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种份上,自诩长辈的马修不好再说什么,但也没有直接表示什么,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威洛继续在资金上对保守派进行支持。
如果威洛当着他的面态度强硬地说从此断资,他有的是办法压着这小子低头,可威洛现在和他推心置腹,他再翻脸就显得很没有风范和气度。
毕竟帮威洛也是他自己,威洛好了他才能大胆地继续吸血不是吗?
想通这层,马修脸上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了看光脑,指指旁边的玻璃小隔间,连忙说道:“威洛,要不现在我就替你联系律师,至于这些雌虫就让他们自己去玩会吧,我们详细聊聊以后的事?”
菲尼克斯顺着马修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搭建在房间内的一个玻璃房,里面放了几张质地柔软的沙发,看上去确实是一个谈话的地方,但菲尼克斯觉得此刻和威洛分开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想要挡在威洛身前,无声地替威洛表示拒绝。
可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他跌坐回沙发当中,威洛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可以。”
直到两只雄虫进到玻璃房内,开始聊天后,菲尼克斯依旧定定地注视着威洛的身影。
“别看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菲尼克斯身侧响起,他只觉得座位旁边的重量发生改变,顺着转头看了过去。
是门口那只穿着制服,为马修开门递烟的军雌。
一条从太阳穴横跨整张脸的伤痕,一只颜色纯白,周边布满组织增生的眼球,另一边是澄亮的灰色眼眸。
这样一张脸映在菲尼克斯的瞳孔中,明显让他在此刻失去了语言能力。
“吓到了?”那只军雌将杯子塞到了菲尼克斯手里,自己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喝吧,你那杯里是饮料,没有酒精。”
那一刻,制服上徽章和军雌脸上的伤痕,在灯光下同样明显。
菲尼克斯收回了视线,他认识这只军雌,或许应该说这只雌虫在整个军部都很出名。
因为他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只成功嫁给高等雄虫的军雌,山鲁亚。
“哦?看来你认识我,也是,毕竟这些年唯一成功实现阶级跨越的只有我,当然,现在得加上你了。”山鲁亚拿起桌上的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菲尼克斯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里面的液体沉默不语。
在他的印象中,山鲁亚简直就是奇迹一般的存在,孤身直入敌群,取敌军首级如探囊取物,简直厉害得不能再厉害,对于雄虫来说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受伤后,依然嫁了一只雄虫。
是何等厉害,何等的不同寻常,何等的叫其他军雌羡慕?
可是想起刚才他是怎么被对待的,菲尼克斯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鲁亚用下巴点点玻璃房里的雄虫,“成为传说中血腥贵族的雌君,你怎么勾搭上他的?”
勾搭?
菲尼克斯将自己和威洛相识的全过程都想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什么和“勾搭”能联系上的场景。
他甚至连雄虫的真正样子都没见过……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场景的话,可能是说菲尼克斯被威楼诱惑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那天雄虫生病抱着他的样子。
“听说被他折磨到死的雌虫不在少数,你能活到现在,甚至成为了他的雌君,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我猜猜,是你使了什么花招讨了欢心?还是你为他提供了什么好处?”
山鲁亚退远一些,上下打量着他,摇摇头否定道:“你看上去不是那种会讨欢心的类型,告诉我吧,是什么让那只血腥贵族拜倒在你脚下?”
“血腥贵族”。
菲尼克斯并不喜欢这个词,甚至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以此证明威洛并不是传言中这么不堪,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会信的。
山鲁亚见菲尼克斯不答话,觉得这触及了对方的秘密,于是主动凑近解释道:“我无意冒犯,只是以经验者的身份提醒你一两句,他们高等雄虫和我们可不是一种生物,别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否则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雄虫是最会伪装的生物,他们会装出最柔和的样子骗去你的信任,主动把自己柔弱的一面露出来,诱导你去关心他们,等你将一片真心双手捧起送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只会把你的心一脚踩进烂泥里,抓住你将你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
“上次和他一起进玻璃房谈事情的雄虫,回去就换了雌君,原来的雌君可是连骨头都没找到。”
“听我句劝,别上心,也别动心。”
菲尼克斯看着玻璃房内的威洛,抬手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
玻璃房内,马修拍拍威洛的膝盖,亲切地问道:“你怎么找了个军雌当雌君?凭你的条件明明可以找更好的,难道你是真对他动了心?”
“不是我说你,咱们雄虫和雌虫来往为的是权是势,这是无数雄虫前辈付出生命才换来了今天你我的地位,但是你现在光明正大的娶了一只军雌,你和那些低级雄虫有什么两样?如此下去,谁还会和你来往?”
面具下的威洛笑得很是讽刺,马修这番说辞虽然巧妙,听上去是在劝威洛多找几只雌虫,实际上只是披着“为你好”的名义,在敲打威洛。
马修这话可以理解为:别的雄虫都是娶很多雌虫,千百年间过去了都是这样,威洛你现在只娶一只雌虫,和大家不一样,是特立独行的,如果还要和他们一起玩,就乖乖遵守规则,别想反抗。
聪明如威洛,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意思,他那双翠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暗光,迅速说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是对的吗?”
“你!”马修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可想到面前这个好歹算是保守派的财神爷,生生装作没有听出威洛话里的敌意,干笑了两声,“原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马修在“情种”两个字上咬得很重,像是在啃食威洛的血肉,他好似想要找回脸面般挪揄道:“你的雌君见过你的翅膀吗?”
翅膀,可以说是威洛始终不愿提起的部分,如同他被毁的脸一般,谁提谁倒霉。
对于虫族来说,翅膀可谓是虫族的第二张脸,同时也是虫族实力的隐秘象征。
在千年之前,虫族就开始通过装点翅膀吸引伴侣,越是漂亮的翅膀,越能获得优质伴侣的青睐。
翅膀的形状,色泽,绒毛纹路皆由基因决定,在经过数据收集和调研后虫虫们发现,越是等级高的虫族,他们的翅膀越是华丽。
而威洛的翅膀变成了那副骷髅架子样,加上之后传出将雌虫折磨死的传言,一些到了适婚年龄的高等雌虫心里就开始打鼓。
从生理和心理两个角度考虑,威洛阁下的基因看上去不是那么优秀,他们还有别的雄虫可以选择,并不是非威洛不可。
高等雌虫选择和高等雄虫在一起,是为了生下更加优秀的后代,以此巩固家族在整个虫族中的地位,可不是为了玩什么情情爱爱的游戏。
于是威洛从被追捧的那个,变成被剩下的那个。
因为有着面具的遮挡,马修看不见威洛的表情,只觉得威洛被自己戳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开口反驳,总觉得这样算是赢了一次,便得意洋洋地展开双臂靠在沙发之上。
威洛的手指搭在沙发扶椅上,看上去有些焦虑地点着。
实际上,威洛已经快失去了和马修继续装作温馨和睦的耐心,光和马修待在一起就觉得心情烦闷,浑身不舒服。
“咳咳咳,马修叔叔,我的雌君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我们下次再探讨吧。”威洛低低咳了两声,顶着马修同情怜悯的目光,从那间充满着恶心的玻璃房里走出来,快步走到了菲尼克斯身边。
他的雌君正坐在一群雌虫中间,举杯畅饮。
菲尼克斯每喝下一杯,周围的雌虫们便开始欢呼起来,像是见证了什么奇迹一般。
威洛看着脸颊通红的菲尼克斯,堆满桌面的酒杯,坐在沙发末尾同菲尼克斯隔着远远距离的军雌,以及在玻璃房内似笑非笑的马修,他便知道这些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了。
灌醉菲尼克斯,让威洛厌弃他。
雄虫不可能接受一只无礼的雌虫。
于是在大家不怀好意的期待眼神中,威洛伸手戳了戳抱着杯子,歪在沙发上,两眼发呆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
“嗯?”雌虫听到自己的名字,恍恍惚惚地坐了起来,沿着刻在大脑中那股熟悉的信息素靠过去,接触到了一阵冰凉。
威洛扶了扶自己歪掉的面具,抱住了很有分量的雌虫。
他伸手在雌君藏翅膀的背部摸了摸,果然不出所料地觉察到雌虫顿时绷紧的身体。
明明处于喝醉状态下,依旧很敏感不是吗?
那之前威洛在他清醒的时候进行触碰,菲尼克斯是不是努力克制着身体的反应呢?
威洛摸着菲尼克斯滚烫的脸,轻轻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威、威洛阁下。”
威洛在雌君藏翅膀的地方轻轻揉着,眯起了一双翠绿的眼眸,“不对哦,你应该叫我什么?”
此刻,菲尼克斯一双眼睛里续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