”
路怀星耳尖一红:“谁答应和你约会啦?”
走廊已经彻底变成了阴森漆黑,周围飘荡着闹鬼标配的绿油油微光,楼梯破败,不少扶手已经断裂,楼板还露出一点空档来。
傅重明抬头看了看上方:“你怎么会从上面下来?”
路怀星说:“我是往下走的。”
“那我猜到了,经典恐怖场景,走不下去的楼梯,就跟个莫比乌斯环似的,你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傅重明无奈摇头,“我的错,楼梯间这么知名的闹鬼场景,我怎么给忘了,居然还大喇喇地闯进来。”
在各地传说里,楼梯都是热门恐怖场景,而且根据经验,既然现在走不下去,那说明这一层一定有东西。路怀星拽着傅重明的胳膊,直接往楼梯间通往客房区的门走。
“锁死的?”傅重明一怔,“这是准备困死我们?”
门把手仿佛是个装饰品,根本没法动弹。
“闪开。”路怀星说着,把傅重明往自己身后一塞,提起S111佩刀。
他手腕转动,解释:“你看,这个刀可以用持刀手势进行操作,这样转就是蓄力。”
刀刃上的光越来越炽热,变成耀眼的银白,然后路怀星抬起手,轰地一刀砍下去!
那门上荡起一圈水波纹一般的涟漪,路怀星敏锐地察觉,那是某种能量屏障,但能量一瞬即逝,门整个被劈飞了出去,连带着门后什么东西也飞了。
“走吧。”路怀星轻松地说,“门开了。”
岂止是开了,这下子都已经合不上了。
不过秉持着长官开心最重要的原则,傅重明立刻迈开长腿进了门,他走到门板边,单手拎起拿刀铁门,在下面看见拍扁的一家三口。
“呦~”傅重明吹了个口哨,“又是这家人,怎么不长记性?”
说完,咣当一声,把门又砸了回去。
露在外面的一只黑黢黢的鬼脚抖了抖,没敢动。
他转身看了一眼,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掏出枪,他很少用枪,傅重明立刻闪到一旁,路怀星砰砰砰连开三枪,走廊尽头一个身影妈呀一声倒在地上。
两个人极快地扑了上去,傅重明一马当先,一脚踩住那个人的脚踝,脚下用力,那人挣扎动作过大,两两相撞,骨头发出咔嚓一声。
“啊啊啊——”那人喊起来。
“是选手。”路怀星拍拍傅重明的胳膊,“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还有我们进门时他说了一句,怎么可能。什么不可能?”
选手表情呆滞地转过去看了看被门拍扁的鬼。
路怀星微微眯眼:“它们不袭击你?难不成你是‘鬼’阵营的?”
“我知道这是选手。”傅重明说着抬起脚,“但袭击其他选手证据确凿。楼梯走不完,其实是你弄的吧?”
“你怎么知道!”选手嚎了一嗓子,然后一把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
路怀星冲他笑了笑:“嗯,给你打的是药针,你可以选择主动说实话,也可以选择等药效起效,然后只能说实话。说说看,那是什么技能?”
“【无限循环小数】。”选手垂头丧气地回答。
“……罗小北会喜欢这技能的。”傅重明摇头扶额。
那名选手继续说:“效果是可以把任意环境无限循环,有效时间是三十分钟。但是没什么大用,只有楼梯和走廊这种封闭长条地形用起来才有最佳效果。不过,你们到底怎么发现那是个技能的?”
“很简单。”
路怀星勾了勾嘴角。
白雾弥漫,黑纱飘舞,白烟笼罩傅重明,在他全身上下勾勒出一件素白长袍,而黑纱缠绕路怀星,青年长身玉立,黑衣如暮色本身般深沉。
晚上到了,黑白无常是不会被鬼把戏蒙骗的。
路怀星见那人沉默,猛地把刀拔出,穿过他的领子,直直钉入墙面,这一下杀气肆意,久经战阵的将领身上的气场自然远不是普通人能望其项背的,地上的选手居然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伏击人之前怎么不三思后行,现在哭有个屁用?”路怀星冷冷地说,“不如坦白,为什么袭击我们?”
“长官。”傅重明贴在路怀星耳边,声音极轻,“我要抗议。”
“什么?”路怀星侧头。
“你持靓行凶。”
作者有话要说: 傅36:啊!是甜蜜的亲亲!
霜总:呵,咸的。
小星星:哎呀,我嘴上说咸,其实心里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