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人鱼尾, 点缀在雪白的腰腹下，看着像一条漂亮的装饰物。

原瑢蹲下来，好奇地摸了摸, 发现鳞片边缘锋利, 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并非人腿的尾骨。

骨头呈锥形体, 约有一米二长, 与卓瑞从前双腿的长度一样, 他的长腿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条真实存在的红鱼尾。

原瑢的下身没发生任何改变, 但卓瑞不是。

为什么？是因为他们融合的幻境人物不同吗？可安妮和第十区的其它人也没有这样的鱼尾。

说明在第十区中，卓瑞才是那个异常的存在。

原瑢心中有了推测, 见卓瑞惨兮兮的, 揽着他的后腰扶他站起来。

“呜呜呜，哥。”卓瑞感动的抓着他手臂。

在原瑢的帮助下, 卓瑞寻找到了合适的尾尖发力点，鱼尾摇曳着，慢慢恢复了身体平衡。

安妮疑惑：“伊戈尔，你什么时候和米路这么熟了。”

“难道你的衣服是从他那里买到的。”

原瑢有心想避开安妮, 顺便问问卓瑞的鱼尾是怎么回事, 于是说：“不是买的, 他自己送给我，要求我今天陪他。”

卓瑞被原瑢拉来做挡箭牌, 呆了一下。

回过神来,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搂住原瑢胳膊, 一副“这个人归我了”的表情。

“......”

安妮欲言又止地看看原瑢。

善良的心灵让她说不出更多话，憋了半天, 最后只说了一句：“伊戈尔你别乱花钱。”

少女暗暗瞪了卓瑞一眼，好像他是拐走伙伴的糟糕人渣。

卓瑞毛茸茸的脑袋躲在原瑢颈窝后，见安妮游远后才敢冒头出来，小声嘟囔：“我的人设是生活条件好一点，但一样水深火热啊，怎么整得我像是要被打倒的反派阶级分子一样。”

卓瑞戳戳原瑢的腹肌，瑢哥能留着这身潜水服才是作弊吧，他意识清醒，腿没了不说，上身也光溜溜的啥没穿，就一条尴尬的破海藻。

原瑢捉住他作怪的手指：“好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卓瑞说，他是第十区区长的儿子，区长是个老头子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本人曾有一桩绯闻秘事，被大家常年八卦着。

区长年轻的时候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帅哥，迷住了从王城出游来此地的女贵族，两人春风一度，有了米路，然而女贵族无法忍受第十区贫苦的生活，恋爱脑清醒后，果断地抛下刚出生的米路返回王城，米路成了第十区唯一一位拥有鱼尾的小孩，人们看着他的鱼尾，便容易想起对王城的恐惧，久而久之，很少有居民愿意和米路来往。

卓瑞歪过头，语调困惑地说：“这个幻境里的设定有些奇怪，整个国家，只有王室和中央王城的贵族们拥有人鱼尾，他们说这是‘海神的恩赐’，只有海神之子才能获得这一殊荣。”

“海神的恩赐。”原瑢缓缓重复，觉得这话的洗脑意味不能再浓了，不眷属全亚特兰蒂斯子民的恩赐也能称为恩赐？不如说是针对人民的诅咒更加合适。

“哥你猜谁在我家，”卓瑞翘起嘴角，一副原瑢绝对想不到的得意小表情。

原瑢：“你爸。”

“你怎么知道？”卓瑞睁大圆圆的小狗眼。

能让卓瑞露出这种表情，除了卓昭慈还能有谁。

原瑢问：“他是你的兄长？”

卓瑞摇头：“老师啦老师啦，区长只有米路一个孩子。”

因为米路鱼尾的关系，区长担心他乱跑被仇视王城的居民欺负，于是专门给米路请来一位家庭教师在家教导他，这位教师学识渊博，富有爱心，区长平日很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他带。

卓昭慈穿着一身纯白色长袍，遮住喉结，脸上别着只禁欲的单片眼镜，下身和原瑢一样，修长的双腿没有鱼尾。

“大人。”微微一笑，真有种斯文教师的意味。

原瑢与他交换了贡品与防护罩的线索，卓昭慈告诉他何为海诞礼。

海诞礼，即为海神庆祝生辰，一年一次，从十个城区抽出一百位贡品，以鲜血献祭神明。

卓昭慈说：“这是‘税收’的一部分，每年必须上缴。”

否则海皇会降下惩罚，上一年，海皇就关闭了第九区的能量防护罩，操控海兽疯狂吞噬不听话的民众。

卓瑞高高举手：“我有话想说。”

卓昭慈瞥一眼没了腿都要紧贴着原瑢的儿子，抬起下巴：“说。”

“‘米路’的父亲说，第十区帮王城镇压了第九区，今年的税收有可能会被免除。”话落，卓瑞期待的看父亲反应，却见卓昭慈失笑地摇了摇头。

卓瑞：“？”

他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原瑢慢条斯理地道：“你会放弃到嘴边的美食吗。”

卓瑞张着嘴，呆住了，到嘴边的美食......脑海第一时间想象到眼前的原瑢拉低衣领，淡青色血管喂到他唇边，呼吸喷洒在他脸颊上的场景。

尾巴尖一软，淡淡的粉色蔓延耳边，他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不....不会.....”

原瑢说：“统治者也不会，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不仅如此，王城来收税的队伍应该也不远了。

漆黑的幽灵船，缓缓行驶在深海内。

男人下身游曳着一条粗壮的黑色鱼尾，鱼尾下方，拖着一个失去呼吸的男性青年。

旁边被绳子捆缚住的女性见状，忍不住爆发出哭泣声：“克里斯丁.....”

“安静！”男人厌恶地喝道：“再吵闹，我不介意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贡品们瞬间闭上嘴，包括那位棕发女性，她被另一位亚洲面孔的男青年捂住嘴，向她摇了摇头。

布里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总归这些贡品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他问属下：“还有多久到第十区？”

属下回答：“报告将军，黑船再行驶半天就能到了。”

布里眉眼神色烦躁：“晦气，偏偏由我负责最穷的两个区域，等回到王城，我一定要找执行官要个说法。”

他身为大王子倚重的近卫军军长，居然敢给他分配这么两个鸟不拉屎没油水可捞的破地方，执行官活腻歪了吗？

属下的奉承讨好也不能让布里有好心情，直到第十区的石头塔出现在不远处，他望着广场上人头攒动的景象，缓缓地，终于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第十区的居民绝望地望着头顶，他们的希望落空了，王的船只抵达他们家园，来索取他们的财产。

监查者带领军队，挨家挨户地搜查他们居所，任何装病、企图逃避抽签的人当场就被布里一尾扇碎了门，拽着头发，像只海蛆一样把人拖出来。

“不抽签者，死。”布里残酷地说道，手中的长枪反射出冰冷的锐光，相比之下，第十区手无寸铁的平民简直如同面对大象的蝼蚁。

众人沉默地低下头，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向高台。

原瑢从黑木箱里取出了一张纸条，白色的，没有字体。

安妮露出了庆幸的笑容：“太好了伊戈尔，你没中。”

但紧接着，她脸色变得惨白，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原瑢抬头看去，发现是安妮的妹妹安雅抽中了蓝色字条。

这意味着十三岁的安雅受到“神明眷顾”，将荣幸的成为典礼贡品，以年轻的肉/体为海神献祭。

“不.....”安妮身体瘫软，完全被震蒙了。

原瑢及时扶住她，感到少女的肩膀在剧烈发抖，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布里哈哈大笑：“抽签结果出来了，让我瞧瞧，刚好十个鲜嫩的贡品！”

“看啊，我们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幸运女孩.....”

“等等。”

原瑢指着安雅，淡淡地说：“我自愿当贡品，替代这位小姐。”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原瑢在说出这个决定后，察觉到幻境对他的束缚减弱了一点，体内灵能流动得更加迅速。

是因为他做出符合角色设定的行为？替代心仪对象的妹妹成为贡品。

“不，伊戈尔不可以....”安妮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接连受到两个巨大冲击，她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第十区的人们惊讶地看着原瑢，第一次有人自愿做海诞礼贡品，他不怕死吗。

布里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第十区区长米勒尔颤抖着抢先开口道：“感谢伊戈尔对第十区的贡献，亲爱的孩子，上来吧。”

原瑢从容的走上高台，替换安雅的位置。

安雅哭着跑下台，冲进了安妮的怀抱里，安妮失而复得的搂紧她，一脸恍惚的望向原瑢。

布里不太高兴，但见原瑢身形修长，比起饿得跟豆芽菜似的小丫头，瞧着是要赏心悦目许多。

本想呵斥这个未经他准许就擅自上台的黑发青年，布里忽然想起一事，眼眸闪了闪，旋即改变主意。

他右手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大声宣布：

“陛下即将为大王子举行侍从选拔，鉴于你们之前在第九区平叛中的出色表现，作为奖励，陛下特别允许第十区域的贡品参加侍从选拔。”

“哼，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你们有谁幸运地被大王子看中，给家族带来荣耀，也不必投入海神的怀抱了。”

“蝼蚁们，尽情高兴吧！”

布里激情地演讲，然而台下无一人露出欣喜的表情。

众人麻木的目视前方，一些年轻人的目光落在原瑢的脸上，复杂，敬佩，掺杂惋惜。

布里脸色一黑，觉得挂不住面子，咬着牙隐隐便要发火：“那么还有谁愿意当贡品？”

原瑢在人群里搜寻他的眷属们。

除了没被抽签选中的卓瑞和卓昭慈，和他一同降落第十区的还有阿琪和顾辞。

抽签日，第十区所有人都会汇聚广场，是他寻找他们的最好时机。

很快，原瑢看见了阿琪，但没有顾辞，无论气息还是身形，没有找到任何相似的人。

.....怎么会没有？

拥挤的人群中，丹凤眼少女高高举手。

阿琪：“我愿意。”

布里大喜：“很好，请这位小姐上前来。”

等待数分钟后，没有新的贡品愿意上前，耐心告罄的布里终是宣布结束，带着原瑢他们登上了黑船。

船上的第八区贡品们见到新人，大部分神色漠然，带着一种死到临头的万事不关心感，可人群之中，有几位看着来人，眼睛亮了起来。

“原.....阿琪小姐，”金南智悄悄靠近，见原瑢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默默转向了阿琪：“你的队长怎么了，就你一人跟来吗？其它人呢？怎么没见你们队里那位超帅气的王级队员。”

阿琪眼神略微了然，她好像知道原瑢为什么不说话了。

“你们是从第八区来的贡品，也是准备送往王城的吗？”

金南智点了点头：“他们先去了第八区，带走我们，然后去到你们第十区。你们看到那个领头的黑色人鱼了吗，他是大王子的得力助手，近卫军军长布里，布里杀了詹娜的前男友克里斯丁，詹娜差点跟他拼命，幸亏叫我拦住她。”

阿琪皱眉：“你们没有帮她？”

金南智诚实回答：“怎么帮？大家还要去王城，一船的军队，好不容易混进来当贡品，我可不想走到半路就出局。”

原瑢回忆着顾辞入海时卷在他腰间紫尾爆发的白光，想着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白光上。

或许他被吸引到了别的地方。

离第十区最近的是第八区与第九区，第九区.....原瑢余光扫视第八区的贡品们，土著的神色和选手们很好区分，幻境里的平民们食不饱腹，神情带着一种挥散不去的麻木，选手们的情感则更丰富，或表情愤怒，或跃跃欲试，眼睛谨慎地观察着周围。

没有王级觉醒者的气息，顾辞不在他们当中。

如果是第九区的话，原瑢眸色一暗，那他就只能等卓昭慈传来的情报了。

耳边继续响起阿琪对金南智的套话，金南智半是装傻半是有心交好，把他打探来的消息一骨碌说了出来：“海王有十个孩子，各个区域的税收每年有一大部分是用来供养他们。第八区和第十区的贡品选拔出来，说的好听点是我们给王城做了贡献，有机会参加大王子的侍从选拔，实际上，要是能走运气选上也只是当奴隶而已，船员说，真正的侍从名额是不会给我们的，我们身份不够格。”

“了解这位王子的信息吗”

发现问话的人是原瑢，金南智有点受宠若惊：“内，打听到说这位王子骁勇善战，非常受海皇喜爱，但他性格不太好，身体最近好像也出了问题。”

“原选手问这个，是有接近这位大王子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