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非最近发觉,书斋里的人总是时不时盯着手机,然后在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跟秘密结社似的。
陆知非刚开始没放在心上,倒是吴羌羌撺掇着他开个微信,再来个微博。两大社交利器在手,定能驰骋江湖。
陆知非对此不予置评,他qq的最新说说还停留在2012年12月22日的凌晨,传说中世界末日后的那一天。那是陆知非的同学们数次批判陆知非活得像个山顶洞人之后,他不得不采取的活跃手段。
那天他憋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想出来他要发什么。然后一看墙上的钟,时针划过十二点,新一天到来。
陆知非忽然想起来,过去的那一天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他看着窗外的繁星,灵感在刹那间迸现。
陆知非:没死[微笑]
毫无疑问这条说说又遭到了大家的集体批判,但是陆知非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去下一个微信呢?更一条说说都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更一条朋友圈会折寿的。而且他也并不想看马晏晏每天仿佛征婚广告一样的自拍、沈藏每天的恋爱心情日记、吴羌羌排起来可绕电影学院一圈的男朋友,以及唐宝无处不在的小广告。
别问他为什么都知道,他虽然不混江湖,但江湖上有他的传说。
然而世事有变,上次陆知非参加的那个设计大赛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得了第二名。老师很为陆知非扼腕,但陆知非自己倒不在意名次。他学这个专业是兴趣使然,只在乎做的衣服好不好看和能不能从中获得乐趣,名利倒是其次。反正,他也不差钱。
但是这次的评委里面有位老先生意外地很欣赏陆知非的作品,所以联系了陆知非的老师,想请陆知非帮他小孙女儿做一件旗袍。陆知非交上去的设计作品里恰好有一件就是旗袍的款式,老先生这也算是别出心裁的支持和勉励了。
做旗袍不是什么难事,对于陆知非来说,这恰恰是他擅长的。
因为陆家老宅隔壁那个胡同里,就住着一位专门做旗袍的老师傅。陆知非以前有空的时候,就会跑去给他打下手,站在小板凳上,铺开一块块各色各样料子,拿着尺子和划粉一本正经地比划。陆知非跟着他学了很久,老师傅的老婆会刺绣,于是陆知非又跟她学了苏绣。
那会儿住在一条街上的其他小朋友还笑话陆知非,不去打球不去玩游戏,净跟着老头老太太学绣花,娘娘腔。有几个混世魔王,还专门跑到裁缝铺门口去调皮捣蛋。
然而小时候的陆知非就已经有了波澜不惊的良好品质,穿着小皮围裙,脖子里挂条软尺,手里拿着针,往门口一站。
他总是有办法让他们相信,他手里的针能变成齐天大圣的金箍棒,一棍把他们打趴下。
言归正传,那位评委虽说是位老先生,可也很赶时髦,关照陆知非让他加微信好友。对方是长辈,陆知非也不好回绝,于是就去下了个微信。等到陆知非点进他的朋友圈一看,才知道为什么老先生要让他加微信了。
老先生的朋友圈里,大多都是业内人士,还有些时尚界的大拿。而他发的三条状态里有两条都是小孙女儿的美照,等到时候陆知非做好了衣服,老先生再这么一推送,也算是让他露了一次脸。不会显得很正式,但也别出心裁。
然而陆知非开了微信没半天,好友申请就排成行。他扫了一遍,没有商四,也没有小乔和星君。
很好,他现在知道谁在背后说过他坏话了。
陆知非不慌不忙地把这三个人从通讯录好友里提溜出来,一个个加过去,备注信息:I am watching you.
这是陆知非从马晏晏那里新学来的,效果非常好,三个人很快就通过了验证。但陆知非忽然想起另外一茬。
鹿不知:你看得懂英文?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我为什么在这句话里看到了浓浓的怀疑……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我无所不能,babe。
鹿不知:你能生孩子?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babe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鹿不知:那你走吧。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傲娇:不要。
正窝在新买的懒人沙发上懒散度日的商四坐起来,目光扫过自己的朋友圈,决定来个恶人先告状,转移陆知非的注意力。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傲娇:[截图]小乔欺负我。
陆知非看着那两个人形马赛克,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你不知道吗,羌羌姐有小乔跟崇明的照片,没化形前的。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聪明:[藏狐微笑.jpg]
鹿不知: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你在5月28号晚上11点发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吗?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聪明: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
鹿不知:不,那是一张床照,我,和你的。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偷偷跑到我床上去的,这位先生?
完了完了,东窗事发。
但商四自觉把照片拍得很朦胧啊,又没有开灯,只是月光照着两人模糊的侧脸,多美,多有意境,一点都不污。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聪明:都怪我腿太长了,跑得太快,我也没有办法。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聪明:还怪圆圆太招人喜欢了,你说如果不是他那么可爱,我的腿怎么会不顾我的阻拦,跑那么快呢?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聪明:哎呀,你说我是不是得病了?叫圆圆缺乏症,所以我现在有点方。
正在上课的陆知非,嘴角忍不住勾起。
马晏晏看他这光彩照人的样子,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居然上课玩手机,还笑得那么开心?”
“聊天。”
“哦~”马晏晏顿时意会,然后又在心里感慨一句:谈恋爱真好啊,为什么好像大家都在谈恋爱,就他还单着?
那边陆知非继续低头看屏幕。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所以你怎么突然开微信了?
鹿不知:有个工作邀约,对方想跟我用微信谈。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哦。
陆知非似乎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他的醋味,无奈笑着,回复道:赚了钱,养你。
我的圆圆不可能那么可爱: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包养了。所以你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是想先吃饭呢,还是先吃我呢?
鹿不知:……
鹿不知:少看点小说。
鹿不知:还有,你的饭还是我做的,谢谢。
商四看着这一连几条消息,心道真是失策,然后不甘心地赤裸着身下的懒人沙发。
另一边的陆知非却是悄悄地把商四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保存下来,然后放下手机,带着好心情专心听课。
这是一堂选修课,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一半人。温和敦厚的老教授不紧不慢地讲着,从秦皇汉武,一直讲到大唐盛世。
日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被剥离了午间的刺目,落到书页上时只剩柔和。几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偶有几声叽叽喳喳从窗缝里落进来,奇妙地附和着老教授的话,听起来比教室里的学生更好学。
陆知非转了转手里的笔,看柔和的日光凝聚在笔尖,听着老教授略带沧桑的声音,不禁想:大唐盛世的时候,商四又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在长安街头遇见穿着胡服的少女,会不会出现在某个文豪荟萃的诗会上,喝一壶上好的杜康,写一行挥斥方遒的字?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无论少女多明艳、诗人多拔萃,都比不上商四万一。陆知非这样想着,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在书上写下两个字——商四。
同桌马晏晏则在书上写道——恋爱是酸臭的,而我独自散发着清香。世界,靠我来拯救。
其后的几天,马晏晏依旧独自散发着清香,清香扑鼻。只有在陆知非邀请他一起出去看展览的时候,才稍微感觉到一点友情的伟大。
那是一个布匹展览,陆知非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料子,能符合他心里对于那件定制旗袍的构思。带马晏晏去,是因为马晏晏能给他专业意见。
两人进了会场,从第一个摊位开始逛,一路晃晃悠悠逛了三四个小时。马晏晏从起初的兴奋、雀跃,到后来的唏嘘感叹,中间好像已经过了二十年。
“哎,别的年轻人,要么就是去听演唱会,要么就是去逛漫展,哪像我们啊,来看布?”马晏晏怨念十足,“你说这跟大妈逛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陆知非说:“有。”
“那是什么?”
“大妈是已婚人士,而你还是单身。”
马晏晏膝盖瞬间中了千千万万箭,他哆嗦着手搭上陆知非的肩,说:“知非,我一直相信你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谁都有眼瞎的时候。”陆知非拍拍他的肩。
马晏晏捂脸崩溃,苍天啊,他想脱个单怎么就那么难?这样想着,回去的路上马晏晏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神神叨叨的头像,发送信息。
马大帅:求赐我一个女朋友啊!大神!我都拜了你一周了你到底灵不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