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想想, 颜晋耘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就现在在位的这位皇帝,颜晋耘和巫慎悄咪咪地总结了一下人家的过往政策并分析了一下他的心理,觉得大家的三观还算合拍, 他看这个皇帝还算顺眼。当然,和封建帝王做朋友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大家的三观还没合到能做朋友的份上。
不过, 只要大家的三观大致还算合拍,颜晋耘就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把皇帝老爷利用起来了。对于他来说, 不用再费心费力培养一股新势力, 这不是幸运又是什么?
皇帝那边呢, 作为一个封建帝王,他相对来说是比较尊重人才的,一直以为颜晋耘和巫慎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却不知道这两人心心念念就想成为天下第一美人。
有了皇帝这个大股东,油膏的生意很快就做起来了。
这生意还挺红火的。
拿孙二家来举例,在颜晋耘收孙二做徒弟之前, 他们一家虽是普通农户,但已经是农户中相对富裕的那一类了。就算是这样, 他们自家的厨房里也只有油、盐、醋和极少量的糖这四种调料。而在那些远远不如他们的家庭里, 必备的调料只有油盐两种。在缺乏调料的情况下,普通人还接触不到菜谱, 他们吃东西真的只是果腹而已。
手里有点闲钱的还能隔段时间去趟酒楼改善伙食,手里没有一点余钱的就只能等红白喜事时去蹭一点好吃好喝的了。但穷人家办红白喜事时能请来的厨子必然不是那种手艺特别好的厨子, 他们做出来的食物大多粗糙, 食物中蕴含的情感补充也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颜晋庭推出的油膏可不就是卖疯了么!
夏家主派小厮在店门口不间断地用油膏做吃的,把油膏化在热水里, 香味就散发出来了,再丢进去无论什么一起煮,味道都是好的……很多人都觉得这就是仙法。
天呐,口水要下来了!太香了!整条街都是香的!而且看上去真的好好吃啊!
这样神奇的油膏,你们真的不来一块嘛!
对于最底层的穷人来说,油膏的价格其实也不算便宜了。但一来,买了油膏就可以把买油、买盐的钱省下了,勒紧裤腰带后还是能买上一点的;二来,这油膏是按重量卖的,买不起大块的,就让店家切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先买一点回家尝尝呗。
那像孙家这样的,即便是他们当初那个家庭条件,一口气切个成年人半只手掌那么大的油膏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仅仅是炒菜用,这点油膏已经能用上一阵子了。
目前投放到市场上的油膏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咸辣的,一种是咸鲜的,前者加了辣椒和麻椒,后者加了菌菇干和虾粉。除此以外,也有甜口的水果酱卖。但这年头糖太珍贵了,大部分人都处在缺乏糖分的状态中,因此甜口的水果酱就卖得非常贵。
再有,咸辣的也好,咸鲜的也好,油膏都是用油熬出来的,保质期相对较长。但在这个没有人工防腐剂、没有密封存储的时代,只用天然防腐剂,比如说某些虾蟹类的壳磨成的粉、蜂胶和银杏叶提取物等,果酱这东西的保质期依然长不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果酱肯定会卖得更贵了。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有那种非常非常舍得的,才会买一小罐果酱回去,涂在馒头片上,慢慢品尝。甜食本来就会让人心情变好,果酱中的情感补充是最多的。
目前夏家主经营的主要就是这三种“调料品”了,以后还可以陆续增加油膏种类,颜晋耘不会把好东西一口气放出来。夏家主重新取了名字,咸辣的油膏叫“汤红”,咸鲜的叫“味香”,各色果酱就统一被叫做“花醉”,确实比“火锅底料”这种名字好听一点。
一时间,走在街上,满城都是火锅底料的香味。
因为要确保油膏中的情感补充,所以这些产品都要颜晋耘自己熬煮。他特意弄了一个超大的锅。那个锅大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他和巫慎两个人一起躺在锅里头泡热水澡都没有问题。咳,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啦,他们不可能跑到锅里去共浴。
这样一个锅,一锅能做出几百斤油膏。
巫慎用杠杆原理做了一个大锅铲,就架在锅上,只要颜晋耘站在几米开外,用力地踩脚下的机关,锅上头的铲子就可以一边旋转一边把锅里的种种材料搅拌均匀。
这种做菜方式让易先生十分不屑,他认为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是没有灵魂的。但确实方便啊。虽然还是累,累得颜晋耘肌肉酸疼,但总比在小锅中一点点煮出来强。
在油膏坊里待了几天,颜晋耘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火锅底料的味道了。
这一天,他狠狠地洗了一次澡,把头发拆开洗了足足有三五遍,身上更是搓红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水。但就是这样,洗完澡以后,颜晋耘依然觉得自己身上残留了火锅的味道。他跑到巫慎面前,抬起胳膊往巫慎那边凑,郁闷地说:“你闻闻!是不是还有味道?唉,我觉得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弥漫着火锅底料的味道。”
巫慎盯着那一截被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胳膊,看呆了。
“我被腌入味了。”颜晋耘忧伤地说。
“被……阉……了?”巫慎十分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颜晋耘怒瞪巫慎。十分擅长吐槽的巫慎也十分擅长顺毛,只见他十分有求生欲地说:“现在是初夏,百花齐放啊。这样吧,我用鲜花熬些精油,给你做一点香水?”
香水味应该能把火锅的味道盖过去了。巫慎机智地想。但颜晋耘还是没有放过巫慎,竟然抱着他可劲蹭了两下,说是大家有难同当,非要把自己的火锅味传给他。
皇宫中,皇上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封奏本。这个奏本,他已经来来回回看过好几遍了。他一边思索,一边摸了摸奏本的边缘,因为抚摸的次数太多,那里都有毛边了。几米开外的地上跪着一个人。皇上道:“当年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跪着的人便开始回话。他在数月前受了密令去调查公良家的事,如今已是彻底调查清楚了,便把邬鹏寿如何收买公良家的人、陷害公良家主的过程说了出来。皇上面不改色地听着,道:“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这邬鹏寿不是个好东西!”
邬鹏寿毕竟不是出自厨师世家的,根基还算浅薄,皇家一出手,任邬鹏寿百般算计,邬家肯定要恶有恶报了。邬鹏寿是公良向荣的仇人,如今都用不着颜晋耘亲自出手去整治他。他只需要给皇帝提一个小方案,就能理直气壮地借皇帝的手除了他。
下属领命后,皇帝又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去把安庆叫来。”
安庆公主很快就来了。
“皇兄!”安庆嘴里叫得亲昵,却也未失礼数,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这就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知道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但同时不能对皇上失去敬畏。
皇上从那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本被压在奏本下头的小册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安庆公主随手翻开两页,低头看了起来。
乍一看像是本调香的册子,就是介绍各种香料的,这种香料有什么味道,和别的香料混合了会如何等等。但仔细一看,安庆马上就发现了不对。你看这页,写着茴香能除肉中臭气,使之添香,故名茴香。再看这页,写着草果能去腥除膻,烹制鱼肉或炖煮牛羊肉时,都可以适当地添上一点。再翻开几页,说的分别是桂皮、月桂等。
“这是?”安庆抬头朝皇帝看去。
“这是一本香料册子,是朕新近所得,乃是公良向荣所献。”皇上淡定地说,“听说你近来无事,迷上了调香一道。朕把榴香园赏给你了,你就开个调香社玩玩吧!”
安庆公主什么时候对调香产生过兴趣!但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安庆必然就是迷上调香了。她笑语盈盈地道谢,还说:“我一个人玩多没意思啊,我要从诰命中召集同好陪我一起玩。”她与皇上对视一眼,兄妹俩相视一笑,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名义上是学调香,其实是研习厨艺,并让厨艺一点一点传播开去。
虽说这时代对女性有限制,在很多时候,女性私底下偷学两手没关系,但都是不能正儿八经拜师学厨的。事也有例外,如果安庆公主真对厨艺感兴趣的话,她肯定能拜得到老师。总有些厨子会为名利权势折腰的嘛!安庆公主之前其实就没想要学。
但像安庆公主这样的能不顾人言、活得肆意畅快的女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女性还是挣不脱身上的枷锁。厨艺不能传给女性?没关系,现在我们自己学!
安庆公主捏着香料册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离开之前,安庆公主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本香料册子确实是公良先生所献,那让她开调香社的主意是谁出的,是皇上想的,还是这就是公良先生献香册的本意?
这没什么好瞒的。皇上直接把那本已经起了毛边的奏本递给了安庆。
安庆过于惊讶把眼珠子都瞪圆了。果然,这一切都是公良先生的主意!
一时间,安庆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是了,皇兄虽然对她极好,也给了她一定的权柄,但皇兄根本想不到,她真正想要的并非是美男和珠宝,她想要的是一种堂堂正正的活着的姿态。她以前爱养美男,其实也含着几分赌气的意思。你们男人可以蓄养美人,那我为何不能蓄养美男?但在这一刻,安庆忽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太幼稚了。
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不是说你们养美女我就养美男这样就抚平了。男人能当家立业,女人也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把两者之间的差距缩小。
而这个道理,竟然是那位公良先生教给她的。
公主府的管事去了状元楼,开高价要买下鱼渊那幅《冬日宴图》,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美人图。得知这画不卖,管事开了更高的价,想让鱼渊再画一幅类似的。
这其实是小迷妹的追星行为。
但……
“你们知道公良先生有多美吗?就连公主都愿意为他一掷千金!”人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