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训就和雷克斯准备往迪堪岛出发。
昨晚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继续待下去, 估计会收到群众们热情的探望, 根本没法好好度假了。
一贯早起的雷克斯, 亲自安排出境行程。
雷克斯处理完一切,正回酒店等待韩训起床,后面来了一个人直接用英语喊道:“丹尼尔.罗斯先生。”
他对家里任何人的名字都非常敏感,也许是昨晚骚动过大,保镖的反应格外迅速,五米开外就把来人拦了下来。
“丹尼尔.罗斯先生。”来人英语不错,长相端正, 笑容温和, 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 “我叫路易斯, 能够借用您一点儿时间吗?”
“不能。”雷克斯向来无情, 有罗斯家传的外貌免疫能力, 对方笑得再甜也没用, 他不吃这套。
路易斯没想到雷克斯会果断拒绝, 转头就走。
他只好在保镖的阻拦下,扬声喊道:“其实我有话想对韩老师说,但是没有那个机会, 所以罗斯先生,能不能恳请您代为转达,我会在这里一直等韩老师的。”
雷克斯等待电梯, 决定待会带韩训走后门离开酒店,绝对不跟这个男人见面。
可路易斯不依不挠,还在说:“希望您能够告诉韩老师,我有一个重要的拍摄项目,非常需要他的建议,所以罗斯先生,你一定要告诉他。”
听到拍摄相关,雷克斯有点兴趣了。
韩训说自己没有下一部剧本的计划,完全悠闲的享受度假,一般早上十点才会醒,现在八点半,雷克斯就算回房间,也是无聊的等待韩训睡醒。
既然如此,听听这个重要的项目,打发时间也无妨。
于是,雷克斯眼神冷漠,内心充满好奇的问道:“什么项目?说来听听。”
韩训昨晚没睡好,他怀疑徐思淼知道自己的惊悚剧本,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要不然梦境里,徐思淼淡定从容的救下来他,嘴角勾起了然笑意,质问道:“还敢不敢在心里编剧本欺负他了?”
敢。
韩训发誓,一定要给徐思淼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惊悚过程,绝对不留他半分恣意洒脱。
等韩训洗漱完毕,准备出门找雷克斯吃早饭的时候,差不多接近午饭时间了。
弟弟就是这点好,即使韩训睡懒觉,都会善解人意的等他醒过来,而不是像徐思淼似的,一定要将他弄醒。
他刚出门,就有保镖告诉他,雷克斯在餐厅。
韩训走到餐厅的时候,雷克斯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
金发的英国人在阳光之下,确实拥有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周围许多游客都对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却因为雷克斯身边虎视眈眈的保镖们,再好奇也不敢拿出手机偷拍。
有时候,使用武力威慑,比尊重路人的礼貌更有效果。
韩训走进视线中心,周围的探寻目光更加炽热。
“我还以为今天也在房间吃饭。”
雷克斯叫人上菜,说道:“你想回房间的话,我让他们送餐……”
“算了。”韩训随便调侃一下,谁知道雷克斯和徐思淼一样认真,“反正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出发了。”
等待午饭时间,雷克斯盯着韩训的眼神都带着……难以说清的审视。
韩训不得不出声提醒,“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太擅长读心。”
读读徐思淼脑子里的废料,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精力,对弟弟他就随意许多。
雷克斯漂亮的浅蓝眼眸,犹豫许久问道:“你想拍纪录片吗?”
韩训端起茶杯,眨了眨眼,“不想。”
世界真奇妙,怎么好像最近经常有人跟他说纪录片的事情。
参加的交流会提及就算了,雷克斯突然转性不说剧本,说纪录片,韩训有些疑惑。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雷克斯勾起笑意,“因为我刚才见了一个……对纪录片很狂热的人。”
他往往用狂热来形容疯子,路易斯大概算一个气质温润的疯子,谈论起想要邀请韩训参与拍摄的项目,双眼熠熠生辉,令那张普通得没有特色的脸,显出一丝与众不同。
路易斯说完想邀请韩训参与拍摄纪录片,就问雷克斯,有没有看过纪录片。
作为世界顶尖纪录片生产大国,雷克斯当然清楚英国出品的纪录片在国际上的地位。
他小的时候,就开始看幽默、浅显的少儿科普,了解整个英国历史与世界史,地球与宇宙的关系,自然与动物的关联。
纪录片虽然不像韩训编写故事那样有趣,但是雷克斯挺喜欢的。
在枯燥单调的庄园生活里,纪录片可能是他唯一能够看清世界真实模样的消遣。
纪录片里偶尔会有一些人为的痕迹。
“他居然在我面前抨击英国纪录片造假。”雷克斯挑起眉,无情批判着路易斯的胆大包天,“就算艾洛夫财团报刊抨击过纪录片造假的行为,可我站在个人角度,并不觉得这样的人工干预有什么问题。作为影片的形式,纪录片至少要让观众看得尽兴,就好像黑色郁金香,即使外界无法生产出这样的花,只要我们想,它就能制造出来,它就存在了。”
雷克斯的想法无可厚非。
作为观众,当然是希望纪录片有趣,然后再去关心内容是否真实。
纪录片诞生至今,存在着不少人工干预的痕迹。
用玩具伪装猴群幼崽,用艺术手段讲述小黄鸭的漂流,用剪辑表演一场惊险逃生……韩训撑着脸颊,听雷克斯为英国优秀纪录片辩驳,充分感受到了英国人民自由的观点论述。
即使旗下报刊站在真实的角度,对纪录片拍摄方进行了严厉的曝光,雷克斯也只是说:拍摄方仅仅是忘记加上这段艺术化现实的花絮而已。
韩训安静的听完,说道:“我对拍摄纪录片不感兴趣,正是因为这一点。立足真实、客观的拍摄手法,在面对戏剧化剧情的时候,要怎么进行调和、妥协才是最大的难题。人为制造冲突、矛盾、惊喜,可以给观众带来心满意足的享受,获得观众的称赞与惊叹,但是大部分的纪录片编导,都在坚持他们对纪录片的定义——充分尊重事实,记录事实,而不是创造事实。”
他的话令雷克斯有些忐忑。
雷克斯作为影片艺术的绝对拥护者,不仅不反对纪录片的人工干预,而且还非常支持它们存在这样的现象。
可是,韩训的意思,似乎和外界的批判一样,认为纪录片造假,是对观众极大的侮辱和对事实的不尊重。
中文十级的雷克斯,在理解韩训话意的时候,恨不得场外求助,灵魂对接徐思淼,然而,这种不可能的事情没法达成。
他只能困惑的说道:“我不是非常理解你的意思。韩训,你是反对纪录片造假的吗?”
其实,韩训也没法认清自己对纪录片的理念。
他作为一个观众至上的谄媚编剧,应该始终坚持观众为本的原则,却在纪录片这种特殊影片形式上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
“也不是反对吧……”韩训难得犹豫起来,“我相信尤里斯?伊文思所说的‘纪录片是把现在的事记录下来,成为将来的历史’,但我也学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他笑了笑,说道:“所以我对纪录片没兴趣,因为它太难了。难定义、难取悦观众、难客观描述事实而不夹杂多余观点。拍摄一部纪录片的时间,我能杜撰出十部剧本,编写真实存在又虚幻的人物故事,让观众们心情愉快的享受视听盛宴,而不是在山野丛林拿着摄影机蹲守潜伏十天半个月,都拍摄不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画面。”
韩训害怕吃苦。
他却能为了心目中的故事,能够忍耐超越底线的磨难。
但是……纪录片?
没把握票房大爆,只能把握剧本故事足够优秀的韩训,一想到这样的片种,顿时头皮发麻。
幸好他不是导演,没有怀揣拍摄一部纪录片的可怕梦想。
吃完饭,韩训乘坐艾洛夫财团专机,飞往传说中的迪堪岛。
碧海蓝天孤岛,除了别墅里的服务生,沙滩上一片空旷,耳边海浪风声之外,没有更多的杂音。
雷克斯选择办公,放心的让韩训独自游览整座海岛。
反正四处都是监控、安保,又没有大型猛兽,韩训想去哪儿消磨时间都可以。
有钱人的享受方式,大约就是在海岛上进行丛林探险。
韩训远远看着湛蓝海岸,身边空无一人,令他瞬间进入了漂流荒岛的惊悚悬疑剧本之中。
这种无人到访的度假岛屿,岛中一片又一片的荫蔽树林,他站在海岸边都觉得浑身清凉,根本没有只身闯入豪门领地的打算。
不受干扰的海岛度假,韩训的时间就变得漫长起来。
睡醒晒太阳,晒够回别墅玩电脑。
网络的骚动因为消息删除,回归了表面平静,然而私底下依旧有不少照片,激得瓜民到处传播,到处都是猜测的楼层,与此同时,徐思淼和徐家的消息似乎渐渐冒了头,连吹捧徐家良心企业国家支柱的营销软文都渐渐多了起来。
韩训能够从网上蛛丝马迹里感受到徐思淼的行动,徐家动作越频繁,说明徐思淼越忙碌。可能电影院确实刺激到了徐总上班不能出来度假的神经,他天天都能听到雷克斯和徐思淼的视频通话,一如既往的“兄弟情深”。
他心里担忧又无奈,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迪堪温和的海风中,为徐思淼写剧本。
一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普通男人,进入了一支自命不凡的探险队伍,队伍中的五个人心思迥异,暗藏鬼胎,向着传说中藏有宝藏的目的地。
然而,这片看起来荒芜的海岛,竟然深藏着机关和未知建筑,里面可怕的资料显示这里不是藏宝地而是与世隔绝的生化研究所。
在队伍之中所有人互相猜忌,揭开了生化研究所废弃的真相,他们甚至怀疑那个温和无害的男人就是主导一切的生化研究所相关人。
互相残杀、猜忌、逃命,建筑里无处不在的防卫系统让一座孤岛陷入血色,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座孤岛除了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活人。
为了活命,他们抛弃人性、杀害同伴。
最终,只剩队伍里单纯为了宝藏来到这里的女人,和那个普通男人逃出生天。
女人见男人表情沉寂,甚至安慰道:“他们是罪有应得,你不必有负罪感。”
可是这个男人却勾起阴狠的笑,问道:“你亲手将这些逃跑的人再次杀死之后,心里是不是也没有负罪感。”
在剧本的结尾,女人终于开诚布公,如同所有悬疑犯罪片一样,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试图博取听众同情。
然而唯一的听众保持着一贯的冷漠,面对摆在眼前的巨额财富诱惑毫不动心,只想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绳之以法。
在女人崩溃并且难以置信的质疑声中,男人说出那句话振聋发聩的话——
对不起,我是卧底。
韩训止不住笑意的敲打键盘,剧本创作之中的串频灵感,令他心情愉悦的写完整个梗概。
他从不担心剧本台词突兀,反正是写着玩的东西,徐思淼喜欢就好。
等他灵感如海潮般结束了惊悚悬疑的初稿,仔细重读的时候,才发现卧底游刃有余得仿佛看穿一切的世家贵公子,出手干净利落,次次都能引来惊叹和怀疑,一点儿也不普通平凡。
好吧,韩训放弃将徐思淼欺负成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
他想,这样一份充满了个人美化色彩的小故事拿回去,应该可以抵消他迟迟没法满意的情诗了……吧?
韩训心情愉快的将初稿扔在一边,重新在脑海里理顺整个故事的结构,灵魂放松的躺在树荫下纳凉。
雷克斯拿着电话从旁边过来。
“韩训,你最近是被人盯上了吗?”他浅淡的眉毛蹙起,说道:“怎么又有人找你谈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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