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非常怪异的空间里, 我不知道是不是术士的召唤术出了什么差错, 毕竟夕露小姐……不是我针对她, 而是所有的术士都很让人担忧,他们思维奔逸,想法飘忽, 个性乖张, 通常都能和“不靠谱”划等号。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放眼望去是纯粹的黑色。
寂静, 空旷,恍惚间我竟然有种我死了的错觉。
不, 我没有感觉错误,的确有亡灵之力!
不好, 难道我一出召唤门, 就落入了亡灵法师的圈套?
这时,我眼前忽然大亮,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我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色。
嘈杂和爆炸声充斥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如临大敌, 但我发现我并不能动。等我能看到东西的时候, 我正在……与人厮杀?
不, 不是我,我的确感到自己在战斗, 但这更像一场全息电影,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其他人做出来的,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炮火, 我的面前居然是炮火!
巨大的火光从天而降,把平原上的荒草烧成灰烬,我认出,那是早期科技时代的传统火炮,威力虽然不如魔导科技的射线和导弹,但因为是新兴产物,在传统能力者没有掌握合适应对方案之前,这种火炮所向披靡。
在我身边,我看到了累累白骨。
无数个冲锋的骑士手持长剑与盾,眨眼间就被炮火吞没,但他们的骸骨不肯倒下,背后有诡异的咒语传来,亡灵哀嚎着,白骨复苏,魂火在他们不肯闭合的眼底亮起,化作枯骨的死亡骑士再一次整队集合,重新发起了冲锋。
天空是紫红的,法师们的霜火箭雨将天空染成蓝红两色,又被炸裂的炮火搅合成了均匀的深紫色。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记忆共情?
我在圣殿看到过关于灵魂的书籍,我知道记忆是可以留下回响的,一个实力强大的人如果长期在某个地方徘徊,这个地方会被他的磁场影响,空间里会残留下他的痕迹,被后人看见的话,就叫做记忆回响,而记忆太强烈,就会引发灵魂共情,后来者可以被短暂带入到亲历者的视角,看到亲历者生前至死不忘的刻骨回忆。
共情的发生条件非常苛刻,一,两者必须实力相当,职阶最好相同,二来,两个人的性格上也该有相似之处,在面对同样事情的时候,他们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与我共情的先贤,毫无疑问,他是一位骑士。
我看到自己黑甲覆盖的双手,手中漆黑如夜色的长剑切割开一个炮兵的喉管——我竟然共情了一位黑暗骑士?
影月神殿的旗帜在我头顶高高扬起,沾满鲜血,伤痕累累。
我听到一个声音:
“坚守,坚守!我们是人类历史的最后一道防线!”
最后一道防线?
我惊愕,随着与我共情的骑士发起了冲锋,我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无光岁月。
我听见自己发出空洞嘶哑的吼声——
“我”并非一个活人骑士,“我”是影月神殿带来的不死者,复生的大巫妖。
影月神殿有一个传统,历任大神官死后,都会将尸体封印保存,一旦大陆出现危机,这些尸骨会被唤起,成为,人类最后一道防线。这个传统直到今天都还在延续。
我学过历史,但历史书上的文字,和眼前的记忆终究是两个感觉,史书上记载过,无光岁月中期,施法者群体被斩杀殆尽,骑士、战士和弓箭手协会联合了北方的黑暗神殿、女巫、术士和德鲁伊,这些所有数得上名号的职阶能力者,都聚集在此,与机械浪潮,做最后的殊死搏斗。那是影月神殿唯一一次动用先贤遗骨。
迪亚纳大陆付出了代价,因为这场战争无论输赢,都是我们自己付出代价。
在影月神殿,担任大神官职责的更多是施法者,其中黑暗骑士出任大神官的案例极少,我不知这是什么样的巧合,竟然让我在一个陌生又危险的法师塔里与一位先贤骑士共情,我得到了他的部分记忆,我看见了无光岁月的悲歌。
大地在我脚下轰鸣,炮火让人听不见喊声,即便是一个不死生物,他的耳边也只能听到火光里英灵的嘶吼。
所以,我在此向他发誓,我不会让历史重来。
我猜测,这座塔应该是无光岁月时留下的暗塔,是当时施法者的据点,这名黑暗骑士一定在此战斗过很久,所以才留下这样强烈的记忆。
一个,邪教法师,和机械狂热者狼狈为奸的小人,居然也敢玷污先贤埋骨之地?
呵。
我眼前的血与火终止于一道巨大的爆炸,大地沸腾,复生的黑暗骑士在火光中化作碎片,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他用骸骨铸成了最后的防线。
人类的历史和文明得救了,如今的我们,仍然手握圣光,手握着先辈传承的信仰。
我还会继续走下去。
记忆消失了,我回到现实,但回归自己之后我的怒火半点不比死去的骑士少。
渴望战争的都是傻逼!
对不起我在骂人,愿光明神宽恕我,但自由科学阵线就是傻逼!历史的教训这么快就被他们遗忘了,或者说,他们从未意识到无光岁月的错误之处,他们怕是痛心疾首,遗憾那段时间里机械狂徒杀掉的施法者和骑士还不够多吧?
他们以为,大陆的今天是怎么来的,神的恩赐吗?
神都被气笑了吧。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怒火稍平,我意识到——我确实和大部队失散了,我站在一个房间,可能是藏书室,因为书架很空,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纸片,而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在这儿发呆了很久,空气里的魔力因子散去,那段共情过的记忆回归寂灭。
先贤离开了,我的任务还得继续下去。
这情况很不好,我在一座陌生的法师塔里,即便我对可能是先贤据点的暗塔怀有敬意,也不得不承认,这里危机四伏,可能有如今的敌对分子,也可能残留先贤的守护魔咒,碰到一个古代咒文可不好玩,一不留神,那些超乎想象的玩意儿就会要命。
但走在漆黑的走廊里,我迎面遇到的第一样东西居然,是电子人?
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找死吗?
我反手抽出圣枪,长枪舞动,电子人们撞在我的枪尖上,好像热黄油撞上切面包的刀,对付他们我很有经验,我在圣殿杀了得有一个整编团那么多,现在想想,帮我半夜处理尸体的约希娅和奥尔多很是辛苦,当时我可能是太紧张加上年轻,都没注意到尸体还有其他人在偷偷处理。
其中一名电子人忽然对我说:“你是097号?”
我心头微动,手上动作收了一下,我问他:“你是谁?”
“097号,你真以为你能脱离组织?”
唉?
那你以为呢?嘴炮吗?
电子人冷笑道:“杰西卡博士是惜才,不然要我说,就该启动你身体里的微型纳米机器人,让你自爆而死!”
自爆?
我一惊,那电子人居然主动扑向了我的枪尖,噗嗤一声自己刺穿心脏死掉了。
我没什么情绪地甩开他的身体,把电池液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净。
——这可是要还给未来圣主约希娅的圣枪,不能弄脏,她帮我处理电子人尸体已经很辛苦了,不能让她忍受一把脏臭的枪。
但是我明明已经烧熔了脑内的芯片,他刚说……纳米机器人?微型纳米机器人?
唔……那恐怕是新的保密技术,而我在实验室里长大,都对此知之甚少,可能……我是这项技术的试验品之一?
杰西卡的确有可能把最新科技用在她的得意作品上,而这个电子人强调了“微型”……纳米机器人,我知道那些东西,那东西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可以顺着血液在人体内了流动,难道,我的血管里还藏着这些不稳定因素?
我皱起眉头,这很糟糕——我做了伪装,但那个电子人不用看清我的外表就认出我的身份……
他们还有办法定位和扫描我!!!
不过,当务之急先找人,就算真有纳米机器人,我一个人也处理不了,他们电子人有办法定位我,我一样有办法察觉他们。
我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扫描仪,整个法师塔的结构肯定是扫描不出来的,因为古代法师的塔自带各种屏蔽用的魔力回路,这个塔曾经用于抵抗机械狂潮,它的魔力回路里一定带有信号屏蔽,事实也是如此,但……电子人可不屏蔽扫描!
相反,这个塔屏蔽科技信号后,他们的通讯会出问题,那个叫破我身份的电子人也实在距离足够近后才能确定,所以,这些电子人现在基本相当于失去了最大优势——统一视野和指挥!
这样,我用扫描仪追着电子人的踪迹,发现一个杀一个,我对杀电子人很有心得,他们身上的肉体部分死亡后,机械部分还能在芯片的操控下继续战斗,所以想要彻底瓦解他们的作战能力,必须肢解——这就是我每次杀他们都杀得乱七八糟的原因,我真的不是故意给约希娅和奥尔多增加负担。
踩着一路的碎尸,我顺利地沿着一条电子人已经踩过的、没有古代符文威胁的路,一直往塔顶走去。
我优先搜索的是雪峰,一头巨龙落在亡灵法师手里或者机械狂人手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其他人的安危到不一定值得担忧,因为,那边还有一位强大的黑法师坐镇。我之所以会与他们分开,我判断,是记忆共情的原因,在共情期间我处在一个魔力与回忆作用下形成亚空间之中,所以他们落在塔里,发现没有我,一定以为我在其他地方,就离开了原地,而我直到共情结束才出现,所以,实际上是慢了一步进入法师塔。
嗯,没了我,那位法师应该也更能放得开手脚,一旦遭遇电子人或者亡灵法师本人,传奇大法师完全可以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更何况,那传奇大法师还是个黑法师,想想就觉得画面很精彩,他的法术估计能吓得不少自以为是的电子人芯片失灵。
不是瞧不起传统魔法和武技吗?
呵!送上门的黑法师和圣骑士,双双教你们重新做人。
我走到塔顶的倒数第二层时,通道里的电子人多了一倍,我悄无声息地迅速干掉他们,但我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因为,我听到了雪峰的声音。
我无比震惊,听着房间里的雪峰发出……掐着嗓子都很难发出的尖叫,我的光明神,巨龙还会尖叫?
他哭喊道:“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然后,我听到一个带着电子人特有的电流声的声音,回答他:“别紧张,快吃饭,你是宝贵的巨龙,身上到处都是财宝,不会轻易把你浪费的哈哈哈……”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
“违法?”电子人们哄堂大笑,好像,还不止一个人,他们对法律嗤之以鼻,对国际社会的道德完全无视,“钱才最重要啊!”
雪峰继续颤抖着问道:“谁指使的,你们是谁指使的!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是什么鬼啊哈哈哈,他不过是个小雇员,刚越狱的,和我们一样拿钱卖命而已,你就别挣扎了,快点吃完饭,对了,那个亡灵法师还要了你的胆汁当报仇,老大答应了。”
“是他绑架议员的?”
“你怎么这么多话啊,绑架联邦议员的不是法师,是我们嫁祸的。好了吧,好奇心满足了吧,吃吧,小龙!”
“哦……”雪峰的声音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歌利亚,我感觉到你啦!我审问完了,你可以进来杀了!”
等等……你……你他妈管那个……叫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