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佑说话的时候, 眼眶微微红了,忍了忍,没让眼睛湿润。
对夏佑来说, 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是多年练出来的。
如果夏佑不想,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 还是生气的, 脸上都很平静,看不出情绪波澜。
很多时候李霄林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表弟,夏佑, 冷静的不像个正常人, 如果换做是他,听着这么多亲戚当面对他指指点点的时候, 他早就爆发了,可是夏佑却平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可是现在, 夏佑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其实不想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可偏偏陆酩一直问他发生了什么。
温柔的, 耐心的, 这是夏佑没遇见过的情况,之前他面对的都是明嘲暗讽。
很显然,陆酩不信夏佑真的没事, 这一晚上,夏佑一直反常,晚饭也才只吃了这么一点。
陆酩一点一点的寻找答案:“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夏佑:“没有, 只是中午的时候吃的太多,吃撑了, 现在一点都不饿。”
陆酩:“那一会我给你熬海鲜粥,再配着你喜欢吃酸萝卜。”
夏佑还是说不用了,他想安静一下,然后就回房间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夏佑觉得胃隐隐作痛,不舒服。
陆酩还是觉得不对劲,追进卧室看看,结果看见夏佑躺在床上,微微皱眉,眉间有着浓浓的心事。
陆酩:“佑佑,你是不是不舒服?”
夏佑:“没有。”
他只想安静的待一会,一会他自己就能消化这件事情了。
陆酩有一个很强烈的直觉,今天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要是留到过夜的话,事情会比他想象中的严重。
陆酩蹲在床边,夏佑想翻身的时候,被陆酩拦住了。
陆酩耐心道:“佑佑,能跟我说是什么事情吗?”
夏佑还是那句话:“没有。”
陆酩知道夏佑很多时候都将事情埋在心里。
他板着夏佑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肯定有,佑佑,可以告诉我吗,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不是陆酩说大话,而是事实。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夏佑抿了抿嘴,明明是他先骗了自己。可是这样耐心温柔的陆酩让他忍不住问他了。
但是,不行,一旦说出来,就承认自己很在意,他才不在意呢。
夏佑:“没有。”
陆酩已经从夏佑的眼神中看出来了:“肯定有。”
夏佑不想跟他说话了,趁着陆酩不注意,翻过身去,只留给陆酩一个背影,他想这样的话,陆酩应该就不会再问了吧。
陆酩温柔的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他的力气很大,夏佑只能怪怪的被他按着。
此时的夏佑在陆酩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小朋友,小朋友不开心了,就要哄小朋友开心。
陆酩笑道:“跟我说说吧。”
陆酩那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他这样,陆酩竟然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这让夏佑生出了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他没有无理取闹。
夏佑看着他:“之前我送给你的那幅画,你是不是不喜欢?”
如果陆酩要是不喜欢,想问他可不可以还给自己。
陆酩:“喜欢。”非常喜欢。
夏佑一愣,淡淡蹦出两个字:“骗子。”
陆酩不知道夏佑为什么会给他定义上这个称呼,声音温柔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夏佑蹭的一下坐起来:“那我送你的画呢,你根本就没有挂在办公室,你就是骗子。”
夏佑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他越想越委屈,别说是挂在办公室了,陆酩都没有放在办公室里。
原来是这样,陆酩马上就想起了之前跟夏佑说的话,也马上就知道了夏佑生气的原因。
陆酩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送我的画。”
“那画呢,家里没有,办公室也没有。”夏佑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陆酩,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告诉我,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他完全可以接受陆酩当着他的面说不喜欢他的礼物,他会想办法再送他另外的礼物,他不能接受陆酩说喜欢之后,就将画丢了。
陆酩道歉:“对不起,说挂在办公室里是我骗了你,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送我的画。”
夏佑:“画呢?”
陆酩:“我放在朋友那里了,过几天才能拿回来了。”
这话说的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但陆酩说的是实话,那幅画他交给了江理承,但是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不能告诉夏佑原因,他不想让夏佑失望。
所以连这个朋友是谁他都不能告诉夏佑。
在夏佑听来,陆酩简直就是连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
夏佑只觉得胃更疼了,捂着胃不想说话了,他想,算了,陆酩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夏佑忽然发觉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有些过度了。
夏佑知道,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庄问羽身上,庄问羽丢掉了他送给他的礼物的话,夏佑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因为他不在乎。
夏佑紧紧地捂着肚子,疼的额头上开始冒汗,就连自己的胃也欺负他,非要在这个时候疼吗。
胃里就像有人拿着一把锤子在敲打一般,疼的很厉害,一开始只是隐隐的一下一下的疼,现在是连续性的疼。
疼的夏佑哼了一声。
陆酩:“佑佑,你真的不舒服。”
胃疼真的要人命,夏佑捂着胃:“胃疼。”
不到二十分钟,夏佑就在医院里。
因为一次性吃了很多冰冷的东西,夏佑的胃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发出了反抗的信号。
闻畅检查之后给他开了两片药,吃下去之后就没事了。
可不是吗,夏佑在短短的时间里喝了一杯冰咖啡,喝完之后,夏佑当时觉得脑袋懵了一下。
闻畅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再三跟陆酩保证夏佑真的没事。
在陆酩出去接热水的时候,闻畅问他:“你在跟陆酩闹别扭?”
夏佑一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闻畅可是过来人了,自然是能看的出来,夏佑在跟陆酩闹别扭,陆酩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很少见这样子的陆酩。
闻畅对夏佑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他很适合陆酩,跟陆酩也很般配,跟陆酩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也想帮帮自己的好兄弟。
闻畅问他:“因为什么?”
夏佑已经从刚才的纠结中走出来了,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激动。
夏佑道:“没有。”他不好意思告诉闻畅说自己是因为一幅画而生陆酩的气,这个生气的理由应该挺莫名其妙的吧。
“我们跟陆酩认识很长时间了,还真的没有见过谁能这么亲近过他。”闻畅道:“他好像有点洁癖症,不喜欢任何人靠近他,就连我们几个是他的哥们也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你是第一个跟他这么亲近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他将你介绍给我们认识的人,夏佑,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就为他说话,他对你是认真的。”
“你也应该能感觉到为了让你开心,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陆酩端着一杯温水回来了,闻畅也停止了话题。
夏佑吃了药,没两分钟,胃就不疼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夏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在父母吵得很凶吵得很厉害的时候,夏佑很是着急,那个时候,院子里的小孩告诉他,爸爸妈妈再这样吵下去,他们就会离婚了。
离婚了,他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夏佑担心爸爸妈妈真的会离婚。
为了能让爸爸妈妈和好,夏佑在房间里吭哧吭哧了一个下午,画了一张全家福,希望爸爸妈妈看见这张画就和好,不要再吵架了。
吃饭的时候,夏佑满怀希望的将画展示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看我画的画好不好看,我们周末去游乐园吧。”
这张全家福,画的背景是游乐园,爸爸妈妈牵着手,而他骑在爸爸的脖颈上,三个人都微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
夏佑还记得,爸爸妈妈看见这幅画的时候,又吵了起来,妈妈将桌子上的碗筷扫到了地上,爸爸将他的画撕了。
“去什么游乐场,你就知道玩!”
那一天,夏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为是爸爸妈妈不喜欢他的画。
后来他们越吵越凶,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夏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因为他发现画画让他感到有安全感,画画的时候争吵的声音自动被隔绝在外面。
回到住宅区的时候,夏佑才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下车之后,陆酩不说话牵着夏佑的手,在电梯,夏佑看了看陆酩,看不出陆酩什么神色,但应该是不高兴的吧。
夏佑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进了家门之后,陆酩又一直牵着夏佑来到了书房。
在夏佑满是疑惑的眼神中,陆酩打开了一扇隐藏着的门。
这间房子这么隐秘,应该是用来收藏珍贵的东西的。
夏佑疑惑的进去,看见墙上挂着的画之后,眼神都变了:“你,这是,这画怎么会在你这里?”
墙上挂着的画正是夏佑获奖的那幅画,可是怎么会在陆酩这里呢。
在画廊里,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买走画的人。
夏佑忽然明白了,买画的人也是陆酩安排的吧。
他竟然花了这么多钱买了那幅画。
夏佑的胸口压抑着一股情绪,酸酸的,又甜甜的,胸口胀的满满的。
“你的画,我舍不得让其他人拥有。”
陆酩道:“佑佑,我真的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