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坐起来, 然后取下自己的头盔。
房间里好像没人, 他还以为沈宿会在这里等他, 比如躺在他身边这样的情况。
苏悯心想沈宿还想继续等?
他从桌上摸了瓣橘子吃了, 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没看到有什么机关的地方。
苏悯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古装剧看多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又骂了沈宿一句,然后才收拾收拾关了播放器,准备出去。
才打开门,外面的阴影就落下来。
苏悯被抱了个满怀,温热的气息、真实的触感都告诉他面前的人是真真切切的真人。
两个人相当高, 沈宿将头搁在他颈边。
苏悯反应过来,“真的是你?”
沈宿说:“我想你一打开门就看见我。”
他一开口说话,湿热的气息就喷在苏悯的耳垂处, 激起一阵阵小鸡皮疙瘩。
苏悯恍惚间总觉得自己还在电影里。
所以他掐了掐沈宿的脸, 问:“疼吗?”
沈宿说:“不疼。”
苏悯:“……”
虽然他觉得不在电影里了, 但是沈宿这个回答带着荡漾的表情,听起来还有点做梦的感觉。
没想到, 这次沈宿低低笑了声:“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在床上等你?”
苏悯说:“没有。”
他才不承认。
沈宿也不戳破他,又凑近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唇上,含糊不清道:“我等好久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
从苏悯离开后的每一天都在等。
苏悯心蓦地一下就软了。
他还记得第一部电影里的事情, 当时他完全招架不住沈宿的热情, 总觉得他可能有病。
事实上, 这是正常反应。
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来看, 苏悯不能想象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人一见面却不认识不记得自己的情况。
苏悯问:“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你叫小宿?”
沈宿说:“我忘了。”
他的姓氏是后来取的,在他找到亲生父母以后,然后又加了宿,作为自己的名。
小宿就当做了小名,只可惜这么多年没人叫过这个小名,直到今年苏悯的出现。
他终于找到了。
苏悯笑了笑,“万一我不看电影呢?”
沈宿说:“那就直接找上去。”
事实上他去过苏悯的学校,当时见到过他,可惜他不认识他,擦肩而过也没有认出他。
所以他才选择了别的方法。
沈宿本身就是因为身体出色才会被选中当实验体,他的大脑精神很强,被研究了很久。
一直到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伪装、听话,然后将实验室摧毁,也不算摧毁,准确来说,是掌控住了实验室。
全息观影技术是和国家一起研究的,以他的大脑为基础,从而研究出来了这张技术。
这项技术需要有监管者,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监管者会将观众强制退出,可以说每一部电影里出现什么变化,监管者都会一清二楚。
沈宿作为制作者,是最好的监管者。
无论苏悯看什么电影,哪一部电影,他都可以准确地掌握他的去处,插入其中。
只是他不能干涉太多剧情。
这些事情沈宿都没有说出来。
苏悯虽然感觉不简单,但以他对这项全息观影技术的浅薄了解,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他轻声说:“我如果想不起来怎么办?”
沈宿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只要有一个人记住就好了,我可以记住。”
都记了这么久,他不介意记一辈子。
他单手握住苏悯的手腕,将苏悯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
苏悯没挣扎,任由他动作。
他会试着想起来的。
……
清洁工拿着东西上楼,小何刚好看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清洁工说:“那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小何作为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她一指就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连忙阻止道:“你没过去吧?”
清洁工说:“还没过去。”
小何松了口气:“那就好,今天那边不打扫了……不不不,今天这一层都不用管了。”
清洁工不明所以,但是自己工作减少还挺开心的,美滋滋地进电梯下楼了。
小何小心地去那边看了眼,然后就看到两个男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他连忙收起眼神,跟着下了楼。
非礼勿视。
***
苏悯回家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苏母大概是提前回来了,正在准备做饭,看到他回来,笑道:“待会就能吃了。”
苏悯心情有点复杂,“好。”
他应了一句后就回了楼上。
苏悯虽然没有那边的记忆,看到的是沈宿这边记下来的,拼凑一下也基本能拼出来自己的记忆。
他自从后来被苏父苏母带回来后在市里上学后,就没怎么回过老家,都是和他们一起的。
苏悯在房间里找了找,还真找到了以前小学时候的笔记本,上面都有他的字。
但是没有沈宿的痕迹。
他记得沈宿的记忆里有两个人写字的画面,他给沈宿起了小宿的名字,翻字典找出来的。
因为总不能用小苏两个字。
沈宿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他手把手教着写字的,在他的名字旁边留下了“小宿”两个字。
苏悯和小宿。
小时候的沈宿把小苏听成了小宿,一直这么认错下去,后来纠正的时候小苏也没改。
就这么成了小宿。
苏悯估计小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没想过“以我之姓冠你之名”这样的,压根只想起名而已。
小沈宿却很喜欢这个名字。
苏悯还记得在电影里看到家属房的记忆片段时小沈宿的表情,他很高兴。
他深吸一口气。
但是现在笔记本上都看不到什么,不知是被扔了还是撕了,估计是父母当初清理掉了。
苏悯不知道该怪还是不怪。
从父母的角度出发,自己能看见鬼对于他们自己看不见鬼的大人来说的确很可怕。
以前新闻也经常放这些。
苏悯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但不能接受这种做,他自己有权利选择是遗忘还是存在。
但是他不知道这记忆还回不回得来了。
共同的记忆只剩下沈宿那一半,他怎么想都觉得沈宿有点可怜,但他一时之间也没办法。
苏悯从小到大的书本和作业都是留着的,他几乎把里面的箱子都从柜子里拖了出来,一本本翻下去。
中途吃晚饭时,他也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等上楼后,他才整理好所有的东西,里面都没有他亲手写过的沈宿的名字。
消失得太干净了。
苏悯从之前的期待也开始冷静了下来,既然父母都做好了准备,当然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他想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东西都重新塞进了柜子里。
在床边坐了几乎有半小时的时间,苏悯才恢复好心情,起身准备下楼。
没想到楼下客厅灯都是关着的。
苏悯一脸懵逼,站在楼上喊了一声,没人回应,然后他打开手机准备开手电筒下去。
没等他动作,一阵歌声响起。
是生日快乐歌。
紧跟着的是一个插着蜡烛的蛋糕被端出来,灯火缭绕处,苏母的脸在后面隐隐若现。
一直到歌声停下来。
苏母笑着说:“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吗?快下来吹蜡烛许愿吧。”
苏悯终于回过神来。
他实在是没想起来自己的生日,明明在前几天看日历的时候他还想过这事来着,真正到今天就忘了。
因为今年放假提前,所以生日时间在寒假里,他以前都是在学校里过的,室友们也基本就是吃顿饭了事。
蜡烛还在燃烧。
苏悯没有辜负苏母的意思,其实作为母亲来说,她做得很好,也很多,只是他无法接受。
他闭上眼,许了三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苏母这才把灯打开,一边说:“你爸爸还在出差回不来,所以只有我在家里了。”
苏悯说:“都这么大了,不过也没事。”
“生日多大都要过的。”苏母纠正他的想法,“来把蛋糕切了吧,这么大我们吃不完,可以送点给邻居。”
虽然都不是非常熟,但可以拉近点关系,以后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叫人。
苏悯分了一点,然后苏母去送了邻居。
回来后看到他已经工工整整地分好了蛋糕,她才微微一笑,“怎么不吃?”
苏悯说:“等你一起吃。”
苏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一直是别人口中夸奖的孩子,几乎没让她失望过。
她拿了其中一碟,这是她自己选的味道自然是不会差的,最主要的是儿子等她,她很开心。
吃了两口,苏母随口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过问出口后她又紧跟着说:“愿望说出来后就不灵了,所以还是不说了吧。”
苏悯说:“没什么。”
他看着苏母吃了一口蛋糕,斟酌着开口:“因为这个愿望需要您这边才能实现。”
苏母疑惑道:“什么愿望?”
苏悯犹豫了会儿才说:“妈,我想知道当初我小时候的事情,和小宿有关的,你知道的。”
客厅里沉默下来。
苏母拿着勺子半天没动弹,深呼吸,静静地问:“你从哪儿知道的?”
苏悯说:“我自己知道的,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丢失了一段记忆,是不是?”
他直接看向苏母的眼睛。
苏母放下勺子,在儿子直勾勾的眼神中叹了口气:“是,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想说,但已经知道了,她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直接承认。
苏悯心坠下去,“我能想起来吗?”
苏母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问:“小悯,你现在是不是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