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搞不懂这只鬼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大腿处冰凉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放弃装死的打算,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并且将顶灯打开。
鬼灵虽然不惧怕光线,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它们会尽可能的躲藏在黑暗之中。
姜沅看了看马上就缩到墙角阴影处的那只鬼,一时之间拿不准,对方是要如何报仇雪恨。
他决定顺着脑海中唯一一个车祸的提示,去事发现场转一圈,也许能让这只鬼想起来那刻骨铭心的怒意等怒发冲冠的时候,把他扑倒弄死,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房间之中,一人一鬼对坐许久,互不相让。
那只鬼显然不太愿意他穿着衣服,但是姜沅并不想临死前还被脱光更何况对方半点杀气也没有,脱光了也只能是平白挨冻罢了。
天色逐渐变得明亮,窗外的黑暗褪去,温暖的日光落在窗台上。
姜沅站起身来,将厚重的帘子向两边拉开,顿时房间中明亮了起来,那只鬼缩得更加里边去了,仿佛只能在卧室冰箱的背后阴影存活。
今天已经日出了,这只鬼竟是没有消散隐去么
姜沅收回目光,拿起一个简约的双肩包,选了几件日用品装在里边,随手又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物件。
他原先想拿的是一支木笔,只是手指才稍稍抚过,便发现那支笔被风一吹,掉在了地上。
姜沅微微凝眉,他没有理会地上的木笔,而是将手伸向了另外一个物件。
似乎放不稳,又掉了一个。
风继续来,再掉一个。
一直摸到了第四个物件,姜沅才能将其稳稳抓在手里。
他摩挲着这把骨玉做成的折扇,入手温凉,不会太冰,打开后精致无比,轻轻扇动,似有余香。
姜沅把这把折扇放入背包中,又拿了简单包装好的干粮和纯净水,换上一身便于运动的休闲服,这才去车库里选了一辆越野车,对着记忆里勉强有些印象的地方,开车前往。
此时,白灵山的山腰处。
青天白日之下,那座如同庞然大物一般的苏宅里,却是让人感到阴冷和畏惧。
黄易德抖着小腿肚子,正在和苏老爷做汇报。
“还没进到屋子里去,外边的人就全乱了,当时鬼灵突然失控,自动攻击天师,场面一片混乱。”他声泪涕下的说道,“我也是怕得不行,只好悄悄躲起来,趁其不备才溜进了别墅里边,结果还没打上几个照面,就被那只恶鬼轰了出来。”
坐在首座上,神情平静的中年男子,闻言后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苏定天。
苏定天笑道,“黄天师,明人不说暗话,你再细细的说一遍,你是如何出来的”黄易德不敢大意,便将想好的说辞重复讲了讲,随即,他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苏定天看着他,轻轻拍了拍手,此时一名纸人走了过来。
黄易德认出来,那就是之前给他带路的青年
当时去别墅的那几名鬼灵当中,也有这一位。
苏定天淡然问道,“说说看,你从失控状态中清醒返回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那名青年面无表情的说道,“黄天师从别墅里被人送出,并未有鬼攻击。”
苏定天点了点头,唇角含笑,转头看向了黄易德。
黄易德顿时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名纸人,明明是半路上遇见的,怎么能知道他是被送出来的
难道一路尾随在后,他没能发现么
黄易德看见苏老爷越发严肃的面容,以及苏定天那张淡然的脸,他顿时心如死灰,欺骗苏家的后果,可想而知,可能另外一个纸人,就是他的下场。
苏定天见到曾经的生意伙伴,此时一副被吓得屁滚尿流不敢起身的模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道,“黄天师,这又是何必呢,我知道你同情那名雇主,但是身为富二代,狠毒杀人,肇事逃逸,本就是十恶不赦之辈,为何要处处维护,甚至不惜撒谎欺骗苏家”黄易德哆嗦着嘴唇,他心里努力的想了又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既不知道雇主有没有违法,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冤枉片刻后,黄易德竭尽全力挤出了一句话,“我观他面善”
苏定天忍不住笑出声来,“黄天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们黄家看相的本事,可是差劲得很”黄易德撇了撇嘴,他这是说的委婉一些,那名叫秦修的雇主,何止是面善,根本就是一身浩然正气在人间的典范了。
不是极为强大的恶鬼,还真近不了那人的身边。
黄易德想到这里,突然神情一顿,他疑惑的问道,“苏少爷,之前我自报家门的时候,你们不是说没有听过吗,怎么又”
能知道他家不擅长看相了
苏定天抬眼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得到默许后,才叹息道,“黄天师,不瞒你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点生意场上的道理,你也是懂的。”
黄易德依旧一脸茫然,只是心里有所预感,脸色变得不好了起来。
苏定天也没有继续拖延,他非常果断大方的解释了原因,“之前黄家的天师名气逐渐打响,接下的活都干得不错,实在是妨碍到了我们苏家的生意,所以略施小计,坏了你们的名声,铲除掉一个今后可能崛起的对手,也是非常正当的手段了。”
他朝黄易德笑了笑,“黄天师应该是可以理解的,想不通也没关系,慢慢想,原先还打算把你的灵魂抽出来,放进纸人里边,现在看来,还有别的用处。”
黄易德怒目而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骂出声音,就被那名纸人青年给堵住了嘴,而后手脚利落的束缚了起来。
苏定天平和的说道,“既然与雇主如此熟悉,那就用你把秦修给钓出来,现在社会上监控太多,万一出了命案,你这把老骨头刚好能够背锅,我们也免去了擦屁股的麻烦。”
说完后,他挥了挥手,让纸人将黄易德给拖了下去。
一直在首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这才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动了动筋骨,缓缓说道,“黄家早已没落,最后一个还在做天师职业的人,不过是区区一老头,根本无足挂齿,这件事情你带人去处理,干净利落些,人死了无所谓,记得把那只鬼带回来给我研究研究。”
苏定天微微鞠躬,恭敬的应声答是。
黄易德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他被关进一处小黑屋里边,等待苏家安排,当门关上的时候,黄易德不忘恨恨的盯着那名青年。
被驯服的纸人,果然都不能轻信
突然,他听见对方开口道,“你不该回来。”
黄易德没好气的说道,“做人要有始有终,万一我能拖延几天,让雇主可以准备逃跑呢”拿钱办事,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那名青年说道,“你差点要被做成了纸人。”
黄易德白了他一眼,“托你的福,好好的一个谎言,就这么被戳穿了。”
那名青年摇了摇头,“你得谢谢我。”
黄易德一脸疑惑的看他。
青年指了指绳子,“不戳穿,你就会变成纸人,戳穿了,你只是被绑着。”
黄易德怒急反笑,“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没想到那名青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我没有看见你从别墅出来,只是随意说的,能晚点死总比早点死的好,起码还有逃生的机会。”
黄易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最终道,“你这样不行,秦修本来不应该受到连累,他可以及时逃跑”那名青年冷笑一声,“连累他身边那只恶鬼,发起怒来足以撼动苏家的根本,这样强悍的鬼灵,非常人手段,是培养不出来的。”
黄易德眼神古怪,“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为何帮我”
青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因为回来的路上,只有你问我有没有受伤。”
一名纸人,不过是物件般的存在,对于苏家而言就是易耗品罢了。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不忘锁好大门。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黄易德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手来,撑起身子,靠着墙坐下,他是没有办法逃离这里了,只是那名纸人说的非常人手段,是什么意思黄易德苦思冥想,伸出手来揪了揪胡子,心急之下力气大了些,一不小心就扯下来一撮。
他指尖抖了抖,连忙摸黑粘了回去。
要是让苏家发现自己不是行将就木的老头,而是身强体壮的青年,恐怕会直接杀了了事。
姜沅将车开到了一处弯道较多的山路上,这里靠近白灵山,道路蜿蜒曲折,很多险弯陡坡,开车确实很容易出现事故。
姜沅把车停在一旁,拿出地图看了看,这里的道路果然被封住了。
他下了车,背上双肩包,往前方走去,绕过了几个弯道,顺着一个斜坡,来到一处荒废了的车道上。
这里的护栏破破烂烂的,却是还保留着被碰撞的痕迹,凹陷了一大块下去。
上面锈迹斑斑,但似乎能看见残余的血迹,眼里不知不觉的浮现出当时车撞人的惨烈景象。
虽然只有区区几个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足以让姜沅心神大定。
他害人不浅,该有恶报
姜沅将骨玉做成的折扇拿了出来,放在地面上,靠近那处护栏。
他静静的等待着天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