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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落日珊瑚

余香 方浅 3140 2024-08-24 19:36:41

作者有话说:《苏三起解》那段引用百度百科

余知意留意过陆景年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那件衬衣至少一千块,裤子价位也在一千左右,鞋子余知意猜两千上下,手表倒是不贵,三千左右的小众品牌,余知意很喜欢那个牌子,低调不张扬,主打舒适。

铜陵镇也有男装店,余知意觉得镇上的男装店衣服都不适合陆景年,跟他气质不搭。

打了辆车,余知意报了地方,中兴广场。

跟的士师傅闲聊了两句,余知意礼貌的询问师傅:“师傅,您一直在这一带跑吗?”

“是啊,跑了十多年了。”

“那您挺辛苦!”

“都是为了生活,不辛苦,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余知意说:“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家里兄弟受了点挫折,打听到应该是来东山县了,一直没找着人,能不能麻烦师傅帮看下有没有见过?”

陆景年一直听着他们闲聊,只当余知意随和跟谁都能聊得来,直到他说完这句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翻出陆锦华照片,从后座递给师傅,“师傅,您看看,照片里的人您有印象吗?”

“呦,还真是没有,这样吧,要是照片能发的话,发给我,我回头转给同事们,人多力量大,大伙都帮着留意留意,年轻人,遇到点挫折不算什么,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还拉了个人,也是个年轻人,失业又失恋,想找个地方安静的自杀,被我劝住了,活着多好,是不。”

余知意点头,“对,活着好,那就麻烦师傅您了!”

“不麻烦,见到就帮一把,留个联系方式吧,要是见到你兄弟,我好联系你。”

余知意看向陆景年,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陆景年出门前有备联系方式小卡片,都在背包里,这会儿才想起联系方式没告诉余知意,忙跟师傅借了条便签纸,将号码写在上面。

下车后,陆景年把手机递给余知意,“余老板,还不知道你电话,方便留一个吗?”

余知意接过手机,按下号码拨通,一秒后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我号码,微信同号。”

陆景年存号码时,输入 “余老板” 三个字,又删除,改为“余知意”,退出通讯录,打开微信,加余知意好友,他原本以为余知意的头像会是鲜花或蓝天,没想到却是一条鱼,一条悠然自得的鱼。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哥是受了挫折失踪的,你猜对了。”

余知意愣了愣,“不难猜,成年人的崩溃无非就是情场失意,事业不顺,家庭不合,然后想找个全世界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疗伤。”

两人并排着往购物广场大门走,陆景年苦笑着摇头,“他事业顺利,家庭和睦,算了,不提他了。”

三楼男装卖场,电梯左侧的几家店全是大众品牌,余知意没停留,说:“直接上四楼吧,四楼品牌相对高端一些,三楼的应该没有适合你的。”

“为什么觉得我就不会在三楼买?”

余知意顿住脚步,“只是觉得这种满大街都在穿的款式,你应该不会喜欢。”

“倒也不是,” 陆景年说,“工作需要,我当时的工作环境,穿得太随便,有些场合不适合。”

他本想说穿得太大众融不进同事圈子,同事们聚在一起,有些人全身低奢侈品牌,别人穿两千的衬衫,你穿两百,跟同事一起出门办事,很多时候会被其他单位的人误认为是同事的助理或司机,尴尬不说还闹笑话,尤其是一些单位的保安,习惯了看穿着识人,很多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

四楼有两家小众品牌,T 恤均价五百,衬衫八百到一千,主打舒适低调风格,余知意自作主张的拉着陆景年进店,陆景年说:“余老板眼光好,能帮选三套吗?”

余知意帮着选了三套,一件白色 T,领口一左一右分别绣着一朵白云和一弯彩虹;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衫,一件灰色棉麻衬衣,裤子选了两条,一条黑色,一条白色。

陆景年说:“再选一条裤子。”

“那就这款吧,抽绳休闲裤,可以搭这件白 T。”

陆景年自己选了袜子底裤,让余知意等他,他去收银台结帐。

等了七八分钟,陆景年拎着两个纸袋走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余知意,“这套我觉得很适合你,换成了你的码数。”

余知意愣着没接,“你…… 要送我衣服?”

“就当是房租,我吃住都在你那里,要不我先付你租金,你再付我衣服钱?”

两人一起笑,余知意不可能收他房租饭钱,陆景年也知道他不可能收。

“那就谢谢。”

“猜猜是哪套?”

余知意没打开,“嗯,彩虹 T 恤和抽绳裤子吧。”

“打开看看。”

余知意打开,跟他猜想的一样,他也最喜欢这一套。

“陆先生知不知道送衣服给别人的含义?” 余知意笑着问,心想着等他离开那天把衣服钱还给他,现在跟他争执显得不大方。

陆景年微怔,“顺手就给买了,有什么不好的含义吗?”

“没有,逗你的,你可以不用这么严肃。”

陆景年勾了勾唇角,“好。”

下到一楼,余知意特意绕到精品店,买了一套咖啡杯和一本带着锁的笔记本。

陆景年好奇,“这种本子我上学那会儿,班上很多女生喜欢,带着锁。”

余知意解释:“给萍婆买的。”

这已经是陆景年第不知道多少次听他说起萍婆了,他想,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

返程没有打的,余知意带着陆景年坐公交,公交车开得很慢,也不知道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坐了一辆没有空调的车,车窗大开,热风吹进来,路两旁的鸡蛋花开得张扬,陆景年头一次知道鸡蛋花还有红色,当然, 在他看来也许是灰色或蓝色,光线不同,看到的颜色也不同。

余知意望着窗外,说:“三月初,我到这里的时候,这一片建筑裹着安全网,一路过去都是青蓝色,现在已经是闳宇崇楼了,再回头,好像就在昨天。”

陆景年跟着看过去,望着一栋栋楼房被甩在车窗后,静静的没说话。

余知意转过头看陆景年,风吹得他头发来回晃动,不知道有没有吹散他的心事。

回到镇上刚好十一点,郁梨打着哈欠在门口拖着地,老远喊:“余哥,陆大帅哥,你们去逛街了?”

“去买两件衣服。”

“啊,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自从开了这家店,我就跟逛街无缘了。”

谭玮姗姗来迟,老远接郁梨的话:“开了店就要对自己的店负责,整天想着逛街玩游戏,不如关门回家睡觉。”

郁梨哼了声,“偏不,我就要开,看我生意比你好嫉妒吧,哼,气死你!”

余知意对陆景年笑笑,“他俩从第一天开店就这样,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挺好的,热闹。”

谭玮跟他俩打了声招呼,转身开门准备作开店前的准备工作。

卷闸门被打开,满室香气环绕,余知意上楼放东西,下来时抱着一台旧唱片机,对陆景年说:“听戏吗?我平时一个人,总喜欢边听歌或听戏边做事,你想听什么?”

陆景年帮着接过唱片机,“好有年代感。”

“是吧,萍婆留下的,她让我帮扔掉,我找人修了修,还能用,修好她也不要了,我留了下来,你想听戏还是听歌,歌只有老歌。”

“听戏吧。”

很多年没听过戏了,印象中只有小时候过年过节跟母亲去听过两次,不记得台上演了什么,只记得戏台下那些卖棉花糖和瓜子的小贩。

余知意架好唱片机,放入唱片,一分钟后,迤迤逦逦的唱腔婉转而起,“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好像曾听过。” 陆景年说,“只是不知道意思,但一听戏,就能跟着戏腔进入戏中,不愧为我大中华国粹。”

余知意补充,“是京剧《苏三起解》,传统戏《玉堂春》的一折,叙述苏三自王顺卿走后,矢志不接客。鸨儿用计将其卖与山西富商沈燕林为妾,沈妻与赵监生私通,毒死沈,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将苏三问成死罪。老解差崇公道提解苏三自洪洞赴太原复审,途中苏三诉说遭遇,崇公道加以劝慰。”

戏曲声中,余知意忙着搬花,给花换水,陆景年帮他从二楼拎水下来,经过花架,不小心碰落一枝花,陆景年赶紧去捡,花枝已折断了,花朵硕大,呈荷花型,花瓣宽阔整齐,外瓣近圆形,瓣缘向内稍卷,捧起的时候,浅白色的花瓣散落两瓣,陆景年向余知意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是我太不小心,碰掉了花。”

“不是,” 余知意捡起花瓣,“是她的花期到了,她的名字叫落日珊瑚,芍药的一种,花瓣颜色会随着时间变化,从初始娇艳欲滴的珊瑚红色,变为橘黄,最后蜕变成白色,最终凋零,就像落日余晖,她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褪色中的落日珊瑚。”

莫名的,陆景年产生一种近似伤感的触动,“她的生命好短暂,就像夕阳,很美,很短暂。”

余知意将花放进一只玻璃杯,说:“还可以换一种想法,夕阳无限好,哪怕近黄昏,也给人们留下最深刻最美的画面。”

沉默中,唱片停了下来,不知道是戏曲段落唱完了,还是唱片机又卡了,余知意关掉唱片机,见陆景年没说话,以为他累了,余知意说:“陆先生,你去休息吧,我来就行了。”

“没事。”

“那麻烦你帮我上楼拿下架子上的保鲜剂。”

陆景年拿着刚从楼上下来,门口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鱼老板,有鱼卖吗?”

陆景年走到门口,蹲下,“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余知意走过来,也蹲下,向陆景年解释,“他家大人就在隔壁,这是谭玮弟弟,谭孝阳。”

“阳阳,你今天不用上幼儿园?”

“今天周六,鱼老板,今天有鱼卖吗?”

余知意耐心哄他:“没有哦,明天也没有,后天也没有,余老板不卖鱼。”

阳阳偏头思索,“那算了。”

又指着陆景年,问:“是多了一个老板娘吗?”

余知意说:“小不点瞎说什么。”

“因为鱼老板说过的,只有老板娘才能去楼上,所以他是老板娘吗?” 阳阳仰起小脸又问。

余知意有些尴尬的看向陆景年,陆景年摸摸阳阳脑袋,笑着说:“我不是老板娘。”

“哦,不是啊,那你是蟹老板吗?鱼老板只能跟蟹老板在一起。”

陆景年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得笑出声,“对,我就是蟹老板,所以你是什么?”

阳阳咬着手指思索,“我觉得我应该是热带鱼,蓝色的那种。”

谭玮端着西瓜过来,“余哥,陆先生,吃西瓜了,别理他,这小家伙,在家嘴巴没停过,问题一大堆,我妈都受不了了,把他送到这里,阳阳赶紧过来,吃东西的时候最安静。”

陆景年起身时看了眼余知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知意脸好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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