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许煜凡还能规规矩矩地对他用尊称,就已经挺难为他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心平气和毫不别扭地称呼他为“言老师”亦或是“舅舅”,那不急,估计还早着。
“这个根据句型来推导,然后要特别注意这个however......”言牧很细致地为许煜凡讲解了有疑问的那几题,最后甚至还提醒他已经写好了的作文里出现的两处语法错误,还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早上张晓雯给的牛轧糖,在许煜凡震惊的目光下强行塞给了他。
许煜凡认真听进去之后总算不那么别扭了,脸色一番变化过后也没退还那颗糖,小声说了句“谢谢”之后就带着试卷匆匆回去了。
下课之后,言牧把写了正字的那份试卷给了傅思延让他去统计,随后回办公室拎了包就打算快乐下班。
傅思延看起来是打算留在办公室加班的样子,言牧随口跟他打了声招呼,自己先走了。
回到酒店后,言牧一手叉着腰,看着自己收拾了半个下午的行李,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开始动手打包起来。
“早知道明天就要搬今天就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亏我还忙活了一中午。”言牧拿着自己常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刚想把它塞进电脑包里,随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电脑重新放回了桌上开了机,自己也坐到了桌前。
他全神贯注地在键盘上一阵操作,电脑桌面上不断地弹出弹框和进度条,大约五分钟过后,言牧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资料,喃喃道:“卧槽......”
他刚才稍微查了一下傅思延——之前一直没想到,刚才在某一瞬间突然想起来好像不止一个人说过傅思延如何如何牛逼,他就想不如自己自己亲手查一查更靠谱。
结果这一查,简直不得了。把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能获取的资料整合下来,差不多就是:
傅思延,男,现年龄26,曾是华清大学数学系少年博士,长屿一中在职教师、数学教研组长、长屿大学数学系客座教授、F省教育协会特聘顾问、在某权威学术论坛发表过十余篇优秀学术论文......各种闪光的履历加起来,能占三页纸,顺带一提,他所就读的那所大学也是国内顶尖学府之一。
“还真名不虚传啊,也难怪那些校领导会把他当王牌教师了。”言牧浏览了一遍那些资料,由衷地感叹,“甚至还是长屿大学的客座教授......他到底打了几份工?”
这些只是通过技术手段在各种公共渠道上获取整合出来的信息,而这些就已经非常夸张了。但言牧直觉傅思延这个人绝没有现在他能查到的这么简单。
只不过再查下去必定会涉及到傅思延的个人隐私,出于个人的基本道德,言牧并没有继续往下查。
“我希望你们能够利用你们的技术,更大限度地去为我们的国家、为社会做贡献,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更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这是当年一位教导过他的教授在课堂上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到了现在,也一直贯彻着。
言牧怀着复杂的心情关了电脑,瞥了一眼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一天里的所有疲惫似乎在这一瞬间全涌了上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澡了。
洗洗睡吧。
而等到他真正关了灯躺在床上时,他又睡不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傅思延那张时常没有表情的冷漠脸和那冷淡低沉但又好听的嗓音。
“你看着好笨。”
“房东是我。”
“你话好多。”
“我只是怕某人尾巴翘上天。”
.......
言牧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怎么回事,我该不会是马上要猝死了?刚刚那些是走马灯?
但是走马灯也不对吧?!哪有人走马灯全是同一个人的?!
言牧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被一个名为“傅思延”的木马病毒给入侵了。
他生无可恋地摸出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点开某个视频App,凭着记忆找到了许煜凡上次看网课看的那个叫“无言”的博主的主页,企图用神圣的知识来熏陶并催眠一下大脑,让自己能不去想傅思延赶紧睡着。
但非常遗憾,还是没什么用——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名为“傅思延”的木马病毒过于强大,他听这个博主讲课的声音都越听越像傅思延的声音。
结果可想而知:他这一晚上都估计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言牧顶着两个黑眼圈,行尸走肉般地踩点到了办公室上班打卡—— 得亏傅思延不在,不然高低又得说他一句不要老是踩点到。
“言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没习惯早起还是昨晚没睡好?”一位班主任拿着保温杯恰巧路过,看见言牧那糟糕的脸色不由得问了一句。
言牧有气无力地道:“大概都有点吧。傅思延人呢?”
“他早就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班里准备点名了。”
“好,我现在过去。”言牧说着就拖着困倦得仿佛随时要倒下的身躯出了办公室,仗着走廊是直的,半闭着眼往七班一路游荡。
就在他以为到了七班的班门口转弯准备进去的时候,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从距离他很近的正前方响起:“那是六班。”
这道声音非常熟悉——昨天满脑子都是。
言牧瞬间就清醒了,猛地睁开眼,傅思延就站在他面前。他马上抬头看班牌,果然是高二六班,七班的后门还得再往前走个一米左右的样子。
“下次不要闭着眼睛走路,很危险。”傅思延微微皱起眉对言牧说。
他本来是站在门口等晨读迟到的学生,结果学生还没等到,先等到了闭着眼睛走路还准备冲进隔壁六班的言牧。
“我没闭眼,我半睁着眼睛看路了。”清醒是清醒了,但是语气里还是满满的困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你怎么会在这?”
傅思延借着身高优势,视线落在了言牧头顶那因为赶时间而没来得及压下去的呆毛上:“我并不认为看了路还能直愣愣地走进六班。”更何况我刚才看你就是闭着眼睛的。
不过或许言牧的确不是闭着眼睛走路,而是边走路边睡觉,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而已。
“脸色很差,昨天没睡好?”
言牧:“......”是啊,而且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但真实原因肯定是不能说的,言牧只能是睁着眼胡扯:“可能是想到第二天上班太激动了睡不着。”
傅思延:“......”闻所未闻。
第一天还勉强说得过去,第二天就未免太牵强了。
傅思延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言牧昨天找的说自己路上看见一个学生就过去强行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的石破天惊的烂理由,打心底的认为言老师的胡扯技术还有待提高。
“等下晨读课我可以坐在最后面睡觉吗?”
傅思延看了一眼言牧眼周的淡淡的黑眼圈,纠结之下硬是把已经到嘴边的“不行”给咽了回去,改口说:“小心被当成学生被陈主任抓。”
言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穿搭,才发现颜色款式跟校服很接近,不过他很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抓错了我还能睡回去。”
傅思延:“......”随便你吧。
于是言牧就默默绕过傅思延进了班门——这回是看清楚班牌进的,没走错。
他睡了一整节晨读课之后又回了办公室继续睡,并在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又被第一节下课归来后的傅思延给强行唤醒:“别睡了,下节你的课。”
是哦。今天他课很满来着,上午下午都有课。
“第一节课我能不能在这边教学楼的教室上?”言牧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起床气也未消,但好歹说话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你是老师,决定权在你,但是要提前通知学生,免得他们白跑一趟。”傅思延抬手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表,“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好。第一节课是哪个班的来着?”
“......六班。”
“我这就去。”言牧说着就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门。
傅思延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出门,随即又想起言牧早上闭着眼走路的壮举,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好在言牧在补了两个多小时的觉之后总算是能记得看路了,平安无事地到了六班。
“你怎么也过来了?”言牧在快进门时才注意到傅思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傅思延当然不好说是因为担他又闭眼走路撞到墙走错门或者撞到同样走路不看路的学生才来的:“......我来听课。”
言牧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记得你第二节不是有课?你自己课不上了?”
傅思延:“......”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言牧传染了,才会找个这么差劲的理由。
“开玩笑的,我去七班。”傅思延略有些僵硬道。
言牧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一边想着这玩笑实在是有够无聊一边抬脚进去了。
在学校度过了堪称煎熬的一个白天后,上完了这天的最后一节信息技术课的言牧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脸朝天花板地瘫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仿佛一具尸体。
“昨天下班不是挺积极的?”傅思延瞥了一眼旁边正在咸鱼瘫的言牧。
“累了,你一晚上没睡上一天课试试。”言牧转过头看着傅思延,怨念深重道。
“我只体验过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开一整天的会。”傅思延并没有问言牧一晚上没睡的具体原因,只是淡淡地道,“你还搬不搬家了?”
“搬!”言牧一听到‘搬家’这两个字就立马弹了起来,强行打起了精神,“现在就下班。”
“搬家?搬什么家?你找到新住处啦?”李茉闻讯探头,好奇地问道。
言牧刚想回答她,但又觉得不妥——要是现在说了,可能明天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他和傅思延住一起了,那还了得?
“是吧,那个我还赶时间,先走了,拜拜——”言牧直觉再跟她说下去事情会变得不太妙,于是丢下这句话就起身开溜了。
“诶?啥情况,这就跑了?傅思延你知道怎么回——人呢?”她刚想斗胆向傅思延打听一下,结果就发现傅思延居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言牧跑没影了,只留她一个人风中凌乱,不禁一阵愤懑,“......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不听人家把话说完的,气死我了!”