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昔受了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柳林帆也不想闲着，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工作。
他在招聘软件上投简历，之后就开始了频繁的面试。
他打算找个离家近点的地方上班，这样就不会留哥哥一人在家里。
面试了几家之后，柳林帆都没找到满意的。不是薪资待遇和招聘信息上不一样，要么就是人事和他聊了一阵，还是选择更加有经验的面试者。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过了一周左右，他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虽然有些灰心，但他心态调整得很快，继续尝试着。
在此期间，路礼听闻他回家了，找了个时间约他出来吃饭。
两人涮着火锅闲聊着，谈话间柳林帆得知路礼已经入职了一家游戏公司，待遇还不错。
柳林帆听到愈发沮丧，怎么他找个工作就这么难，不应该啊。
路礼道：“可惜我们公司现在不招人，不然我就把你推荐进去了。”
柳林帆叼着吸管，咕噜噜在玻璃杯里吐着气泡：“算了，我再找找吧。”
吃完饭回家途中，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他知道这人是谁，于是想都没想立即挂断。
没过多久，这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柳林帆不耐烦地接起来，骂道：“姜森，你烦不烦？”
谁知对面响起的却不是姜森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是小舟先生吗？”
柳林帆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哪位？”
“是这样的，姜总喝多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男人报了个餐厅地址，问，“你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
柳林帆不爽道：“你不就是他助理吗？让我去接他干什么？我很闲吗？要么你叫代驾，要么你送他回家，要么你报警，这么多选择不够你用吗？别来烦我。”
说完就要挂，对面那人急了，连忙喊：“别别别，您误会了，我不是姜总的助理，我们老板今天和姜总一起吃饭，姜总喝多了，不让叫代驾也不让我们送他回家，就只说着想见你，我这才用姜总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的。”
柳林帆狐疑：“那他的助理呢？”
“姜总没有助理，他是一个人。”
柳林帆：“……”
不应该啊。
姜森怎么可能会没有助理，他家里佣人保姆一大堆，明明就是个连车门都不用自己开的大少爷……，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
是了，他和家里出柜了，被赶出了家门，当然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待遇。
耳边听筒里的声音突然换成了姜森：“小舟，”
“小舟，你来接……我好不好？”
姜森黏黏糊糊地在喊他的名字。
柳林帆蹙起了眉头。
半个小时后。
柳林帆还是去了那家米其林餐厅。
他报了姜森的名字，立即有服务生将他领到一间vip包房，熟练程度，看来姜森是这里的常客。
推门进去时，姜森正半躺在沙发里，他身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见了他立即迎了上来：“是小舟先生吗？”
他就是和自己通话的人了。
这个男人比自己大那么多，还叫自己先生，柳林帆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叫我先生。”应该我叫你先生，当然后面这半句话他也没有说出去。
男人很有职业素养，解释起来龙去脉。
姜森今天是和一个老板来谈合作，席间他喝了不少酒，彻底散场之后，他这个醉醺醺的状态已经不能一个人回去了。作为合作方的那位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见姜森是一个人，他就留下了自己的助理，让他安排去送姜森回家。
谁知姜森既不让他送，也不让他叫代驾，谁来都没用，就是嘟囔着叫一个“小舟”的人。
他没办法，只能翻姜森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到一个备注是“小舟”的电话打了过去，这才联系到了柳林帆。
“姜森。”
姜森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之后，双手张开，一个索抱的姿势。柳林帆当然不可能去抱他。
姜森就自己慢腾腾地坐起身，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上面亲昵地蹭着：“小舟，你来啦。”
一旁的男人见状，咳了一声，说：“既然您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柳林帆尴尬窘迫，点头：“……好。”
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姜森还在他小腹上蹭着脸，隔着衣服简直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
“你助理呢？”他问。
姜森摇摇头，“没有……”
“司机呢？”
姜森依旧摇头：“也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妈把我赶出来，家回不去了，”姜森仰起头，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我只有你了。”
“别把我说成是你的私有物。”
“我什么都没有了，小舟，只有你……”他站起身，一手环在柳林帆腰上，一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往他这里凑，喃喃着：“我的，是我的。”
柳林帆好不容易才躲开他欲落不落的吻，急了：“老实点！”
他真是搞不懂，姜森虽然说是因为出柜被他爸妈赶出家门，但他过得好像也并不差钱的样子，应该还是在帮他爸爸打理家里的公司。虽然家进不去，但公司能进，那既然是这样，柳林帆总觉得他爸妈顶多只是有些生气，等气消了就行，不会真的对姜森怎么样。
但他现在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姜森的身份，怎么现在居然还需要他亲自出来喝酒谈合作了？
姜森接下来说的话解释了他对此的疑惑：
“我为了你，和我爸妈出柜之后，他们就不要我了，他们很生气，赶我出去，停掉了我的卡，不让我进家门，也不让我进公司，不允许我用他们一分钱，他们想用这个来逼我认错，我才不会认错。”
姜森说到这里眼睛弯起，似乎在笑：“好在，我之前用自己的资金开了一家公司，他们不知道。我运气很好是不是？不然我现在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的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闻言，柳林帆明白过来了，姜森现在是彻底摆脱了家里的产业，在靠自己打拼赚钱吗？
所以他身边才没有助理，需要自己出来喝酒谈合作，喝多了也没人照顾他。
“两年，很久很久的……”
姜森用鼻尖轻轻磨蹭着他的耳畔，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去找你的，可是当时我经历巨变，我想着就算去找你，一无所有的我也没有让你心动的资本，所以我一直忍耐着，留在这里打拼，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以来花了太久太久的时间，不得不让你一个人留在那个镇子里……”
姜森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过了两年才来找他吗？
搞什么，说的这么可怜巴巴。
一丝愧疚又猝不及防泛上柳林帆心头。
他想起姜森如今这个处境，可能和他脱不了关系。——姜森是因为他才出柜，从而被他爸打，被赶出家门。
从一个前呼后拥的大少爷，变成现在这样，喝多了都没人照顾的醉鬼。
“可是去了那里，却发现你和那个姓林的在一起，你连我的梦里都不愿意来，却和他天天都能待在一起……”
姜森张嘴突然咬住他的耳朵，牙齿将他的耳垂磨得通红：“我好嫉妒。”
柳林帆耳朵突然被咬，惊叫了一声，慌忙去推他，姜森却死死咬着不肯松口，很快柳林帆的耳畔就变得滚烫，不用看都知道已经红到快滴血。
他伸手去掐姜森的下颌：“姜森！松口！”
姜森松了口，柳林帆想要后退，腿却发了软，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里，他揉了把耳朵，把上面的酥麻感揉去之后，尚未等他站起身，姜森就趁势跪下压在他身上，用自己的重量制住了他，不让他起来。
“你！”
这个姿势太不妙了，柳林帆惊惶地用脚去蹬他，身上的人都没动上分毫。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姜森望着他，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呢喃道，“我这里会好疼。”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我两年来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姜森的桎梏下，柳林帆的指骨惨白一片。
-
柳林帆叫了个车，把他塞进车里之后就想关门走人。
姜森见他要走，立马也想从车里出来，柳林帆急忙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进去，可他的一条腿却死死挡在车门那里，门压根关不上。
柳林帆烦得不行踢他的腿：“脚收进去！”
“不要走。”姜森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司机看不下去了，道：“不是，你们还走不走啊朋友？”
柳林帆道：“走走！”他把姜森用力往车里推，姜森见他贴近就一把抱住他，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往车里拽。
“你这家伙！”柳林帆气得头发都要炸了，单手撑着车门就是怎么都不肯进去。
他们两个人在后座上拔河，司机道：“不是要不你就送他回去吧，大不了我待会儿再拉你回来。你让他这么一个醉鬼放我车上我还不放心呢，吐车上两百啊！”
无法，柳林帆只能坐进了车里。
他一坐进去，姜森就老实了。
柳林帆面无表情，一脸生无可恋。
姜森好在没有喝到完全失去意识，还能报自己的地址，是柳林帆不知道的一个地方。
到达目的地之后，柳林帆当然也没能单独离开，姜森拉着他不放。
柳林帆只能半拖半拽着姜森，把他一直送到家里。
这里和姜森以往住的地方不太一样。
虽然对柳林帆来说这房子条件不算差，但是如果站在姜森的角度，这个地方和他之前的房子相比，已经算是简陋了。
他把姜森放倒在床上，想要去外面倒杯水喝，他一路上拖着这么个人喉咙都干到快冒烟了。
可他刚有离开的动作，姜森就一把拽住了他。
抱着他不让走。
“不要走。”
“……”柳林帆沉默半晌，说道：“我去倒杯水。”
听到这话，姜森才不情不愿松开了他。
柳林帆进了厨房，本来想找找看有没有蜂蜜，柜子里，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无人居住，一点人气也没有。
柳林帆喝了杯水，不经意瞥了眼筷笼，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是一把胡萝卜瓷勺。
是他的东西。
姜森竟然还留着。
柳林帆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他倒了杯水回到房间，让姜森坐起来喝。
姜森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颈窝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他看起来没法自己喝，柳林帆只能喂他。
他一口一口喝了大半杯停下了，柳林帆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因此看到了上面摆着的东西。
一个干瘪的手捧花气球，和一个兔子玩偶，玩偶脖子上戴着一根玫瑰项链。
这些东西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犹如一把锤子重重砸了下柳林帆的心脏。
这个玩偶还真是命运多舛。
被他们两个扔了捡，捡了扔，来来回回多次，最后还是留在了姜森这里。
姜森因为酒液，浑身发着烫。
他抱着柳林帆不松手，道：“我难受……”
柳林帆喉结滚动，须臾，开口问道：“哪里难受？”
“头疼。”
柳林帆无奈，伸手去揉他的太阳穴。
姜森半睁着眼，看着他。
他看了很久很久，柳林帆被他的视线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了，姜森就在这时道：“不要走，好不好？”他道，“小舟，别留下我一个人。除了你，没人爱我，也没人管我了。”
柳林帆咬着舌头，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他道：“别误会，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他停了停，说，“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
“小舟心善。”姜森笑了笑，说。
这样下去不妙，他必须得和姜森划清界限，不能再继续和他藕断丝连纠缠不休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来的。”柳林帆深吸一口气，道：“凭你的本事找个助理应该也不难，让专业的人照顾你更好。还有……将来，将来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妻子，她会爱你，也不会不管你。”
姜森抓住他的手，露出十分受伤的神情，追道：“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柳林帆躲闪着他的目光，“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也没什么义务来照顾你，我有我的事要做。”
“你不相信我的话？”姜森道，“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呢，”柳林帆说：“我也不敢和你在一起了。你该清醒一点，面对现实。”
“是不是我下一秒就去死你也不会管我？”
柳林帆不悦道：“你别说这么幼稚的话行不行？”
姜森道：“你不理我，我就去死。”
“你……”
姜森犟起来谁都拉不住他，柳林帆只能退而求其次，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想了个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那这样，你和家里闹翻，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不是我强求你做的，但我毕竟也有一份责任。”
“在你找到能照顾你的人之前，我会……偶尔过来看看你，但这不代表其他什么意思。只是单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这个方案已经很好了。
姜森道：“那在这之前，你不会不管我，也不会再不理我，是吗？”
柳林帆点了头：“……是。”
姜森粲然一笑，道：“好。”
姜森把钥匙给了他。
自那天之后，柳林帆就偶尔会过来给姜森做好饭再放到冰箱里，这样他回来热一下就能吃了。
但他也挑好了时间，专门趁姜森不在的时候过来，避免和他撞上。
有一天，他正在厨房里炖着肉汤，突然有人开了门。
他以为是姜森回来了，结果来人却是颜栎。
颜栎看到他也是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柳林帆对颜栎没什么坏印象，他和贺明景不同，从来没有针对过他。因此他倒是挺愿意和颜栎说话的。
颜栎笑起来，问他：“难道是你和姜森和好了？”
“不是，”柳林帆解释道，“我只是空闲时间过来帮他煮点饭什么的，他现在一个人在公司忙里忙外，也没个人可以帮他，毕竟他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什么？”颜栎好像有点听不明白。
柳林帆说：“他不是和家里出柜了吗？”
“……这个我知道。”颜栎说。
“他为了我和家里闹翻，又被他爸爸一气之下给打成那样，家也回不去了，他一个从小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大少爷，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没人管，我只是觉得他现在有点可怜，这样做也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颜栎愣了片刻，啊了一声，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你来找姜森吗？他还没回来。”
“哦，我就是来还个东西，”颜栎摆了摆手，“既然他不在，那我改天再来。”
“好。”
和柳林帆挥手道别后，哐当，颜栎把门关上。
他没有走，靠在门上，若有所思。
姜森是出柜了没错。
可是柳林帆说什么，因为出柜——被他爸爸一气之下怒打？
不是姜森主动要求他爸打他的吗？
他爸打了几下就不忍心再打，姜森就叫来保镖，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轮流着来，非要把自己打的血肉模糊才肯让人停下，谁劝都没用。
柳林帆口中说出来的版本，怎么和他知道的版本不太一样。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