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
白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船舱外风雨飘摇。在令人难堪的长时间寂静后, 卢森说:“看来,你目前还没办法做出决定。”
“……”
“在做出决定前,你可以自由地住在船上。”卢森站起来, 也并没有为难他。
白唯也站起身来。他的手背在发抖,因为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他向前走出两步, 便因为窗外的景象而愣住。
“这艘船在驶向哪里?”
“公海。”
卢森如是说。
属于陆地的星星灯火,在这狂风暴雨的黑夜中离这艘巨轮而去。
……
白唯讨厌表现得歇斯底里。这会让别人丧失对他的敬畏,让他们认为他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乃至可以被轻易操控的怪物。
但他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砸坏了许多东西。
在看见有关他的报道后。
一切都完了。在玩家们到达港口时,亚特兰蒂斯已经驶入大海。他们找不到白唯的踪迹,只能通过电视节目向他发起喊话。
“事实上, 萦绕在这名青年身上的意外死亡还有一件——他的祖父的死亡。在他返回家乡过年的一个冬天, 他的祖父死于心脏病突发。”
“令人怀疑的是,在意外发生后,这名青年始终拒绝向当地警方透露意外发生时,他究竟在和自己的祖父单独谈什么——而引发了这场致命的心脏病。在家族势力的干预下,这名青年很快摆脱了嫌疑。他变卖了家产,来到黑港城定居。并且在那之后, 他结束了自己持续23年的,寻找心理医生看诊的习惯。”
“这份巧合让人很难不怀疑——他结束这个习惯, 是为了防止自己在治疗的时候透露出任何秘密。”
白唯坐在一地碎片中间。他感到天旋地转, 只有这混乱的、一切都被毁灭的一刻能让他感到片刻安宁。可就在这时, 他的随身手机响了起来。
谢镜宇打来了网络电话。
这个永远不靠谱的父亲终于在此刻展现出了为儿子“兜底”的一面。他烦躁地说尽管那些报道没有指名道姓, 可他已经知道报道里指的是谁了。他劝告白唯, 让他赶紧来找他, 他有办法把白唯打包送出国去, 藏到一个玩家们找不到的地方。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理了?难道他们还能随意杀死一个法律上被判为无辜的人?”谢镜宇冷笑。
对于这个狂妄的男人, 白唯只说了一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 让你双腿断掉的那场车祸,其实并不是意外?”
他在谢镜宇愣住的那一刻挂掉了电话。
房间里终于只有他自己了。白唯看着晃眼的阳光,知道自己彻底无路可退。属于他的一切都被扒得明明白白,任何人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
不!不行,他不能认输!白唯想。
他怎么能认输呢?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就是那只玩家们口中的……混乱而颠倒的怪物呢?
终于,他从膝盖里慢慢地抬起了头。距离他上船已经有五天了。在这五天里,卢森竟然真的没有对他做任何事。
你在等我主动来找你吗?你也想在我的身上宣誓你的胜利吗?
白唯极端地、恶狠狠地想着。
可当他在暗网上看见一则属于玩家们的游船出海的消息后,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
白唯主动去找到卢森。
想要找到卢森并不难。只要白唯主动去顶层船舱吃晚餐就够了。顶层的船舱餐厅只提供给最尊贵的客人。而现在,顶层的客人只有白唯。
“我想要的东西很直接,你应该也能想到——干掉剩下的七个玩家。”白唯说,“他们的资料我已经通过邮件发给你。”
“哦。”卢森说,却没有丝毫检查手机的意思,“我觉得现在不是看手机的时候,不是吗?”
他们在除他们外空无一人的顶层餐厅里吃饭。主厨和侍应生如同幽灵一般地躲在黑暗里,只有他们需要时才出现。
白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高大,英俊,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此地的掌控欲和对白唯的征服欲。事实上,白唯觉得卢森甚至并不享受这顿饭。卢森的用餐礼节没有任何问题,可他没有展现出一点对美食的享受。
白唯知道他在等待属于他的那道“大菜”。他感到脊背发麻,又冷又恶心。
“但是。”在用餐结束时,白唯忽然说,“我没办法用对待一场交易的态度,来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
卢森又抬眼看他了,这是个好反应,意味着他对白唯接下来说的话很感兴趣。白唯继续说:“我没办法做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也就是说,我会用认真对待一份恋情的方式来对待你。卢森先生,这是我的原则。”
“……”
“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我会遵守我的原则。”白唯淡淡地对他微笑。
在发现卢森愣住的那一刻,白唯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会不择手段、歇斯底里地完成自己的所有计划——即使筹码是任何东西。
尽管如此,在上/床之后,白唯仍然僵硬得像一条冷冻的带鱼一样。
他觉得痛。
这绝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有拿下卢森,让卢森为自己丧失一点理智,他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白唯努力强颜欢笑。卢森却在第二次时捏住了他的嘴唇。
“你的嘴唇在抖。你很痛,是吗?”
白唯喘/息着摇头:“我只是……心率过快……”
卢森却停下了动作。
“你身上没有快乐的气味,下一次吧。”他如是说。
白唯心中一紧。在成年人的语境里,这意味着一段关系的结束——尤其是他和卢森之间,这种混杂着屈辱和利用的关系。他从枕头下看过去,发现卢森靠在旁边的床上,点了一根雪茄。
白唯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一般还是很不高兴。但很快,他看见卢森把烟头掐灭了。
“我忘了,你不喜欢烟味。”卢森说。
白唯的确禁止过一次卢森的随从抽烟,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身处禁烟的电视台。卢森的这句话让他心中一喜。他因此知道,这段利用的关系还没有结束。
他趴在卢森身边,毛毯盖住他的腰窝和其他美好的弧度。如同在将睡未睡之间般,白唯说:“昨天晚上港口在下大暴雨,出海时,船却很平稳。不久后,雨也停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唔?”
“难道你会呼风唤雨?”白唯偏了偏头,如是说。
卢森笑了,却没反驳:“说不定呢。”
白唯用笑容掩住眼眸中的疯狂和算计——他确定,卢森一定有超能力。
只有这样的卢森,才能帮助他对付那样的玩家。
他在船上又住了几天。这几天,卢森问到他身体的问题。白唯只说:“这是我的第一次,或许是因为我不太习惯。”
事实上,白唯非常清楚地明白,无论进行多少次,他都不可能因此产生任何快感。但他也同样知道性/关系在一段关系里的地位。
尤其是他和卢森这样的交易关系。
在那之后,白唯又有几次诱/惑卢森和他上/床。第二次时有了心理预期,他比第一次时更加擅长伪装自己的表情——尽管他的身体冷得像冰。
但他能感觉到卢森对于他身体的痴迷。
这正是他需要的,他想。
在这艘巨轮上,白唯用充满恶意和怀疑的心情注视所有人。卢森的属下们却比他想象中更听话。这些人安静沉默得像是影子,不会为老板的新宠有任何情感波动。
但船上的其他客人,便不一定了。
一名欧洲某国的王室成员在船上撞见了白唯。或许是刚在赌场里输了不少钱,心情不好,他大声地嘲讽白唯,将他称为船长的宠物。
白唯阴郁地看着他。他杀人的欲/望又爆发了,丧钟在他耳边敲响,震耳欲聋。
而这条走廊上有无数的、可以造成这一后果的道具。
然而,卢森比他想象中更快地出现了。在对上卢森目光后,他有片刻心惊——担心卢森会看出他的意图。
可他何必害怕?难道卢森会读心不成?卢森怎么可能看出他的想法?
“亚特兰蒂斯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很快会有人来将你送回岸上。”卢森如是说。
那名客人的脸色青红交加,他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卢森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妙的笑容,“很快,我就不需要知道了。”
白唯在这段话中闻到了一点微妙的气息。很快,那名客人便被卢森恭敬的属下们带下去了。
卢森则转向他:“如果你想在大厅里玩玩的话……”
“不,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白唯立刻说。
等到只有两个人在卢森的套房里时,白唯试探地提问道:“所以,刚才那个人是谁?”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么?其实,你不用在意的。”卢森道。
“哦,我担心他的国家会影响到你……他是哪个国家的?”白唯问。
“嗯……英尔兰?或许。他的家里负责巴黎铁塔的生意。”卢森耸耸肩,解开自己的衣领。
换做是其他时刻,白唯必然会疑心深重,认为这是和他对话的人在刻意隐瞒和玩弄他。可卢森方才的那句话十分自然……就好像他真的分不清楚爱尔兰和英格兰和英国一样。而且这中间还多了巴黎铁塔。
“好吧。”白唯装装地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卢森,“我只是在为你担心……”
他的手颇具暗示性地往卢森的腰间摸:“你傍晚还有什么事么?”
说实话,白唯有些紧张。
在第三次结束后,卢森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提出这方面的要求。这使得白唯疑心重重,因为他不仅想要卢森和他完成这笔交易——他想要从卢森身上获得的,还有更多。
所以,卢森必须能投入和他的感情中,只有卢森的情绪上有了动摇,才能轻松地被他操控。
可卢森竟然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了。
白唯的表情阴郁起来。他的声音却还是柔柔的:“怎么了卢森,晚上有什么事情么?”
卢森反手将他掀翻在床上。
当卢森向他逼近时,白唯的手臂又开始颤抖。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肌肉活动,准备进行第四次交易。
可卢森却说:“你在害怕。”
“……?”
“你的演技不错,但你身上的气味不太对。你的气味太混乱了,消极、阴郁、愤怒、悲伤……始终让我没办法闻出你的真实情绪。”卢森说,“你觉得不舒服。”
“……”
“你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