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陡然惊醒,立马朝汪雪和赵馨住的屋子跑去。
赶到时,楚淮看到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只见赵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脖子和脸青紫一片,那颜色活像洋葱的皮,她脸上满是干涸的暗红的血迹,嘴部尤其多,眼角眦裂开来,眼里满是惊恐……
同样赶来的李斌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滑腻厚实的东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瞳孔陡然放大。
那时一条鲜活的……舌头,它被李斌踩后,正在反常理地蠕动跳跃,像还未死透的壁虎,又像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鱼,恶心之至。
“啊!”李斌脸色煞白,踢蹬着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刚来的靳天逸身后,唇如抖筛,弯腰不住干呕。
汪雪被吓得浑身瘫软,贴在墙根不知所措,浑身直哆嗦,眼泪哗啦啦地流。
楚淮强忍住呕吐感,走到赵馨跟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由心下一凉。
赵馨死了,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楚淮从口袋里掏出纸包着手,正要掰开赵馨的嘴,靳天逸却冲他摇了摇头:“我来。”
打开口腔,赵馨的舌头被人连根拔起,因为嘴里湿润,血还涓涓地流着,濡湿了靳天逸的手。
靳天逸神情淡然,问楚淮要了点纸擦了擦,动作优雅。
伙伴都在,汪雪终于找回了点理智,一边啜泣一边说:“我很早就、就睡了,临睡前馨姐还好好的……”
她哽咽:“我就半夜突然尿急想去厕所……一睁开眼,就发现她、她……”
汪雪说不下去了,但众人也都明白了。
“她是一开始就在地上?”楚淮问。
“不……不是的,”汪雪顿了顿,“我被吓坏了,一不小心就、就把她推地上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楚淮皱眉:“我知道了。”
这边众人心情已经很压抑了,骆子阳却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而又惊魂未定道:“殷老头和他老婆都死、死了!”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地下着。
楚淮眸光猛地一沉。
他料到殷老头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死了,连带着殷母也死了……
怎么会这样……?
赵馨又为什么被杀……?
骆子阳解释:“我就住在殷老头隔壁,听到叫声刚要赶过来,一出门拿着油灯一照,却发现脚下的雨水颜色不太对……”
“我……一路寻过去,发现隔壁的屋子底下在渗血,一推门……”骆子阳忍住作呕的欲望。
众人了悟,汪雪三魂七魄去了大半,李斌也好不到哪儿去,在他们眼里,殷父殷母是NPC,死了无所谓,但赵馨的死却让他们后怕,他们也是新人,本质上同赵馨没什么区别,这无疑昭示着——他们随时可能像赵馨一样死掉。
鬼,动手了,一出手,就悄无声息地杀了三个人。
他们一开始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们非但没得到庇佑,反而连殷父殷母也死了。
众人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靳天逸走到楚淮身边,楚淮下意识就要去拉他的手,他却将手背到身后:“我手脏,你有洁癖。”
楚淮微失神。
“骆哥,你之前……有没有在地上看到脚印?”楚淮突然问。
“脚印?”若是换了旁人问出这种弱智问题,骆子阳一定会不耐烦地讥讽他,但对象是柔弱却又不给人添麻烦的楚娇,他便好言好语地回了:“没有。”
他好心提点:“鬼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只要你触发了死亡条件,他们可以在千里之外杀你于无形,怎么可能像人一样留下脚印?”
楚淮点头,并不反驳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重重砸击地面,发出巨大而令人心惊的声响。
不远处有棵树被刮断了,凄惨地躺在路边。
这雨下了整整一夜,什么痕迹都冲刷掉了,又怎么可能留下脚印?
楚淮想起什么,刚要去殷父殷母那间屋子,靳天逸却已从那里回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的舌头还在。殷父殷母都是被闷死的。”
楚淮神情一凛。
拔舌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地狱的第一层就是拔舌地狱,凡在世时挑拨他人关系、恶意诽谤害人者,死后都会被打入拔舌地狱,被小鬼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出。
所以,赵馨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楚淮眸光猛的一沉。
赵馨今天白天……说了殷小凤的闲话。
难道这才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楚淮转身,勉强冲众人笑了笑,语出惊人:“我知道殷父为什么死。”
众人呼吸一窒。
“殷小凤是他亲手所杀,所以殷父是殷小凤首要的报复对象。”楚淮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若说他先前听胖妇人的话只是有所怀疑,那几个时辰前殷父的所作所为却让他确信无误。
既然殷父注定要死,又何必脏了靳天逸的手?
给人希望再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死亡的陷阱,好像是个更好的选择。
殷老头仅仅是被闷死实在是便宜他了。
他没想到的是,鬼的动作竟然这么迅速,没给他们留下一点缓冲的时间。
殷老头跑了后,他隐隐感觉他们的方向错了,但深夜召集众人回曹府,也绝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化为鬼的马志成可还在曹府……他们未必会安然无恙。
也许他们今晚逗留在曹府,死的就是曹夫人了。
两天了,随着线索的增多,死人……在所难免。
汪雪垂着头。
“怎么可能!”李斌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他矢口反驳,言辞激厉。
“殷小凤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唯一的女儿!虎毒不食子!你在瞎说什么!不懂不要瞎猜!女人最容易误事!”他嘶吼。
“要不是赵馨出的主意,我们也不会来殷家!都是她!她死了是活该!”他开始泄愤,推卸罪责。
楚淮并不恼,淡淡道:“*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酒色迷人眼,财帛动人心,自古皆然,我有充分的理由断定,你却毫无根据的怀疑。”
“你!”李斌气急败坏,面目狰狞着,作势就要上前去打楚淮。
在恐怖世界,他逐渐暴露出自己丑陋暴戾的一面。
骆子阳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墙上狠狠一推,李斌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登时双目血红,怒火滔天。
骆子阳冷笑,终于露出峥嵘的一面:“麻烦你认清现实,不然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的悄无声息,就跟她一样。”
他指了指地上赵馨的尸体。
楚淮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李斌袖中的手攥紧,却仍是强忍了下来,骆子阳说的没错,他还要靠这群人活命。
“那殷母为什么也死了?”李斌阴沉着脸。
“懦弱无能、纵容恶人行凶本身就是一种罪,”楚淮淡淡道,“试问,如果你在这种家庭环境里长大,你会不埋怨你的母亲吗?”
靳天逸点头:“生前的一点恶念,在死后都会十倍百倍地扩大,原先殷小凤可能只是对殷母心生不满,但化为鬼后,却极有可能‘顺手’杀了她。”
李斌不说话了。
汪雪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
骆子阳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呛得不住咳嗽。
楚淮身体差,靳天逸皱眉,叫骆子阳打了个伞出去抽。
天亮了,雨不知不觉停了,这是……最后一天。
今夜午夜十二点,曹府就要举行冥婚……
到那时……
“我们必须回曹府。”楚淮突然说。
李斌跳脚:“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上一个瞎出主意带节奏的已经死了!”
“姑且按你的猜测……冤有头债有主,殷小凤杀了殷父殷母后,不就等于报完仇了吗?所以……继续呆在殷府才是正确的!我们现在回去不就是去送死吗?!”
“你明明知道鬼的下一个目标是曹夫人,你让我们现在回去,是何居心?!”
李斌话里的内容楚淮并不是没有考虑到,殷父殷母的死让他想明白,曹夫人一定会死,只是是死在冥婚前还是冥婚后,就另说了。
曹府此刻的确危机重重,但它是副本的核心地带,风险与收益并存,他们更有可能获取关键信息,提高生还几率。
而且鬼不会密集杀人,赵馨的死无疑为他们争取到时间。
李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心虚,冷笑一声,义正言辞地提议:“大家听我的,今天午夜十二点才举行冥婚,我们聚在一块儿,在这呆到晚上十一点再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骆子阳和靳天逸已经站到楚淮身后表态。
越相处,骆子阳越对楚娇另眼相看。她表面柔弱得像菟丝子,实则聪慧有主见,果断坚韧。她会坦诚自己的害怕,但从来不逃避退缩,他当时真没想到最后救汪雪的会是楚娇。
这样的人值得信任,是个好伙伴,也配得上老大。
他和楚娇差了点缘分,倒是有点羡慕老大。
一个人过副本太寂寞了,死亡的阴影让他时时喘不过气。
楚淮懒得同李斌争辩:“你要是不愿意,你就今晚十二点前自己回曹府参加冥婚,我没意见。”
“汪雪你呢?”他转头问一直保持缄默的汪雪。
“你们!”李斌气急败坏,“你们会后悔的!”
李斌看向汪雪,神色难堪,却仍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地劝:“小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留在殷家?”
汪雪垂眸不语,李斌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就要发作,汪雪却突然抬头,腼腆地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