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好孩子们未来的安置方式之前,孩子们暂时被全部安排在最安全的营区,有充足的营养供给,有专门人员为他们每一个人检查身体,测量身体数据,当营救人员询问他们是否还有其他需求的时候,其他的孩子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有伯格站了出来,说他想要书。
“……想要很多书,最好还要有人过来教我们读书,我们在里面待了太久,今后如果在外面生活的话,需要学习外面的学问。”
明明个子矮矮的,头大身子小、典型发育不良的体型,然而伯格的目光无比坚定,面对陌生的外面来的大人,他丝毫不胆怯,沉着的说出自己的要求,接下来还一直目视和自己说话的大人,直到对方脸上露出欣赏与怜惜,点头同意。
“这个孩子以后会非常厉害的。”不止一个大人这样说过,在一群孩子之间,伯格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聪明的,然而毫无疑问,他却是孩子们最重要的那个。
他也和孩子们玩耍,不过更像是保护者,明明年纪不是最大的,然而遇到事情,几乎所有孩子都会向他寻求帮助。
面对营救人员发给他们的各种玩具,不少孩子都玩花了眼,只有伯格,每天只玩一小时,其他的时间他会坐在旁边看其他孩子玩耍,然后自己低头看书。
是个聪明且自制的孩子。
不少营救人员甚至提出过收养他!
要知道,这可是来自天空城的营救人员啊!一旦被他们收养,从各种意义上都是一步升天!
然而伯格却很有礼貌的拒绝了。
“他们只是看我懂事,觉得我可怜,这个收养决定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书上说,因为冲动而做出来的任何保证都是不可靠的。”短短几天而已,伯格就开始“引经据典”啦~
“伯格现在读的书应该比你要多了。”看了一眼伯格床头厚厚的一沓书,小梅对荣贵道。
荣贵:=-=
这种有点抓狂却又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抓狂好理解,至于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小梅对他最近太温柔了吧?好久没有听到小梅的毒舌攻击,还真是有点怀念哦~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荣贵就真的沉浸在怀念的氛围中了。
伯格开始提问了,他攒了好多问题,小梅一过来,他一股脑全部问小梅了。一开始的问题荣贵还听得懂,到了后面的……
那个……他……是不是也该记点笔记什么的?
一脸僵笑,荣贵颤巍巍的坐在一旁。
他后来索性偷偷爬出去和其他孩子们去玩了。
别说,天空城的玩具就是高级!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玩的都非常有新奇感,最后如果不是探视时间要结束了,小梅硬把他拉回来,他估计还在外面的游乐园玩耍哩~
对了,如今孩子们的营地的空地上清理的平整,铺上安全跑道,又摆放了各种各样的游乐设备,真的是一座“儿童乐园”了。
临走的时候,伯格忽然小声叫住了小梅:
“那个,他们有问我们那些藤蔓的事情,我们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没理他们,小梅哥哥,这个我们要回答吗?要怎么回答呀?”
终究是个孩子,伯格虽然已经很聪明的无师自通“装傻”这门学问,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门学问没法用太久的。
“就说是你们为了更充足的食物,为了美化管道,在管道里种了一些植物。”小梅道,他停顿了一下:“至于这些植物为什么会长这么大……”
“就说是从我这里买入的肥料。”
“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
其他的,其他的人自然会帮忙补充的,甚至补充的会比事实更像事实——小梅心里想着。
“啊……太好了,不用撒谎呀~”伯格就松了一口气,笑了。
他这一笑,身上原本一直存在的僵硬感顿时消失了。
小梅没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道:“不用撒谎。”
撒谎是其他人的事情。
他们只是种了东西而已,而他只是提供了肥料,最多为了施肥跑得稍远了一点……而已。
放下了心理包袱的伯格用力朝荣贵和小梅挥了挥手,和其他孩子们一起黑压压送他们离开之后,伯格放下手里的书,去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了~
他决定今天多玩一小时!
然后就剩下王大爷一家了。
完全不在意住在多人营房的,就是王大爷一家啦~
二十多个人的大家庭拥挤的住在一起也毫不在意,外面的晾衣绳不够用不要紧,他们就在屋子里扯了一根新绳子,一家人住的热热闹闹、吵吵闹闹也不打紧,干活的干活,说话的说话,睡觉的睡觉,居然完全不会彼此干扰!
这……真的是只有出生于人口密度极高地方的人才能拥有的天赋技能啊~
何况,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老王家居然还在营地外头开采出来一小块菜地,时刻不忘种地!这、这、这……
真的就是种族天赋了!
再次意识到这一点,荣贵脸上没来由的笑了。
明明全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模样,可是王大爷一家真是无时无刻不带给他故乡的感觉,他的故乡果然仍然存在!
荣贵拉着小梅扑进了拥挤的小屋。
小屋的角落,最安静最干净也是最大的一张床上,荣贵看到了王大爷。
“……我好啦~全好啦~”王大爷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他们一进门,原本忙碌的王家人全部凑过来了,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呃……现在小梅可以喝茶了,荣贵还不能,所以他只能接过王家人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爪子。
“……艾伦带着我找你们求救的事情,老头子我虽然昏迷了,可是还是记住了点东西的。”
“你们可真是救我我一命啊!”老人诚恳的道谢了。
老人道谢的时候,旁边的小辈更是泪光盈盈,眼瞅着就要拜下去了,荣贵赶紧阻止了他们。
“阿贵叔叫你们别拜就别拜了,咱们故乡的人都是热情人儿,乐于助人,阿贵叔是这样的,以后你们也要这样。”老人对小辈们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我和你们阿贵叔,小梅叔说点事。”
荣贵: ̄▽ ̄?
以及……
叔?
这莫名其妙的辈分哟……不过,各种莫名其妙的辈分似乎也是华夏特色?
荣贵为老人调整了一下背后的靠枕,凑得更近一些,亲亲热热的拉着老人的手坐在大床上了。
“那个,虽然我刚刚告诉他们不要多礼,可是,我心里是真的感激你们。”老人也用手反握住了荣贵的手,慈祥的看着他,老人的目光温和:“你和小梅救得不光是我,还是我家那帮孩子,更有艾伦……”
“别看他们现在这样,每天就为着自己的小家忙碌,可是他们实际上都是有能力的能干孩子,特别是艾伦,艾伦现在的性格温和点了,可是本质上……还是很偏激的。”
“或许是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可是我真的担心,万一我出事,艾伦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外面那群孩子又会怎么样……”
老人静静的看着荣贵,视线落到小梅脸上,小梅似乎愣了一下,然而老人却像没看到似的,只是继续看着小梅,直到小梅和他平视。
老人友好的笑了笑,然后笑容渐敛,目光也直直看向门外,直到看到外面那片冰天雪地之间:“有一件事我当时没和你们说实话。”
“我是在外面那片雪地里捡到艾伦的。”
“捡到艾伦的时候,我们一家刚刚从外面搬到现在的地方。”
“那时候我还不太清楚这边的监狱是个什么地方,一家子的生计难寻啊,我就想着看看有没有做生意的机会。”
“然后就一个人开着车过来了。”
“然后,就在雪地里捡到艾伦了。”
“那个时候的艾伦的年纪刚好和马琳差不多大。”
“对了,马琳就是你们刚过来这里的路上救下的孩子,大概是际遇类似的缘故吧,艾伦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把马琳捡回来了。”
“马琳这孩子很快就融入我们家了,可是艾伦那时候却不同。”
“不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他把自己的心关起来了。”
“不让自己出来,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想了想,就在带他回去之后,对其他孩子宣布,这是我失散已久的大儿子。”
“因为所有人都是我捡回来的嘛~大伙儿对次序也不太执着,所有人的排序依次往后挪一位,艾伦就这样成了这个大家庭除了我以外辈分最高的人。”
“有的人大概天生就要有所承担,他们天生适合承担责任。”
“艾伦就是这样的人。”
“成为了这个家庭的大家长,什么事情别人都要问他,等他做决定……就这样,艾伦居然一步一步从里面走出来了。”
“直到成为了现在这样子。”
“虽然有点霸道,不过是个很可靠的大家长,也是很孝顺的好儿子。”
听到他说到现在,荣贵的惊讶已经完全表现在脸上了,他的表情成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囧”字!
看到他这样,老爷子就狡黠的冲他笑了:“怎么样,是个好法子不是?”
“是很好,可是……可是……我一直以为艾伦爷爷……”是个老头子,而且……“我都喊他爷爷了呀!”荣贵纠结道。
王大爷就乐了:“挺好的挺好的,艾伦那孩子最喜欢别人喊他爷爷。”
“就这么继续叫他吧~”
好在荣贵也不是个特别纠结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只是困扰了一小会儿,末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也就立刻放开这个问题,转而询问起艾伦的下落起来:
“他在那边耽搁了一段时间,人家要查证嘛~不过昨天我们收到他的讯息了,似乎是终于查完了,人家把他顺路捎回来,按理说他这两天也就该到了……”王大爷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然后原本在外面干活的王家人就全部进门了,所有人簇拥着一个人进来的,荣贵转头一看——
“艾伦爷爷!”毫不迟疑的,他叫出声了。
“嗯。”回答他的就是艾伦的微笑。
大步走过来,父子重逢的感动场面过后,艾伦转过头看向荣贵和小梅,交换了一个只有三个人才知道的讯号。
“一切顺利”——艾伦对他们无声道。
荣贵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艾伦就对他们展望未来了:
“马琳接下来需要配合举证,他们会过来询问你一些问题,不过不要怕,我会陪你过去。”
“我们家作为受害者,这次会得到很多赔偿金,他们本来不想,我在路上和他们谈判过了,他们将原本的赔偿金提高了两倍。”
屋里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虽然经历了很多苦难,不过他们更习惯朝前看。
荣贵也着实为他们感到高兴,不过高兴之余,他又想到了孩子们:“不知道那些孩子们能不能拿到赔偿,他们还未成年,哎呀……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怎么样……”
孩子们至今仍然没有着落,这是荣贵内心的隐忧。
仿佛看懂了荣贵的内心似的,艾伦等到大家笑完,再次开口道:“我问过他们这里未来的计划。”
“这里未来不再会是监狱了,藤蔓也不会被拆除,就像一座天然的纪念碑……这里大概会被刻意维持成一座纪念性的城市,周围可能会建一些学校,供未来的执法人员每年过来学习一段时间,提醒他们佩泽所犯下的罪过。”
“这里的孩子太多了,由于出身特殊,被安置到哪里都不是十分合适,更可能为他们建立单独的抚育所,而且就近选址。”
“所以——”
艾伦看向荣贵和小梅:“我路上就询问他们抚育所需要具备的资质,也询问过他们成为那些孩子监护人的条件。”
“我已经基本上说服他们了,如果那些孩子愿意,将来就可以由我们一家在现在居住的星球建立抚育所,专门抚养这些孩子,也算是变相的把所有孩子收养了。”
荣贵怔怔的看着他。
艾伦笑了:“反正,我们家已经抚育过这么多孩子了,多来一些孩子,家里更热闹!”
“谢谢艾伦爷爷!”大叫一声,荣贵猛地扑过去了。
将自己塞在艾伦怀里,荣贵还回头看向小梅,意思是让小梅也靠过来。
小梅迟疑着,迟疑着……艾伦就笑笑,然后主动伸出手,把小梅也一起抱住了。
小梅静静享受了这次的拥抱。
记忆里,那个对他冰冷凝视的金发男子的影像……就在这个怀抱里慢慢消失了。
当天晚上,营地询问过孩子们的意愿,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被艾伦成立的抚育所抚育。
所有孩子都点了头。
于是,这件事就此确定下来。
第二天,不需要服刑的人员便陆续向外转移了。
荣贵也决定跟着艾伦先回到唐人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