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五百多款!金刚石银星石硅胶乳胶合成树脂, 我付经验点, 宿主想要哪一种!”
脑海里的机械音沉默一瞬,忽然爆发出了不同寻常的积极性。
被系统突如其来的激动引得微怔, 陆灯扬扬眉梢, 没有辜负系统的好意, 在商城里简单翻了翻,选出一款实用性强些的奶瓶买了下来。
升级过后的系统功能要强大不少, 前两个世界挣了些基础工资,加上他包的红包, 系统的小金库也已经少有积蓄。刚刚确认购买, 光线已在陆灯身旁迅速交织构架,一只奶瓶凭空显现, 无声无息地掉在了蹭得褶皱的衬衫旁。
陆灯去拿奶瓶, 目光不自觉落在原本簇新的衬衫上。停顿一瞬,还是倒出手把衬衫仔细抹平叠好,小心放在一旁。
是新买的。
血族体温极低, 却并非对温度不敏感。顾庭似乎更偏好温暖的环境,屋子里的温控调得偏高, 即使不穿上衣, 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虽然自身不能留下影像,顾庭却很喜欢拍他,镜头一有空就闪个不停。对方的面庞大半被挡在镜头后, 他却依然能清晰感觉得到, 顾庭是真在认真享受这样的生活。
躺在床上的血族安静沉睡着, 身体冰冷,察觉不到任何心跳和呼吸。
把记忆中结局的画面再度驱出脑海,陆灯抬手轻碰上他的脸颊,俯身贴了贴,草叶化成的利刃在指间一抹,腕间已重新蔓开殷红血色。
虽然乐于看到那只传说中的血族先祖被用奶瓶喂血,却还是看不得宿主流血受伤。系统开了实时录像,就又咬着大蒜忍痛消音,重新开启了眼不见为净的休眠状态。
陆灯坐在床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脑海中构思的喂食方案,仔细把奶瓶灌满了血,简单处理过伤口,重新把顾庭抱了起来。
刚刚成功灌进去了少量鲜血,多少渐缓了顾庭身体石化的速度,耽搁了这一阵,却依然已隐隐有些僵硬。
陆灯试了几次都没能掰开他的下颌,沉吟片刻,还是扶着他在床上靠稳,倾身吻上去。
柔软温热的触感覆在唇上,舌尖尝试着探出,稚拙小心地撬开被软化的唇瓣,融融热意透过唇齿,悄然唤醒了血族先祖沉睡的意志。
昏昏沉沉中,顾庭本能地去吮吸那一片甘甜温热。
察觉到他自觉的些许力道,陆灯目光微亮,及时向后撤开,把装满了血的奶瓶眼疾手快塞进他口中。尽力回忆着说明书上的姿势,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慢慢替他拍抚着后背。
……
奶瓶不好用。
顾庭的吮吸在他撤开后就不再继续,甚至在身体恢复了些许自主机能之后,反而被呛得频频咳嗽。血被喂下去,仍有小半顺着唇角淌出来,就又洇开更多的血色。
陆灯反复试了几次,在手臂上接连割下了四五道伤口,才终于将顾庭的力量勉强恢复到了三成。
补充到三成,已经足够顾庭从沉睡中自主醒来,主动咬他的脖子了。
浪费的鲜血比喂下去的还要多出不少,大量失血下,即使有着强悍的恢复能力,陆灯也依然止不住地生出些许眩晕。
打起精神抱着顾庭躺下,被子也盖严。陆灯把染血的床单撤下来,和衣物一起堆在屋角,把奶瓶也顺手塞进去藏好,准备趁着顾庭还没醒来时去洗干净。
阔叶的绿植将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就化回种子没入掌中。陆灯再要起身,眼前却不自觉地一晃。
冷。
失血带来的干渴和寒冷终于后知后觉地反馈上来,陆灯抬手扶住桌沿,尽力驱散愈演愈烈的眩晕,缓步朝卧室外走去,准备给自己烧些热水,泡壶系统塞来的补血糖浆喝。
不要紧的,喝了就会暖和了。
心跳得有些快,陆灯随手披上件衣物,拉开门卧室的门,扶着木质扶手走下阶梯。
眼前明暗不定,客厅壁炉中火焰投下的光影不断跳跃闪烁。陆灯有些目眩,脚下不慎踩空一阶,身体紧跟着滚落。
黑雾瞬间拢住几乎要失足跌落的身体,熟悉的怀抱牢牢裹住他,手臂收紧,低沉嗓音透出分明可查的紧张:“想要什么?”
寒意瞬间愈浓,陆灯不自觉地微微打着哆嗦,却又本能地不愿远离对方的气息,吃力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微哑:“很冷……”
及时苏醒的纯血先祖在阶梯下站稳,护着怀中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的小猎物,心头炸开浓浓不安。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形,但他还是知道血族在极端饥饿下会失去理智而狂化的。
狂化的血族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会凭借本能不知满足地掠食,直到将所有能够触及的力量都汲取一空,才能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特意把封印的吊坠交到陆淮叶的手里。
可刚才查看时,却连一次封印都没有被激发过。
醒来已经被好好安置在了床上,亏空到极点的力量足足补回了三成,连床单都被换了一遍,卷着衣物被塞在了屋角,也不知道究竟弄得有多凌乱不堪。
一定是做到很靠后的步骤了。
想到陆淮叶甚至还拖着身体替他收拾了床,顾庭心中就愈发自责,召过绒毯将他细细裹住,轻抚上人类青年一定是痛得失了血色的脸颊:“没事的,很快就不冷了……”
血族的身体是无法自行产生热量的,顾庭来不及过多迟疑,力量透出,催促着茶壶尽快将水烧热,抱着怀中的小猎物卷进浴室。
热气腾腾的水被放了满缸,顾庭拥着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去,温热的水流转眼抚慰了冰得发木的身体。
水汽熏腾,陆灯低低咳了两声,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渐渐有所缓和。
顾庭没有立即离开,依旧守在浴缸边护着他。将一只手在水里浸得热了,等到他的小猎物终于隐约回转出血色,才轻抚上清秀柔和的脸庞:“我去煮点茶,马上就回来。泡着水等我,好不好?”
身体回暖,陆灯的精神也稍好了些,睁开眼望他,在水汽中弯了弯眉眼:“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依旧透着宁润笑意,目光透过水汽,凝落进血族先祖转归墨色的眼瞳里。
迎上那双眼睛里依旧关切的无声询问,顾庭胸口微涩,掌心轻覆上他的发顶,朝他浅浅笑了笑:“我都吃饱了——从没这么饱过。”
看来奶瓶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的。
陆灯放心地舒了口气,抿起唇角点点头,在热水里动了动,把依然发冷的身体更深地浸进去。
他身上的衣物还没来得及脱下来,被水泡得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免会觉得不舒服。顾庭犹豫许久,还是试探着抬手,去剥他身上遮着的衬衫。
“我渴了。”
手臂上的伤口还有几道没有好全,陆灯轻按住他碰上自己衣襟的手,在氤氲水汽里抬头:“可以喝茶吗?”
血族咬出来的伤口,和他为了灌血自己割出来的伤口,看上去的视觉效果还是分明不同的。
都已经尝到了血的味道,以后顾庭大概就能学会吸血了。可以给自己咬出精巧的血洞,转眼就能愈合,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吃力。
这次的伤口,他不打算让对方看到。
见到他的动作,顾庭的手一顿,脑海中飞快闪过衣物下可能存在的斑斑痕迹,心口终于愈沉。
陆淮叶拥有生命方向的异能,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至少有着不输血族的恢复能力。已经过了这么久,落下的痕迹都还没能尽数消去,自己说不定还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
想起那双黑眸里曾经溢满的无助水汽,顾庭喉间发涩,点了点头和颜起身:“好,我这就去泡。”
他还想亲亲他的小猎物,却又忽然失了底气,在原地踌躇半晌,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微潮的发顶,快步离开浴室。
热水及时缓解了身体的大部分不适,陆灯闭上眼睛,替自己加了一支补血糖浆,脱下已经被彻底打湿的衣物,抬手抚上臂间伤口。
掌心透出淡绿色的莹莹气息,最后几道伤口也迅速恢复痊愈,只剩下淡淡白痕。
以他自身的恢复能力,这几道白痕最多只要半天,也就足以彻底消去了。
浴室里光芒暖热,安静的只剩下淅沥水声。
正阖目养神,腕间忽然传来刺痛。
陆灯睁开双眼,在右腕上轻轻一按,一道光屏腾在眼前,是特勤局要求上交监视回报的提醒。
这样的植入式通讯仪是每个特工都会被安装的,隐藏在手腕下,收到任何消息,身体都会产生相应的神经反应。他觉得震动模式实在太奇怪,就改成了痛觉提醒,这还是第一次收到上方的通知。
通讯仪的应用很广泛,除了接受命令、回递情报,还被用于即时的投影会谈,在对违纪特工予以惩罚时,也会通过腕间的接收器直接实施。
白天里,在那个专员的枪口被他拦住的时候,通过散在空气中的孢丝,他就已清晰地感应到,对方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对他予以惩处。
惩处也没关系。
他不会让任何人的枪口对准顾庭的。
眼底的雪亮光芒一闪即消,陆灯抿了抿唇,在回报区写下「今日无事」,就随手关闭了光屏。
花洒的水仍开着,源源不断地替浴室里添着蒸腾热气。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些力气,陆灯撑着浴缸挪了挪,仰头让热水淋下来,只觉浑身都好受了不少,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端着托盘的纯血先祖无声无息出现在浴室门口,望着仰面安静淋在花洒下的人类青年,没有立即进去。
陆灯一口气用尽,霍然向后撤开,抹了把脸上的水,才发觉顾庭已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好些了吗?”
见到那双眼睛里没有再多阴霾,反倒被水汽氤氲得清澈黑亮,顾庭多少放心些许,想起刚刚所见的情形,胸口却又狠狠一疼。
把手中托盘放在避水的地方,顾庭取过烘得干软的毛巾,半跪在浴缸旁,细细替他擦拭着脸上不知是泪是水的痕迹。
已经被热气泡得透了,沁凉的触感就变得尤为舒服。陆灯眯了眯眼睛,翘起唇角应了一声,不觉带出温软鼻音。
……
他没生自己的气。
陆淮叶仍愿意亲近他。这样的认知让顾庭心头蓦地一热,瞳色红了红,忍不住起身迈进宽阔的浴缸,把人抱进怀里,用脸颊贴了帖他的小猎物。
他一直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彼此信任的,足够亲昵,足够温存,气氛要刚好,床上应当是丝质的绸毯,最好衬上花园里新开放的血色蔷薇——无论如何,至少不该是他无力自控下的狂风骤雨。
如果还有可能,他会尽一切办法,来纠正第一次落下的错误伤痕。
还不知道对方的念头已经在越来越偏的道路上走了多远,陆灯在浴缸里给他挪出些地方,放松身体枕在他臂间。
顾庭揽着他,力量透体而出,轻柔托起茶壶,将煮好的红枣姜茶倒在准备好的骨瓷茶杯里。也不让陆淮叶动手,托起茶杯喂到他唇畔。
茶的味道有些奇怪,幸好还放了足够的糖。陆灯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仰头望向血族先祖仿佛在深思着什么重大抉择的凝重神色,偷偷翘起唇角,忽然探身碰了碰他的脸颊。
心口被轻轻一撞,蓦地蔓开一片暖软。顾庭手臂收紧,唇畔贴在他耳边:“我吃饱了,你先恢复力量,不要太辛苦……”
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身后怀抱的抚慰力道毕竟太过温存。陆灯仰头在他颈间蹭了蹭,埋进那一片沁凉里,放松阖上眼。
等到怀里的小猎物彻底睡熟,顾庭才终于抱着他从浴缸中起身,用大块绒布细细擦干,在额发间极轻地落了个吻,抱着他回到卧室。
现在还是深夜,应当是人类休息的时候。
拢着陆淮叶躺下去,怀间被温暖气息满满填实。顾庭无师自通地将下颌轻抵在他发顶,闭起眼睛蹭了蹭,等了片刻,小猎物果然自觉地往怀里靠了进来。
纯血先祖满足地闭上眼睛,身体继续吸收着之前不及转化的力量。怀间沁着清新的草木香气,竟也渐渐生出倦意,把人往怀里护了护,闭上眼安稳睡熟。
一夜安眠,天色渐亮时,陆灯悄悄起身。
损失的血液被尽数补足,又饱饱睡了一觉,身体已好受了不少。顾庭仍睡得熟,看来夜生植物对血族的催眠作用也是有效的。
那件衣服是顾庭买给他的,要及时洗干净。奶瓶喂血这种事要是被对方知道了,一定会大受打击,也要尽快冲净藏好。
抱着染血的床单衣物悄悄出门,天边才透出隐约亮色。陆灯身形轻纵,在后院找到一处活水,才将衣服浸下去,腕间却忽然炸开剧痛。
以他的承受力,也依然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攥住轻颤的右腕,目光扫向一道凭空显现的虚影。
血族的私宅有着特殊的规则,不被‘邀请’的客人是绝对无法进入的,即使是特勤局的专员,也只能以投影的方式同他见面。
剧痛之下,陆灯额间沁出涔涔冷汗,神色却依然平静,眸光澄淡,抬头望向他。
“今日无事?”
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回报,身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语气微寒:“你的身体状况记录里,似乎和今天回报的内容不太一样。”
喂养血族是被严令禁止的,特勤局坚信一旦让血族尝到活人鲜血的味道,一切平衡都会被彻底打破。如果陆淮叶对于那一段突如其来的虚弱状态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们就必须把这个肆意妄为的特工带回去接受审讯判罚。
握着的手慢慢收紧,陆灯抬起头,正要开口,一道身影却已匆匆拨开丛植,一路找了过来。
投影瞬间消失隐匿,监控却并未解除。
一旦顾庭不慎说出喂血的事,说不定自己真要被强制带走。陆灯心头微沉,正尽力想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给对方暗示,顾庭却已将他牢牢纳入臂间,手臂绷得发抖,胸口几乎隐隐透出悸栗。
察觉到对方异常的紧张情绪,陆灯微怔,立即将心事尽数抛开,抬手覆住他的脊背,仰头轻蹭上颊侧:“怎么了?”
“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小心,一定会很小心,会控制住自己,会把准备工作都做好,绝不会再弄伤你——”
顾庭急促地一气说下去,话音忽然哽在喉间,半晌才将手臂收紧,低头埋进人类青年温暖的颈间。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