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沈以安的办公室里, 除了多出来的一张沙发，这里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陆知闻站在落地窗前，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在这见沈以安的情形。
“当初，你真的是非常欣赏我的剧本吗？”
陆知闻转头看着沈以安，他和樱桃影视的人已经混熟了，自然也知道沈以安很少会亲自过问剧本的事，更别提亲自谈合同条款了。
陆知闻当初提的要求其实有些过分，是新人根本不可能拿到的待遇，但沈以安却答应了，现在想来，他的运气似乎有些太好了。
没想到陆知闻会提这个，沈以安抬头与他对视，随即慢慢扬起了笑容。
“一半一半吧。”
“什么一半一半？”
陆知闻来了兴趣，走过去撑着办公桌看沈以安，他这一半一半实在是有些意味深长。
“一半觉得你剧本不错, 另一半觉得你人不错，很对我的胃口。”
沈以安伸手捏了捏陆知闻的脸，当初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自己会喜欢, 果不其然，当初的心动已经发酵为深深的爱意。
“真巧, 我对你也很感兴趣。”
陆知闻抓住沈以安的手, 将他往自己跟前拉了拉，随即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清浅的不带一丝情欲。
两个人的相遇实在是要一点缘分, 偏偏那一刻电梯打开，他从总走出, 早一点，晚一点都是错过。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的工作使人疲惫，陆知闻很是难得的发烧了，他躺在床上，还看着珠珠在试镜现场给他直播。
“陆编，要不你还是休息吧，苏导演会帮你看的。”
珠珠看着视屏里脸色苍白的陆知闻有些担忧，他都病了还不忘工作，也不用这样敬业。
“不用担心我，我在家躺着也无聊，随便看看。”
陆知闻长嘴吃了一口沈以安递过来的橙子，继续对着手机使唤珠珠，珠珠看着镜头里时常出现的手，得，她是白担心了，陆知闻过的好着呢。
“谢言学那边搞得声势浩大的，你这好像动静小了点，网上都没什么消息。”
沈以安对陆知闻这个项目很关注，毕竟陆知闻自己是掏了大头的，他自然不希望陆知闻亏本，陆知闻花在场景和服化道上的钱有些太多，余下给演员的要么超预算，要么只能找二三线艺人。
“人就得闷声发大财，宣发力度大会拉高观众期待值，能正式播出的时候反而会失望，所以一开始还是低调一点好。”
陆知闻歪理众多，沈以安听着居然觉得有些道理，两人先聊了一会儿，陆知闻有些困了，关了直播开始休息。
谢言学十分关注陆知闻这边的动静，陆知闻的试镜会办的很是热闹，每天都有大批女演员去试镜，男演员的数量就少的多。
谢言学从仲毅那边大概了解了陆知闻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不得不佩服陆知闻的脑洞，他对自己的作品忽然就有些没底了，但这个时候就是要争一口气，绝对不能输给陆知闻。
只是陆知闻根本没有表现出对哪个演员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似乎真的所有角色都要从海选中挑选。
陆知闻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谢言学有些研究不透他。
不知道是陆知闻的眼光毒辣，还是他的剧真的捧人，参与过陆知闻剧的几个演员发展的似乎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个沈确，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龙套演员，第一部 剧就拿下了金燕子奖的视帝。
随后又拍了电影，斩获了新人奖提名了最佳配角，算是一路星途坦荡了。
还有那个夏然，虽然不如沈确这样一飞冲天，但也稳步提升已经到了一线，几个女演员的成绩也同样的亮眼。
这一系列的事让演员都很想上陆知闻的剧，所以陆知闻虽然没和她争，但也间接的让很多演员拒绝他的邀请，宁愿去陆知闻那边参加试镜碰运气。
谢言学想不通，原本这个圈子的规则几乎就是他们定下的，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像这个陆知闻出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编剧协会的地位受到了影响，失去了和一线卫视的独家合作，新生代编剧夺得了一席之地，短剧上线又养活了一大群草根编剧，编剧协会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没意义。
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就把一切搞成了这样。
陆知闻病了好几天，起初还有心思关注工作，后来就完全摆烂了，试镜的差不多之后，李柔拿着资料上门找了陆知闻一次，见到沈以安的时候她略微有些惊讶，随后就非常坦然了。
陆知闻大概是许久没有病过，忽然病了就反反复复的，李柔进来的时候陆知闻正一脸愁容的吃药。
重感冒，配了不少中药，陆知闻吃的龇牙咧嘴。吃完之后赶忙往嘴里塞了个糖。
“这是海选资料，我觉得都挺不错的，不过女主还没定下来，面了几个都还行，只是没有让我一眼就觉得合适的。”
李柔把资料递给陆知闻，演员有自己心仪的角色，但李柔有自己的判断，她根绝表现匹配了她觉得更为适合的角色。
李柔的资料很详细，每个演员的特征，面试片段，表现，适合角色她都仔细的标注了。
陆知闻翻了两页，对李柔的信心加大了很多，好的导演是能够察觉出演员特质的，李柔在这方面显然很有实力。
陆知闻和李柔讨论着，李柔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仲毅打来的。
李柔看着来电显示有些迟疑。
仲毅原本并不知道李柔去了《不知春》剧组，今天刷到了路透图才发现了李柔。
仲毅有些恼，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李柔刚到她家就匆匆忙忙离开的画面，敢情是去追陆知闻去了。
仲毅越想越气，李柔这简直就是和自己作对！
犹豫了片刻，李柔还是接了电话，电话一接通，仲毅的骂声就立刻传了过来。
“你马上滚来我家给我解释解释，你接《不知春》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不知春》是个很好的项目，师傅你看不上，我看上了，自然要努力争取一下，很幸运我成功争取到了，所以我进组了，这没什么问题吧。”
李柔语气平淡，似乎没有感受到对面的怒火一般，她也没有避开陆知闻，陆知闻甚至能清楚的听到手机里传出的仲毅的声音。
“你接《不知春》就是和我作对，马上辞职来我这里，副导演的位置还是你的。”
仲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李柔单独导电视剧当然没问题，但不能和他打擂台。
同类型的剧，如果输给了李柔，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别人说其他，会是什么戏谑的语气。
“我去当副导演，您消失个十天半个月吗？师傅，免费的东西是最贵的，你太依赖我了，我不在，您得努力啊，那么久没有好好工作了。状态肯定不好找吧。我这边违约金很高，我帮不了您了。
我得出师了。”
李柔依旧温温柔柔的说这话，言语却十分尖锐，一字一句都在扎心。
陆知闻躺在床上认真的吃瓜，当着正主的面吃好像格外有意思，他能观察到李柔的表情，她真的全程保持着微笑。
陆知闻忍不住抖了抖，他觉得最好不要得罪李柔，她就是个笑面虎。
仲毅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骂的很是难听，李柔就安静的听着，半点也不反驳。
“喂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我你早就回老家打工了，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开我了是吗？你以为你这么容易离开我的吗，别忘了，你还有视频在我手上，小心我公布出去。”
陆知闻听着，开始尴尬了，好像听到了些什么不该听的，他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原地晕倒，李柔就又开了口。
“发布视频您是准备自爆吗？你QJ我的事我刚好没有证据，你愿意提供视频的话我很感激，刚好可以立案把您送进去呢，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还有，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只有你欠我的而已。反正我原本就一无所有，你想搞我的话，我不介意和您鱼死网破。你知道的，我是个很倔的人。”
李柔依旧温柔，陆知闻却是张大了嘴巴，这些话他是真的不能听了，他会不会被灭口！
电话那头的仲毅安静了下来，李柔却直接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抬头看向陆知闻，陆知闻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说他吃药导致耳聋不知道李柔信不信。
“陆编你不用紧张，都是有些陈年旧事而已。”
李柔十分洒脱，陆知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仲毅的风评不好，但没想到他私下居然这样过分。
“你，怎么没有报警？”
陆知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他不是八卦，只是有些心疼李柔，不管她说的多么云淡风轻，这件事对她的伤害绝对不轻，更何况对方的手里还有视频，随时都有可能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报警了，他说我们是恋爱关系，只是闹了别扭。感情的事难管，他把我带回去又打我一顿，我几乎一个月没有下床。
躺了一个月我就想通了，事情无法改变，我就要争取最有利的路，于是我做了他的情人，利用他的资源不停地学习，接项目，慢慢的成了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导演。
可那之后，他又把我困在他的剧组，替他工作，就给我挂个副导演的名，这日子我过够了。”
李柔继续用她那种淡淡的语气说着，从她口中说出来，仿佛真的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可听在陆知闻耳中，却是丢入热油的冷水，完全的炸了。
陆知闻很生气，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也说不了，做不了，这让他觉得憋闷。
“以后，只有导演李柔，不会再有副导演李柔了，相信我，这部剧将会是你的代表作。”
陆知闻思考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再提往事，不管李柔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到底是别人的伤疤。
“你可真有趣。”
李柔忽然笑了起来，陆知闻表现得像个热血青年似的，有一瞬间她都要觉得陆知闻要冲出去替她揍仲毅了。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吗，我们又不熟，我和你说这些隐私做什么。”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能看出你的痛苦，故事也许是假的，但痛苦是真的，至少你受害人的身份是真的。”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大多数人都说我做了bz还想立牌坊，可没有人想过，根本不是我自愿做bz的。”
李柔露出几分悲伤，陆知闻刚想开口安慰，李柔就已经换上了之前那笑眯眯的表情。
“来吧，工作吧，得把人定下来了，女主的角色可以先待定，我再多见见演员。”
李柔恢复，像是从没提起过那些往事一样，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陆知闻说这些，大概是陆知闻看起来太善良了，她太过期待听到一些安慰的话，让自己的过去显得没有那么可笑。
陆知闻，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