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的触感还留在脸上,方杳安眼睛登时鼓大,半天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季正则绕开他,自顾自打开了冰箱,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么干净,你平常不做饭?”
他这才意识回笼,但话题转得太快,季正则表现得又太过坦荡,转瞬间刚才那个吻似乎就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思绪太过混乱,他根本不知道做何反应,顺着回答,“不做。”
“那你平常吃什么?”
“食堂。”
“食堂?每天都吃食堂?”季正则似乎很懊恼,他从来不吃食堂。
“偶尔......老师聚餐。”
季正则笑了一声,“还有呢?”
他这时候也觉得自己生活饮食实在太过粗糙,念得飞快,“外卖,泡面,饺子。”
季正则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通,伸手就去掐他的腰,“怪不得这么瘦?”
他连忙把季正则的手挥开,“干什么?!”
“看我得喂多少才能把你养胖点。”他低阖着眼,眉目精致。
方杳安胸膛起伏,整理了一下语言,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告诉你,别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是个性冷淡。”
季正则像没听清楚,“什么?”
方杳安一鼓作气,“我性冷淡!我前妻就因为我是个性冷淡跟我离婚的,你明白没有?我们没可能。”
季正则好久没说话,抬头时抿着嘴在笑,眼睛湿漉漉的,说不出的风流暧昧,“怎么着啊老师,我就想跟你谈个恋爱,你怎么还说到性上了?这么迫不及待啊?嗯?”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哑口无言,暗自平复了半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像一个老师,“你听我说,你还小,没成年,心智不成熟,不过是在学校这个小圈子里,把对年长者的崇拜当成了喜欢,你长大以后会发现这很可笑。真的,你这辈子会遇见几千万个人,而我只是最普通的那一个。”
季正则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笑出来,“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崇拜你了?我不是说了吗,我对你是一见钟情,跟崇拜没关系,跟学校也没关系,在哪都一样,你心里瞎织什么毛衣?”
“好了好了。”他扣着方杳安的肩膀把他推出去,猫着腰在冰箱里挑拣,“你饿不饿?还有几个鸡蛋,我给你下碗面吧。”
直到季正则把那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放到他面前时,方杳安还是呆滞的。季正则把碗朝他推了推,“吃吧,蛋是溏心的,我猜你喜欢吃溏心蛋,没错吧?”
他确实喜欢溏心蛋,尤其是蛋边煎得金黄,圆溜溜,香喷喷的溏心蛋。平心而论,面做得很好,汤浓面足,热气腾腾,零星点缀着几片青菜,“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偶尔也买点菜吧。赶紧吃,面要煨烂了。”
他抬头瞟季正则一眼,被面条的香味馋得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你还会做饭啊?”
“嗯,厉害吧?”他有点得意,短浅的一个笑,神采飞扬,“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他闷声不吭地握着筷子吃起来,季正则就坐他对面,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偶尔笑着问一句,“怎么样?好吃吗?”
他没说话。
照他以往的教学经验,像季正则这种玩世不恭偏偏又深情款款的男孩子,任何女生十七八岁的时候遇见了,整个青春期都得完蛋。
可他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他是男人,32岁,是个老师。
他经历过太多追求,或男或女,热烈的持久的,疯狂的内敛的,各式各样,根本没闲心来跟他玩这种思春期荷尔蒙泛滥的游戏。
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家都六点半了,楼道里还没亮灯,老式居民楼没电梯,他也就住四楼,还算好爬。
他有些饿,急着上楼煮几个饺子垫垫,刚上楼梯就发现楼下大妈在二楼等他。大妈五十有五,姓丁,乐心好动,最爱操心楼里各户青年男女的婚事。
从他离婚起,她就锲而不舍地给他牵姻缘线,尤其上个月她读研究生的侄女在楼道里和他打了个照面后,大妈勤得快把他家电铃按烂了。
“不是阿姨,我是离异,再结婚就算二婚了。”他焦头烂额。
大妈阔气地甩手,“没事没事,我侄女说了,有婚姻经历的好,成熟。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你看看你自己,一表人才,工作稳定,有房有......车有吗?”
“坏了。”叶嵋当时开着车出了场小车祸,交警赶到的时候车里坐着她和一个健身教练,衣衫不整,他嫌脏,那车再没开过。
“不是事,都不是问题,我们遥遥家底厚,车她家愿意当嫁妆出。小方啊,你看看你,长得多周正,我之前就看你跟小叶没夫妻的缘分。真的,你听阿姨,哪天学校没课,来阿姨家坐坐,兴许就成了呢?缘分这东西说不透的,阿姨看你们俩男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
“阿姨,我都三十二了,您侄女才二十三。”
大妈一拍手,斜着眼嗔怪,“哎呦呦,你这年纪轻轻的还是个老封建啊!这个年代年龄算什么?阿姨很开明的,年纪大才好呢,知道疼人,不折腾,会过日子,我瞧着就好。”
大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怕待会胃病又得犯,又不好意思走,就这么干耗着。
一直等到大妈儿子回来,周期明二十七岁,是个长相斯文的高大小伙,“妈,你这一天天忙什么?你自己儿子都奔三了对象还没着落呢,你给方哥瞎操什么心?”
大妈训他一顿,终于被推进了门,周期明探头出来,满脸内疚,“不好意思方哥,我妈这人就这样,下次你直接走行,别理她。”
他说没事,转身上了楼,钥匙不知道放哪兜了,掏了半天才找到,刚插进孔里还没来得及拧。就被人从后头抱住了腰,一口气往他耳根吹,他酥得一抖,钥匙都没拿稳,本能防卫一拳挥过去。
被一把擒住手腕,季正则的脸探出来,眼睛半阖着,“老师,你刚才怎么不跟她说你性冷淡?不是骗我的吧?”他搂住方杳安的腰,提着购物袋的那只手去拧钥匙开门,“不行,我得自己上手看看是不是真的。”
要不是被逼急了,哪个男人会跟别人说自己性冷!?
圈在腰上的手臂精悍有力,方杳安使劲挣扎了几下,动作大得眼镜都歪了,恼羞成怒,“放开,季正则你干什么!?”
季正则开了门,把他推进去,反身又把门锁了。
方杳安惊魂未定,扶好眼镜,喘着气冷声质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季正则把购物袋提起来,表情无辜,“这个,给你做饭啊,你没吃吧?”他把袋子拎开,挑拣食材,“你晚饭想吃什么?买了牛肉,杏鲍菇,还有虾,西红柿,一盒鸡蛋,还有些调味料。对了,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橙子,摇了摇,“我最喜欢吃橙子,你记一下。”
“你跟踪我?”
“跟踪?什么跟踪?我去超市怎么跟踪你了,你也去超市了?”他拎着购物袋,把东西一件件放进冰箱里,“我还买了橙汁和牛奶,橙汁是我的,牛奶你早上喝吧。”
他简直无言以对,季正则打太极的功夫太到家了,四两拨千斤炉火纯青,什么事都能轻描淡写地过去。
“我告诉你......”他话没完,季正则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牛肉红烧可以吗?”
“可以......我不吃,你出来,季正则!”
可当红烧牛肉,油焖大虾,酱爆杏鲍菇和西红柿鸡蛋汤接连摆上桌后,他一鼓作气,足足吃了两碗饭,终于义愤填膺地放下筷子,“你明天不要来了!”
“怎么?想用完就丢啊?”季正则咬着筷尖,故作沉思地点点头,抬起来又是一张笑脸,“啧,成人世界可真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